《富贵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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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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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两个婆子正手拿批板重重掌嘴,她立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时候,前头先来一步的赵妈妈就连忙疾走两步迎上了前,低声说道:“一个是跟着表小姐晗姑娘去隆福寺的小刘氏,一个是威宁侯府二小姐的乳母大刘氏,刚刚里头递出话来说,太夫人道是她们姊妹合谋偷盗,还砸了娘娘赏赐的一个御窑茶盏。”

尽管心里有些数目,可见到这样大张旗鼓的景象,王夫人仍是不免心头发紧。进了正房明间,见太夫人余怒未消地坐在正中湘妃竹榻上,想起一众小丫头都在外头廊下侍立着,这儿只有赖妈妈和白芷,而两人全都是大气不敢吭一声,王夫人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又劝道:“不论是什么事,娘还请消消气,自己的身体要紧。她们不好尽管拉出去家法处置就是,何苦在宁安阁这样的清静之地……”

“就是要让人看看!”

太夫人冷冷打断了王夫人的话,见其立时不敢做声了,她便冷笑道:“人人都说东府西府,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再加上你和老大媳妇做事还稳重,这家里我已经多年不管了,可结果竟然会闹出这样离谱的事!”

见太夫人显见是气得狠了,王夫人眼神一闪,索性就着湘妃竹榻跪了下来,轻声说道:“娘,我和大嫂若是有什么不好您尽管教训,可究竟是什么事,您还请明示,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那我们就更无地自容了。”

太夫人看了一眼赖妈妈,赖妈妈忙上前对王夫人轻声说出了隆福寺中之事。当得知洛川郡王和延长郡王两兄弟午后封了隆福寺,而正巧小刘氏哄着张琪去了小花园,而那两兄弟借口祭拜顾夫人强闯精舍,在顾夫人牌位前行为不轨,最后是章晗以死相逼,再加上赵王世子和东安郡王一块闯进来方才消弭了一场事端,她忍不住按着胸口怔了好一会儿,最后方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真是佛祖保佑,好好去做法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她们两个丫头着实是受了惊吓。”

“不但她们两个受了委屈,而且顾家的声誉险些被人坏了!”太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便用严厉的眼神看了一眼王夫人,“家里头那些丧尽天良的,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清一清,下次未必还有这样好的运气!”

“是,娘。”

王夫人垂下眼睑答了一句,就在这时候,外头又是好一阵喧哗。她侧耳一听,发现是顾拂的声音,忍不住眉头微微一挑。尽管顾振和顾镇名字听上去一模一样,可顾镇尚了公主,如今成了驸马都尉,勤学好武,是最受皇帝喜爱的子弟之一,而东府这个不学无术只知道闯祸的纨绔顾振,却是哪怕袭了爵也扶不上墙的泥阿斗!再加上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摊上这么个祸害,迟早整个家里都要被他连累了!

“老祖宗,刘妈妈究竟犯了什么错,您居然要这样罚她!”

见顾拂就这么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屋子,王夫人冲赵妈妈使了个眼色,赵妈妈立时悄悄退出了门去。而这时候,太夫人面对这个兴师问罪的孙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半晌才压着怒火说:“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样子?”

顾拂见太夫人已是脸色铁青,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惧怕,可一想到生母一直对自己说,她哥哥如今已经袭爵,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便又挺直了胸膛:“外头说是她们偷了您的东西,又说什么打破了娘娘赏赐的茶盏,可偷东西讲的是捉贼捉赃,打破东西罚月例亦或是其他惩罚都行,如此打得外头惨叫连连,老祖宗这里不得清净……”

太夫人不想顾拂竟是越说越来劲了,一时怒从心头起,竟是一串佛珠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怒喝一声道:“把她给我架出去,关在房里头败败火!”

