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三个男子,一人是个英俊潇洒、举止飒爽的年轻道人,名叫川谭健,今年正好二十三岁年纪,已然艺成出山。一人是个肥胖道人,名叫木野子,下巴一丛胡须,是袁蕴的弟子,修为不弱。最后一人是个老道,道号威玄子,白发枯瘦,神情木然,乃是袁蕴同辈,偶尔张嘴说话,满口酒气。
十九 海外有仙岛()
川谭健朝袁蕴作揖道:“师伯,该去索凤山上入门拜师了。”
袁蕴道:“如此甚好,马车可已齐备?”
川谭健笑了一声,左足为轴,右足一扫,霎时地上一圈法阵明亮生辉,他形貌俊朗,身姿不凡,这一手甚是漂亮,众孩童中的少女皆顿生仰慕之情。川谭健口中念念有词,前方泥土凸起,生出一辆马车来,那马车车厢极大,坐这近二十人绰绰有余。众孩童看得佩服不已,女孩儿们更是兴奋得尖叫起来。
形骸也大感钦佩:“这正是道法的神妙之处。想当年我遇上那孟旅的地狱无门,几乎无计可施。这川谭健师兄只刚刚出山,竟也有这等奇异法术么?”
川谭健笑道:“献丑,献丑。不过我这马车只能行百里路,实远不及各位同门。”
裴若道:“师兄一贯谦逊,可功力好生高强,无怪乎总掌门师傅要留你在教中担当要职。”
川谭健摇头道:“师妹何必过谦?我可及不上你们‘三杰’。”
裴若叹道:“那是咱们小辈瞎叫乱喊的,什么三杰?可万万及不上师兄师姐们。”
袁蕴道:“别客套了,谭健,你去驾车,其余人都去车厢里!快些,快些!”她挥动手臂,神色急躁,众孩童吓得赶忙乖乖坐好。
车厢座位分前后四层,众人坐定后,疾驰出发,少时上了山路,车厢微斜,但又颇为平稳。袁蕴不发一语,众孩童谁也不敢吭声。
忽然间,袁蕴开口道:“兰曲,你向大伙儿说说咱们海法神道教大致情形。”
费兰曲轻轻点头,又轻轻说道:“还请诸位听好,我海法神道教所在之处,叫做‘声形岛’,于女皇地母岛西南,约有三百里之遥,八千顷土地。”
形骸想起书中写道:女皇地母岛为龙火天国皇城所在岛屿,号称大地中央,地母沉睡之处,广阔无边,共三万万顷大地。
岛外环绕一圈大海,叫做‘环岛海’。环岛海往西是无穷无尽的海洋,也是形骸曾往返过的地方。往东是广袤丛林,往北是无垠冰原,往南是无界沙漠。据传这四方皆延伸无底,走不到尽头。
这声形岛是一座大岛,岛上土地肥沃,有高山丛林,有河流湖泊,天灵地妙,景物气候颇为奇特,岛民近十万,以捕鱼海贸过活。岛上海法神道教为龙火天国道宗发源,举世闻名,威震天下。除了海法神道教外,岛上仍有十来个小帮派,为首者皆为道士,也皆是海法神道教出身。
费兰曲又道:“咱们神道教共分五门,为道德门、阴阳门、法令门、天官门、技艺门,在这五门之上,又有执掌门,统领五门人事委派。教中现有门人两百,其中未出山者一百五十,出山者五十。。。。”
孟苏瑰问道:“姐姐,咱们几年可以出山啊?”费兰曲早已出山,可以留在教中收徒,故而孟苏瑰暂不可叫她师姐。
费兰曲道:“若诸事顺利,在门中学会五种法术后,既可出山,前后共需七年。若学不成,不可出山,非学成五种法术不可。出山之后,可留在教中,也可以自立帮派,这帮派由神道教扶持,也需定期向神道教缴纳贡金。”
一少年喜道:“只需学五种法术?那倒也不算太难。”
袁蕴嗤笑道:“你以为咱们道术士的道法容易练么?区区这‘指路为马’一术,川谭健就学了足足两年。他还算脑袋瓜聪明之人。”
众孩童互相张望,眼中皆有忧色。
费兰曲又道:“正如师父所言,道法与武功不同,乃是以凡人之躯,修仙神之功,会的越多,再学新法时就会越难。有些弟子在门中待了二十年,若仍未学全道法,则废去一身功夫,逐出师门,以免辱没师门名声。”
