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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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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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我要问你问题,你需全部回答我,我别无其余请求。”

    说书人跳落在地,朝他行了一礼,笑道:“你讲故事获胜,今天是大英雄,大传奇,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十四 无奇才是真() 
形骸急道:“先前我有个同伴中了平利一招,你说他已丧命,这是真是假?”

    说书人皱眉道:“自然是假的,你明明会我这幻灵塑世功,怎地什么都不懂?你若在噩梦中受惊吓再打,死的再惨,醒转之后,只不过心烦意乱、后怕难消而已。而被我这幻灵塑世功‘打死’,只不过三天之内成了个胆小鬼,有些杯弓蛇影而已。”

    形骸放下心来,道:“原来如此,那你这塑世功又有何用?”

    说书人道:“怎地没用了?我发功之际,从身上毛孔中散发出梦墨来,环绕里许方圆,随后令那梦墨随我心意变幻,咱们仙灵将这环绕之地叫做‘戏园子’,进入戏园子的人,都是咱们选中的戏子,会被幻境所迷,照咱们吩咐做事。

    咱们看好戏上演,演员卖力,心中兴奋,就像你们凡人爱喝酒逛窑子一般快活。只是梦墨对凡人有毒,戏子若照咱们心意演完了戏,回去之后,要么三天之内失魂落魄,要么会大病一场。而咱们仙灵却心满意足,体内真气会有所长进。”

    形骸霎时想道:“这功夫虽看似无聊,实则可怖至极。那些‘戏子’步入这戏园子,只能照这说书人所言办事。他若要让戏子犯下大错也未必不能。即便戏中一切皆是虚假,但戏终之后,那人意志溃散,再无抗拒之力,他此时要杀那人,定然易如反掌。”又问道:“但我与拜夫举先前却能逃离你布下的这出戏,看破诸般虚幻,这又是何故?”

    说书人脸色剧变,陡然闷闷不乐,道:“那是你们定力强,我功力弱,你们不受‘邀请’,我也不能勉强。但这般抗拒,实则危害也不小,尔等只要未脱离我这戏园子,功力会大打折扣,若我真气再深厚些,尔等皆会变作凡人。而那拜夫举纵然逃走,这几天内也会定力薄弱,说不准会做出些荒唐事来。”

    形骸愕然道:“你这戏园子还当真霸道。”

    说书人又咧嘴而笑,道:“至于你刚刚指使‘梦墨’与我相抗,在咱们仙灵之间,叫做‘抢戏’,最是有趣好玩。我是戏园子主人,你是请来的戏霸,不听我号令,非要与我捣乱。咱们各讲故事,各自演戏,比拼真气意志,强者获胜。但完戏之时,对你我修为都进益极大。你赢了我,依照咱们这幻灵塑世功的规矩,可以从我这儿要一件礼品。”

    形骸瞧出这说书人并非恶人,道:“你为何要帮这利平对付咱们?”

    说书人笑道:“这利平老兄与我做买卖,我体内生出梦墨来,卖给他一些,他从各地买来奴隶,陪我演戏玩,若我肚子饿了,还可吃他们的些许魂魄。”

    形骸顿时怒道:“你吃活人魂魄?”

    说书人见他如此,连连作揖道:“小兄弟莫要生气,我与其余仙灵不同,吃是吃的,但吃的不多,我吃了一些,那人也不会死,也只是迷糊几天,魂魄又会长全。我在五十里之外有家,不必吃凡人魂魄为生。”

    形骸暗忖:“他说自己没杀过人,我该信他么?”见他神色诚恳,倒不像是说谎的模样,心里信了八成。他道:“你知道这利平的主人是谁?”

    说书人道:“见过几面。”

    形骸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你可知道她到底是谁?有何图谋?”

    说书人肃然道:“此节我不能说,我对那主人发过誓,绝不走漏她的消息,我信守诺言,言出必践,唯独这件事不能答你。”

    形骸无法勉强,又道:“你们仙灵是咱们世上的大敌,数百年前,曾有一场‘仙灵劫’,你听说过没有?”

