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她不开口,我也就没有问。等她开着车上了高速公路,我才问道:“去哪?”
“回浦海啊。”俞岚瞄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说:“是李薇让你来找我的么?”
“看来你还不笨。”俞岚也笑了笑,看得出来,她想让我轻松一些。
我确定我一直在微笑,但眼泪却流了出来。俞岚专注的开着车,就好像没有看见。过了好一会,我开口问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一个这么脆弱的人么?”
俞岚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我:“能被人关爱,不是很好么?”
我听说女人天生有母性,有女儿性,却没有妻性。女人的爱,只是母性和女儿性的结合,她们需要关爱,却也很容易在面对弱者时就泛出母性。
我不知道这些理论是不是正确,但我能确认一点,那就是现在的我看上去的确很弱,懦弱,脆弱,还很弱智。我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到浦海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俞岚问我:“你直接回家么?”
我说:“你辛苦把我送回来,还要赶回去么?”
俞岚说:“不,我的确是要来浦海。一个工程到了最后关头,我得盯紧点。”
我说:“那好,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你连车都没开过来,这辆车你先用吧。”
俞岚迟疑道:“那你呢?”
“我?你们不觉得我打车更加安全么?那可都是专职司机。”
俞岚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嘲讽,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慢慢降下了车速。
“停下来吧,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去做,自己去想的。”我摆了下手,淡淡地说。
※※※
我到海宫夜总会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半,不少小姐正提着包往里走。我对迎宾说:“帮我开一下VIP9号房。”然后就进了电梯。
在包间里坐下来后等了一会,一个主管进来,亲热的对我说:“哎呀,吴经理,好久不见。不好意思啊,刚刚我们在开会,怠慢您了。”
我笑了笑:“是我来得太早了。”
寒暄了几句,他问我要什么酒,我说要克罗娜,两箱。等酒上来后,一个妈咪也跟着进来了,这是个生面孔。没等她说话,我就说:“叫五个小姐来。”这个要求在这里非常简单,虽然时间还有点早。
当灯光暗下来后,五个小妹就朝我围了上来,我让她们先在一边坐着,喝酒也好唱歌也罢,就是不要搭理我。然后我就开始喝酒。
我发现我现在的酒量很差,只喝了七瓶就跑到卫生间里喷了出来。虽然是空腹,但明显是大不如前了。
等我再次坐下来后,那五个小妹都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个大眼睛的小妹劝我说:“大哥,少喝一点吧。”
我摇了摇头,一口干掉一大杯,然后对她们说:“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她们愣了一下,我继续说:“你们是不是在想,这个人酒量不行还要使劲喝,叫了小姐又不抱,真能装B。”
大眼睛的小妹说:“大哥,你真会说笑。”
我说:“你们唱歌吧,不要这么安静。”然后继续喝着我的酒。
等房间内的气氛达到我所期望的程度后,我的大脑也在酒精的刺激下灵活起来。坐在第一次见顾强时他所坐的位置,我所想到的不仅仅是那些往事,还有那些事情后面的东西。
我以前一直以为顾老大是个比较软弱的人,至少要比我软弱。但现在才发现,那要看是针对什么事。现在的我和当时的他相比,不见得会强多少。他所承受的东西,要远比我想象中沉重得多。
如果当时我没有误进这个房间,后果会怎么样呢?也许他会一直颓废下去,直到碰到一个关键的女人。那个女人不一定是冯佳,但他会因此好起来。即使那个女人就是冯佳吧,但他也许会是另一种生活方式。他厂子倒了,也还是个有钱人,可以选择的空间很大。
我又想到,如果没有和李薇发生关系,那现在的结果也许会是另一个样子。
当然,这世界是不会有那么多“如果”的,或许只有一种叫做“宿命”的东西。我和顾强在这里相遇的时候,一个轮回便开启了。
顾强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交待我什么,但我知道有些事是他期盼我帮他完成的。这些事有得我已经想到了,有些还没有想到。但是不要紧,努力做这些事的不是我一个人。
也许是我傻坐着不动让那些小妹感到有些害怕,她们叫来了主管。能在这里当上主管,应付这种情况还是很有一套的。但是我却不准备再呆下去了,我告诉那主管买单,然后给小妹们发了工资,摇摇晃晃离开了海宫。
回到家时,迎接我的是李薇焦急的眼神,她确认我只是喝了点酒后,才如释重负。
其实我的手机一直开着。
※※※
调查人员第二天就对我的公司展开了行动。很显然,他们的手段温和了许多,什么冻结账户、撤销一般纳税人等等必杀技一样都没使出来,只是弄来了一个调查组。因为这是我的地盘,而我是个守法的良民。
罗成拿出来的东西清清楚楚,所有资金明明白白。这显然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尽管他们一直夸赞我们配合工作做得非常好,但眼神里却全是狐疑。
我对罗成说:“在财务室腾出几张办公桌来,让人家工作得舒服一点。要是不够,就去买几张新桌子。”
罗成点头说:“好的。”然后立即让人去办。
一个大盖帽对我说:“吴经理,这就不必了,太麻烦你们了。”
我挥了挥手,说:“不,凡是在我公司里工作的人,一定会提供良好的工作条件。罗成,把餐票也给这几位配发,一人发两份,不够再补。”
“好咧。”罗成痛快地答应。
我说:“各位慢慢查。”不理他们的反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我这边,也多了个临时工,就是李全策同学。
研发部成立时为了便于管理,归到了“越聘”公司的下面。虽然厂子停产了,他们的工作却一直没有停。不过李全策却说什么都在上面呆不住,工厂的事不处理好,他就一天不能安下心来。
我还没坐下他就问我:“为什么冯佳不去争取厂子的继承权呢?”
