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面对的,又多半是其中最为厉害的首领。”想着想着,众人一颗心如沉入深渊,鲁檀更是躲到鲁平背后,不敢再看。唯有鲁平、杜旅、九耀知道形骸若能胜过这怯翰难,此事仍大有转机。
怯翰难微笑道:“是你小子前来送命么?”
形骸道:“你与戴大哥动手过,消耗了力气,我也不占你这便宜,你不妨好好歇歇,能多活片刻是片刻。”
怯翰难脸上闪过一丝杀机,但转眼又平静如常,笑道:“我击败那叛徒,实不费吹灰之力。你倒也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难道只有嘴上的功夫了得么?”
形骸道:“我人就在此处,你想试试我功夫如何,只管出手一试。”
怯翰难冷笑一声,答道:“那就如你所愿!”蓦然间,双手齐动,拳影缭乱,正是先前对付戴杀敌的第一招“太初金刚拳”。
形骸使梦魇玄功,也变出百千手掌,将怯翰难攻势挡下。怯翰难心中一凛,才知这白仙将功力确实不凡,当初在大雪山胜过楚项四人联手,未必全是倚仗鸿钧逝水。他立即变招,直拳化作勾拳,弧光破空而至,转眼又是百招。形骸不架而走,避开他的拳力,只听乒乒乓乓,地面被怯翰难打得塌陷开裂,留下大洞,竟有地下泉水涌上。众人早料到怯翰难功力卓越,可却不料强到这般地步。
怯翰难神色得意,金光闪烁,霎时已追上形骸,挥拳打来,但形骸在空中生出一股新力,如蝴蝶振翅,又躲开此招。怯翰难见形骸身法奇特,眉头一皱,再追再打,拳影好似一场暴雨。形骸身法时而灵动,时而飘忽,时而诡异,时而优雅,做出种种不可思议、如梦如幻的动作,怯翰难招式虽强,真气虽盛,却半点奈何形骸不得。
怯翰难久居梦海边境,顿时认出其中奥妙,道:“这是仙灵的功夫!你是仙灵?”
形骸道:“你只知仙灵可以生幻,却不知凡人亦能遁梦?”骤然间出手还击,啪地一声,一记耳光打在怯翰难左脸上,这一掌运上八成力道,可怯翰难身上金光流动,只是脸颊红肿,几乎并未受伤。饶是如此,怯翰难大怒,变拳为掌,打出一道雄浑掌力,形骸化作虚体,往右飘移,此掌远远飞过战场,击中圣墙,墙体一震,墙上卫兵有几人站立不定,纷纷摔倒。
形骸心想:“此人凭借那法术,体内真气已远胜过与鲁老仙交手之时。”
世人皆知觉醒者真气可分九层,也通常以此衡量强弱,却不知一层与一层之间差距亦是极大,初入第八层者与第八层大成者真气相差几达一倍,初入第九层者比第八层大成者又强了一倍。当年藏东山与利针茅皆练成龙火功第六层,但藏东山非但剑术、体魄远胜利针茅,真气亦强了许多,因此若有两位与利针茅相若的高手夹攻藏东山,胜负之数,实难预料。
几天之前,形骸初见这怯翰难时,察觉此人真气不过与初窥第九层龙火者相当,然而此刻却已近第九层龙火大成,如此方才胜得过戴杀敌。他原本不明白为何这人在短短数日之内竟能这般突飞猛进,可刚刚戴杀敌不惜性命地猛攻怯翰难,却令形骸瞧出了端倪,略一思索,已知其中道理:这怯翰难暗中使诈,用类似潘郎“万夫锻金诀”之法,增强自身功力。
在猛犸国派出的十大高手中,有四人正暗中使用仙法,将真气传送至怯翰难体内,使得他力气大增,防御严密,真气也源源不绝,可以尽情施展威力极大的招式而无虞力竭。此法更类似于当年孟轻呓所传的“隐士出山阵”,以道术士操纵武者,令那武者顷刻间变作武法双全的大高手,纵横敌阵,无可阻挡。
这怯翰难看似单打独斗,其实正集合五大高手之力出战,形骸只要战而胜之,便能一举打赢五人。