喝了两个仆妇将被佛珠砸中额头的顾拂拖出去,太夫人恨恨地坐在那儿,听到外头顾拂嚷嚷两声就没了下文,显见是那些仆妇堵住了她的嘴,她这才稍稍平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屋子里其他人都是大气不敢吭一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绿萍就快步进了屋子来。她看也不看顾振一眼,径直走到太夫人身侧低声说道:“太夫人,大刘氏和小刘氏都招认了,说是李姨娘支使她们干的。”

“好,好,先是把女儿挑出来生事,然后又自己亲自上,出了事情又打发女儿过来打探,真是蛇鼠一窝!”

第三十章 心迹(上)

因为脖子上伤的缘故,章晗在隆福寺多住了几日。尽管惦记着赵破军所说六安侯家的事,可她更知道这时节急也急不来,因而只能安安心心在精舍里继续住着。武宁侯府倒是派过人来要接张琪回去,然而张琪死活不肯,也就没有再提,只是燕窝人参不断地送了过来,甚至连太医都请了两遭。章晗不在乎他给自己号出什么脉来,反倒是楚妈妈殷勤请人也给张琪号脉时,她心里紧张得很,直到听见那太医说出先天不足四个字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瑜是先天不足后天大补也没补好,而张琪是先天略微不足,后天又是要什么没什么,这身体亏虚也同样不少。幸好如此,方才能大略遮掩过去!

等到她们姊妹俩回府,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由于用的是宫中的外伤圣药,调理精心,章晗显得比之前还脸色红润精神,张琪的双颊竟也丰润了些。因为这个缘故,太夫人原本要狠狠责罚伺候张琪的凝香樱草,可在章晗和张琪的先后求情下,也只是狠狠训斥了两人一顿,扣了三个月的月例,就连在家“养病”的宋妈妈也被叫到了面前一顿好训。

宋妈妈见太夫人拉着章晗张琪分坐在两侧的亲昵模样,虽是窝着一肚子火,却也一丁点都不敢流露在脸上,只是看着章晗的眼神异常复杂。

这死丫头常说鱼死网破,没想到竟不是说说而已,关键时刻真敢拿刀子往脖子上抹!幸亏这事情她打探到了内情,否则异日她非吃了死丫头的亏不可!

太夫人只字不提之前隆福寺中的那件事,就仿佛丝毫没有发生过一般,章晗自是不会多事地提起,张琪也同样乖觉地仿佛忘记了这件事。而太夫人尝过她们带回来的净素酥饼,又笑着收了那两瓶菊花酒,便冲绿萍微微颔首,等人从里头捧了一个小匣子出来,她连盖子都不开,径直塞到了张琪手中。

“这是宫中娘娘刚赏赐的一对香囊,说是用东边倭国进贡的香方,她亲手所制,不是常用的那些香料,又能驱虫,又能提神醒脑,挂在身上连熏香也省了。最最难得的是,里头的香料搭配起来温和无害,各种体质都适宜。你们一个身体孱弱,一个刚刚……总之最合适不过了。至于那两把象牙宫扇,是苏州刚贡来的,留着你们玩吧。”

听说是宫中赐物,张琪微微一愣,随即就看着坐在右下手的顾钰,犹犹豫豫地说道:“既是娘娘赏赐的东西,那三姐姐……”

顾钰笑着挤了挤眼睛,仿佛全然不在意:“我都有了,你们收着吧。”

既然顾钰这么说,张琪就拉着章晗一块谢了太夫人,等到回了东厢房,见凝香樱草打开匣子取出里头的东西,稀罕得什么似的,她却一丁点都去留意,挨着章晗坐下之后就说道:“府里看上去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到底这事情怎么回事?”

“你放心,自然有人会急着来告诉我们。”

章晗话音刚落,她听到外头芳草一声咳嗽,不多时,门帘一动,宋妈妈就进了屋子。在家里养病这十几天,她看上去竟也像是稍稍发福了些许,进屋之后就讥诮地说道:“大小姐和晗姑娘真是好手段,楚妈妈把人捆了回来之后,这东府西府竟是好一通天翻地覆,就连威宁侯的生身母亲李姨娘也被罚在祠堂跪了三天,之后则是禁足在家抄佛经,一年半载能不能出门还不知道。

不但如此,家里板子动得噼啪响,威宁侯的小厮和丫头仆妇足足发落了七八个,乳母和她那妹子一块被送到了应天府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里出了多大的事。你们这该称心了,现如今上上下下都知道太夫人对你们不同。”

“鬼门关上走了一趟,自然不同。”章晗冷冷地回刺了宋妈妈一句,见人一时语塞,她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倒是宋妈妈这些天在家养病,现如今怎样了?”

