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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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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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读些经史,如此也可收收性情。我和你娘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看那些诗词,听听那些小戏,可到后来却发现什么用都没有……”

她说着仿佛动了真情,竟是抹起了眼泪。王夫人见章晗和张琪只顾着一块陪伤心了,连忙劝解了起来,好一阵子才把这姨甥三个都劝好了,她正好说话,顾淑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就强颜欢笑道:“我也是今天你们二舅母带着几个姊妹入宫来,才刚刚知道你们姊妹到了京城。你们身上有孝,原本我待请旨后接你们入宫见一面的,可都是江都郡主,她把她们姊妹三个邀了去东宫,刚巧皇上在,她多嘴几句,皇上格外开恩,我才能早几天见着你们姊妹两个。”

尽管顾淑妃解释得头头是道,然而章晗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她们又不是顾家人,真正论起来不过是无品级的外眷,顾淑妃用得着对她们说得这么详尽?张琪连声答应的时候,她一时起意,又迅速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屋子里,见除却几个垂手侍立的宫女之外,那个中年宦官显得格外碍眼。

记得在归德府时,曾经教她规矩礼仪的那位宫里放出来的姑姑说过,虽说宫里都要用宫女宦官,可嫔妃近身侍奉的人,仍是宫女为主,太监只管在外跑腿。之前那刘公公太夫人说是长宁宫管事太监,尚且人在外头伺候,此人怎么居然能留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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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入宫(下)

一阵闲话过后,顾淑妃便笑着对王夫人说道:“钰儿她们虽是江都郡主召了去玩耍,可终究君臣有别,你且去看看,别让她们太胡闹了。”

王夫人以为这是顾淑妃有话要和张琪章晗说,忙站起身来答应,随即就告了退。等到她出去之后,顾淑妃就把几个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先是向两人问起了家居琐事,可渐渐地就问起张昌邕的境况来,而且其中竟有早上点卯和散衙的时辰。这些张琪平素就不太了然,而章晗却记得清楚,回答的时候却仍故作绞尽脑汁,半晌才答上一句,心里不由得惊疑不定。

太夫人对张昌邕这个女婿仿佛不甚满意,可顾淑妃这会儿问张昌邕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真想让其回来?尽管张昌邕回京任职,兴许母亲和弟弟就能解脱,可一想到这样一条毒蛇梗在身侧却又奈何不了他,她免不了在心里快速计算了起来。当顾淑妃问起张昌邕处理公务的细节时,她便把心一横,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摇了摇头。

“民女一直都只在后头官廨,从不去前衙,并不知道前头是如何处置政务的。也就听人说过,前头公堂之上投文听审,俱无定时,自朝至暮,一直都在处理各种纷纷扰扰的事务,那些衙差小吏都是终朝伺候。”

顾淑妃愣了一愣,随即面色竟是异常霁和了下来:“想当初娘就对我说过,妹夫是个书呆子,在翰林院修修书也就罢了,当地方官却是难为了他,没想到这许多年也没太大长进。”

张琪闻言大愕,虽则她对张昌邕这么个当爹爹的也没多少好感,可行前张昌邕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若是在顾家人面前,尤其是顾淑妃面前时,多多提及自己的好处。现如今章晗不过随口似的一句话,顾淑妃竟曲解成了这个样子,这不是弄巧成拙?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发现章晗的眼眸异常幽深,愣了一愣便垂下头来。

摇头叹息了一句后,顾淑妃又苦笑道:“他一直在归德府,妹妹一个地地道道的南人,跟着他在黄河边上,也苦了她了。想来也是实在过不惯北边的日子,方才求娘家给他调一个京官,可这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章晗知道,自己能够暂且离开张昌邕的魔爪到京城来,就是因为张昌邕看重前程更胜过美色。倘若她真的助他成功回京,母亲和弟弟是否能摆脱钳制尚且不知,她的利用价值却也已经到头了,因而刚刚只能豁出去赌一赌,隐晦地表示张昌邕不擅长民政。然而,顾淑妃竟顺口接了上来,她不料想自己竟阴差阳错猜对了这位贵人的心意,心中惊喜之余,不免更琢磨起了顾淑妃的心意,灵机一动便又开了口。

