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有很多种,有以未开灵的牲畜为祭,有以香火心愿为祭,有以生命为祭,兰仙绫便是以生命与心愿为祭。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正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只是这个大好的晴天却又在转眼之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又回到了漆黑的夜里。
轰!啪!
一道道刺眼的电光自乌黑的云端落下,似乎要将这君安城劈成两半。
原本已经出现了行人的君安城大街上转眼之间就变得空无一人,乌云遮住了天上的光线,让人们在室内要点上油灯才行。而大街上却只能看到地面上那很低的一层光华,暗淡的光华之中有一双脚踏着奔涌的积流徐徐而走,方向正是君安城中的王宫方向。
而就在雨落下之时,君安城中的白云观、句芒殿、祈天庙、法华寺上都朦着一层颜色各异的光华,雨水根本就无法落到它们的瓦面上。
瓢泼的大雨,呼啸的狂风在黑暗之中疯狂肆虐,将点点如珠子的雨点卷进人们的窗台,肆意的击打着一切存在于大地上的事物,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白云观中的白云观主站在檐下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他的弟子静定也站在旁边看着那一道道黑暗之中落下的雷光没入城中,听着那雷间仿佛在耳边炸开,在他的瞳孔之中倒映着一道道如剑一般的锐利雷光。
“原来是他来了,难怪。”白云观主看着外面的大雨,眉头微皱着的说道。
静定连忙问道:“师父,你说的是谁?”
虽然他的境界不足以让他看到一些东西,但是他毕竟是修真之人,而且是白云观主的亲传弟子,自然能够从这惊变的天色之中感受到不寻常。
“这世上能显真身而顷刻风云变化的只有一种人。”白云观主说道。
静定想了想不是很确定,于是问道:“是什么人呢师父,成就了仙道的大乘期高手吗?”
白云观主叹了口气道:“仙道中人讲究的是和光同尘,自在清静,又怎么会显身而引发天威呢,其他的任何修真者都一样,非常他们施法才能引得一方风云变色。可是神祗却不同,他们纳众生信仰,当一个神祗的信仰越浓的时候,他身上承载的愿力也就越多,所以神祗所过之处必定风云变色。只是能够引起这么强烈天象的神祗天下已经极少了。”
“难道每一个纳众生信仰的神祗出现都会这般的风雨相随,电闪雷鸣吗?”静定问道。
“并不是这样,当今天地间会出现这种天象的只有司雨之神。”白云观主说道。
静定大为惊讶,说道:“难道是那位在天魁大阵之中诏告天地,封七神将之后又剑破南天门的古霄陈功?”
在他惊诧之时,王宫之中原本还躺在粉帐之中的昭王被雷声惊醒,他不太记得有多久没有在这王宫之中听到过雷声了。
他才坐起,被子里已经伸出一条粉白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娇声嗲声的道:“大王,天还没亮呢。”
昭王的另外一边坐起一个半露的女子,搭上昭王的胸口,同样慵懒的问道:“大王,怎么了?”
这声音就像是涂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轰!
又一声雷鸣响起,电光映入宽大的粉帐之中。
“你听,这是雷声。”昭王说道。
“是啊,大王,可是这雷声又怎么了?”桑贵妃紧紧的靠在昭王身上,似乎想用自己身体上的温暖去驱走他身上的一丝迟疑与不安。
昭王抬头看着屋顶,透着粉色的纱帐能够看到有电花透入,又隐约能够听到风雨声。他说道:“这王宫可不是普通的宫殿,是先祖请玄门高人布下阵基,画下阵图,再由工匠依阵图而建成的。这宫殿除了一个紫霄宫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名字叫封神台。”
“啊,封神台?这是什么意思,好奇怪的名字。”砂妃惊呼一声说道,眼眸之是却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靠近了昭王的耳朵,娇滴滴的说道:“大王,这封神台是什么啊?”