一提到养病两个字,宋妈妈顿时阴了脸。她也不答章晗的话,狠狠瞪了樱草和凝香道:“日后出去的时候给我警醒些,别毛手毛脚的,再闯出如此次这样的祸事来,侯府规矩大,可不像张家这样轻轻巧巧就能蒙混过去,都给我仔仔细细看着!”

见宋妈妈气咻咻地摔了门帘出去,章晗等到外头芳草又是一声咳嗽传来,她方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复杂的樱草和凝香说道:“宋妈妈说得没错,侯府规矩大,不像张家那样没有章法。就好比宋妈妈刚刚说的,凭那大小刘氏做出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也得有个罪名才送到应天府衙,而不是自家随随便便就处置了。”

此前张家处置家仆的事,樱草是知道的,而凝香也约摸听到过一丝影子,因而两人对一手操办这些事情的宋妈妈,总有些说不出的惧怕。然而,此时章晗暗示得这么清楚,两人若是听不出弦外之音,那就真是猪脑子了。一时间,凝香便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大小姐,晗姑娘,从今往后,奴婢绝无二心,否则管教我不得好死!”

樱草心里对宋妈妈也已经恼恨得很,见章晗那冷厉的眼神朝自己看了过来,她使劲咬了咬嘴唇,索性把心一横挨着凝香跪了,低声说道:“奴婢今后只听大小姐和晗姑娘的吩咐。”

“好。”章晗欣然点了点头,随即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跟着在隆福寺也累了几天,先去休息吧。侯府规矩虽大,可做事情做得好,赏赐也远远比在张家多。别心疼你们那三个月月例,只要你们尽心尽责,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见两个人答应一声低头垂手退出门去,举手投足流露出从前根本不可能有的恭谨,张琪只觉得心头一直压着的那些大石头终于搬开了一块,挪动身子凑近章晗就喜笑颜开说道:“从今往后,她们可是再不敢阳奉阴违了?”

“即便没有十分,也至少有八分。至少,咱们看上去总比关键时刻就丢了她们的宋妈妈可靠些。日后虽不能像信任芳草和碧茵那样信赖她们,可总不必如同防贼那样了。”话虽如此,章晗也觉得这些天软硬兼施的种种伎俩有了成效,心情自然也相当不错,扬声叫了芳草进来,她就吩咐道,“你去上房打听打听,太夫人如今可有空。”

不消一会儿,出了门去的芳草就又回了来,屈了屈膝就说道:“大小姐,姑娘,绿萍姐姐说,太夫人正在佛堂里头做早课,大约两刻钟之后就有空了。”

章晗点了点头,等芳草退出门去,她便看着张琪一字一句地说道:“接下来就得看你自己的了。刚刚当着那么多人,太夫人不好问,咱们也不好说,待会你去见太夫人,该说的不妨都说出来,该哭的不妨都哭出来。记住,把她当成你真正嫡亲的外祖母,务必要让她明白你的心意。今后如何,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一回的机会了。”

与其说真的笃信那些泥雕木塑的菩萨,还不如说太夫人是喜欢佛堂中独处的那份无人打搅的清净。此时安安心心诵念了十几遍经文出来,她才在绿萍的搀扶下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外间就有小丫头禀报说表小姐来了。她眉头一挑放下了茶盏,就看到一身缟素的张琪进了门来,径直走上前就跪在了软榻前。

看到这幅情景,甚至不等太夫人吩咐,绿萍和白芷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一左一右守在了正房门口。几个原本侍立在廊下的小丫头见两人这般架势,连忙都退远了些。