我说:“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她,我怎么会知道呢?”
李全策凑到我桌子前说:“难道,她肚子……”
我瞪了李全策一眼,说:“有些事情,不能乱猜!”
李全策着急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唉!”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揪了揪头发。
我说:“你再揪,小心地方支援中央。”
李全策丧气的说:“心血都快没了,头发有屁用。顾老大怎么有这么一个弟弟啊?”
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很想宽慰他一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在电脑上玩起了游戏。
过了没一会,这家伙又站到办桌前,脑袋伸到前面大声说:“你还有心思玩?”
我说:“就是没心思,才玩。我建议你要么上去工作,要么也搬台电脑来打游戏。”
“我操!”李全策大骂一声,转身走了。我以为他要出去,谁知这家伙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过了一会,他大概忍不住了,从沙发跳起来打了个电话。
“喂,老婆,你和冯佳在一起么?啊,那个,没什么事,你多陪她说说话吧。嗯,就这样。”
第七十二章 决裂(上)
一连几天,调查组的那帮人就像是在我这里上班了一样,每天和所有的员工同作同息,工作格外认真。他们每落实出一笔工厂划过来的资金后,都会立即提出归还要求。
他们每次要求划款时,罗成都会过来向我请示,隔了很久才回去,然后再按他们的要求办理。其实罗成每次过来聊的都是别的事。
比如今天早上他一进来,沙发上的李全策就问他:“那帮人什么时候能走啊?”
罗成泡了杯茶坐下说:“他们工作虽然认真,但办事效率太差,估计还要三四天的样子。要是在我手干,我早把他们开了。”
我从电脑后面看了他们一眼,说:“虽然每餐只用一张餐卷,可比饭桶也强不了多少。”
李全策说:“那你就帮帮他们啊,整天看着这帮人你不闹心啊?”
“没办法,他们信不过我。”罗成耸耸间,点了一支烟。
“靠,你现在烟瘾挺大啊,你以前好像不抽烟吧?”李全策问。
罗成吐了个烟圈,说:“谁告诉你的?”
我问道:“划过去多少钱了?”
“加上今天的一笔,已经有七百多万了。”罗成说,“我估计明后两天会多一些。”
“我们资金吃紧么?”已经快到年底了,这个时候划走那么多资金,我还是有点担心。
“没关系,等他们一走,我就运用风险储备金。”
罗成慢慢把一杯茶喝完,才晃悠回去。
“其实拖得久一点也挺好的,让他们呆着吧。”我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李全策又凑过来喊道。
我现在对他这一招已经免疫了,当真是风雨不动安如山。“我说我的骚扰部队,拖得越久越好。”
李全策看了看显示屏,说:“打电脑有什么意思啊?”
