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泽将随发扔进垃圾桶,从冰箱里取出些冰块,用保鲜袋装起来递给夏初。她不接,也不动,还靠在门边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抱着二喵,表情很是纠结。梁牧泽知道,她心里肯定已经把自己祖宗八代问候一遍了。不再执着于等着,军人的快刀斩乱麻的作风让他一不做二不休的一把打横把夏初抱起来,结果毫无防备的夏初“嗷”一声就叫了出来,还失手把二喵给扔了。
“干吗呀你?”夏初挣扎,可是得不到回应。
梁牧泽没想怎么样,也看在她是伤病号的份儿上,不准备吓唬她,只是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拿出一条干毛巾包着冰块敷在她的被撞倒的后脑勺上。
夏初有气,可是发不出,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活剥。碎头发?碎你婆婆啊碎头发,有头发管你屁事?
“不要偷偷骂我,我听的见。”
夏初“嘭”一巴掌拍在沙发上,大吼道:“碎你婆婆啊碎头发,我头发多着呢你管的着吗?”
她大口喘着气,果然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要不然真的会内伤。反正骂也骂了,随便他生气发火,大不了把她扔出去,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呢。她有工资有宿舍,离开他梁牧泽的一亩三分地,照样有她夏初的活路。
“自己扶着,我会大队了。”
嘎?他居然不生气?
“消肿前别挪开。”
夏初不接手,梁牧泽沉沉的声音似是夹着笑在她头顶上炸开,“夏初,你该休息了。”
NND!!!夏初忿恨!!!怎么听怎么像侍寝的妃子被皇上轰走的感觉,夏初恨不能跳起来一脚踹他个不能自理!!!
Chapter 19
梅雨季节来临,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三天,几乎没有停过,或者是瓢泼或者是绵延细雨。
夏初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长出粉粉的新肉,有些痒痒的。脱臼的右脚踝固定板还没有去掉,但是已经没有很痛的感觉。每隔一日军医会亲自上门给夏初换药,让他这么跑来跑去的,夏初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多次商量让他把药留下,她自己可以换药。军医缠着她脚踝上的绷带,缓缓说:“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她宁愿是受董大队长所托。
因为都是医生,共同话题自然不少,时间久了两个人慢慢熟络了很多。可仿佛是故意的,军医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梁牧泽,让夏初很伤感情。
“大队长是不是心脏不好?”
“嗯,看出来了?”
“是啊,那天说话的时候,看见他偶尔捂着胸口。”
军医点点头,“老毛病了,不能激动,可是总不听劝。”
夏初抚着二喵认真的说:“有病就要治啊,心脏的问题可不能掉以轻心。”
军医包扎好夏初的脚踝,固定完毕,拍拍手站起来,长叹气说:“大队长的心脏是老毛病,梁营长的胃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初的手停顿了一下,嗓子里似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声音闷闷的,“怎么有扯到他身上?”
“我随口说说而已,干吗这么在意。”军医收拾着药箱,说的一本正经。
特种大队人心叵测啊!!!
“伤口恢复的很好,继续保持,我先回去了。”军医从沙发上站起来,衣服哗哗作响,夏初这才意识到今天军医有什么不一样。
“你为什么没有穿白大褂?”军医穿着黑色特种背心,迷彩裤,也带着贝雷帽。
“战备啊。”军医意气风发的整整自己的衣服。
“战什么备?”夏初仰着脑袋追问。
“秘密,佛曰不可说。”军医有些得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初。
“你一个看病的大夫,还跟着战备,待在特种大队真把自己当特种兵呢。”夏初呛他,想给自己拽回来一点儿面子。
“大夫怎么了,大夫也是特种大队的大夫,不要小看人,都说做人要善良,不然伤口好不了,”军医从药箱里拿住绷带和药膏,“这些我给你留下,如果真去执行任务了你就自己给自己换药吧。”
夏初点头,把二喵放到地上,自己慢慢的站起来,“整个大队都战备吗?”
“是啊,”军医忽然凑过来,贼兮兮的说:“一营也战备,包括梁营长。”
三根黑线森森的挂在夏初的额头,她发誓从现在起,不和军医说一句话,绝不!!
这几天梁牧泽回来总是匆匆忙忙的,转一圈就走,她没想太多,反倒是觉得他不来才好呢。今天才知道,他那么忙是因为战备。
是演习战备,还是别的?这个问题她比较关心。
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雨下了多日,新闻上每日也有报道,不少地方发生洪涝灾害。莫非……战备是要抗洪??