昭王像是已经陷入了某种意境之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寡人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过无论是什么修行之人来到了这紫霄宫封神台之中,都会变成普通的凡人,神通不显,法术难施,而且在这宫殿之中是听不到风雨雷霆之声的,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寡人第一次被雷声惊醒。”
这时,有侍女进来传话说:“祈天庙苏良求见。”
苏良是祈天庙冥天君身边的侍者,平时冥天君深居不出,都是苏良代表着祈天庙。昭王起身,传下话去让苏良去朝殿之中,他准备召见群臣。
但是等他穿好一切来到朝殿之中时,才发现没有一个大臣到来,只有一些侍卫守在门口,外面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眼看去,竟然根本就看不到大殿对面的那座偏殿了。
雨在虚空之中浓密如帘,将殿中人的视线都给挡住了。
昭王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着,这种感觉让他大怒。
“大王,此乃邪神在做法,诸位大人们是被邪神的法术挡住了。”苏良上前几步,不紧不慢的说道。
昭王大惊,苏良又道:“大王请放心,有天君在,任何邪神都无法靠近紫霄宫半步。”
昭王听他这么说,心中稍安,只是看着外面没有丝毫减弱的大雨,却是仍然放不下心来,便又下令所有的武士都集中到这里来。
他的令才刚下,有一人已经从风雨之中来了,正是白云观主的亲传弟子静定,他来到昭王面前,行了个道家礼,说道:“参见大王,奉家师之命,特来禀告大王,家师已经去寻那做法的雨神。”
“雨神?寡人虽然没有祭祀过他,却也没有亵渎过他,他为何要降罪于寡人?”昭王站起身来连忙道。
这时王宫之中的卫士都集中到了这里,有卫士上前禀报说兰仙绫已经自尽于灯座之下,鲜血流了一地。昭王听后不禁又是吃惊又是可惜,惊的是那个似乎柔弱的女子居然如此狠绝,又可惜了她那年轻美貌的容颜未能得到疼惜就已经枯去。
静定听到这里之后,便陷入了沉思当中,而苏良却突然道:“此必是为了祭邪神而死,她死之处必有邪神之像,大王可命人寻之焚毁,邪法必破。”
他像是早就知道兰仙绫的事一样,昭王连忙命侍卫去寻,却根本就没有寻到,而昭王则是想起了兰仙绫进宫时手中拿着的那卷画。
这座被命名为紫霄宫的王宫之外的君安城大街上,水浪滚滚,陈功踏在这一座君安城的中心街道上,感受着这座城的地脉灵力,体味着城中蕴含着如沸水一样在锅里翻动着的愿力,其中属于他的只有一道,却在中心处竖起了白光,直冲云端,那是属于兰仙绫的信仰,是她的愿力。
陈功并没有想过要在这座天地间有数的大城之中收纳信仰,接受祈愿,他在大地上行走,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心能够像这大地一样平静下来。
他坐闹市读书册已经四个多月,渐渐要平静下来的心却被兰仙绫的一次祭祀与祈愿完全的打破了。
她在一个月前开始,风雨无阴的买了陈功一个多月的米面,虽然他们说话极少,但是这就是缘份,信仰在这样简单的买卖之中建立起来了。
他不断的向前走着,一步步的朝宫殿之中走去。
前面的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像是从地下积流之中钻出来的,又像是随风雨而来,更像是顺着天空之中的雷霆降下来的。
这人一出现,陈功便停了下来,晦暗的风雨之中,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甚至连他的衣服都难以看清,当天空之中刺眼的雷光亮起之时,那里反而什么都没有了。
“君安城百年,来过无数的神祗,但是没有一个神祗能够从君安城带走一丝的信仰,没有谁能够让君安城的人们祈下的愿望实现。”那人说道,声音顺着风雨传入了陈功的耳朵。
“你是祈天庙的冥天君?”陈功问道。
冥天君笑道:“不敢当天神之面称天君。”
“那你还敢拦我。”陈功道。
“这里是中元国的君安城,祈天庙建立了四百年。”冥天君颇有些自信的说道。
陈功回答道:“比之天魁峰南天门如何?”
第1078章 风雨入紫霄()
冥天君立即咽下了嘴里的话,而陈功已经再次大步走向前,随着他的走动,风雨卷起,将那一道似有非有的影子瞬间吞噬,随着风雨卷起,那人消失,然而街道上流淌着的水中突然坐起一个个的阴兵。
这些阴兵穿甲持刀,自水中坐起,向着陈功缓缓涌来,仿佛如黑色的潮水。
“你居然囚禁着君安城中人们的灵魂。”陈功怒道。
说话间,他的嘴里冲出一片白光,这些赤焰剑所化的剑光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信仰之力中,本体的红光已经不再显现。白色剑光融入风雨之中,朝着街道前后席卷而去,风雨如刀,将一个个阴兵的身体撕碎,就像是切开黑色的纸片一样。
阴兵散碎在风雨之中,化为黑烟在陈功的头顶凝结出一片黑云,将陈功与天空阻隔,前后着静静涌过来的阴兵,他们没有生命,不畏生死。
陈功一眼便看出,这些阴兵并不同于曾经的赢宗座下的三千阴兵,也并没有组成什么阵法,但是陈功在阴兵散去结成黑雾黑云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这不是普通的阴魂,也不是普通的阴兵,而是信仰之魂,是四百年来祈天庙收集起来的信仰之魂。