裴若笑道:“师姐,还有两种情形,即使未能学全,亦可出山呢。”
费兰曲点头道:“正是,咱们龙火天国每隔五年,就有一场四派群英会。四大派中,各出八位未出山的杰出弟子,登台亮相,切磋身手,若能在这群英会中夺得头两名,非但可当即出山,更会受女皇重赏,封千户侯。”
众孩童听得兴奋,齐声道:“咱们定要好好学艺,大显身手!”“以我的聪明才智,这四派群英会夺魁之望,只怕不小。”“你好生狂妄,竟不知谦逊为何物么?我看咱们海法神道教里头人才济济,你连这八人都未必选的进去。”
裴若道:“咱们海法神道教在四大派中人数最少,可打斗起来,胜算可不算小。几年前那场四派群英会上,咱们神道教一位师兄屈居第二,再往前数,夺魁次数也多。”
那胖道人木野子笑道:“若师侄,再过两年,就该轮到你替咱们神道教上阵了。你们三杰联手,我看有七成赢面。”
裴若神采飞扬,却又不骄不躁,叹道:“只盼到时别丢了师门的脸。”
形骸问道:“师姐,还有一种情形呢?”
裴若看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道:“若有门下弟子,因机缘巧合,替圣上立下大功,圣上嘉奖为侯,那人也可提早出山。”
一木家少年冷哼道:“为圣上立功,不正是这位宫槐伯爵的拿手好戏么?”
形骸忙摇头道:“我已把运气用完了,下次岂能再得机缘?”
那木家少年喝道:“那可未必,你与我家木格弟弟是同门,木格弟弟本已觉醒,却偏偏死了,你得以向前一步,替他之位,哼哼,你运气好,手段也是了得。”他念及家门不幸,对形骸怨气极大。
形骸皱眉道:“就算木格活着,我也未必觉醒不了,怎能算我替他之位?”
木家少年恨恨说道:“谁知你使了什么鬼把戏,哼,事情哪有这般凑巧?”
众人都道:“你别强词夺理,这觉醒悟道又不能相互抢来抢去,不然还成何体统?”
那少年自知理亏,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纠缠。形骸则寻思:“木格想要杀我,反而令我觉醒。他自己却被我所杀,这木家兄弟倒也不能算说错了。只是木格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我。”心下一时感慨万千。
来到索凤山山顶,只见一片草地,有六棵孤零零的槐树,棵棵高有六丈,枝繁叶茂。袁蕴率领众人来到这五棵槐树前,袁蕴念了咒语,众人眼前现出一圆形祭坛。袁蕴焚了六炷香,念道:“今夜我海法神道教开门纳新,接引新修道法之徒。须知我海法神道教门规,分五大规,五小规,在声形岛上,仍需遵海岛规矩,在声形岛外,受龙火天国律法约束。”遂将五大规念了出来。
形骸等人跟她念诵,袁蕴道:“出山之前,众弟子需舍弃家门、头衔、官职、俸禄,一心修道,不得为非作歹,举止不端;
出山之前,众弟子需听师长之命,不得有违,须得敬重师长,礼数周全。若师长之命有违天道,需向道德门禀明情由,不得擅自决断,僭越礼法。
出山之前,众弟子需得友爱同门,互帮互助,却不可拉帮结派,不可欺凌旁人。
出山之前,众弟子需勤修苦练,万不得懒惰懈怠,需求知若渴,又不许钻研邪法。
终此一生,众弟子在海法神道教所见所闻皆为隐秘,不足向外人道,即使女皇来问,天神相询,亦不可透露半点。”
众孩童念到这最后一条,心中不安。形骸心道:“他们加上这条规矩,那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神道教中定有不可泄露的机密。若真有不守诺言之辈,教中秘密岂能无碍?”