从知道他们战备开始,每日看着梁牧泽神色匆匆的样子,夏初开始有些担心。整个人跟上了发条一样,紧张的等着,耳朵恨不能竖起来,想努力听清从大队传来的动静。
一天,两天,平静依旧,没有刺耳的警报声,也没有呼啸的汽车和螺旋桨的嗡嗡声。她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可是当天夜里,雨依旧不停的拍打着玻璃,忽然,绵长而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山头,睡梦中的夏初被警报声吵醒。
屁股上仿佛装了弹簧一样,夏初“蹭”就从床上蹦达起来,完全忽略自己的残腿。单腿跳到卧室的窗户边。刚打开窗户,一阵雨迎面拍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不远处一盏路灯照着院子里的一小片地方。二楼的高度根本看不了多远,既看不见大队的高墙,也看不见出入的车辆。
夏初整个心脏不规则的嘭嘭跳着,仿佛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声,能听见士兵的口号声和领导的扩音喇叭,还有梁牧泽那醇厚的声音在高声喊着什么。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眯着眼睛避免雨水落进眼里,有力的手臂在雨中挥舞着,利落的攀上一辆军用大卡,然后在午夜的雨中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不见……
不见?
夏初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喉咙,呼吸困难,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紧张,手脚不自觉的发凉冒冷汗。
忽然窗外一阵闪明,照着夏初惨白的脸,接着是震耳的雷声轰隆隆的滚过天空。夏初像受惊后的兔子,蹦跶到门口,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和门边的雨伞,不顾身上的睡衣和受伤的右脚,打开大门就往外蹦跶。
她很急切,她不确定这个时候出去能不能见他一面,可是心底还是有个强烈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说“去吧去吧”。无形中仿佛有一双手推着她一步一步奔到他身边,想送他一程,想告诉他万事小心。
雨越下越大,夏初好不容易来到一楼门廊处,院子里的梧桐树似是妖魔附身,在狂风暴雨中群魔乱舞,招魂一样。夏初撑开雨伞,顾不得大风随时将要把她吹起来那种不确定,咬着牙冲入雨中。
“夏初!夏初!你快回来……”
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夏初有些艰难的回头,看见门廊下站着的女子,雨幕中看不清表情,雨声把她的声音冲的很淡。
“嫂子,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门廊下的女子不再等着,冲入雨中泥鳅般迅速窜进夏初的雨伞下面。“你疯了?雨这么大,脚上还有上伤呢。”
“他们要走了,我去送送他,很快就回来,没事儿的。”夏初抓着伞柄,在雨中扯着嗓子喊着。雨很大,就算有雨伞,两个人瞬间被淋得透湿。
“就算你现在能跑到门口,他们也已经走了,夏初,你赶不上的,回去吧。”
雷电交加,风雨有更甚的趋势,夏初望着黑乎乎的远方,喃喃道:“赶不上了吗?是啊,我动作太慢了……”
“回去吧,听话。”
这位夏初口中的嫂子,就是住在梁牧泽楼下的中队长的爱人,三十多岁,在G市做中学老师,有一个分外可爱的7岁儿子。暑假已经开始,做老师的王妍有一个比较长的假期,她带着儿子到山上探亲,这好像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王妍让夏初去她家把头发和身上的雨水擦干,并煮了姜汤。就算是夏天,大风刮着大雨下着,也很容易感冒。
“谢谢嫂子。”夏初接过干毛巾擦头发。
“不用。”王妍笑笑,坐在另一半的沙发上,手里也是一条毛巾,“第一次这样对吗?”
“什么?”
“第一次听见他们拉警报紧急集合执行任务啊。”
夏初点头,现在想着刚刚的“一时冲动”,觉得有些汗颜。这不是更加的让人误会吗?她怎么会如此想不开冒着雨就往外冲呢?
“习惯就好了,唉,”王妍叹气,“他们这么一走,不知道又要多长时间,我看,我可以先和儿子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了。”
“要很久吗?”
王妍摇头,“不知道,应该会吧,抗洪是个长线任务。”
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梁牧泽回来呢?脚上的伤,好像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健健康康的夏初,没什么理由留在山上不走吧。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有些担心梁牧泽。纵使他再怎么厉害,可是洪水无眼,不是一个过肩摔或者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的。他会不会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跳进水中堵决口?一定也是扛着麻包一趟一躺的跑着,把皮艇让给灾民自己却泡在洪水之中。
王妍把姜汤盛了两碗,走出厨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夏初正盯着窗户出神,忍不住的笑了笑,走过去把碗递到她面前,可是夏初却仍在发呆。
“夏初?”
夏初被叫的一个激灵,扭过头看见王妍脸上的笑容,那笑容里写着什么?是暧昧!!!
“把这晚汤喝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千万别着凉了。”
“谢谢嫂子。”夏初接过汤碗,一股子姜辣扑鼻而来。
“把心放宽,做军人的家属,不把心放宽会活不下去的。”
“噗~~咳咳……”
“怎么回事?”王妍赶紧过来帮她拍背顺气。
好好的姜汤,被夏初一口喷出,整个喉咙被呛到,一直咳不停,可是又不敢放开了咳嗽,房间里他们家的宝贝儿子还在睡觉呢。夏初捂着嘴巴,想把咳嗽忍下去。夏初丧气的发现,最近好像经常被呛到,更丧气的是她深深的发现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梁牧泽有什么,她实在不能继续这么住下去了,时间久了一定会嫁不出去的!!
