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恼道:“我自诩对你问心无愧,你怎地说出这番话来?”
玫瑰不语,只是目光灼灼,盯着六大掌门人。过了半晌,川武商点了点头,裴长生点了点头,威九丹点了点头,孟六爻叹了口气,道:“拜师兄,你说如何?”
拜紫玄道:“裴舟,你与玫瑰同车,务必照顾好她。”
玫瑰双手高举,欢呼一声,裴舟见她高兴如斯,也笑着连连点头,道:“师尊放心,我定舍命守护师妹。”
孟苏瑰“哇”地大哭起来,扑入形骸怀抱,道:“行海哥哥,我随你走,再也不理那。。。。那坏胚混账王八蛋了!”
裴舟见她对形骸如此亲密,自也恼了,暗忖:“我只不过与玫瑰师妹说几句话,她竟对其余男子投怀送抱?罢了,罢了,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只一心一意对玫瑰师妹好。哼,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玫瑰师妹对我表白心意,我怎能看穿此女的真面目?”
形骸暗忖:“苏瑰是我同族小妹,我自当善待她。”在孟苏瑰后背拍了拍,孟苏瑰与他贴得紧了些,哭泣声渐渐小了。
拜紫玄道:“就这么着!还请诸位弟子铭记于此所学,不可轻慢,如此定可顺利过关。”
裴橹问道:“请问恩师,这试炼到底要做何事?”
拜紫玄道:“到了那边,诸位自会知晓。”
众弟子下得塔来,来到镇外,见果然有七辆马车等候在外。众人分别入内,马车出发,下了山后各奔东西,不久已瞧不见其余人。
形骸与苏瑰并排坐着,孟苏瑰心受重创,想着想着,又哭哭啼啼,似深陷其中,难以释怀。形骸叹道:“师妹,男女之情是空,夫妻之情是空,生死之约是空,离别之苦是空,处处是空,你又何必想不开?”
苏瑰哭道:“你少说风凉话了,你又不懂我的心思!”
形骸道:“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不也照样被玫瑰嫌弃么?”
苏瑰一听,好奇心起,悲戚之情顿减,问道:“你与。。。与那不要脸的贱人到底为何吵翻?”
形骸皱眉道:“玫瑰可并非不要脸的贱人。”
苏瑰怒道:“她当众将你甩了,还勾搭有妇之夫,这还不是不要脸,这还不贱么?”
形骸苦笑道:“裴舟师兄可并非有妇之夫。”
苏瑰道:“你还装傻?师尊让咱们配成双对,就是要成就咱们姻缘,可如今。。。。如今。。。。”说着说着,想起两人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白头之约,又是眼泪汪汪。
形骸道:“我也不知为何玫瑰会陡然这般绝情。我回思这几天情形,绝无一事会惹她这般憎恶。你多想也是无用,好在你与裴舟并无夫妻之实,也算不得吃亏,断了也算不得太晚。”
苏瑰红着脸道:“我被他亲过了,摸过了,怎地不吃亏?”
形骸叹道:“师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须知男女有别,礼大于天,若是正人君子、守节贞妇,即使情到浓处,也不会有逾矩之举。”
苏瑰见他一本正经,忽觉好笑,嗔道:“你就没碰过玫瑰,亲过玫瑰?”
形骸道:“吾心存正气,身有铁骨,目中有法,耳绝靡音,任凭她是仙女下凡,还是狐仙来临,于我皆如过眼云烟一般。”
苏瑰哈哈笑道:“我知道啦,我知道为何玫瑰移情别恋了。是你这人太假正经,不肯抱她亲她,就仿佛她是天下最丑的女人,她自认美貌,又真对你有情,如何能够不怒?”。。
形骸斥道:“胡说!我不占她便宜,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瑰摇头道:“行海哥哥,你不知道。其实咱们女孩子,若当真喜欢一个男子,巴不得把自己早早交给他,比男子还要急切呢。”
形骸大惊失色,道:“你怎地有这般乖张不正的念头?休得胡言,休得胡言。”
苏瑰瞧他惊慌模样,活脱脱一个带发修行的真和尚,只感好笑万分,登时忘了裴舟、玫瑰,不住出言调侃形骸,形骸摆出长辈架势,训斥她目无规法,苏瑰却不怕他,反而朝他抛媚眼、送飞吻,形骸奈何她不得,反将苏瑰逗得哈哈大笑。
马车行一段,停一段,不久来到林中一处驿站,那驿站中走出一车夫,替换原先那人,令两人入内吃饭歇息。形骸看那车夫身形,低声对苏瑰道:“此人绝不简单。”
苏瑰道:“是么,你如何看出来的?”