若他使出死灰隔绝术,转眼便能破了此法,随后这怯翰难唯有任他宰割的份儿,但形骸左思右想,决定与他周旋,令怯翰难与幕后术士同时耗尽真气,这么一来,非但拆穿了此人把戏,更不必对付更为棘手、法术神妙的仙术士。形骸第八层冥火功已至圆满,且是自行练成,运用精熟,而这怯翰难的功力毕竟来自外人,搬运之际,损耗着实不小。他此法看似巧妙难防,实则反而害得四位仙法大师难以施展拳脚。
眼下两人恶斗,形骸采取守势,能躲则躲,不能躲则挡,总叫这怯翰难无功而返。而怯翰难拳掌腿脚越来越强,一招一式皆有石破惊天之威,却总是收效不佳,反而被形骸寻隙反击,打中头脸,留下一道道红印,他受伤极轻,可这等羞辱却令他心浮气躁,体内真气好似东流之水,一去不返。
猛犸国人对形骸大声怒骂嘲讽,说他是缩头乌龟,可心中却很不好受,白国众人则渐渐生出希望,有时见形骸身手优美无比,从惊险万分的险境中脱困,更是高声替他喝彩叫好。
斗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形骸与怯翰难对了一掌,怯翰难手臂一震,真气似运转不及,这破绽转瞬即逝,可如何瞒得过曾与万夜皇、剑海太子等魔神相斗的形骸?形骸长啸一声,一招“五龙内乱”,一指破了怯翰难护体罡气。在怯翰难身后,有四人同时盘膝坐倒,身上绽放金芒,双手捏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脸上汗如雨下。怯翰难则咬牙切齿,不住抵挡形骸这由内破外的绝学。到了此际,敌我双方都已瞧出这怯翰难是在以多打少,暗中捣乱。
形骸冷笑道:“北牛一世英雄,可惜看错了你!”再一招“土行神龙拳”,力如山崩,怯翰难“哇”地一声,鲜血吐了一地,那四个仙术士也一齐喷血,扑倒雪中。猛犸国勇士发出惊恐的喊声,白国则喜出望外,欢呼声直入云霄,鲁檀眼中闪着光彩,拼命拍着小手,一张俏脸宛如朝霞,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形骸正欲结果此人,周布闪身而至,挡在形骸身前,手掌垂在身侧,蓄势待发。形骸叹了口气,一步飘开数丈。如今对手只剩两人,但也许每一人都远比这怯翰难高明得多,形骸虽胜了怯翰难,可担心冥虎风剑发作,遂立即调匀真气,收摄心神。
周布叹道:“皇上,以你的绝世资质,只需在我门下修习两年,便足以与我不相伯仲,又何必急于求成?若遇上真正的高手,徒然自取其辱罢了。”
怯翰难惨然一笑,道:“师父说的有理,只可惜我。。。。未听你的,愧对。。。。大家。。。。”说罢又吐出一大口血,众将士忙取担架,万分小心地将怯翰难抬至一旁,军中神医立即送来灵丹妙药,怯翰难服下之后,呼吸渐趋平稳,兀自有说有笑,似不将这场大败放在心上。
形骸看看眼前这老者,又看看他身旁另一敌人。那人一头白发,可脸庞似约四十岁年纪,胡须杂乱,神色忧郁,似是个落魄潦倒的乞丐,却无意间拾到了光鲜亮丽的华服,万万瞧不出竟是与这周布旗鼓相当的高人。
周布道:“我观阁下与皇上比武,却始终未有火光罩体,不露半点内家底子,又不显露真面目。恕我孤陋寡闻,实认不出阁下是何人,更不知世上有孟伍斧这么一号人物。”
形骸实则是用放浪形骸功,隐藏冥火迹象,是以不显端倪。他答道:“世间奥妙无穷,前辈纵然渊博,也未必能通晓万物。”
周布笑了笑,对士兵说道:“将那女子与月舞者放了!”