“回禀娘娘,干娘一直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身为妇人,自然当以夫为重,可也不能让娘家为难。”尽管顾夫人从来都没说过这等话,背地里甚至自恃出身瞧不起张昌邕这个丈夫,可章晗既隐约察觉了几分顾淑妃的心意,此时自是从容说起了谎,“干娘虽也往侯府写信想替干爹谋求一个京官,可都是禁不起干爹一再相求,私底下却长吁短叹,道是一武一文本不相干,娘家就是再贵重,私下用钱尽可求得,这种忙却是让侯爷为难了,说到底,她更希望干爹能够自己多在政务上尽心。可干娘虽一直劝,终究到最后……”

说到这里,章晗便打住了,低头用绢帕擦了擦眼角。不多时,她耳边就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透过帕子,她看到顾淑妃竟已是把张琪揽在了怀里。

“谁不想帮你爹……大哥二哥也好,我也罢,若是真的能帮,又岂会看着他从通判到同知到知府,兜兜转转从岳州府调到归德府,一直在外转悠不能入宫?文武殊途,内外有别,谁敢违了朝廷法度?事到如今,也只能看他此次考评如何,若是不成,那便是他命中注定了……”

说了这么久张昌邕,顾淑妃仿佛也有些倦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润嗓子,她就叫了一个宫女进来,吩咐去取些新鲜的蜜饯果子和各色糕饼点心,须臾就在摆满了一个海棠高几。含笑吩咐两人随意取用,她就问起了些归德府的风土人情,张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知道,章晗却每年回三天的家,对民间风土人情看得不少,说着邻舍那些趣事,常常逗得顾淑妃好一阵笑。直到王夫人带着顾家三姊妹进来,顾淑妃还搂着张琪笑得乐不可支。

“真真有那样死要钱的老婆子,为了那一文钱竟是闹腾出那样的事情来!”

王夫人一愣之后就开口笑道:“好久不见娘娘笑得这般开怀了!”

“正是正是,多亏了她们进宫,逗得我开心了一场。”顾淑妃放开张琪,让一个宫女上前捧着镜子梳理了一会儿头发,重新抿了抿博鬓,这才笑道,“幸亏今日有江都郡主帮着捎带一句话,她们姊妹这一进来,我这心情也好多了。对了,今日还是我头一次见你们姊妹,这见面礼却不能少。来人,去我的首饰匣子里取那两个项圈来。”

顾淑妃这一吩咐,立时有宫女快步离去。章晗注意到王夫人面色如常,而顾氏三姊妹则是都有些微微色变。她又四下里扫了一眼,发现刚刚一直杵在那儿的中年宦官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心底越发怀疑此人不是长宁宫的人,而是楚妈妈提到让她多加留心的外人。

须臾就有宫女捧了一个铺了黄绫的盘子来,上头摆着两个项圈,俱是黄澄澄的,一个是金累丝嵌玉双龙戏珠纹样,一个是点翠嵌宝蝴蝶花卉纹样。顾淑妃笑呵呵地拿了一个给张琪,又令人服侍其立时戴在颈项上,又依样画葫芦让章晗也戴了,这才满意地说道:“果然好东西也要给好品格的人,如此才配得上。不是我说,你们年轻姑娘,也不要打扮得太素淡了。”

章晗掂着那项圈沉甸甸的分量,知道东西贵重倒也罢了,可她毕竟不算正经官眷,如今朝廷规矩大,民间女眷断然不许穿金戴银,因而忙和张琪一块拜谢了下去。顾淑妃又留着几人说了一阵子话,直到外间有宫女进来说时辰不早,她才吩咐备车送人回去。临走之际,她却又拉着张琪和章晗说话,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早饭吃得八分饱,在顾淑妃那儿又用了两块点心,章晗肚子倒是不饿,可上车之后,她便感觉到浑身气力都没了,张琪更是险些没瘫倒下来。民间看县令知府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官,更何况顾淑妃这样宫里的顶尖人物!那一番应对章晗是拼尽了全力,如今事情过去了才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按着胸口好一会儿,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则顾虑到外间赶车的人,但张琪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真是胆大,我都快吓死了!”