形骸道:“此人周身散发些许真气,那是融融功提炼过的,可用符华法探查出来。”
苏瑰登时想起符华法确有此用途,仔细一看,果然如他所说。
那车夫突然笑道:“你二位眼力不错。我是这夜犬山的夜犬道人,特来此处,点化有缘之人。”
苏瑰、形骸忙起身行礼,道:“海法神道教弟子,拜见这位前辈。”
车夫道:“很好,很好,到底是教中的乖娃娃,礼数很全,我很欢喜。你二人可知此去试炼,将遇上怎般考验?”
苏瑰忙道:“委实不知,还请前辈指点。”
车夫道:“沿着此路,再行四天三夜,将到一处混沌离水,叫做云孔雀巢。那混沌离水中有一极厉害的风行元灵,叫做‘云孔雀’,灵气充沛,等若龙火功第五层的高手,你二人需将其降服,夺得她一根羽毛。”
苏瑰大吃一惊,道:“第五层?这。。。这如何能胜得过?只怕反被它杀了。”她经过一年苦练,龙火功终至第三层,但由于练了瘦体功后,手足气力远不如前,加上未学会半点道法,如何能挡得住这等灵兽一击?
形骸心想:“要胜这云孔雀对我不难,可对其余弟子而言却难如登天,神道教岂会出这般害人的难题?其中定有玄机。”于是问道:“前辈,我等全无胜算,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车夫伸出三根手指,指了指地面,抬起头,笑而不语,形骸恍然大悟,跪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车夫又望向苏瑰,苏瑰见地面肮脏,而这车夫神态傲慢,心下颇为不愿,但形骸道:“若不磕头,难以过关!”苏瑰这才照办。
车夫大笑,取出两柄宝剑,赠给二人,道:“此乃‘问道剑’,是我神道教中道术士特有兵刃,还请两位收下,用以对付那云孔雀时,胜算就大了不少。”
苏瑰、形骸甚是感激,向他不住道谢。回到车上,这车夫却不跟来,只念了咒语,那马车自行前冲,继续行进。
苏瑰见这宝剑上有符文,于是以符华法缠绕上去,那宝剑嗡嗡作响,苏瑰只觉手足有力,似乎这宝剑将气力信念传给了她,真气又强了一分,她喜道:“原来教门都安排好了?”
形骸点头道:“那夜犬道人或许也是本门中人。”
再过一天,到另一处驿站,身在一处草地旁,那驿站里走出一垂棘道人,此人甚是啰嗦,硬要告诉两人那“云孔雀”的来龙去脉,但又东拉西扯,胡吹乱诌,苏瑰有数次听得不耐烦了,形骸花了极大力气将她劝住。
终于这垂棘道人笑道:“这云孔雀最恨其父,正因其父抛了她母女二人,才令她幼年悲苦至极。”说罢取出一‘子母水晶’,赠给二人,道:“你二人将这水晶栓在长剑缨上,与她相斗之际,双剑合璧,那云孔雀就不会使出全力来与你二人为难。”
苏瑰这才回嗔作喜,连连作揖,笑道:“多谢大仙指点迷津。”垂棘道人捋须一笑,说道:“小姑娘,须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到了我这儿,却是:谈笑间有克敌计,谈笑间有无上道。”说罢扬长而去。
苏瑰怏怏道:“听得耳朵都生茧了,这老道不嫌自己话多么?”
