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道:“这大半夜的,你们血族不用睡,我可真得闭眼了,不然明日如何打仗?”
扶贺嗔道:“你自己说睡不着的,况且与咱们对峙的是沈水大人,大家不过是装模作样,僵持不动,怎会真打?”
形骸想起此事,不禁皱眉,道:“此言差矣,前些天,咱们与她的人不是起过冲突了?”
扶贺苦笑道:“是她那个伯爵义子是个白痴,一场误会而已,幸好没酿成什么大祸。”
原来五天之前,扶贺与沈水公爵约定假打一仗,由沈水一方挥师攻打狂蜂军占据的祖魔城,这祖魔城本是谢无伤公国要地,城中有大宝石矿,自来各方必争。扶贺将此城让给沈水,也算是送给她一份大礼。岂料那攻城将军竟当真动用精盐火炮,轰击城墙,炸死狂蜂军许多将士。
随后,形骸、秽留杀入敌军,将这人捉回城中,此人叫做苏长勇,仗着受沈水宠信,竟毫不内疚,反而说道:“打仗岂能全无伤亡?咱们要演戏,就得演得货真价实才行,若不流血,不死人,传扬出去,岂不是弄巧成拙?”形骸大怒,狠狠教训了此人一顿,这才下令撤军。不久,沈水公爵亲至,痛斥那苏长勇,与扶贺澄清误会,化解过节,此事才算平息。
形骸道:“我瞧沈水公爵那一边似乎对咱们有些不满。”
扶贺道:“她本人绝无恶意,但她军中知道咱们与她是同一伙的人物可不多。大人她对我们恩重如山,若不是她,我早就死了。而若无她早期出人出力,咱们狂蜂军连军饷都发不出来呢。眼下我们纵然吃了些小亏,可也只能忍耐。”
形骸道:“这倒也是,有恩不报非君子,似我这等正人君子,自来是有恩必报的。”
扶贺笑道:“你又自夸,真不害臊。”忽然间,脸色又变得惶急起来,道:“唉,我一看到你,就全忘了烦恼,差点耽误了正事。我师父不见啦!我已经两天两夜没见着他了。”
形骸道:“我爱徒还不见了呢!而且已然一个月零八天。。。。”
扶贺道:“我答应过帮你找他,一直也没闲着,只是全无线索,力有不及啊。你先帮我找师父,好么。”攥住形骸手掌,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看着形骸,满眼哀求之情。
形骸拿她没辙,道:“就依你,不过你为何这般着急?你师父是个疯老头,跑不见人,有何奇怪?”
扶贺咬了咬嘴唇,道:“是师父将我变作血族,而且他常常喝我的血,他与我之间。。。。心有灵犀。”
形骸恼道:“好个老色鬼。”
扶贺道:“你吃醋了?”
形骸一惊,忙道:“本仙怎会吃醋?只是恨这老头太欺负你。”
扶贺笑道:“那你就是心疼我啦,哈哈,小女子多谢大仙。被你这么一说,我心情立时好得多了。”
形骸道:“你快说正经的!”
扶贺立即答道:“不错,不错,该说正事。我今夜突然间很是不安,心里抽紧,不知怎地,总觉得很不对劲。我总觉得师父他。。。处于极大危险之中,非得快些去找他。”
形骸虽嫉妒这魏风吸扶贺鲜血,但仍道:“不错,这档子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现在何处?”
扶贺道:“我就是全无头绪呢,就先来找你了。”
若是在阳世间,形骸道法精妙,莫说找个老头,便是找一只蚂蚁,也未必不能办成,但阴间全无龙脉,他这身道法大打折扣,找起人来便束手束脚,他叹道:“那先去他住处找找吧。”
扶贺拍手道:“好主意,我怎地没想到?”
形骸瞪着她道:“你就是想将我扯进来,对不对?”
扶贺微微一笑,道:“或许是吧,因为结了血契,我做什么事都想与你在一块儿。若非你这人假正经,我恨不得整日价粘着你。”
形骸道:“什么鬼话,没羞没臊!”扶贺做了个鬼脸,拽着形骸跑出了屋子。
两人找着魏风屋子,见屋中事物凌乱,柜倒箱翻,形骸心中一凛,道:“有贼人闯入过。”
扶贺道:“这是我翻的。”形骸哭笑不得,道:“你早就来过了?”