忽然间,那五柱香中烟雾伸展,变作十三道烟索,飞入众孩童鼻孔中,众孩童大惊失色,连忙捂住鼻孔抵挡,可已然吸入不少。形骸感到体内真气化作绳索,缠入心脏,他反应奇快,立时如当年对付馥兰法术一般,以放浪形骸功将这咒法抵消。
他脱离束缚,又生怕被旁人瞧出端倪,于是僵住不动。其余学子皆惊呼乱叫,挥动手臂,咳嗽连连,脸色甚是害怕,但过了片刻,觉得并无异样,这才安静下来。
那老道威玄子大声道:“莫慌,莫慌,此乃誓言约束之法,若诸位谨守规矩,自然无碍。若诸位不遵诺言,非但我等出山之人立时知晓,且当场就有重罚加身。”。。
众孩童正慌乱间,听威玄子老道这般一说,立时安心,似乎对他极信得过,齐声道:“是,我等明白了,师伯。”形骸心想:“这是誓言生效了!他们这法术当真霸道,虽未必有什么恶意,可人心向往自由,岂能受人操纵?”
袁蕴笑道:“好了,你们从此都是我海法神道教的同门。其余五门门主不在,由我代为分派诸位去处。孟行海,你龙火功至第三层,入我道德门下,由我袁蕴亲自传授道法,你拜我为师,向我磕头吧。”
形骸隐隐叹息,朝她跪拜,磕个响头,全了拜师之礼,道:“师父在上,弟子今后必孝敬师父。”
袁蕴道:“笨小子,记住了,下次若有人再让你磕头叫师父,你需得先得我首肯方可。”
形骸惭愧答道:“是,师父,弟子定不再忘。”
袁蕴又道:“裴舟,你龙火功至第三层,至执掌门下,由总掌门亲自传授。”
裴舟“啊”地一声,又喜又忧,深怕总掌门严厉,自己肩上担子可不小,可又想师恩如父,自己若能讨这位总掌门欢心,正是天大的好事。袁蕴命他向那祭坛磕头,裴舟立刻照办。
袁蕴再道:“裴橹,你也是第三层,至法令门,由门主孟六爻传法。”
裴舟、裴橹两人是同胞兄弟,听得今后两人分做两门,颇为无奈,可毕竟仍是同一派之人,裴橹于是全了礼数。
二十 道佛不两立()
待众孩童全数跪拜后,袁蕴欣然道:“好极,好极,咱们这就下山去声形岛了。”
那川谭健的法术已然消去,费兰曲道:“我对此法亦颇有钻研,且由我来。”说罢念诵咒文,烧去符咒,足尖画圈,亦唤来一马车,只是她做法时比川谭健缓慢许多,而马车成形后,她显得颇为困顿。
众弟子皆想:“凡人终究要远逊于我龙火贵族,绝非勤奋刻苦可补。”
待马车起步,下山后来到平地,那骏马顷刻加速,快如朔风一般,比之川谭健之法快了少说三成,即使无人驾驭,这马车也绝无颠簸。众孩童看得心惊胆颤,深怕撞车,可过了半个时辰,出得城来,前方一马平川,众人才知自己虚惊一场。
川谭健笑道:“师姐果然精细,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费兰曲叹息道:“我累的要命,你就别取笑我啦。”原来费兰曲施展此法虽远比川谭健艰难,可一旦使出,效用却比他更佳,正因她做法缓慢,用符精准,才能事半功倍。
川谭健看着费兰曲,眼中闪着渴望、爱慕的光芒,费兰曲有些羞涩,避开他那目光。形骸心想:“费兰曲师姐年纪比川谭健师兄大了许多,但这师兄却似对她颇为心仪,这可当真怪了。不过费师姐外貌年轻,看着与川师兄倒也般配。”
袁蕴道:“既然尔等已发了誓,那有些话,我也可与尔等敞开了说。咱们海法神道教擅长使用符纸、符剑、符娃娃来召灵请神,这‘指路为马’之法,就是请来土行灵马来赶路。所用符咒时机越准,功力越纯,这灵马越是灵活,不惧障碍,好似在陆上飞行一般。”
众弟子连声赞道:“真是好法术,好奇妙!”