“别提了,再来这样一回,兴许我就不成了!”章晗轻叹一声,见张琪把头靠了过来,低声问她为何要那样答顾淑妃,她不由得苦笑道,“我是没法子,要是这么快让他心想事成,他回了京城来,我们总不能再赖在侯府,那时候就是任人宰割了。”

“你说得对,我之前竟是没想到这个!”张琪一下子身子僵直,随即心有余悸地说,“亏得有你,否则今日若是我单独见淑妃娘娘,怕是连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

“都过去了……”章晗摩挲着张琪胸前的项圈,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旋即微笑道,“凭着这个,回到侯府给人看了,也就不会小瞧咱们……当然也不是没代价,咱们今天得了这样的东西,免不了招人嫉妒。”

“是啊,那位今天才第一次见的二姐姐盯着我那项圈看,仿佛就想夺过去似的。”张琪想起顾家二小姐顾拂那时候的表情,忍不住想到了长姊张瑜,一时打了个寒噤,“她们是正经的侯府小姐,见惯了好东西,还盯着我们干什么?”

“人心难测,谁知道,兴许是因为姊妹中间争强好胜,兴许是因为争淑妃娘娘的宠爱,兴许是因为……”想起顾家三姊妹年纪差不多,最年长的顾抒十七八岁,应该是服孝耽搁了婚事,真要说起来也是年龄刚好,章晗一下子打了个顿,最后半截话就没说出来——兴许,还是为了一桩尊贵体面的婚事。

长宁宫中,顾淑妃躺在湘妃竹榻上,由着小宫女跪在那儿替自己捶腿,眼神却有些迷离。直到珠帘响动,她才立时睁开了眼睛,看清进来的人是大宫女夏雨,她摆摆手屏退了那个小宫女,吩咐人上了前来。

“如何?”

“回禀娘娘,好容易才打听出来,是有人弹劾武宁侯为妹夫谋私,妄图染指铨选,想将其调到京城。”

“好啊,敢情是现如今盯上我们顾家了,竟敢这样蛊惑圣心!”顾淑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面色一阵抽搐,好一阵子方才在夏雨的搀扶下躺了,却是叹了口气说道,“幸好那丫头人倒是机灵,否则让李老鬼回去在皇上面前一传话,皇上真的疑了二哥,那就险之又险了。唉,妹妹这女儿教得不怎么样,可竟是调教出这样冰雪聪明的丫头!”

“看娘娘说的,那章晗才多大,能有多少见识,多半是太夫人姜是老的辣,瞧出端倪嘱咐过。”

“嘱咐过也未必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总之是个聪慧丫头……是个好臂膀。”

第十八章 笼络

家里头媳妇和孙女外孙女几个全都进了宫,太夫人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时值中午的时候便终于忍不住了,一次又一次打发人去打探消息。几乎到了晌午时分,外头才报信说二夫人回来了。松了一口大气的她让赖妈妈和楚妈妈扶着出了门,可在廊下站了片刻,她立时回过神来,突然又转身回了屋子。

没过多久,外间就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最先疾步跑到太夫人跟前的是顾钰,这位三小姐和昨日一样一身大红衣裳,脸上精心用了脂粉,发上金步摇,耳垂明月珰,尽是侯门千金的富贵气息。她笑着行过礼后,就挨着太夫人说了今日到东宫见着江都郡主的情形,又让太夫人看她腰间江都郡主赏的金鱼玉坠儿。

若是平时,太夫人最喜爱这个孙女,免不了和人说笑一阵,这会儿却没多大兴致,对后来的顾抒和顾拂姊妹都只是心不在焉敷衍了两句,眼光却落在了张琪和章晗身上。当发现她们颈项上双双多了一对金项圈,她眼睛一亮,立时招手示意她们上前,待两人主动褪下了金项圈呈到她跟前,她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过,这才笑了起来。

