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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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 第4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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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前进一尺,需耗费极大力气;而若敌人想要远离,则又变得难以逃离,近在寸许之间。那祝刚朝前突进,只觉得艰苦卓绝,两者相隔远得叫人绝望,不得已唯有收招,待欲变招再斗,白雪儿手掌一切,正中祝刚额头。

    此招也有名堂,叫做“森罗万象”,那祝刚眼前霎时涌现出繁复景象,似有无尽之喜,唾手可得,又有无穷之悲,万世难度。祝刚心中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喜怒无常,朝生暮死,他惨叫一声,吐出血来,从空中坠落在地,砸得地陷尘扬。

    白雪儿在空中盘旋,似人化成龙,又似龙化了人,人龙合一,于是蜃幻丛生,雾影无际。忽然间,那祝刚翻身跃起,此人极度顽强,对死亡畏惧万分,竟然中了那一招后仍有一口气在。白雪儿面无表情,蓦然朝祝刚俯冲,其姿态宛若白龙潜海,声音则恰如天龙齐鸣。张轻羽等见那架势,心中一惊,全数朝山石树木后躲避,但听嚓嚓声响,泊泊之音,好似靴踩雪地,又如冰雪消融,一股白茫茫的大雾遮蔽了小岛。

    众人猜测这白雾有异,于是屏住呼吸,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白雾散尽,众人睁目观察,却见岛屿上的花草树木,皆染成了透明异色,就好像水晶一般,众人再互相查看,皆无异状。

    远处站着两人,一人是那祝刚,一人是那异象。祝刚已成了水晶雕像,僵直不动,而那异象望着雕像,微微点头,似极满意这一杰作。

    张轻羽道:“她是仙灵?”

    金眼神道:“看着像,但此处怎会有仙灵?”

    伍白首道:“这小岛定有古怪。”

    张轻羽缓缓说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仙灵救了咱们的命。”

    异象似穿着风织成的袍子,上头色彩缤纷,可细看去却又空无一物。她抬起纤臂,掩嘴一笑,倏然间没了行踪。众人虽感激她救了大伙儿性命,见她一走,又皆心生死里逃生之感。

    张轻羽再也支持不住,往后坐倒,孟弦赶忙道:“啊,你的骨头断了,须得平躺,切不可乱动!”

    张轻羽道:“我不要紧!师姐呢!师姐仍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金眼神道:“要不要我招此处土地问问?”

    伍白首、张轻羽齐声道:“你怎地不早说?”

    金眼神愣愣说道:“你们又没问我,我也没想起来。”

    孟弦面如死灰,心想:“若是那土地看到我做了些什么,我岂不是轻羽哥哥会不会要杀我?”于是嚷道:“就怕青阳教的又会追来,先逃命要紧!”

    金眼神吓得一个冷颤,道:“言之有理,我看那白龙女也凶险得很。”

    张轻羽道:“大不了与师姐同生共死。”

    伍白首道:“不错,师姐若性命不在,咱们有何面目活在世间?”

    孟弦跺一跺脚,道:“张轻羽,你半点也不为我着想么?一点儿也不顾着大局么?”

    张轻羽愕然道:“怎么了?”

    孟弦大声道:“你若死了,我如何能独活?若是你再有这等轻生念头,我立刻在你之前横刀抹脖子,死在你面前!况且那锁妖柱才是重中之重,若落入妖魔手中,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惨遭屠戮!咱们此行唯一使命,便是不计代价,将此物送到清高仙长手中。想想若是掌门师姐,她又会怎么做!”

    张轻羽身子一震,手心满是冷汗,抬头看着孟弦,像头一回认识她似的。过了半晌,他重重低下头,道:“我来召船,预备出发。”

    伍白首道:“师兄,你怎能”但张轻羽与他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伍白首心中一凛,明白了他的心意,闭口默认。

    孟弦心头狂喜,脸上却是欣慰哀伤的复杂表情,演得再逼真不过。她道:“我也学过这变船道法,由我来吧,一、两个时辰还难不倒我。”

    张轻羽暗暗捏紧拳头,道:“有劳师妹了。”

    孟弦嗔道:“你怎地叫的如此客气?”

