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何欢哈哈笑道:“我这宝贝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那春水鸟一下子气力暴增,将形骸扔上半空,随后一蹿,鸟嘴如弯钩般刺出。形骸侧身一让,惊险地避开,但胸口被划出深深一道口子。
春水鸟绕了个圈,再度来袭,形骸凝神应付,这春水鸟顿时停在半空中,双爪连挥,翅膀连振,鸟嘴疾动,攻势精微奥妙,又如山崩地裂似的。形骸神情惊讶,使梦魇玄功抵挡,此鸟越动越快,蓦然一甩尾翼,形骸背后中了一招,朝地面摔去。
柳何欢叹道:“竟敢与我这春水鸟近身肉搏?它这一击,便是神龙的骨头也能打折了。”
形骸撑地站起,鲁平道:“这畜生擅长天下招式,变化多端,便犹如武学宗师一般,需用道法与它缠斗!”
形骸摇头道:“放心,它力气还及不上那周布。”
杜旅闻言大惊,想起形骸当年胜过周布的诡异剑法,道:“需得速战速决,这孟行海有出其不意的致胜手段。”
柳何欢脸色不屑,无奈叹息一声,又吹哨下令,那春水鸟双翼扇动,蓦然间左一掌寒冰掌,右一招疾风掌,掌力刚猛刁钻,连续不断地轰向形骸。形骸力贯双臂,使辉煌神拳,将春水鸟掌力一一打散。这春水鸟极其善战,立刻又变招应变,它虚晃一枪,并不发掌,竟绕了个圈,朝形骸俯冲。形骸急忙应付,又勉强避过。
杜旅喊道:“丁大哥,你也出手,现在不是高傲自大的时候。”
丁离恨叹道:“连个凡人都拾掇不下,我辈神仙,真是颜面丧尽。”他扬了扬袖袍,从中跑出许多纸人,众纸人变成兵丁,手持利刃,轻轻一跃,已加入战团。
丁离恨身为凶杀神,知晓世间大部分凶杀手段,这“纸丁纸甲”则是其大成手段,这些纸人是世上杀人者信仰所变,有的使毒,有的使暗器,有的兵刃隐秘,有的躲藏埋伏,各个儿动作轻快,没半点声响,又都纤瘦,出招又快又险,难以防范。
形骸与那绿杨春水鸟相斗两百招,难分胜败,按理这厉害至极的纸丁纸甲参战之后,他早该落败惨死才对。谁知如此一来,他竟似由死局回到活局,辗转腾挪,挥洒自如,大有发挥余地。那春水鸟精通单打独斗,敌强愈强,但被纸丁纸甲一扰,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形骸见局势缓和,心想:“这丁离恨与柳何欢都藏了杀手锏,不欲让另一人得知,既然这样,我也当有所保留,静观其变。”
五十四 有起必有落()
杜旅观战至今,心道:“孟行海脱不开身,正是杀鲁平的良机!”他深知离鲁平越近,心境越是平和,越难对他下手,当即全神贯注,潜运神功。
人体之中,喜怒哀乐皆由脑生,其实是因脑中渗出某种药液,才令人情绪变化。这杜旅身为安康神,对躯体操纵深有心得,此刻使得脑中产生药素,令自己变得愤怒异常,绝不会打消杀害鲁平的念头。
他倏然一冲,杀向鲁平,那柄钢骨伞张开,边缘皆是削铁如泥的刀刃。他由上而下一劈,其力不下万斤。鲁平无奈,拍出一掌,挡下这一击。但他正分心施法,一边阻止天兵出手,一边另有旁骛,因此只能施展出三成功力,而杜旅力大无穷,铁了心要杀鲁平,此时两人比拼真气,鲁平身躯一震,神色痛苦。
杜旅喜悦地一笑,急于杀他,转动钢伞,一招横斩,伞边的疾风也好似尖刀一般。鲁平横着一挡,这一回他未能挡住,掌心流血,口中也有血流出。杜旅将伞收起,伞尖处伸出尖刺,凝聚毕生力道,朝鲁平径直捅出。鲁平双掌交错,再硬接钢伞,扑哧一声,伞尖将鲁平双掌洞穿。杜旅狂喜地大吼,手下加重,刺向鲁平心脏。
突然间,钢伞似被丝线缠住,从正中被溶断为两截。杜旅这钢伞也算是一件极了得的神器,万不料竟轻易被毁。他大惊失色,又感到大片丝线朝自己罩下,他反应飞快,匆匆一躲,至十丈之外,见孟行海出现在鲁平身前,道:“大人,你没事吧!”