众将士望向怯翰难,怯翰难道:“恩师所言,便是我的旨意,还不速速放人?”几个士兵这才替湘田、庞镜松绑。湘田擅长木行龙火,真气又强,已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庞镜受伤远比她轻,强忍着伤,扶住爱侣,神情愧疚万分。形骸将他二人接回,湘田苦笑道:“伍斧将军,先前对你口出狂言,真是愚昧无知至极。”
形骸道:“此事何足挂齿?你二人速速返回墙后。”
湘田低声道:“我与这老头动过手,他掌力可怖,决不能与他硬拼。”她瞧出形骸使的梦魇玄功与瑶花河绝学“梦花生灭掌”颇有相似之处,但这老者真气浑厚,使得是刚猛无俦的功夫,任何花巧手段,只怕都难占上风。
形骸点头道:“我自有办法。”
湘田朝他一笑,敬佩之意又深了几分。
庞镜低头垂泪道:“是我累了田儿,更是我累了大伙儿,我实在无用,还不如死了的好。”
形骸道:“孩子,谁年轻时不曾犯错?你所作所为,是为了守卫家园,守护亲人,纵然莽撞了些,可却远比何翟之流令人敬佩。”
五十七 遍览乾坤外()
庞镜身子发颤,眼中重又焕发了生机,形骸在两人背上一推,两人如风中纸鸢般回到圣墙上,九耀、鲁平将他二人稳稳接住。
周布凝立不动,突然间,遍体金光好似漩涡,由金变红,由红变白,好似烧红了的铁条,最终,一切光芒似融入他体内,存于他皮肤之下。形骸见这等异状,知道此人绝非易与,不由地碰上青阳剑柄,但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松开。
周布道:“此招名曰‘化神掌’,得观造化,收获神通,以此得名,你若能接我三掌,老夫甘拜下风,决不再出手。”
形骸道:“前辈当真只约定三掌?”
周布笑道:“此掌牵动我全身阳火,故只能打出三招,三招之后,老夫身心俱疲,便是有心再斗,也是无济于事。”
形骸只觉这周布体内真气沸腾,却又似被困在狭小之处,不断碰撞,不断膨胀,一旦爆发出来,只怕连圣墙都能摧毁。他左掌伸出冥虎剑,点头道:“我以宝剑接前辈神掌。”
周布略一颔首,左掌极缓慢地外推,刹那间,形骸的四面八方都被坚硬的气墙封住,周布掌心炽热得放出白光千道,形骸呼吸一窒,感到这掌力沉重得无可形容,仿佛吸住了自己,令人无可逃脱。
形骸当即施展心灵剑诀,一招“返璞归真”抢先刺向周布,剑刃只稍一触碰周布掌力边缘,蓦然一声巨响,大风冲天而起,巨力狂暴肆虐。形骸长剑弯曲,紧接着人被弹飞,撞在圣墙之上,圣墙上登时光芒溃散,出现道道裂缝,形骸从墙上摔落,啊地一声,张开嘴,血染白雪。
杜旅骇然道:“他。。。。竟能破开圣墙?人力如何能挡得住此掌?”
鲁平道:“此墙能防护世间一切法力,却唯独挡不住灵阳仙的高深阳火。这老者功力未必胜得过伍斧,可他这掌法实是巧夺造化,只怕连巨巫也能伤得。”
鲁檀急道:“爹爹,叔叔,快,快救救伍斧将军。”
众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无计可施。杜旅喊道:“伍斧将军,先回城内,我转瞬就能医好你!”
形骸站直身子,蹒跚地走了两步,突然一跃,已回到周布面前,周布见形骸胸甲上遍布血迹,却又凛然无惧,微笑道:“真是好汉子!第二掌来了!”说话之间,右掌徐徐伸向形骸,化神掌力再度困住了他。
突然间,形骸半蹲半跪,长剑驻地,身边出现五件兵刃,分别为刀枪剑盾锤,那五件兵器上光芒如水,汇聚到形骸剑上。周布微微一愣,不明所以,但他身后那潦倒汉子吃了一惊,说道:“他也是灵阳仙!”
周布奇道:“真的?你如何知道?”
