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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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令色-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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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山上的吃食,除了菜蔬,唐惜春都不合口。

    但,他娇养惯了的,真不给他肉吃,他又发馋,故此,唐惜春决定,做些肉干带到山上做零食解馋。

    “鞋也不要带那些中看不中用的,金丝银线的就算了,关键得结实。”唐惜春叹,“被褥要能打包才好。”

    阿玄道,“还有枕头,大爷睡惯了这玉枕,离了这枕头要失眠的。”

    “枕头就算了,太奢侈了,你不知道,那青云老怪最见不得别人穿金戴银。”唐惜春唉声叹气,实在不想去青城山。唐盛根本不是叫他去念书,完全是去给人当奴仆看菜园子。彼时那一段岁月,简直水深火热都不足以形容。其实唐盛的本意是让唐惜春吃些苦,他就能明白念书的幸福了,通俗一些话来说,就是先让唐惜春尝到体力劳动的艰辛,唐惜春便能顿悟脑力劳力的幸福之处。

    可关键是,上辈子唐惜春是尝到干活的苦累了,以至于他从山上回家后愈发变本加厉的奢侈享受。因为把心思都用在奢侈享受上,读书更是无半分长进。

    简直能把唐盛气成脑溢血。

    想到唐盛的种种苦心,唐惜春如今倒也不是太反感去青城山了,顶多忍些时日,就当是孝顺老爹了。到时再回家念些书,他自知不是念书的材料,不过,他年纪渐大,重活一世,总不好再像前世烂泥一般。纵使考不到功名,也学些道理,捐个前程,哪怕没有高官厚禄,他只想认认真真的过一辈子。

    阿玄问,“大爷,那您素日喜欢喝的茶、酒,常用的茶盏茶具、惯用的熏香、玉佩、扳指、束发的冠、还有您的箫、琴,这些还带不带?”

    “不带不带了。”唐惜春又报怨一句,“爹也真是的,非叫我去青城山,还不如去庄子上呢。”

    阿玄劝道,“奴婢看惜时少爷的武功比大爷要好一些,想来都是跟青城山的师傅学的。大爷既有此机缘,若能跟着学上一些,也是好事。”

    唐惜春叹道,“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那就是这人眼光有限,不知大爷的好处。”阿玄十分维护唐惜春,一面给唐惜春整理要带去的衣衫琐物,一面道,“大爷头一遭去,要不,奴婢去问问惜时少爷,看山上道长可有什么喜恶?咱们备些薄礼献给道长,俗话说的好,礼多人不怪。还有,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大爷把这两样做足,若还有人为难大爷,大爷也不要恼怒,暂且忍着,到时悄悄说与惜时少爷听。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惜时少爷打小就在青城山学武艺,熟门熟路的,哪儿能真叫大爷吃亏呢。”

    唐惜春耐心的听着阿玄絮叨,其实阿玄较他还小一岁,却是天生聪明伶俐、慧质兰心,远胜于他。

    唐惜春忽然说,“阿玄,你怎么总穿皂布裙呢?我给你的料子你不喜欢吗?”

    “喜欢,奴婢都省着呢。”

    “傻丫头,不用省着,做几身漂亮衣裳,你正年轻,该好生打扮。”

    阿玄头都未抬,道,“皂布裙穿着干活得劲儿,若是换了那些绸缎裙子,总会担心把衣裳弄坏。大爷,这一去青城山,要何时才能回来?”

    “得年下了吧。”

    “要这么久?”阿玄有些着急,“如今这收拾的都是夏衣,待得天冷了,今年的秋衣、冬衣都还未得呢。”

    “这怕什么?我不能回来,难道还不准人往山上送东西不成?”唐惜春笑,“放心吧,山上那么多人,纵使没有秋衣、冬衣,道长们也不能看我冻着。”

    阿玄问,“大爷,奴婢真不能跟去服侍大爷么?”