    她来到岸边,画符念咒,猛然见到一个浪头轻轻打来,将一具躯体送上了岸。她看那躯体正是白雪儿,吓得头皮发麻,魂不守舍,不由得喊了一声。她当即便已后悔:“我怎地不悄悄处置了她?”可声已出口,想要弥补,为时已晚。

    伍白首一阵风般跑了过来,张轻羽身子不便,手脚并用,赶向此处,金眼神忙将他背起,一转眼,众人齐聚江畔,孟弦见状,头一个扑到白雪儿身侧,暗忖:“她应当死了,但若未死,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杀她一回?”

    她记得膻中穴乃是死穴,若用力巧妙,凡人中指后立时便死。白雪儿即使活着,也定然虚弱无比,这一指当能要了她性命。

    正想动手,伍白首一拍她肩膀,道:“师妹,你让开!”随后手指探白雪儿鼻息,少时,他咧嘴“啊啊”大叫,双手比划,不知是哭是笑。

    张轻羽喊道:“她还活着?”声音竟似哭了。

    伍白首话也说不出来,只欢喜点头。金眼神、郑亮欢呼雀跃,孟弦跟着举手欢庆,可心中惊惧大得无以复加,只想逃走,但她深陷孤岛,又该逃到哪儿去?

    众人皆未认出白雪儿正是那白龙异象,盖因世人做梦,大半是记不住丁点梦境的,白雪儿的蜃龙吞海功超乎现实,功力弱于其者,魂魄本质上难以相信,见了之后,自行便忘了细节,绝不相信那异象会是世间的任何人物,即使曾经有过些许怀疑,那怀疑也已烟消云散,难以想起。

    白雪儿“嘤”地一声,睁开眼来。伍白首大声道:“师姐!你受伤了么?”

    白雪儿又是“嘤”了一声,摇了摇头。

    伍白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沉入水里的?”

    白雪儿再度“嘤”了一声,金眼神道:“糟了,听说世上有一嘤咛怪,专门附身女子,令人丧失言语之能,只发嘤嘤之音。”

    孟弦急道:“那嘤咛怪危险不危险?当不当立即铲除”

    金眼神道:“无害倒是无害,但那嘤咛声听得叫人厌烦至极,揍上几拳,就能治她。”

    白雪儿长舒一口气,道:“我没事,谁是嘤咛怪来着?谁敢揍我,我便揍谁!”

    伍白首喜道:“好极,好极了,师姐,你没事就好。”

    张轻羽见她衣物上有一滩血迹,迟疑片刻,道:“师姐,究竟是何人何物伤你?”

    白雪儿摇头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啦,醒来之后,就在水底,但本仙子有九转阴阳功护体,总算没被淹死。”

    众人心中皆大石落地,张轻羽疑虑暂消,孟弦这才由衷地笑出声来,暗忖:“她这白痴,竟未察觉是我动的手?好极,好极了。”

    白雪儿在怀中摸索片刻,取出颠倒山那翡翠玉器的钥匙,皱眉道:“掉了不少事物,但总算这玩意儿还及时捞了回来。”

    孟弦见白雪儿对自己的诸般动作一无所知,甜甜一笑,道:“师姐,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你是吉人自有天相,总会平安无事的。”

    白雪儿朝她眨了眨眼,道:“是啊,不过这岛上怎么了?”

    众人于是将那祝刚袭来,被岛上异象所除之事告知。白雪儿故作惊诧,长吁短叹了一番,道:“事不宜迟,立刻开溜!这回你们养伤,由本仙子变船。”

    金眼神再用金果酒救人,白雪儿施法,船一入水,便随风逐浪,行向远方。众人见白雪儿精神十足,似乎从未受过伤,皆啧啧称奇,白雪儿笑道:“本仙子坐镇,你们全都睡吧,就算来十个八个青阳妖邪,本仙子一根头发就打发了。”

    张轻羽、伍白首早已睡意连连,难以抗拒,又听水声平静,不久入睡,孟弦也长久不曾合眼,放下了心思,渐渐坠入梦乡

    她见到血色的天,血色的云,血色的地,血色的海,海声潇潇,传上岸来。

    岸上有一孤崖,孤崖上坐着一位绝丽少女。孟弦认出她是白雪儿,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她猜自己或许是在做噩梦。

    奇怪,做梦之人,怎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呢?