形骸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前方定仍有类似之事。”
果真如他所言,到第三天晚上,来到又一处驿站,那驿站所在之地甚是荒凉,周围怪石嶙峋,枯树参差,里里外外没有半个人影。两人前后找了一圈,见一条斜坡,通往一处浅显山洞,那山洞中有事物闪着亮光,似藏着宝物。
两人走向那宝物,走了一半,突然间,有无数长蛇从石头、树木后钻出,密密麻麻,吐出蛇信,盘在两人之前。
苏瑰吓了一跳,拉住形骸,道:“快走!”
形骸摇头道:“这蛇似并无伤人之意,咱们从中穿过,那宝物也非拿不可。”
苏瑰急道:“行海哥哥,莫要贪财,毕竟性命要紧。”她见这蛇样貌恐怖,且数目千万,绝非人力所能抵挡。
形骸道:“你还不明白么?咱们途中遭遇驿站,皆已是试炼,如今眼前这毒蛇也是试炼之一。若咱们不过此关,今后只会越来越难。”
四十六 风虎随云龙()
苏瑰道:“当真?可这蛇阵又该如何闯过?”
形骸朝前走近一步,众蛇仰头注视,神态警惕,形骸想了想,握住苏瑰的手,众蛇霎时放松,若有安逸之情。
形骸喜道:“是了,当你我一同走过去。”
苏瑰生平最怕蛇,脸色惨白,道:“这如何。。。。”
形骸手上用劲,直闯入蛇群中,苏瑰吓得哇哇大叫,想往外逃,但形骸说道:“你我一分开,它们就咬上来了。”苏瑰入了贼窝,此刻也无法可想,唯有闭目快走,耳听周遭吐信声越来越响,心道:“它们要咬人啦,都怪这臭行海哥哥,他非要与我同归于尽么?”
好在群蛇全未理会两人,形骸走入洞穴,见是两条腰带般的细绳,锦绣碧蓝,光彩煌煌,他将细绳取了,转身返回,却见蛇群已散得干净,似为两人让路一般。
形骸笑道:“果然如此。”
苏瑰睁眼一瞧,喜道:“是啊,不过你怎地知道?快回去,快回马车上!”
形骸道:“不可焦急,越急这蛇越凶,你大可放心,哪怕蛇群涌上,我也能保住你平安无事。”
苏瑰心中一动,忍不住将他与那负心薄幸的裴舟比较,脸上微微发热,道:“行海哥哥,我当真是个大累赘。”
形骸道:“贪生怕死,人之本性,并非人人都能如我一般勇气非凡,视死如归。”
苏瑰啐道:“是啦,是啦,你最了不起,不愧是宫槐伯爵,小女子自愧不如啦。”
两人不紧不慢走回马车,马车自行上路,苏瑰心中如大石落地,笑拍胸口,道:“可把我吓坏了。”形骸将那腰带递给她一条,两人系上,苏瑰惊觉这腰带竟与问道剑一同微振,再看腰带上绣字,写道:“碧水绫”。
苏瑰道:“行海哥哥,你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么?”
形骸笑道:“再清楚不过了,且由我来指点你一番。你还记得袁蕴师父所说‘法祖理奥’生平事迹么?”
海法神道教门下弟子皆在心**奉这位大宗师,可对外却称是五行神龙传凡人道法,只因这大宗师曾是灵阳仙,纯火寺容不得他。苏瑰如何能不知?她道:“记得,记得,祖师爷他走边海角天涯,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方才。。。。啊!原来如此!”
她想起理奥创‘法’历程,蓦然间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这试炼真意。
形骸点头道:“法祖理奥于‘木’地得星辰日月图,于‘风’中得‘秘剑’,于火中得‘宝石’,于水中得腰带,又于山上劈碎凤凰蛋,焚烧躯体,涅槃重生,终创出了‘法’。木者,自谦之行。风者,求学之行。火者,勇气之行。水者,云游之行。土者,牺牲之行。咱们这途中试炼,也需显露出这自谦、好学、勇气、云游、牺牲之德,方能过关。”
苏瑰眼睛闪闪,拍手笑道:“是啊,那夜犬道人让咱们磕头,是让咱们谦恭。那垂棘道人与咱们唠叨,是试咱们好学。咱们闯过毒蛇阵,是因为咱们勇敢。这乘车旅途,正是那云游的真意。”
话及于此,她陡然惊慌起来,道:“那。。。。。那牺牲的试炼,又是。。。又是何物?莫非那云孔雀要害咱们?”