    “老爹哪里肯?以前在书院,连书僮都不让我带一个。”

    阿玄叹口气,“在书院时,半月就可回家一次,哪似去了山上,得小半年的光阴呢。不过,这也只是奴婢的小见识,老爷素来疼惜大爷,定是样样都给大爷安排妥了。”

    唐惜春心说,你这回真想错了你家老爷。

    阿玄在很小的时候就在唐家了,刘氏生下唐惜春后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她在生唐惜春时伤了身子,唐家条件有限,刘氏月子中未能好生调养,以至数年都未能再有身孕。

    说来也是缘份,那时唐盛要去州府秋闱,刘氏想着提前给丈夫买个书僮服侍,丈夫也能安心赴考。买书僮的时候,买一送一,阿玄额角有块烫疤,年纪又小,年婆干脆当做搭头一并给了唐家。

    就这么阿玄到了唐家,她那时不过五岁,其实啥都做不了,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唐惜春做玩伴。两人说起来真是青梅竹马,自幼一道长大的。

    大约是她性情的原因,阿玄为人冷漠,额角的疤其实流海遮住并看不到,她却常年一身皂布裙,不似寻常年轻女孩儿,不过,待唐惜春却极好。说来唐惜春童子之身得以保全还多亏了阿玄,当然,上辈子因此事,唐惜春简直把阿玄恨到了骨头里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会她。

    阿玄自小在唐家长大,刘氏在时拿她做半个女儿,唐老太太也另眼待她,就连唐盛,不大信任唐惜春,却很信任阿玄。

    唐惜春深得老太太喜欢,又是个没心思的二百五,生生的把自己的院子折腾成个妖精窝。唐惜春就是那块唐僧肉,想往上爬的丫环自然想弄些个手段好求一桩富贵。阿玄却是直接说了,谁敢大胆的动了唐惜春这块小鲜肉,她立刻就回禀老太太、老爷,管教狐狸精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简直能把唐惜春郁死!

    阿玄完全不理唐惜春的脸色,也不管院中丫环怎么背后编排她,她就像一个忠诚而坚贞的守护者守在唐惜春的院子里。然后,满屋子的狐狸精在阿玄这面凛凛的照妖镜下都只敢文斗,不敢武斗。于是,唐惜春童贞得保。

    前世,傻叉唐惜春有多烦阿玄,现在就有多宝贝阿玄。

    他这人一直是直肠子,想对谁好,那是完全不搀假的。不过,唐惜春到底没白多活几十年,到底还知道藏着些,于是,就借着阿玄服侍他用心的名头赏了阿玄两匹好衣料,叫她做两身新裙子,不要总穿皂布裙。

    唐惜春趴在床上同阿玄说话,到中午用过午饭,唐惜春午睡,阿玄唤了个小丫环进来守着,自己去了唐惜时的院子里。

    唐惜时原本昨天就想回山上的,结果义父说了叫唐惜春与他一并去青城山的话,唐惜时对于义父的爱子之心很是感慨,只得再等些时日,待唐惜春身子养个差不离一道走。

    丫环阿一进来回禀,“大爷院里的阿玄姑娘奉大爷的命来给二爷送东西。”翠柳已经走了,于是阿一的名子换人用。

    在唐惜时的眼中心中,若说唐惜春的妖精窝里还有好人,也就一个阿玄了。

    唐惜春是从来不会给他送东西的,唐惜时一听便知这是有事,略将书往手畔一放,道,“请阿玄姑娘进来。”

    阿玄捧着两小锡罐茶叶,屈身一福,温声道,“大爷听说二爷喜欢喝茶,正巧大爷得了些上等雀舌,吩咐奴婢给二爷送来。”

    唐惜时道,“多谢你家大爷惦记了。”唉,这个时间,唐惜春应该在午睡,这丫头独自前来,哪里是奉了唐惜春的吩咐,分明是不放心那混人才过来向他打听师门之事的。

    阿一忙上前接了茶叶。

    阿玄此方道,“大爷还差奴婢来跟二爷打听打听,大爷是头一遭去山上拜见道长,不好失了礼数,不知道长有何喜好,大爷想着备些薄礼献给道长以示敬仰之情。”

    唐惜时心叹,唐惜春好狗命,身边竟有这般忠心得力的丫环。

    唐惜时并没有为难阿玄,唐盛昨日与他说了安排唐惜春去山上吃苦的事,虽说唐盛一片爱子之心,唐惜时却很怀疑唐惜春能不能受得了那份儿辛苦。想到唐惜春那一身娇生惯养的臭脾气,唐惜时原也想提点他一二,不是为了唐惜春这混人,一是为了义父,二则,也是为了自己师父的健康着想。