夏初开始有些不适应没有梁牧泽身影的日子,虽然他话很少,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很短,可是见他仿佛成了这一个月来她的必修课,忽然停课让她很不适应。
不知道他们部队去了具体什么地方,她只能每天时刻盯着电视里的滚动新闻。哪个地方又决口了,或者哪里又发现了灾民等等。镜头前闪着解放军的身影,扛着麻包来来回回,每次看到这里夏初恨不得把整个脸贴在电视上,她想从里面瞄到梁牧泽的身影。她还时时刻刻关注着天气变化,什么时候雨停?什么时候雨小?哪天会是晴天?哪天会是雨天?
小刘还是每日给她送饭,他是大队留下来值班人之一。每次他过来,夏初都拉着他问东问西,有没有抗洪前线的消息?洪水治理的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刘总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说:“夏大夫,我们知道的也就是新闻上播的那些,值班首长也不告诉我们内部消息啊。”
就这样,一天天等着,一天天看着。忽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好了,固定板早已去掉,走路也不会痛。这时,梁牧泽已经走了三个星期。仍在抗洪前方,没有一点儿消息。
小刘说,营长吩咐过,等她的脚好了就送她回G市。现在,夏初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可是她居然很舍不得。
是不是如果走了,她和梁牧泽之间就再也没什么瓜葛了?从此他做国家第一道防线的特种军人,她做军人身后救死扶伤的军医,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就是那一栋房子。可是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让他们有那么多的时间朝夕相处。
夏初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离开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会舍不得,甚至难过?
Chapter 20
夏初的东西不多,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抱着二喵离开梁牧泽的家。临走前,她驻足在客厅里,看着简单的房间,她想,可能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再住在这里了。
二喵莫名的安静,仿佛知道她心情不好一样,一直拿自己的小脑袋蹭她的脖子,痒痒的感觉可是夏初却笑不出来。
特种大队的大门渐渐从视野中消失,猎豹越野绕着环山公路渐行渐远。雨停了,雨后的空气很清新,路边的树木上还挂着欲滴的水珠,天是水洗后干净的蓝色,白色的云朵遮不住多日不见的太阳。阳光下,水洗过的万物闪着光芒。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对夏初形成吸引力。她在想,雨停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甚至侥幸的想,没准回去的路上能碰到抗洪胜利而归的梁牧泽,她只想见他一面,那怕不说话也好,只要看看他很健康她就安心了。他答应老妈好好照顾自己,礼尚往来她也应该要好好照顾他才行吧。
可是,一切都只是想象。
伤好的夏初,回到G市的第二天就重返工作岗位。引来办公室的众位医生的嘘寒问暖,她一一的微笑回应,感谢大家对她的关心。同科室的林大夫怕她的腿落下病根,尤其是听夏初说她的脚骨没有拍片子做检查,只是让医生接了骨头。林大夫更是坐不住了,非要拉着她到骨科拍个片子,确保没事才行。
林大夫还一个劲儿的埋怨夏初不知道心疼自己,脱臼了也不回医院看病,自己找个什么山村小诊所。夏初没敢说自己这些天是在特种大队养伤的,更没说脚骨是特种部队的军医给接的,估计如果说出来,林大夫绝对会100个放心。但是夏初不放心,不说脚,肯定转弯就问她为什么去特种大队巴拉巴拉……
夏初人在医院,却心心念念还惦记着大山中的那一座“庙宇”,惦记着口袋里的电话,甚至有些神经质的隔几分钟就要掏出来看看,生怕错过一个电话或者短信。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无缘无故的挂着他的安危,可是他走的时候却连个招呼都没打,连他要去执行任务也是别人告诉她的。不知道他们驻扎在哪儿,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每天只要听见或看见和洪水有关的消息,她都恨不得自己有一对顺风耳、千里眼,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医院有医疗队,隔几天会往洪灾区运送药品,医生会随行。可是夏初不确定医院所到的地方有没有梁牧泽,她不知道他们部队的具体驻扎位置。但是有一点是最肯定的,他们一定是在最危险最需要他们的地方。有人曾经告诉她,特种部队是国家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他们最早上战场,最后一个撤离。
夏初他们科室只有一个医疗队名额,之前派谁去都是一副不情愿样子,甚至排了轮班表格。夏初被下了魔咒一样,自告奋勇的宣布参加,让别的大夫大吃一惊。科室主任犹豫要不要派她,毕竟她的腿刚刚好,夏初则拍着胸脯说自己没问题。她是不去不死心,得不到他的消息她就吃饭睡觉都不香。
医疗分队在一个下着雨的早晨才出发,中雨,不大,可是足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人淋成落汤鸡。大巴车设施很好,噪音小,减震也不错,夏初在晃荡中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始减速。车子外的是被雨水和成泥的地面,有一些临时达成的帐篷,可以看见远处绵延的堤坝。
有备而来的医生们穿着高筒胶靴,一路泥泞蹒跚的走到临时帐篷前,战地临时医院拉了红布条欢迎军区的各位医生。形式主义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初他们真的带了很多药品过来,补充了前线紧缺的医护用品。因为洪灾严重,附近医院的基础用药早就用尽,只能靠各个医院医疗队的支援。
夏初站在帐篷前,看着远处的堤坝,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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