    说书人点头道:“咱们仙灵里头也分派别,那仙灵劫的一群人瞧凡间不顺眼,要用‘海’淹了‘陆’,所以上‘岸’打杀。我只想来凡间瞧瞧走走,毕竟咱们‘海’里全无规矩,不似这‘岸’上序中有乱,丰富多彩。”

    形骸奇道:“什么海、陆、岸的,海是你们住的地方么?”

    说书人道:“不错,我等仙灵,又叫千变神灵,自称住在海里。而凡间干巴巴的,并无海水,所以叫‘陆地、岸上’。哪怕你们这儿的天界妖界,对咱们而言,也都是陆地。”

    形骸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认得马炽烈么?”

    说书人皱眉苦思,过了半晌,道:“不错,我听到过这名头,他似是被一位‘无形仙灵’救过,成了这‘无形仙灵’的化身。”

    形骸道:“什么是‘无形仙灵’?”

    说书人突然露出极恐惧的神色,道:“无形仙灵是咱们仙灵中的魔鬼巨妖,或是天仙大神,法力无穷无尽,自称‘大道无形’,总而言之极不好惹,即使在我故乡海底,听说也没多少个。那无形仙灵若到了你们岸上,就像海啸一般,岸上的人要倒大霉的。”

    形骸道:“他们现身时,是不是天降光幕,幕上有一层巨影,大的如同山峰一样。”

    说书人紧盯着他,拼命压低嗓门,道:“你瞧见过无形仙灵么?在哪儿瞧见的?”

    形骸道:“是在远方海上的一座岛屿,那是咱们凡间的海,未必是你所说的海。”

    说书人哆嗦了片刻,忽又笑道:“无形仙灵无法长久来到岸上,据传两天之后,必然退去,平素只能依靠化身当做耳目,幸哉幸哉,想当年,我故乡也是毁于一无形仙灵之手,亲友尽数丧生,若非为了逃避此魔,我也不会久居凡间了。”

    形骸问道:“你。。。家人全都死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说书人奇道:“家人有什么稀奇?死了就死了,我反正好好活着,并未遭难,难道还要我哭丧着脸么?你们凡人情绪杂乱透顶,真叫人难以索解。”

    形骸这才知道仙灵脾气古怪,似不知亲情为何物。他想了想,又问道:“你先前好像说过,若凡人得了你们说书人宝物,也能施展这幻灵塑世功?”

    说书人摇头道:“哪有这般简单?一來,若要如我这般搭台排戏,需得功力深厚,就像利平老兄,他龙火功练到第四层,借助我赠给他的梦墨宝戒,方才能造一处径长百尺的戏园子,而这戏园子里情节故事皆简陋至极,不堪入目;二来,需得拜我为师,学这幻灵塑世功口诀,利平老兄是求了我十年,当我园中戏子当了五年,方才有所小成。三来嘛,凡人身上不产这‘梦墨’,即便身怀梦墨宝物,懂得其中诀窍,也是无法施展,最多只不过进入我戏园子时,能够与我抢戏罢了。”

    形骸心想:“我能将气血变作这梦墨,若能练成这幻灵塑世功,岂不加倍方便?即使不用于大处,只需令招式虚实难辨,剑影万千,等若武功增强足足一倍。”于是挠头笑道:“说书人老兄,你这功夫,我又有些想学了,不知你可否指点一二?”

    说书人道:“我不必教,你也不必学,这功夫讲究心有灵犀,无师自通。你先前在我戏中能与我抢戏,就像遇上其余仙灵一样,且胜过了我,其中法门已烙在你脑中,再也忘不掉了。你只需一梦墨法宝。。。。”

    他说着说着,东张西望,从利平肥胖的手指上取下一圈金戒指,抛给形骸,道:“你戴着此物,只要买得到‘梦墨’,就能与我一般建戏园子了,将来功力越深,这塑世功笼罩越广,威力也会越强。只是你们凡人手法粗糙,场面难看,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于是又唉声叹气,指指点点起来,言下自诩不凡,对形骸诸多挑剔。

    形骸见那金戒指极大,可戴上拇指,忽又缩小,原来此物因人而异,并无定性,与沉折那玉带相似。他喜道:“多谢仙灵兄!你如此慷慨,在下定会铭记终生,永世不忘。。。。”

    说书人噘嘴道:“你赢了我,索要之物,我想赖也赖不掉。”低头瞧了瞧,又道:“这利平死了,今后没人问我买梦墨,也没人卖我奴隶作陪,当真无聊的紧。孟行海,你要买梦墨么?”