鲁平笑道:“我没事。”
柳何欢道:“大哥,你这纸兵碍了我的事了!我这宠物足以杀这孟行海。”
丁离恨道:“我看你久攻不下,知道你胜不了此人,这才出手相助。”
柳何欢道:“大哥有所不知,春水鸟能愈战越勇,这孟行海本来死定了。”
丁离恨叹道:“我却觉得此人不过在试探你我,并未全力以赴。”
柳何欢道:“你这话倒也有理,我也这般猜测,这小贼果然奸猾。”
形骸昂首道:“你们两位智计深沉,各怀鬼胎,我只能甘拜下风,却不知你们结义之后,是否也天天彼此算计,引以为乐?”
丁离恨、柳何欢、杜旅三人皆心下雪亮:他们彼此全无信任,只不过这白国利益太大,因而都想从中分一杯羹。三人又皆非心胸宽广,风轻云淡之辈,而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锱铢必报。眼下纵然联手对外,一旦外敌消失,免不了暗中作梗,背后使坏。实则在三神之中,每个人都已盘算出好几条暗杀盟友的计策,也提防着盟友偷袭暗害的可能,这般相互制衡,短时之内,倒也未必不能相安无事。
丁离恨淡淡一笑,说道:“孟行海,你毕竟是凡人,这离间的手段可不高明。”
杜旅道:“大哥、三弟,咱们三人亲自出手,先杀鲁平,再杀孟行海,如此大势已定。”
蓦然间,又有许多人急速靠近。形骸一看,皆是身穿白甲、装备精良的白光卫,为首者正是戴杀敌,何翟、乌康居、湘田、庞镜等人紧跟在后。形骸不免惊讶:“他们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儿?杜旅要保守秘密,无论如何不会将他们招来。”
杜旅更是震惊,喊道:“此乃禁地!谁让你们来这儿的?给我速速退下!”
戴杀敌看看鲁平,又看看杜旅,大声喝道:“圣宗,是你杀了九耀大人!眼下又要杀害宗师了?”
杜旅知戴杀敌并非料事如神之人,谁知竟一语道破天机,他道:“是谁说的?”
戴杀敌指着人群中一少女身影,道:“是鸣儿告诉我实情。”
形骸奇道:“鸣儿,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孤鸣勉强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杜旅愣了半晌,蓦然又恢复沉着神态,道:“众白光卫听令!这孟伍斧实则为孟行海,乃天下恶徒之最,鲁平、九耀两个反贼勾结此人,意图危害我国。我获悉他们毒计,这才禀告身边这两位天界大神,特来铲除奸邪!我现在命你们助我杀了这一众邪徒!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
湘田瞪着形骸,愕然道:“你。。。。你就是那个孟行海?是孟轻呓的帮凶?”
形骸叹道:“正是。”
杜旅道:“我知道前些年,这孟行海装作好人,倒也立下了功劳,你们之中,有不少人被他蒙蔽,心生敬意,然而那不过是他奸计中的一环。再看现在,我与这两位法力无边的大神联手,正要诛杀此贼,彰显天道,此贼已经必死无疑。你们之中,谁若是三心两意,便立即被视为此人同党,一概格杀勿论!”
何翟眉头一松,回头笑道:“都听见圣宗说的了吧,还愣着做什么?”招呼几声,走向杜旅那一边,在场白光卫中只有一小半挪动脚步。何翟“咦”了一声,瞻前顾后,总觉得是杜旅一方有利,硬着头皮跑入杜旅众人之中。
杜旅怒道:“其余那些,你们都想反了?都想死了?”
戴杀敌朝形骸一笑,道:“贤弟,天鹅、如令向你问好。”
形骸道:“你们见过面了?”