扶贺道:“是啊,但找了也是白找,所以找你来试试。”
形骸问道:“他家有什么人么?”
扶贺道:“先前我来时,地窖里关着几个小血奴,但他们全不知情,看来也不像撒谎。”
形骸暗忖:“这魏风毕竟也是极古老的血族,行径习惯比庇护院好的有限。”
他在屋中上下找了一圈,忽见桌案上有一纸碎末,约莫小指甲盖大小,似是魏风为了泄恨,将纸一把火烧了,只剩下些焦黑碎屑。
扶贺叹道:“我也瞧见啦,可本来那信纸全烧没了,剩下这些,又有何用?”
形骸哈哈大笑,道:“又有何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本仙面前,但剩下一丁点零碎,便足以得见旧貌了!”遂使孟轻呓所传道法,暗运天脉法则之理,将纸屑一捏,那纸屑浮上半空,成了一尺长宽、墨绿透明的信纸。
扶贺喜道:“你竟有这本事!”正欲伸手,形骸道:“不用。”手指一拨,信上字迹全投在了墙上。
信中写道:“老阴犬!老阉贼!多年之前,你心恶胆狠,丧尽天良,害我痛苦至深。我杀你妻儿,亦不足泄恨!你我皆命不久矣,然而此仇怨不共戴天,若有胆,至旧时老宅,了断仇怨!若你忘了老宅何处,就在那葛山梅岭下,卓然溪水旁。”
形骸奇道:“害死魏风前辈满门的,不是谢无伤么?”
扶贺握住形骸手掌,掌心冰冷,道:“师父说过,他本将妻子义儿藏在安全之处,是他家中一老仆人告密,才致使她们惨死。他后来才知道,那老仆本就是师父仇家,他对师父恨之入骨,可又自知远非师父敌手,于是隐姓埋名、乔装打扮,在师父门派中潜伏,只为寻觅良机,一举令师父万劫不复。”
形骸道:“这人心机之深,胆识之强,倒也绝非一般。”
扶贺道:“师父生平最恨者有三,一者是庇护院院长,二者是谢无伤,三者正是那位老仆。而这三者之中,这老仆尤其令他痛恨。但是这老仆早已被师父亲手杀了啊?”
形骸道:“要么是此人逃过一劫,并未真死。要么。。。。”
扶贺骇然道:“要么是敌人布下的陷阱!”
九十二 六丁六甲阵()
形骸道:“葛山梅岭,卓然溪水又在哪儿?”
扶贺道:“这可真不知了,得找人问问,想来离此不远,他们约定死斗,又岂会大费周章,挑百里之外的地方?”
突然间,屋外有士兵喊道:“统帅大人,逮住个奸细!”
扶贺与形骸对视一眼,闪身出屋,见一士兵用长枪指着一瘦弱女子,那女子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扶贺问道:“怎么回事?”
那士兵道:“启禀大人,我见这奸细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想要逃出营地,便将她捉了。”
那女子掩面哭道:“饶命!我并非奸细,而是魏大人血奴!是屋子里的魏大人放了我的,他吸了我的血,随后便还我自由。”
扶贺心中一动:“莫非这女子知情?”问道:“你逃出来已有多久了?”
女子说道:“已经两天多啦,我躲在营地木箱背后,两天不曾吃东西,实在饿得忍不住,这才。。。。”
扶贺道:“你可知魏大人去了哪儿?”
女子道:“大人收到一封信,登时变得极为愤怒,将那封信一把火烧了,又道:‘葛山梅岭、卓然溪水?好,好,好!韩老贼,此地唯有你知,果然是你,你居然未死?此回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他说自己此去未必能活,所以将我释放。”
形骸微觉沮丧:“即使我未复原那封信,这女子也将这重大消息说出来了。”
扶贺道:“他是否说那地方在何处?”