    真不知义父如何手眼通天的说服师父把唐惜春送上去的。

    哎,又有阿玄这样的好丫头为那混人盘算,只望那混人不蒸馒头争口气,少叫人操些心才好。

第10章 无语() 
阿玄很顺利的在唐惜时那里打听到了一些青城山上的事情,很真诚的向唐惜时道谢后,阿玄很客气的告辞。

    阿玄是唐惜春院里特等大丫环,就算先时唐惜春不喜欢她,阿玄拿的月例都是一等丫环的两倍。她深得唐老太太与唐盛的信任,是阖府丫环中的第一人。阿一直将阿玄送到院门口,才折身回去继续服侍唐惜时看书。

    阿一见唐惜时正瞅着那两小罐茶叶出神,遂笑问,“二爷要不要尝尝新茶?”

    “好,沏一些来吧。”

    唐惜时原本以为阿玄不过是借送茶的名头来替唐惜春打听些事,不想真是绝顶好茶。青城山产茶,但,最好的茶大部分是用来进上做贡品,余下的,先要说总督巡抚,轮到唐盛的,真正的极品蒙顶茶能有一斤半斤就极难得了。似他们这些晚辈是尝不着的,倒是唐惜春院里,吃的用的比唐老太太与主院都要好。这样的好茶,亏得唐惜春舍得。

    阿玄虽是唐惜春院中的大丫环,不过,这样的好东西,若不经唐惜春允许,也不敢轻易拿出来送人的。想到唐惜春竟肯拿出这般好茶送他,想来对于去青城山还是有几分认真的。

    阿玄出了唐惜时的院子就往回走,正遇到二门上的一个婆子跑来相告,“大爷身边的小子鹤云有事找大爷院儿里的姑娘,正碰上玄姑娘,姑娘就移步去见见他吧,看那小子一脸焦急,怕有急事。”

    鹤云是唐惜春的亲随,阿玄却很不喜欢他,觉着唐惜春就是给鹤云带坏的,凡有坏事,十之八九是这个鹤云撺掇附和的唐惜春,给唐惜春敲边捶鼓的出馊主意。偏生鹤云是唐惜春舅舅送的,唐惜春亲近舅家,对鹤云便有几分偏爱,平日里很肯给鹤云脸面。只有唐盛几次恼怒,重责过鹤云,每次鹤云遭重责后,唐惜春便对他更加亲近。久而有久,鹤云倒成了唐惜春身边第一得意之人。

    阿玄想了想,还是去见了鹤云,她原是想着若是鹤云有什么坏心眼儿,她也好拦上一拦。

    自唐惜春挨了打,鹤云已是几日未能见到唐惜春。

    他给二门守门的婆子几百钱,央婆子进去递个口信儿,是想着见一见唐惜春屋里譬如晴丝、玉芙或是哪怕是三等粗使丫环,也好过来的是阿玄。一见到阿玄那张冷冰冰的脸,那一身没有丝毫温度的皂布裙,鹤云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心里发怂。何况他打听到如今大爷最看重阿玄,反是疏远了晴丝、玉芙几个,鹤云赔笑,“哪敢劳动姐姐,真是折煞小的了。”

    阿玄没有半丝与他寒暄的意思,冷冷问,“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鹤云吭吭哧哧地,“也没别的事,就是几日不见大爷,不知大爷身子可还好?小的,小的怪惦记大爷的,大爷一向身子弱……”说着,鹤云还有模有样的摸了回眼睛。

    阿玄冷冷道,“大爷好的很,你还有别的事没?”

    鹤云不敢在阿玄面前多嘴,忙道,“没了没了,辛苦姐姐了。”

    阿玄转身离开。

    鹤云拍拍小胸脯,嘟囔道,“大爷娇花软玉一般的人儿,竟要天天守着这么个小夜叉,难怪日子都过不痛快呢。”事儿没说成,鹤云念叨了一回,悻悻的走了。

    阿玄刚到院门口,就看到晴丝、玉芙两个蹙眉撇嘴的在廊下小声说话,一见到阿玄,两人瞬间换作欢颜,一左一右的迎上前,晴丝伸手就要挽阿玄的胳膊,阿玄后退半步,错身避开晴丝,却被腿脚更俐落的玉芙一把扶住手臂,玉芙低声笑道,“玄姐姐,你回来啦。大爷还睡着,玄姐姐若不嫌弃,妹妹煮了壶好茶,请玄姐姐一品。”