    形骸慌忙摇头道:“我可没奴隶给你,更不会让你吸我魂魄。”

    说书人笑道:“那你陪我抢戏玩耍,也是一样的,你先前那戏演的甚是精妙,颇出乎我意外,我倒蛮喜欢与你玩。况且你若无梦墨,也无从使出我这幻灵塑世功。”

    形骸道:“多谢老兄好意,但在下不久即将远行,老兄形貌古怪,与我作伴多有不便。老兄乃是仙灵,纵然本领高强,且并未作恶,可若被纯火寺得知,也会招来杀生之祸,老兄还是藏着点儿好。”

    说书人叹道:“这倒也是,罢了,罢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可待了,我就此告辞。你若改变心意,可往东走五十里地,到夕阳山斜光观找我,只需对那个最大的榆树说道:‘我来找那位盗天盗地圣,他名叫‘无奇’。我就会出来卖你梦墨了。”

    形骸笑道:“原来你叫‘无奇’,可我从没见过比你更怪里怪气的人。放心,我定会来找你,却说不定是来找你喝酒谈天的。”

    说书人道:“我不喝酒,酒有什么好喝?你若能陪我抢戏,就比什么都好,我在这岸上久了,见不着故乡之人,也着实挺无趣的。”说完此言,他骤然变作一道金砂,飘上空中,没入暗影。

十五 美人似剧毒() 
形骸聚精会神,又将那幻灵塑世功回想一遍,拔剑在手,梦墨随剑而生,倏然间再多出两道剑影,绕着原物而动,形骸见状,当真如获至宝,喜不自胜。。。

    他自龙火功觉醒以来,遇上敌手,鲜有以武功招式克敌制胜的时候,纵然所用招式精妙强悍,却不过是见招拆招,应对敌人出的题目,而难以掌控全局,令强敌甘拜下风。

    他回思这半年来交战,知道其中缘故或是因他剑招还不够巧,难以真假难辨,虚实不定。他朝敌手出剑出掌,仗着内劲凌厉,兵刃锋锐,敌人未必能挡,可若遇上真正的武学高手,他内力未必能胜,必会陷入苦战。而将这幻灵塑世功练熟之后,非但能造剑影、掌影,连人影、景物、火光、声响皆可随心而成,敌人只要稍有疏忽,形骸立时就能取胜。

    他收剑在手,凝神片刻,突然间剑上变得璀璨夺目,缭乱异常,生出诸般奇异造物,有龙有凤,有火有电,形骸朝前一指,诸般幻象飞向前方,大有灾星降世之兆。形骸毕竟年幼,见状捧腹大笑,心想:“敌人若见了这招,非以为我是剑仙下凡,吓个半死不可。”

    试了半个时辰,他蓦然想道:“无奇使出这功夫时,嘴里讲述故事,声情并茂,那是他们仙灵天性使然,实则并非必不可少。我若与敌人交锋,嘴里若大喊大叫,岂不有失颜面,惹人耻笑?”

    其实那无奇之所以大声呼喊,乃是一门仙人指路的诀窍。一则是因为有趣,仙灵皆乐意如此,并以故事精彩为荣。二是以此定下规矩,拉人入戏。令幻象更真,戏子更为沉迷。如若戏子似拜夫举、形骸那般抗拒,则算违了规矩,会受说书人真气困扰,功力减弱。形骸既然只求以幻象辅佐,以武功取胜,这‘仙人指路法’确也用不上。

    他醉心练武,专心致志,一时间心无旁骛,可某刻冷不丁想起:“糟了,咱们今晚要分派!我可不能再练了。其余人不知脱身了没有?”