“是御用监造的好东西,也就是宫里才有这样精致的工艺。你们才第一次进宫,娘娘就有这样的赏赐,足可见你们姊妹投了娘娘的缘,在咱们家也是头一份。”

王夫人连忙含笑称是,这时候,一旁的二小姐顾拂却插嘴说道:“老祖宗忘了,娘娘元宵时才赏赐过咱们姊妹三个每人一对金银项圈。”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沉寂了下来。见大姐顾抒和三妹顾钰全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顾拂又见太夫人面色不虞,就是再傻也知道这话说得不对,脸色一时涨得通红,连忙补救似的说:“想来娘娘也是怜惜瑜妹妹没了娘亲疼爱,所以格外看顾……”

“没娘的孩子,总让人多几分怜惜。”太夫人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随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抒儿,你娘还病在床上,你带二丫头早些回去仔细伺候着,需要什么尽管派人来说,纵使要几十斤人参燕窝,家里也吃得起!”

顾抒低头应了一声是,却狠狠地用讥诮的目光剜了顾拂一眼。这姊妹二人退去,太夫人的面色就霁和了许多,又笑着和王夫人对那两个项圈评点了一番,她便吩咐章晗和张琪收好了,这才对王夫人和顾钰说道:“你们娘俩一大早进宫,又去了东宫一趟,想来也累了,先回房去用饭,不用在这儿陪着我耗。我留她们姊妹一块用午饭,瑜儿身体脆弱,才刚让厨房预备了清淡的小菜,你们却吃不惯。”

王夫人拉着顾钰一块笑着告退,等到出了穿堂,由抄手回廊往她们住的悦心斋去,顾钰才低声嘟囔道:“她们才刚来,老祖宗就忘了我这个孙女了。平时怎么也会留着我一块吃饭,之前赖妈妈分明说老祖宗那里还预备了炸鹌鹑。”

“看你这样子,和两个妹妹争起风来,不怕被人笑话!”王夫人含笑在顾钰的额头上点了一记,这才说道,“她们远来是客,又没了母亲,老太太爱屋及乌,自然要多多看顾,否则她们就太可怜了。你呀,在江都郡主那儿玩得都快疯了,虽说你们年纪差不多,可她终究差了你一辈呢,日后得有个端庄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端庄贤淑就是了!”

母女俩说笑着回了悦心斋,王夫人把顾钰赶回房更衣,自己也回了西次间,将那套大衣裳给脱了,换上家常的衫裙。正卸着那些华贵的头面,又褪下手镯往匣子中放时,她就从镜子中看见赵妈妈蹑手蹑脚地上来,便屏退了两个丫头。

“什么事?”

“夫人,跟表小姐和晗姑娘的宋妈妈,是三小姐乳母秦氏的两姨表姊妹,她才刚到秦氏那儿去叙话。”

“就这么些小事也用得着你禀报。”王夫人将匣子盖上,头也不回地说,“人之常情,由得她们多多来往。还有,她既是在归德府这么久,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秦氏跟着钰儿享了那么多年福,该帮的帮她几个就是了,也是姊妹之情。”

赵妈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屈了屈膝说:“夫人想得周到,我回头就去传话。”

章晗和张琪陪着太夫人用了一顿姗姗来迟的午饭,将进宫之后的经过事无巨细都禀明了,待见太夫人显然无话再问,她们方才双双告退了出来。回了东厢房,见宋妈妈又是不在,张琪哂然一笑,章晗却把樱草和芳草一块叫到了南屋。

“宋妈妈哪儿去了?”见樱草面露犹疑,章晗随手摘下颈项上的项圈,转头吩咐芳草去收好,又格外提点说是顾淑妃所赐,这才又别转了头看着樱草,“今早宋妈妈就不在,太夫人问起来我给她找了个理由,结果她还不领情。既是如今又不在,待会老太太再问起,我就只能回答说我不知道,得问问你这个知情者了!”

樱草虽则在张家多年,又是宋妈妈丈夫的侄女,可从前并不是近身伺候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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