“你这孩子……”

进屋的时候,张琪虽是下定了决心,可仍是心中惴惴不安。此时听到太夫人这一声轻叹,打小除了章晗的善意,再不曾有过任何亲人关怀的她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眼中的泪水竟是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太夫人的双膝,就这么无声地哭泣了起来。太夫人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感觉到膝盖上渐渐湿湿凉凉的,忍不住又轻轻摩挲着她的头。

“老祖宗!”张琪这才抬起头,见太夫人满脸慈祥地看着自己,哪怕知道原本该伏在这儿痛哭流涕的不是自己,她仍是惘然生出了一丝错觉来。使劲擦了擦眼泪,她这才凄然说道,“老祖宗,都是我不好!我如今没了娘,爹从小也对我不怎么亲近,自打入了京城,我就怕行错一步,生怕您什么时候讨厌了我,我就再没有立锥之地了!所以那刘嫂子说您喜欢菊花酒,我就一心想着能够做些您喜欢的东西送给您,可没想到竟然会害得晗妹妹……”

“唉,这一次也怪不得你,哪怕没有你冒冒失失跟着那贱婢去花园,那两位贵人要强见,你也一样得靠晗儿才能躲过去。好孩子,别哭了,外祖母知道你心里的苦……”

太夫人听张琪说出心里的不安,想起这是次女唯一的一点骨血,忍不住生出了更深的怜悯来,当即又说道,“我已经发落了她们,从今往后,再没人敢算计你。你放心,你娘的心愿,我总会替她达成……”

“老祖宗,我想再求您一件事!”张琪突然直起了身子,就这么跪在太夫人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娘临终前对我说过,曾经托付了娘娘和老祖宗,希望我能嫁给淄王,日后享一辈子荣华富贵。可老祖宗,我不想当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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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心迹(下)

太夫人一下子愣住了。

张琪看着太夫人那惊愕的眼神,本能地感到了几分畏怯,随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轻垂放在太夫人的膝盖上,娓娓说道:“老祖宗,我自幼体弱多病,也不知道请过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贴药,可一直都不见起色,娘的那番苦心我知道,无非是想着将来娘娘看在我是她外甥女的份上,总会善待我;淄王殿下为人好,总会珍视我这个表妹。可我虽然没读过太多书,却知道娘一番苦心为我,结果反要让娘娘和老祖宗为难。”

她说着就紧紧按着太夫人的膝盖,满脸决意地说:“淄王殿下是皇子藩王,可皇子藩王这么多,将来万一有人拿出王妃的出身来说道呢?爹不过是一个正四品知府,我又是这样的身体,若是他因为这个遭了人后指摘,那时候我该如何自处?而且皇家媳妇要掌祭祀,要管家治产,我从小就没多少气力去理会这些,若一概交托于别人,万一所托非人呢?若自己勉力去管,闹出笑话又如何?”

太夫人越听越觉得心惊。初见外孙女到现在,她只觉得人性子古怪,待人接物都说不上出色,因而一想起次女的托付,夜半时分就忍不住辗转反侧。然而,此次外孙女被人赤裸裸算计了一回,她痛定思痛,终于决定索性设法把此事彻底定下来,让别人没了指望,为此甚至给宫中顾淑妃捎了信。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外孙女居然听说过这些安排,而且心里竟已经想得这般深远。

“瑜儿,你不用想这么多,有我在,娘娘又是你的嫡亲姨妈,这些事都会料理好。”

“可老祖宗,就算淄王殿下一片纯孝答应了此事,可皇家子嗣何等重要,而且皇上若知道顾家为了一丁点私心,这等盘算皇子藩王,心里万一有了疙瘩呢?”

这些都是张琪在隆福寺中和章晗反反复复商量出来的,此时既是豁出去了,自然说得斩钉截铁。见太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凝滞了,她方才面带苦涩地说道:“今次秦藩二位郡王明知道我是您的外孙女,却依旧如此胆大妄为,我心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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