    白雪儿道:“你为何要杀我?”

    孟弦先是一吓,但旋即又心平气和,她不过是在做梦,在梦中,自然可以畅所欲言了。

    她道:“你又未死。”

    白雪儿笑道:“谁说我没死?”

    孟弦冷哼一声,道:“你自己不知道么?你这人根本不是当掌门的料!你这般轻浮,这般手软,这般犹豫,这般愚蠢,总有一天,大伙儿都会被你害死!”

    白雪儿道:“是么?多谢你啦,让我得此教训,嗯,我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呢。”

    孟弦索性敞开了说,她又道:“你还是个妖艳贱货!不知廉耻的贱婢!你勾引了师父,让他为你着迷,你可知我曾经多喜欢他么?”

    白雪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真不知道,嗯,这确实怪我不好。”

    孟弦将心底对白雪儿的不满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甚至说了张轻羽将白雪儿看得比自己更重,自己心中的嫉恨,便如火上浇油,燃烧得愈发猛烈。

    白雪儿哀叹道:“看来我这人罪大恶极,你想杀我,非但没错,反而是大功一件了?”

    孟弦冷笑道:“正是如此,你这贱婢,若是有半点自知之明,为何还有脸活着?”

    白雪儿回过身,面对孟弦,刹那间,她身姿似幻似真,如龙如人,长发似龙,龙颜若人,美轮美奂,天地罕有。

    孟弦瞪大眼睛,如赤身坠入冰窟,心脏吓得似停止跳动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梦极为古怪,似乎受眼前这异象操纵。

    白雪儿嘴裂得极大,笑容既凄美,又可怖。

    她道:“你杀人无罪,本不该死,可我当真饿啦。”

    孟弦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白雪儿将她的魂魄一口吞没,在腹中,她听见孟弦惨声求饶,魂魄剧烈挣扎,但一眨眼间,便已被消融无存了。

十三 立誓报此仇() 
船浮于寂静之中,突然间,孟弦大声尖叫起来。张轻羽陡然惊醒,见孟弦气若游丝,脸色如死人般苍白,急将影火注入她任督二脉中,但她经脉登时闭塞,瞪大双眼,眼珠变作白色,撒手人寰。

    张轻羽惊呼一声,握住恋人手掌,感到她掌心冰冷,再无半点存活迹象,他哭道:“弦儿!弦儿!快拿金果酒来!”

    金眼神一瞧,叹道:“没用了,弦儿姑娘已死,金果酒也救不回来。”

    张轻羽怒道:“骗人!骗人!她好好的,怎会突然”但他是迷雾师,隐约能见孟弦命线中断,死于非命。他将孟弦拥入怀里,泣不成声,只反复道:“骗人!骗人!”

    众人见了,无不为他心碎,白雪儿也自责不已:“孟弦性命倒也罢了,可师弟为她如此伤心,唉,全是我不好。”

    但孟弦犯下大错,非但违背门规,更想连掌门人一并害死,放于任何门派,皆是不可饶恕的死罪。白雪儿口中仍能感到魂魄那鲜美甘甜的滋味儿,她毛骨悚然,却又不觉得自己该为此后悔。

    伍白首叹道:“师弟,事已至此,唯有节哀了。她或许本就有错”

    张轻羽抬眼瞧他,眼中似欲喷火,他道:“那不过是你我猜测而已!连师姐都记不清,正是莫须有的罪名!”

    白雪儿心下一惊:“他们早就猜疑孟弦了?”但想来实属平常,孟弦言行之中诸多破绽,登岛前后一下子变得极为活跃,自己这两个师弟精明能干,如何猜不出来?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白雪儿能在梦中食人魂魄。

    伍白首见白雪儿神色困惑,郑亮、金眼神皆惊讶不解,叹道:“死者为大,她已然死了,我绝不会再说她坏话!”

    张轻羽泪光晶莹,起初有些万念俱灰,但旋即想起复仇,喊道:“弦儿她为何突然死了?”