    于是收摄心神,冷静片刻,见自己身在宝库之中,烛火微闪,照亮四角。原来那无奇的梦墨仍浮在空中,混合形骸所造梦墨,令景象迥异,形骸这才看穿。宝库中金银财宝数目不少,但那些龙火贵族少年却一个不见。形骸双目搜寻,见地上零零碎碎掉落小首饰物件,一直向外延伸。

    他又好气又好笑:“这群混蛋,居然抛下我跑了,还不忘从宝库中盗宝!”利平求那无奇替他看守此地,利平一死,这儿的珠宝法器对仙灵而言不过是泥土尘埃,无奇自也懒得防盗。

    形骸走出宝库,来到阁楼之外,见马车一辆不见,人也一个不剩。他顿感慌张:“怎么办?我不认得回去的路!”他那冥虎剑本有土地爷指路之效,可离了西海后,这土地爷也摸不着头脑了。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伸手不见五指,形骸下了山,听周围声音,知道自己在树林里,运放浪形骸功,双目敏锐了些,可看清前方丈许。在林子中走了不久,前后左右树木看起来都一个样,形骸暗自心惊,茫然而顾,更感糟糕。

    他没头没脑的兜兜转转,又过了半个时辰,一抹晨曦照入林间,世上回复色彩,光照层次分明。形骸心情却并未好转,他即使能看清树林,也依然不知方位。他不由懊悔:“早知如此,就让无奇替我指路好了。我也当真蠢笨,功夫随时可练,时机却失不再来。”

    却听头顶有一娇嫩声音叱道:“小混账,你深更半夜的乱跑什么?害得我一通好找。”

    形骸闻声大喜,回头喊道:“祖仙姐姐?”果然见孟轻呓正站在一根树枝上,妙目注视形骸,神色不满。

    孟轻呓跃下,给了形骸一记耳光,形骸一痛,心里却仍喜悦,道:“祖仙姐姐,我好生没用,怕自己再回不了家了。你怎生找过来的?”

    孟轻呓嗔道:“母后给你的玉牌上,可知你大抵方位。孟杜冷他们不久前回来,身上带着许多宝物,恰好被我撞见。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说被你在深夜带出去游玩,却被那‘夫友大人’逮住。”

    形骸愤然道:“怎地。。。。成了我带他们出去?分明是孟杜冷找的我,此节缘会可以作证!”

    孟轻呓露出笑容,道:“这孟杜冷不学好,爱吹牛,他还说若非自己有‘真才实学’,施展神通救人,大伙儿都会被那夫友大人杀死。而孟苏瑰、孟瑞英两人则是另一番说辞,后来在我拷问之下,他才‘实话实说’:是大伙儿齐心协力逃出来的。”

    形骸恼道:“什么‘齐心协力逃出来’?他们全是我救的,怎地这般忘恩负义?”

    孟轻呓点头道:“与我想的差不多,那些孩子也没这么大本事。世人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岂会出人意料?”说到此,突然脸色一变,啪地一声,又赏了形骸一嘴巴。形骸惨叫道:“祖仙姐姐,你为何又打我?”

    孟轻呓大声道:“你纵然并非罪魁祸首,又有救人之功,可起先若非你存了放荡无耻的心思,想要出来寻欢作乐,又怎会跑来这里?我本以为你守礼守戒,忍心耐性,哼,孟行海,你太让我失望了。”

    形骸忙道:“天地良心,我可半点不想寻欢作乐,我是怕苏瑰、瑞英她们吃亏,想来大闹一场。”

    孟轻呓想了想,伸出玉手,在他脸颊上轻抚,形骸立时就不疼了。她点头道:“我信得过你,你确实并非那样的人。你通过我几番试探,又岂会贪图其余女子?”

    形骸愣愣问道:“考验?”

    孟轻呓笑道:“你之前瞧见孟杜冷脸上伤势了么?”

    形骸想起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点头笑道:“是啊,我问他是被谁打的,他一直不肯说。”

    孟轻呓道:“昨晚我邀他跳舞,对他巧言令色,媚眼轻语,做了些亲密举动。他这小子猴性发作,想要吻我,被我狠狠教训了一番。后来我找了你,也对你如此,你却无动于衷,倒又让我更看重了几分。”

    形骸不禁后怕,骇然道:“你。。。。。昨晚。。。。。。你为何这般。。。戏弄咱们?”

    孟轻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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