女子摇了摇头,士兵却喜道:“大人,你可问对了人。我恰巧以往是葛山下的孤魂野鬼,葛山有一卓然溪,也是非常隐秘,鲜有人知的,若非在那儿住了数十年,决计找不到那儿。。。。。”
扶贺道:“快详细说给我听!”
士兵转动枪尖,在泥地上画了图案,一尺一寸,一转一回,说的异常清楚。扶贺见这士兵头脑机灵,但却只是一‘夜猫’军衔,似乎是新来的,问道:“你是龙火亡者么?叫什么名儿?”
那士兵道:“小人叫徐寇,龙火功造诣粗浅得紧。”
扶贺心想:“看来是他疏懒松懈,这才毫无作为。”道:“等我返回,就升你的职。你带这位姑娘下去,就说奉我号令,让她吃好穿暖。”
那两人面露喜色,连连道谢。扶贺命人牵来两匹亡灵马,皆是脚力上乘的良驹,旋即出发。
依徐寇所言,那葛山离城外不过二十里地,但却荒僻崎岖、凄凉冷清,山石陡峭,草木干枯,尤其在夜间,当真连鬼影都瞧不见一个。
两人顺着溪水找寻,途中多有分岔,但徐寇曾一一说得明白。形骸眼尖,指着一处高坡道:“在那儿似有火光。”
扶贺笑道:“那徐寇指点得当真滴水不漏。”
形骸道:“小心谨慎,不可有丝毫大意。若魏风前辈当真遇险,那地方危险至极。”
临近那火光处,扶贺心中越来越悲,她压低声音,道:“师父他只怕。。。。只怕已经。。。。”
形骸暗叹:“魏风前辈学究天人,手段何等神奇,确是一代鬼杰,难道当真丧命于此?”
这林子阴沉严密,树枝横竖交叉,有时如同树山树墙,看似找不到通路。但扶贺在地上找到几处脚印,这才能绕过去。走了许久,见那火光来自一白骨搭建的阁楼。白骨在阴间最为常见,有些树木也似白骨模样,故而亡魂多以白骨为材,造物建房。
形骸、扶贺皆想:“若不是这火光,我决计找不到此处。此楼何等隐秘,若不是那老仆走漏消息,魏风家人绝不会遇害。”
阁楼大门紧闭,形骸伸手一推,门却并未锁死,无声无息地开了。形骸剑上燃火,登时将此地照得通明,仿佛各个角落都点燃了明灯一般。扶贺“啊”地一声,躲在形骸身后,道:“太亮了。”
形骸叹道:“青阳本是乾坤主星,比如今凡间的红阳更为古老。你们畏惧红阳,自也有几分畏惧这青阳。不过自从青阳被封印于妖界,其火已黯淡了不少。”
扶贺笑道:“你有功夫卖弄学识,不如行行好,把这火焰变暗一些。”
形骸无奈,改用冥火,照得各处杂影斑驳,反而更可怖了。这一楼地形窄小,分成众多隔间,并无打斗痕迹。两人上了二楼,立刻见到魏风倒在大堂中央。
扶贺险些扑上前去,形骸将她抱住,摇了摇头,环顾一圈,觉得这二楼比一楼大了数十倍,足容纳得下十头巨鲸了。此层与从外看来大小截然不同,他们已陷入了阵法之中,因此空间扩张,方位已然挪转。
魏风身旁浮现出六个甲士,六个剑客,蓦然猛攻过来。甲士动作不快,可势大力沉。剑客身手敏捷,却躲在甲士之后。形骸横斩一剑,剑光横飞,将甲士斩得四分五裂。剑客丝毫不乱,绕至形骸、扶贺两侧,形骸手腕连转,发出六道剑芒,将剑客也刺得粉身碎骨。
扶贺放下心来,道:“敌人用的是什么阵法?”
形骸道:“似是一门六丁六甲阵,只是单凭此阵,决不能害得了魏风。”
忽听得黑暗中有人嘿嘿发笑,此人声音尖锐奸邪,好似鬣狗一般。扶贺喊道:“藏头露尾的孬种,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那人笑道:“魏风自然是死了。扶贺、孟行海,你二人也绝活不得!”