形骸道:“这可难说的很了。”
苏瑰又道:“也真亏了你能想到此节,若换做旁人,只怕一路糊里糊涂,已然错过良机了呢。依我看,除了咱们,旁人多半过不了。”
形骸笑道:“我确有远见卓识不假,但此行目的,乃是助咱们经过磨练,而非阻挠咱们,令我等功败垂成。即使咱们并未想通,在后头也必有提醒。”
苏瑰奇道:“你怎地又知道了?师尊们当真这般好心?”
形骸点头道:“先前那毒蛇的客栈里看似空无一人,可我却察觉有人躲在密处,一旦我俩遇险,他立时会出手相助。”
苏瑰反而失望,道:“那他们神神秘秘的,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形骸道:“我猜若在试炼中表现出众,将来会受器重,若一路莽撞蛮干,只怕前景黯淡。不过这试炼更似仪式,师妹不必过于担心。”
苏瑰心下钦佩,眼神渐露仰慕之情,低下脑袋,面生红晕,她这害羞神色甚是可爱动人,也极为显著,只盼行海能自行明白她心意。
若换做裴舟,见她模样,早就会意,搂将过来,与她亲亲我我,不过行海却道:“师妹,你怎地突然不说话了?可是肚子不舒服?是了,你受了惊吓,又被山风一吹,自然。。。”
苏瑰怒道:“你这笨蛋傻瓜,你才肚子不舒服!难怪玫瑰不要你了!”
形骸被她一呛,更是疑惑,又见苏瑰闷闷不乐,自也不便再开口。
再过半天,来到一座高山顶上,见地面平整开阔,是半径五十丈的一处圆地,正中有一滚圆的大洞,其内一片漆黑,深浅莫测,其中又有狂风吹上,猛烈无比。形骸道:“此地灵气沸扬,正是混沌离水,这是云孔雀巢!”
苏瑰道:“不知这风灵何时出来?咱们在洞口叫它么?”
形骸跳下马车,四下张望,忽然心中一动,察觉附近似藏有一人。此人离得不远,似注目形骸、苏瑰。形骸暗道:“若咱们自己破解不得此地玄机,那位前辈将出面相助咱们。可此事也难不倒我,无需他替咱们操心。”
他道:“运符华法,与这四件宝物灵气融合,自明其中道理。”
苏瑰对他已万分信服,笑道:“是,大傻瓜哥哥!”
形骸皱眉道:“我是大傻瓜,你连我都不如,算是什么?”
苏瑰道:“叫你傻瓜是你亲密哪,这都不懂,还说自己不傻?”说出此言,自觉太过直白,又羞红了脸。
形骸叹道:“我不与你争辩,赶紧办正事。”
两人使出符华法来,那披风、宝剑、宝石、腰带似成了身躯部分,再难分割,形骸脑中闪过法诀,霎时已牢牢记住。
苏瑰也回过神来,目光惊喜,道:“行海哥哥,我学会了一门道法!”
形骸道:“这正是唤那风灵之法,需得你我二人共同施展。”
两人在那地洞前盘膝坐下,互相面对,双手持剑,剑刃相抵,口中念念有词。灵气从那混沌离水中喷薄而出,与两人真气融合,两人仿佛到了这巢穴深处,听到无数云孔雀在呼喊,声如猫叫一般。
玫瑰心中叫苦:“底下竟有这许多云孔雀?”
忽然间,只听一声尖啸,一丈许长的飞禽随风冲出,它遍体雪白,尾部开屏,好似白云塑造而成,那孔雀屏上有数十个大眼睛,朝两人一眨一眨,倒也并无恶意。
那云孔雀道:“孟行海、孟苏瑰,是你二人唤我么?”
形骸、苏瑰齐声道:“正是,我二人乃是海法神道教弟子,求灵神赐予身上两根羽毛,以助我二人通此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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