我白了他一眼:“不服搬电脑过来单挑。”
※※※
调查组在我的公司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后,原本属于工厂名下的大部分资金都划到了原来的台头下。在这同时,工厂所有权的交接程度也完成,生产在同一时间恢复了。
顾盛接管公司后,基本上没有做任何调整,唯一的变化就是我收到了一张解聘书。看着这个东西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谁帮那小子出的这个主意。总之是名正言顺的将我从工厂的管理运营体系中踢了出来。
其他的人各就其职,就连财务也暂时由罗成负责。这实在有些滑稽,我真不知道调查组和罗成每天在一个办公室里是怎么相对的。
工厂停产一周多的时间里,没能执行完成的合同有不少。从法律角度来讲,这属于“不可抗力”因素,所以不存在违约问题。
但是客户的报怨是难免的,毕竟商家追求的利润。销售部的人花了大力气去向客户解释这件事,但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销售渠道在还是受到了影响。
相比之下,发往欧洲那面的一批产品虽然因误货期而将要延迟近一个月,大个子的法里奥却表示出了足够的理解,没有对我们表达任何的不满。
好在产品本身有优势,而且是非连续性消费品,客户不会因为断货而有太大的抱怨,所以这种影响还能接受。如果是连续性消费品,比如网络VIP小说,如果你不持续更新那你就等死吧,上帝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其实这个时候工厂那面的运营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我没法不去关心它的情况。每当市产部和生产部向我汇报情况时,我一面告诉他们以后要向顾盛汇报,一面力所能及的去处理这些事情。
李全策看到我这样做很不理解,我对他说,难道你就希望看着我们辛苦建立起来企业倒下去么?工厂于我们和普通的雇佣关系有本质的区别。
所以李全策听到我这么说后,过了没多久就去工作了。应该说明一点,这个家伙最近一周的时间里一直处于矿工状态,研发部全体成员的消极怠工和此人的工作态度有着直接的关系,只不过本法人宽大为怀不予追究罢了。
本法人,嘿嘿。顾盛那小子在问我收到没收到解聘书时的确是这怎么自称的。
这段时间应该是我工作以来最清闲的时候,每天上班时有人进来就和他吹牛,没人的时候就打游戏、看小说,反正不务正业。但这些天来我的内心却非常不平静。
就在罗成告诉我调查组的工作将要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
我一直在等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当焦虑终日困扰我的时候,池正松来电话了。
应该说我看到他的手机号码显示出来的时候,内心很激动。潜意识告诉我,这就是我等的那个讯号。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我真正需要的却没有出现。”这应该不是个好消息,但他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他一定还有下文,所以只“嗯”了一声。
“你最近没有联系过我,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他又说道。
我说:“其实在办公室里也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他笑了笑,说:“你打听到什么了?”
我说:“一些关于顾盛的事。他和顾老大虽然很少见面,但兄弟感情一直很好,所以说他只是个被人利用了的笨蛋。”
“嗯,不错。”不知道他是说我的推断不错,还是说我最近的做法不错。池正松说:“我在等他背后的人出来,可惜只是个小虾。”他顿了顿,“就是你的那个同学周波。”
也许是连日来的打击太多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心里痛了一下,随即就问他:“那接下来怎么办呢?让冯佳把产权再争回来?”
“你的思路是不错,但这样做不一定有用。其实我们如果再等上一段时间,半年或者一年时间,等厂子陷入困境的时候,背后的人就会冒出来了。不过我想你们都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吧?所以我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这次由你出马。”池正松的话里有了些赞赏的意味。
“我?”
“对,你去和他们打专利使用的官司。直接起诉,我会给你找个律师的。”
池正松的思路我在那天去海宫的时候就猜到了。同时我也就明白了冯佳为什么要在顾强的葬礼前约我出来吃饭,这事很快就被多事的人宣扬了出来,而后来宴席上冯佳和顾盛的相对也就很好理解了。
闹得满城风雨本来就是他们要的结果,因为那天池正松和我谈了一半就匆匆去找冯佳,他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狡猾的敌人只有在得意的时候,才可能会露出狐狸尾巴。
这些事情本来很简单,可我当时就是想不到。在他们的心里,我大概和顾盛属于一路货色,属于知道了内情只会坏事的人。
恐怕在许多人眼里,如今的我和以前根本就是两个人。和阿影分手对我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她将始终占据我内心最重要的位置,谁都无法替代。
如果当时我没有和阿影说那些话,她没有离开过我呢?
痛苦将依旧。
这些天来,我发现我对李薇的感情远远不止我想象的那样,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对她的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
相信我,如果你不具备花花公子的素质,请慎对感情。当你发现你身边有两个值得你用一生去爱的女孩时,那实在是很要命的,因为这个问题无解。
没有如果。
※※※
顾盛和顾强虽然是亲兄弟,但这两个人性格上的差异却相当大,简直像是两个极端。而且顾盛还有点一根筋,心里怎么想的,在他的脸上和行动上自然就会表现出来,没有一点掩饰。所以他对我和冯佳有那种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
平心而论,顾盛的这种性格脾气,比起他哥来更加不适合在商场混,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这种人的生存之地。或许就是出于这种考虑,这些年来顾强一直让他在老家呆着,而没有安排他做什么事。
不过显然顾盛的所作所为比较令他哥失望。他这些年来不仅没有收敛一下脾气,反而经常惹是生非,在一家小厂里干活也很不安心。我想在他心里或多或少对顾强还是有些不满的。
在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后,我就能够确信,最近这段时间来他的一系列所作为都是有人在背后指点的。光是他收回工厂的所有权而后又给我来下了份解聘书这些事情,就不是他能想到和做到的。
但是显然池正松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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