扶贺愤怒之余,心中一凛,道:“你早知道我们会找到这儿?”
那人道:“山人神机妙算,岂能不知?”
扶贺略一思索,想起一事,打了个冷颤,道:“那徐寇与血奴全是你的人,是你故意引咱们来此!”
那人得意地大笑,说道:“是啊,是啊!魏风这老狗容易骗,你们两个小的也蠢笨至极!他一瞧见我那封信,便想也不想地步入我这陷阱。”
扶贺皱眉道:“你并非那姓韩的老仆,又是如何得知师父这最大的恨事?”
那人又道:“我不说了么?山人掐指一算,便无所不通,无所不窥。我非但算死了魏风老贼,更算定你二人必死无疑。”
嗖嗖声中,先前那六丁六甲的碎骨疾飞而至,变作一匣子,将青阳剑裹住,形骸手一震,青阳剑已被那匣子夺走。
那人道:“六丁六甲,专封神兵,孟行海,你一身神通全在这青阳剑上,若无青阳剑,你便威风不了。我为了对付你,可是下了极大的苦功哪。”
扶贺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笑道:“叫你们死个明白,山人乃荷华公爵门下第一道术士,蛟童侯爵是也!今日凭我蛟童一人之力,杀了这青阳剑客孟行海,再擒住狂蜂军魁首扶贺。这正是:小妖嚣狂闹公国,蛟侯出手定江山。”
扶贺取出弓箭,将寒霜凝于箭矢,对准空中,却不知那声音来自何处。这时,屋中六个方位升起六根柱子,柱子顶点处各有一宝石,宝石中光芒绽放,射来六道红光。形骸早在提防,抱住扶贺,身形晃动,全数避过。红光转向,追踪形骸、扶贺,其中一道红光在墙上一弹,擦中两人。形骸只觉微微一热,并未受伤,扶贺却痛的大叫了一声,伤处一片黑色焦痕。
形骸喝道:“是阳间的红阳?”
蛟童道:“这六枚舍利子得自阳世南方六位苦行僧,他们在阳光下曝晒坐化,体内舍利饱含红阳之光,且坚固无比,牢不可破,对我等阴间血族,只需轻轻一照便足以致命。唉,要我如此对待自己同胞,委实有些于心不忍。”
扶贺道:“你别管我,我有法子躲开。”
形骸道:“四面八方都是明镜,这红光方向不定,你独自一人是躲不开的。”
舍利子再发光芒,刹那间,大堂中红光纵横交叉,密集如网。形骸在扶贺身上一拍,顿时山墓甲将她罩在其中,密不透风,红光一来,全被山墓甲遮住,丝毫伤她不得。
形骸笑道:“你这舍利子也不怎么样,快照本仙,本仙就当晒太阳了。”
蛟童“啊”地一喊,万不料形骸竟有这等法术,他急忙念咒,墙上黑幕上出现漫漫铭文,闪着血红的光彩。形骸抬头张看,道:“这又是什么花样?”
蛟童狞笑道:“很快便叫你知道厉害!”
扶贺蓦地喊道:“快躲!”张弓射箭,正中形骸后背,形骸心头一震,只觉寒霜覆体,道:“扶贺?”
扶贺骇然道:“我身子不听使唤,我被这人掌控了,这。。。。这。。。。”
蛟童道:“魏风为扶贺重生之父,我以魏风之血灌注铭文,一旦发号施令,她休想抗拒!你若想制住她,嘿嘿,先撤去这铠甲如何?”
扶贺身子倒退,箭如连珠,形骸随手将箭矢挡开,心想:“事已至此,唯有试试那功夫了。”骤然一冲,已至扶贺身后,掌上暗光浮动,好似大雾遮星,拍在扶贺肩上,那掌力穿透山墓甲,渗入扶贺经脉,扶贺娇躯一软,抱住形骸,已然恢复如常,她道:“好了,我怎地。。。。复原啦?”
形骸心道:“侥幸!”此招乃是星知大师最为高深的绝学,名曰“辉煌神掌”,其掌力可驱散世间法术。也是形骸近来功力渐增,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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