    白雪儿摇了摇头,道:“是不是她患有离奇的病,或是中了什么毒?一下子发作出来?”

    伍白首道:“不像是病,倒像是毒,若是中毒,体表却毫无迹象,可见此毒厉害无比,杀人于无形之中。”

    张轻羽喃喃道:“我替弦儿算过命,她本能活过两百岁,为何我会算错?是谁更改了她的命运?”他瞪视伍白首,目露凶光,神色凄厉。在众人之中,唯有他与伍白首是迷雾师,能够篡改命理。

    伍白首恼道:“师兄,你这是何意?我若贸然操纵人命,难道不怕天罚么?”

    张轻羽迫自己冷静,点头道:“你尚未练成这境界,而且为人刚正不阿,师弟,对不住,是我错怪你了。”

    伍白首道:“师兄伤心太过,自会心神不宁,我岂能稍有责备之意?”

    张轻羽又道:“是命运之外的事物害了弦儿,要么是第二层的妖魔,要么便是仙灵。在那岛上,咱们都遇上过了。”

    金眼神霎时想起了什么,哆嗦的极厉害,张轻羽急道:“你可有话说?”

    金眼神道:“那却是仙灵仙灵的手段,在梦中游荡,食人魂魄,你看她双眼发白,再瞧她尸首太阳穴,是否发黑?”

    张轻羽赶忙一瞧,果不其然,金眼神道:“那是仙灵将人的魂魄一齐吞了的缘故。”本来人若一死,魂离体而去,魄还会在身躯上残留一段时日,若是横死之人,便会化作僵尸饿鬼。可孟弦魂魄同时消失,身上无损,必是仙灵作祟。

    张轻羽咬牙道:“是那那异象,岛上的异象!是那异象杀了弦儿!我必要替她报仇雪恨!”

    白雪儿以为他会猜到自己,不想隐瞒,正欲实言以告,但葬火纹及时劝阻了她,道:“他们绝想不到是你,你又何必承认?”

    白雪儿道:“他们怎能想不到?我那形貌至少有我的脸蛋身材。”

    葬火纹道:“对他们而言,那仙灵是梦中来客,而你是活生生的人。就如水火不相容,人怎能将火当成水?又怎能把水当做火?那违背常识,极少有人能看破。”

    白雪儿见张轻羽暴跳如雷,悲哀至极,心想:“可若我告诉他之后,至少让师弟能好过一些。”

    葬火纹道:“那唯有令他更陷入苦恼中,你也平添不少麻烦,为何多此一举?”

    白雪儿暗暗叹息,心想:“我虽未杀错了人,可被杀者的亲友却伤心欲绝。原来作恶者,心情如此糟糕,如此惶惶。”

    葬火纹道:“故而你我今后只吞恶人魂魄,尽量少杀好人。”

    白雪儿恼道:“无论是谁,皆不许吞魂,那般还不如正大光明的杀了呢!”葬火纹叹气不语。

    只听金眼神又道:“人死后,魄留得越久,尸体越难腐烂。但她魂魄皆无,这尸体一时三刻便会发臭。”

    张轻羽怒道:“你是让我将她沉入江里?不行,弦儿是我妻子,说什么也不能如此待她。”

    白雪儿柔声道:“师弟,你更愿意瞧着她在你怀中腐朽生蛆么?不如留下她美好形体的记忆,总好过看着她一点点儿变得残破不堪。”

    张轻羽仰天长啸,泪如雨下,他运功变出另一艘船,将孟弦尸首放了上去,一招火行神龙掌,火焰霎时笼罩了尸首,片刻间已将孟弦烧的尸骨全消。张轻羽对天发誓:“我苦练武艺,必杀了那江岛上的异象,为亡妻孟弦复仇!”

    白雪儿心里暗道:“我这辈子都不变作那异象,你这誓言未必作数,也甭报仇啦。”

    此后,众人又担心那异象紧追不舍,暗中害人,皆不敢入睡,奈何酒气发作,张、伍二人再度陷入睡梦,足足睡了半天,好在相安无事,一路太平,非但异象未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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