数百年下来,祈天庙已经能够让这些魂魄离不开君安城。这些生前信仰祈天庙的灵魂在君安城中竟然有种不死不灭的感觉。陈功突然想到了天魔城,那里是一城的无信灵魂,是二十万怨魂,而这里却有着更多的有信仰的魂魄,两者截然不同,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说过,这里是君安城,祈天庙已经在这里四百年了,就算是天神又如何,君安城中曾经死过二品的神将。”冥天君的声音从某一个阴魂的嘴里说了出来。
然而,陈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手腕一翻,手心之中多了一枚黑色的大印。
“这,这,你怎么会有这种阴世王玺?”冥天君震惊地道。
黑暗的风雨之中陈功根本就没有理会冥天君的惊呼,将手中的秦广王玺举起,王玺上的五个恶鬼顿时像是活了过来,各自张口一吸,那些不死的阴兵连同上空的黑云都涌入了那五个恶鬼的口中。
秦广王玺在陈功的手上许多人都知道,但是君安城到底是离天魔城,离古霄山脉太遥远了,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听说过陈功事迹的人,已经忘记了太多的细节。
至少眼前的这位冥天君,在心底就是不愿意相信这秦广王玺真的会在陈功的手上,传言就是有失真的,在金阳州大多数人都会相信,出了金阳州,就有人开始不相信了。
冥天君急忙远遁,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什么天神,只要来到了君安城中,他都不会怕,他唯一怕的就是这阴间的王玺,阴间十殿,每一殿都有一枚王玺。
秦广王玺上的五个恶鬼像是要冲出大印来,初时还只是浮现,慢慢的自秦广王玺上探出身体来,身体犹如实质,浑身黑幽幽的,双臂双肩结出一块块黑色的肌肉,双眼泛着红光,血盆大口一张,天空中的魂魄散成的黑云被吞入嘴里,而双手探出,抓着那些魂魄扯断手臂塞入嘴里,又拧下它们的头,塞进嘴里咀嚼着。
阴兵魂魄突然都散入风雨之中,只一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出现的时候那样无声无息,在秦广王玺出现之后一转眼之间就又消失了。只剩下秦广王玺上的五个探出身的恶鬼依然能够不时的从虚空之中抓出一个阴魂来撕碎分食。
与陈功以剑气斩碎阴魂而化为黑云不同的是,这些阴魂被秦广王玺上五个恶鬼撕碎之后并不会散去,依然头是头,脚是脚,在他们的手上挣扎着。
天空之中依然电闪雷鸣,雷光照亮了整个君安城,将长街上的陈功照得清清楚楚,他那五个咆哮的恶鬼就像是从他的手掌心上冲出来的,离手掌越近的地方就越小,小如手指,而离手掌越远的地方就越大,大如磨盘。这一幕看在他人眼中,就如魔物出世。
陈功虽然能够驱动得了秦广王玺,但是自从他得到秦广王玺起,到现在都依然无法将之彻底掌控,他是想凭着秦广王玺将那些被禁在君安城中的信仰之魂都驱走,然而秦广王玺却是将这些阴魂全都吞噬掉。
突然,陈功发现秦广王玺上探出的五个恶鬼竟然是在吞噬着君安城中的生气。他正要将这秦广王玺重新封禁住的时候,黑暗之中传来一声佛号。
“我佛慈悲。”一个身着灰布僧衣的老和尚自陈功身后的长街走来,身上朦胧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风雨不侵,僧衣半点不湿,脚上灰布鞋踩在有着积水奔流的街面上却不沾半点水气。
陈功并不回头,依然在向前走着,同时将探出身来疯狂的吞噬君安城中生气的五个恶鬼封禁回到秦广王玺之中去。
“陈司雨好大的天威。”那老和尚说道。
陈功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回答道:“祭我之人的灵魂尚在等待着我,和尚何必自身后现出法身来追逐于我呢。”
“陈司雨一现身便满城风雨,因一人而弃满城生灵于不顾,非天神之道也。”和尚手捻金色佛珠,大步向前。
陈功不停,无论和尚走多快,两人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不知道是和尚的原因还是陈功的原因。
陈功平生见过的和尚不多,有印象的就只有三两个,一个是陈功元婴不能离开山神庙时见到的那个大和尚,那是一个在悟道的和尚。另外一个则是悟真,那是一个天生神通的和尚。
随着陈功的沉默,布衣老和尚却是气势大盛。
陈功像是回答不了和尚的一句话,和尚越走越快,手中那串佛珠金光大盛,耀眼夺目。
就在这时,陈功突然说道:“生命无轻重,又岂可凭多少衡量。和尚,我问你,若是有一万人都说和尚该死,和尚是否就要去死呢?”
“僧人修行,又岂可因人言而弃自命。”和尚大声道,声若洪钟。
然而陈功这次却以极快的速度道:“神人行事,又岂可因僧言而弃信于世间。”
“取一人之信而害众人,乃恶信也,神不可取。”和尚大声道。
天空之中风雨疯狂,电闪雷鸣,和尚紧追陈功身后,法度森严,像是只要陈功一句回答不上来,便要倾力一击杀陈功于风雨长街。
陈功身上突然神光冲天,威势极盛,道:“虽是一人,却是祈天下大义,只此一人便足当聩聩众生。和尚言我弃满城生灵不顾,是欲行天罚之事吗?”
“因一人而乱世间法度,乱神也。”和尚大声道。
“哈哈哈哈。”陈功大笑。
“你笑什么?”和尚问道,他手上的佛珠的金光竟然是在陈功的笑声中弱了不少。
“人间法度由何而来,因何而生,为谁而存?僧人,你手中的佛珠为何是金色,你修的是人间道吗?”陈功高声道。
随着陈功的话音落下,和尚身上的气势大泄,漫天风雨化为剑丝向着僧人席卷而去,僧人手中佛珠上的金光闪耀,包裹着僧人消失在了风雨之中,原地只有一个漩涡久久不散。
陈功依然在风雨之中大步的走着,并没有人再出现阻拦他,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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