戴杀敌道:“是啊,可惜你不在,大伙儿都好生想念你。”
湘田、庞镜走到形骸身边,湘田道:“孟将军,大恩无以为报,我与你并肩作战。”
形骸道:“你知道我做过的事,为何还愿帮我?”
湘田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自己这边也不干净。”随后,她在形骸耳边说道:“玫瑰她是我师妹,她一直很想念你。”
形骸甚是诧异,但也不便追问。
乌康居道:“圣宗,几年之前,若不是这孟行海,我白国已毁于饥荒与兵祸。我们满城百姓的性命,可不是你简单几句命令能一笔勾销的!更何况鲁平大人爱民如子,我们绝不敢对他无礼!还请圣宗收回成命!”大多数白光卫也皆喊道:“还请圣宗收回成命!”
杜旅又惊又怒,道:“反了!全都反了!我才是教皇,这老贼与小贼全。。。。全是反贼罢了!”
丁离恨、柳何欢见状反而欣喜:“这杜旅失了依靠,从此以后,唯有任我摆布。待过了几年,我再将他与另一人除掉,这白国信仰,尽归于我,如此不过百年内,我积累信仰而质变,或许能达到三清境界,成为天庭新主。”
鲁平道:“贤弟,我看不透你,你也看不透这世上的人心。我们都以为信仰所在,便是人心所向,可毕竟信仰遥远,而人心贴近。身边的近邻亲友,便远远胜过那些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灵。”
杜旅喝道:“我实话实说!我杜旅并非凡人,而是中央安康大神,掌管凡人生老病死,就算你们侥幸得胜,也休想杀得了我杜旅,而你们若不投降,我便回天界施法,你们终究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这位天庭凶杀神、五方合欢神,地位皆不在我之下!你们与我等为敌,真是螳臂当车。。。。”
这时,鲁平站起身,走向一根极厚重的立柱,断梁庙中只剩下断壁残垣,却唯有这根立柱始终矗立于大地上。杜旅怒视鲁平,终于闭口不言。
鲁平笑道:“犹记当年,你、我、九耀三人来到这庙中,见此间破败景象,唯独此柱犹存。九耀当时说道:‘此柱正是天意象征,便如我三兄弟情义一般,必将永世长存,坚不可摧!’然后,我们三人跪在这立柱之前,向这立柱发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杜旅,你想必已然忘了。”
杜旅道:“你少东拉西扯!你装作义气深重、清高脱俗的模样,然则至今却从未信任过我!“
鲁平抚摸那立柱,形骸见那柱子表面变得松软、腐烂,竟开始损坏。他心中一动:“这柱子本是完好的,刚才老仙他坐着不动,正是施法摧毁此柱?”
鲁平道:“你可曾想过?为何此柱如此神奇?任凭风吹雨打,洪水冲刷,山崩地裂,天打雷劈,却始终完好无损?是不是风水使然,令它始终屹立不倒?”
杜旅见立柱中的石头宛如松糕般一层层脱落,骤然间,他神色剧变,颤声道:“莫非。。。。莫非。。。。”
鲁平道:“星知老弟曾对我说过:‘白国虽能凝聚信仰,令其十倍于常态,然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终有一日,这莫大的信仰会带来灾祸。当年建造圣墙的灵阳仙,也暗中有此担忧,鲁平兄,若真有那一天,你只需用我教的法门,摧毁这断梁神柱,便能驱散白国圣墙上的仙法,令那些信仰不再强于世间各处。’星知老弟洞若观火,智慧通神,只可惜我到今天,才明白他所说的至理名言。”
杜旅、丁离恨、柳何欢皆惊恐万分,喊道:“给我住手!”三人一齐发难,扑向鲁平。但形骸、戴杀敌同时斩出剑气,砰砰巨响,岛屿摇晃,那三人前进不得。而借由这剧烈震动,断梁神柱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形骸感到空中灵气大乱,神圣的气息离开了圣墙,飞入云层,随即散向四面八方。凡人或对此一无所知,但形骸却觉得这白国已不再如以往一般崇高圣洁。
一切皆归于平淡。
五十五 孤女泣残垣()
杜旅怒到极处,神色凄厉,如同恶虎一般,他喊道:“鲁平!你竟敢。。。。竟敢。。。。”
鲁平不再理他,只对丁、柳二人道:“此城已无奇异之处,两位当真要与老夫拼命?”