那汉子答道:“这是日月幽明法!为千万楼至高无上的法术。”
周布道:“那倒要领教了!”说罢单掌加速,这一掌直如吞陆巨浪,元龙坠天,夹杂狂风暴雪,朝形骸涌来。
形骸剑闪金光,再度迎向周布,他用此法倒并非想召唤元始天尊,而是想起当年施展此招,甚至挡下了那巨巫应烛的吐息,或许也能对付得了这化神掌。他这办法倒也并非不对,日月幽明法确实本也可用来自救,但他如此仓促地更改仪式,令这法术防护之效大打折扣,只听再一声轰鸣,形骸这一回被打得陷入墙中。墙上卫兵大呼小叫,接连坠下墙去。九耀袖袍一卷,将坠落之人救回原处。
鲁檀颤声道:“伍斧将军要死啦!这墙也要倒啦!”
鲁平喝道:“你胡说什么?”只是至此地步,连鲁平自己也全无把握能胜得过这可怖可畏的周布,更何况他决计不能出手。
形骸身上铠甲支离破碎,面具也破开大半,不过仍遮住了脸庞,他已是遍体鳞伤,浑身血流如注,却见他足尖一点,已然返回场中。猛犸国崇敬视死如归的勇士,见形骸仍然不退,屹立不倒,都发声替他喝彩。
周布气喘吁吁,双掌如患了寒热病般略微发抖,他道:“你还要接这第三掌?我这第三掌叫做‘须弥芥子’,双掌齐出,一旦发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形骸摇头道:“不,不必了,是你输了。”蓦然长剑一点,周布不见他剑上传来剑气,惊讶欲问,突然眼花缭乱,头脑剧痛,心脏狂跳,身上真气大乱,他大吼一声,捂住脑袋,喷出一口血箭,直挺挺向后躺倒。他身边众人大骇,查看周布情形,却见他身上全无外伤。
那潦倒汉子道:“他伤了心脉,你这是什么功夫?”
形骸道:“此乃心灵剑诀。”这剑诀要领,在于承受敌人攻势,累积伤情,逐渐与之心灵相连,在那之后,便已掌握了对敌人生杀予夺的大权。周布功力与形骸不相伯仲,因此形骸能以此法胜他,若换做玄秦、拜登、万夜皇等,则仍力有不及。他敬佩这老者为人,故并未痛下杀手,以这老者的修为,只需修养数月,应当便能痊愈。
鲁檀见形骸反败为胜,喜得蹦蹦跳跳,一激动,抱住鲁平,在他脸上一亲,笑道:“爹爹!还剩下一个老病鬼,我们赢啦,赢啦,对不对?”其余人也都欣喜万分,何翟眼珠一转,抚须笑道:“咱们仍可以派上八人,这最后一个敌人,不如由我来对付。”他想着自己身为白仙将军,与形骸地位相当,总不见得一味龟缩不出,若能胜得过这最终一敌,说出去定然十分光彩。而虽说这最后一关听来要紧,可毕竟是未必能真正出手的,往往当关者不见得有何真实本领。
潦倒汉子见周布无性命之忧,飞落马鞍,眉头紧锁,在形骸面前来回踱步,似在思索难题。形骸闭目凝神,伤势略有好转,这才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潦倒汉子道:“你不以实名相告,我自也不便说实话,便叫我‘神往’好了。”
形骸听他口音,竟与庞镜颇为相似,道:“你也是东海盟来的?”
神往道:“正是,伍斧兄,你的名头,我也久有耳闻。”
形骸奇道:“你听说过我?先前你亲口说我这姓名乃是捏造。”
神往道:“一万年前,有一位灵阳仙伍斧,他是我千万楼中一位鬼鬼祟祟的人物。你能施展日月幽明法,或许正是那位伍斧的转世。”
形骸霎时打了个冷颤,道:“你。。。。一万年前?你是一万年前的灵阳仙?”
神往摇了摇头,指着怯翰难等人,说道:“我对他们这么说,他们都不信,若不是我显露了一手仙法,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肯让我上场的。况且他们本也未料到会当真斗到最后。”
形骸仔细打量这潦倒汉子,总觉得此人难以捉摸,真假难辨,他道:“连猛犸国那边,也不知你真实身份?他们如何准许你入朝为官?”
神往道:“我并非猛犸国的官,只是来看看现如今的灵阳仙光景怎样。”
形骸望向怯翰难,道:“你觉得怎样?”
神往道:“除了你与周布老弟之外,其余都不成器,不过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