    晴丝晚了一步,也不甘示弱的搀着阿玄的另一侧,心下不忿给玉芙抢了先,声音高上几分,“是啊,玉芙煮的好茶,以往大爷也常赞她好手艺。玄姐姐就给我们个面子,且尝尝去。”

    阿玄无奈,“大爷还在睡,你们小声些。”

    三人去了玉芙玉蓉的屋子。

    唐家人口不多,府衙后宅足够住,这些有体面的丫头们也能两人分到一间屋,里面略有些陈设,收拾的干净素雅。

    玉芙亲手捧来热茶,殷勤且客气地,“玄姐姐尝尝。”

    阿玄在唐惜春的院子里早便地位非凡,只是,先时唐惜春最厌她,甚至不叫阿玄在他面前出现。故此,虽然阿玄是这院里一等一的大丫头,拿的月钱令她们眼红,如晴丝、玉芙这等倍受唐惜春宠爱的丫环,其实也不怎么将阿玄放在眼里。

    尤其阿玄先时还负责看紧唐惜春裤裆一事,晴丝、玉芙早前就计划着看谁先爬上唐惜春的床,结果,阿玄把唐惜春的裤裆看的天紧,她们谁敢真上了唐惜春的床,就等着被老太太、老爷揭皮吧。那会儿,当真是将阿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怎奈唐惜春祠堂挨了回打,这脾气就大改了,不再亲近她们不说,倒将个冷冰冰的阿玄当成了心头好。非但只要阿玄近前伺候,前两天,还送了阿玄两匹上好的真丝衣料哩。

    晴丝、玉芙在唐惜春面前得脸的时间长了,倒不是眼馋那两匹料子,只要唐惜春依旧喜欢看重她们,什么好东西没有?

    她们担心的是,唐惜春真的就此远了她们。

    如阿玄这等倍受老太太、老爷看重的特等大丫环被唐惜春所厌时,在这院里都没什么脸面,何况她们?又算得了什么?

    唐惜春这才与她们疏远几日,有的是小丫环们赶上前的奉承讨好,迫不及待的将她们取而代之。

    形势紧迫,晴丝、玉芙几个终于慌了,这才放下以往高傲冷淡的面孔,前来巴结讨好阿玄一番。

    阿玄接了茶,并未喝,转手放于一畔几上,直言直语,道,“你们要说什么,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也知道。”

    晴丝眼圈儿骤然一红,“玄姐姐素来冰雪聪明,咱们这点儿小心思,也瞒不过姐姐。只是,好歹服侍爷这几年,实不知哪儿惹了爷厌恶……这么不理不问的,就算死也叫咱们死个明白呢。”

    玉芙拧眉叹道,“是啊,若有错处,大爷只管打骂,咱们都会改的。就是如今凡院里丫环,如我们这几个二等的都不敢近爷的前。成日是阿玄姐姐带着几个小毛丫环忙前忙后,我们心里看了不是滋味儿不说。说句掏心窝的话,阿玄姐姐,虽然都是做奴婢的,我们却不好跟阿玄姐姐相比的。阿玄姐姐是先太太养大的,跟大爷有从小到大的情分,老太太、老爷也看重您……我们只是随便挑出来的丫环,若是大爷一个不喜,我们怕是活路都没有了……”说着就掉下泪来。

    以往唐惜春的欣赏水平就是这种:动不动伤春悲秋,时不时迎风洒泪型的美女。

    阿玄实在看够了。

    她又不是唐惜春,再说,哪怕是现在的唐惜春,眼泪效应也怎么管用了。因为如果眼泪功势十分奏效的话,凭晴丝、玉芙的高傲,怎会向她低头讨好?

    阿玄人虽没有晴丝、玉芙貌美如花,脑子实在比她们聪明百倍不止。阿玄淡淡道,“我也说不好,以往大爷对我如何,你们是看在眼里的。先前他不叫我服侍,我便离他远些;他叫我服侍,我便服侍。若是你们不好开口,我倒可以替你们问一句,看大爷是个什么意思。”

    晴丝立刻起身,深深一福,“若得如此,玄姐姐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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