丁离恨、柳何欢现出犹豫不决、追悔莫及之色,都想道:“若再缠斗下去,委实得不偿失。事情若真传开,闹到天庭,我若不花费重金,上下打点,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杜旅道:“大哥、三弟!你我有约在先,事到如今,唯有将他们全数杀了!”
丁离恨悠悠说道:“杀了他们,又有何好处?你答应我的事已办不成,我为何还要帮你?”
柳何欢道:“无聊,无聊,早知如此,我根本不必来此一趟,只需向上头上本奏折便了。”
杜旅喝道:“这说的什么话?你们若出尔反尔,我必反告你们一状!你们擅自调度天兵,杀害凡间无辜百姓,罪名未必比我小了!”
丁、柳二神目露凶光,默然无声。
杜旅又道:“这鲁平说不定使诈,让咱们以为圣墙法力不在!两位大哥切莫上当。”
鲁平叹道:“两位都是见多识广的,想必知道这等古今罕有的仙法何等珍贵,施展起来何等艰难。我并非灵阳仙,并无重现这法术的手段。”
丁离恨暗忖:“罢了,再留在此徒劳无益,可我这回损兵折将,白跑一趟,如何能出心中这口恶气?”
柳何欢则想:“听说万仙派正悬赏重金,捉拿孟轻呓,我若能从孟行海口中套出这孟轻呓下落,或能伺机成为万仙之主。”
杜旅见丁、柳无动于衷,再说道:“就算那法术真的没了,这座城仍是我囊中之物,我也愿与两位结为生死之交,从此以后,患难与共。我在天庭权势财富非同小可,对两位可大有益处。”
鲁平道:“杜旅,你当真还看不透这功名利禄么?”
杜旅恨恨道:“老匹夫!你休要得意!我安康神寿命无穷,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手下这些叛徒统统都得折寿!三年五载,一个个都必死不活。”
形骸心想:“这杜旅已然丧心病狂,决不能容他活着。但此人几乎不朽,该如何杀他?用屠魔弑神剑么?”
正在沉思,孤鸣走上前,低声对形骸说道:“爹爹,护着我。”
形骸不明所以,却见孤鸣快步跑向杜旅。形骸不敢怠慢,忙赶到她身边。杜旅看见孤鸣,忽然想道:“可以擒住这小丫头,要挟孟行海,如此还有转机。”他心念电转,思索毒计,设想该如何将孤鸣捉住。
孤鸣在离杜旅五丈远处站定,说道:“杜大仙,你还记得神农堡么?”
形骸心想:“神农堡?杜旅与那鬼地方有何关系?”然而却见杜旅顷刻间变得脸色煞白,神情若丢魂野鬼一般。
杜旅惊惧不已,道:“你。。。。你如何会知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孤鸣浅浅一笑,道:“我的血。。。。我那尸体的血,还好喝么?”
霎时,杜旅发出一声惨绝人寰地哀嚎,双膝一软,竟摔了个屁股着地,以此人的身手功力,举动竟如此狼狈,当真匪夷所思。他道:“你。。。。你的血?你的血?”
他眼中闪过一阵雾气,雾气之后,四周变得漆黑阴森,妖影飘忽。他看着孤鸣,见这可爱的小女孩儿变得骨瘦如柴,浑身乌青,恰如当年在水缸中惨死的那个小琦。他放声尖叫,喊道:“血!血!可我早就把那血都吐干净了!过了几百年,为何。。。。为何。。。。你还在?”
众人不知究竟他有何往事,但听他叫的如此凄惨,不禁心下胆寒,毛骨悚然,仿佛也能见到追魂索命的鬼怪。以在场众人的武功身手,寻常鬼魂并不可怕,但他们都能认定杜旅所见的那个鬼魂定然可怕至极。
那小女孩儿伸出纤细的手,那手真是脆弱极了,似乎一下子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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