袁蕴道:“然则这五行之灵未免蠢笨固执,有时并不听话,擅作主张。咱们于是另请高明,召来妖界的妖魔为仆。”
众弟子吓了一跳,齐声问道:“妖魔?”
袁蕴目不见物,却察觉众人神色恐慌,反而笑得欢畅,道:“不错,妖魔。妖魔位于妖界,妖界又分三层。第一层的妖魔稍显孱弱,顺从听命,易于掌控,叫做魑。第二层的妖魔则极为危险,一妖可敌数千勇士,叫做魅。第三层的妖魔则深不可测,可怖可畏,谁也不敢招惹,叫做魍。咱们海法神道教召来许多第一层的妖魔效力,尔等到了海法山后,就能见到这些妖魔,届时不可大惊小怪。”
形骸想起孟轻呓来,暗暗点头:“祖仙姐姐不正是召唤妖魔,才将马炽烈降服得么?她所召妖魔甚是强悍,当是第二层中妖物。”
一少年问道:“师伯,咱们。。。用妖魔行事,若被纯火寺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袁蕴道:“纯火寺也拿咱们神道教没辙,于是多年前头,圣上居中调停,咱们总掌门与纯火寺的五龙僧商议多日,定下规矩:‘但凡神道教出山之徒,一人一生可召三只妖魔,若多出一只,或是那妖魔闯祸,此人立遭重罚。”
形骸暗忖:“正是!祖仙姐姐正好召來三只妖魔。”
众孩童道:“三只啊!这般够用么?”
袁蕴笑道:“不够用,怎么够用?道术士法力越深,能召的妖魔越多。如总掌门这般功力,召百来只一层妖魔也不在话下。”
有人问道:“总掌门这等神功,那只召三只岂不可惜了么?”
袁蕴道:“是啊,你可说到点子上了。总掌门家大业大,事务繁忙,声形岛天上地下之事他都需过问,每当忙不过来时,他就召上一只妖魔。又或是有地方需要人长久把守,他又召来一只。长此以往,他麾下已有一百只妖魔替他操劳了。”。。
众孩童又问道:“这下若纯火寺要罚总掌门,他又该怎么办?”
袁蕴道:“第一,那些妖魔出不得声形岛。第二,就算旁人见到有一妖魔在洞窟中出没,又怎知是总掌门的?第三,尔等已经发誓守密,此事外人决计无法得知。第四,纯火寺的拜天华拜老爷子是咱们总掌门的爹爹。他二人父子虽有嫌隙,可毕竟虎毒不食子,拜老爷子又怎能让人对付自己儿子?”
众孩童一齐“啊”地大喊起来,喊过之后,又叽叽喳喳的吵嚷道:“师伯,您在开玩笑么?”“拜老爷子是和尚,怎能有孩儿?”“他们拜家一人掌管纯火寺,一人掌管神道教,这权力可当真不得了!”“不对,你不听师伯说他们俩对着干么?”
袁蕴道:“咱们总掌门叫拜紫玄,是拜老爷子出家前养的小儿子,今年也已有三百八十多岁。他爹信了佛,硬让总掌门也信佛。可总掌门迷上了道法,与他老爹一见面就吵架,吵着吵着,吵翻了天,于是离家出走,一手创出这海法神道教,立下种种规矩,令神道教一直延续至今。他道法之强,在龙火贵族之中,仅逊于圣莲女皇与轻呓公主,而他教徒授业,更是桃李满天下,道法宗师之称,当今也唯有他能当得起。”
众弟子皆已是海法神道教的门徒,听袁蕴讲述这位总掌门事迹,心下好生敬仰,只盼早些见他一面。
形骸问道:“总掌门能召第二层妖魔么?”
袁蕴摇头道:“世间唯有轻呓公主能办到,此节连圣莲女皇也逊色于她。但圣莲女皇擅长与元灵、土地打交道,总说轻呓公主走歪了路子。”
形骸听孟轻呓如此了得,心中不禁自豪。
众孩童虽甚是兴奋,可无人生出告知外人的念头,袁蕴也不惧众人对外宣扬。弟子宣誓之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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