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骇然道:“那又是什么?”
利歌瞧那妖魔面容,惊讶不已,道:“是断声!他是髓行的同党。他明明在阴间疯魔院内,怎会跑到这儿来?又怎会变成这般庞然大物?”
狱万冷冷说道:“你未能杀他?”
利歌道:“是,被他逃了。”
形骸道:“当是龙蜒暗中对断声动了手脚,此人才是龙蜒的杀手锏,而非髓行。这怪物与当年的应烛一般体魄,只怕不用几天,便能将金刚狮子城拆了。”
此刻,四人皆已是穷途末路,精疲力竭,急需修养,再无法与这断声相抗。秽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本公子先走为上,待养好了伤,再来会会他不迟。”
狱万一贯蛮勇,这时却道:“秽留所言不错。”
利歌道:“糟糕!他朝黑手城堡那儿去了!”
形骸道:“若他毁了黑手城堡,此地脉象逆乱,更不知会出什么灾祸。”
秽留恼恨不已,仍骂道:“黑手城堡坚不可摧,你们何必杞人忧天?”
形骸、利歌不再理他,纵马朝那巨怪方向冲去。秽留骂道:“硬充什么好汉?本公子岂会输给你们两个?”一边骂,一边拍马赶上。狱万想了想,也朝那方疾驰。
那巨怪一步抵得上常人千步,光是大步前行便震得房屋倒塌,树木断裂,沿途地面开裂,深不见底,众疯魔灵摔了下去,有些不知漂浮得便再也升不上来。原先,疯魔灵已被慧彼明法术所迷,行动变得缓慢迟钝,此时被这巨怪一惊,复又大乱,他们也不去招惹巨怪,自顾自胡乱奔走,寻觅未患病的亡魂。由于房屋损毁,藏身其中者又无处可躲,只得跑上街头,如此一来,又被疯魔灵追杀。
利歌自知万难阻止这巨怪,只得从疯魔灵手下救人。突然间,这巨怪仰天怒吼,利歌脏腑巨震,不觉间口鼻流血,无论是疯魔灵还是清醒者,霎时被这吼声震死无数。
利歌喊道:“怎么办!”
形骸左右为难,试着劈出青阳剑,可功力衰弱,难以掌控,他又想召唤元始天尊,但怕这位上神不愿理阴间之事,反而严惩形骸,岂非弄巧成拙?
正思索时,巨怪一个箭步,踏上黑手城堡前的广场,他高举巨岩般的拳头,喊道:“拜登!还我家人来!”朝黑手城堡猛击过去。倏然,城堡外鼓起一层护罩,巨怪拳头命中,顿时气流乱窜,巨力反弹,震碎了地面。黑手城堡安然无恙,巨怪的拳头也分毫无损。
秽留笑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巨怪想要毁了黑手城堡,那是自讨苦吃”
突然,巨怪又轰出一拳,形骸见那护罩似碎了的水晶,出现裂纹,他心知不妙,道:“此怪笨重无比,咱们可设法将其引离此地”
就在此时,广场外响起无数急促的脚步声,形骸回首一望,惊见众多人马临近,将广场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众将士穿金刚狮子城红铠,挥舞“拜”字大旗,各个儿森严魁梧,气势袭人,仿佛是货真价实的死亡使者。
秽留奇道:“怪了,这并非我的兵马,狱万,是你的么?”
狱万道:“是大帝的猩红骑。”
秽留“啊”了一声,道:“可大帝已被他们所杀”
骑兵之中,骑出两人来,一人是那钟鸣法王,另一人长发冷面,一身黑甲如云如山,不是旁人,正是拜登。秽留露出惊喜之色,道:“大帝!你原来并未遇难!”
利歌见到拜登,在这危机之中,竟生出欣慰之情。他刚想发问,拜登挥一挥手,朝断声喊道:“断先生,你还认得我么?”他说话声并不响亮,但顿时压过了断声的怒吼,足见真气极为精妙,又至为浑厚。
断声转而面对拜登,脸上肌肉抽搐数下,咧嘴而笑,他道:“是啊!是啊!你是拜登!”这巨怪高大的匪夷所思,纵然微笑着说话,也是惊魂夺魄,恐怖万分,足以震慑最为勇敢的死士。
拜登说道:“上一回我未想你来,想不到你非但未死,还变成这副模样。”
巨怪仰天大笑,利歌感到那笑声震耳欲聋,伤人脏腑,竭力运功抵挡,拜登那支亲兵铁骑也不禁颤抖,但却似并未受伤。
那巨怪笑过之后,说道:“未亲手将你碾成肉泥,我如何会死?你逃过了一劫,很好,很好,眼下你可终究逃不掉了。”
拜登跳落马鞍,径直走向巨怪,巨怪抬起脚,朝拜登踩下,忽然间,拜登手中多了一柄银白巨剑,一剑挥出,剑光亮如银月,长如天虹,巨怪厉声痛呼,一个踉跄,退开数步,再度引发了一场小地震。
形骸心中一颤:“这一击功力似更在那玄秦之上!”
拜登叹道:“断先生,你与那髓行已然败了。”
巨怪不答,高举双拳,朝拜登砸落,他体型厚重无极,随手一拳一脚,都足以有万钧之力,笼罩数十丈远,来势又迅猛得势不可挡。
只见拜登身上冥火燃起,凝成个银色大光球,巨怪将这光球一击而破,冥火化作万千散片,击中巨怪身躯,巨怪嗷嗷直叫,显然痛苦不已,拜登再一剑上劈,切中巨怪胸膛,巨怪竟被拜登这一剑砍得腾上半空,军中见状,爆发出响亮如潮的喝彩声。
巨怪身手倒也敏捷,旋即爬起身,双掌朝拜登一罩,拜登笑道:“太慢了!”骤然一动,沿着巨怪双臂向上跑,眨眼间已站在巨怪肩膀上。巨怪一转头,张嘴朝拜登吐出烈焰,那火焰大得足以焚山烧岭,拜登站立不动,身上又冒出那冥火光球,轰地巨响,光球粉碎,将那巨怪的脸炸去了半边。
巨怪掩面而退,但孰料却不过是虚招,猛地拍出双掌,以他体型之巨,此招变化之奇,心思之巧,出手之快,招式之精,当真叫人不可思议。也是他见拜登那光球厉害,意欲前掌先破护罩,后掌再将拜登击毙。
须臾之间,拜登身形闪过,绕着巨怪连连出剑,巨怪每中一剑,一股银光便流过躯体,变得迟缓滞涩,而拜登身法愈发快速,直至如电闪雷鸣、雾中重影,连形骸也瞧不真切。到这时,巨怪全无还手之力,此战已成了拜登单方杀戮宰割,蓦然,寒光盘旋,巨怪仿佛同时被数百剑刺中浑身要害,他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被拜登一剑从头到尾劈开,随即妖火幻灭,身躯化作漫天尘屑。
利歌望向形骸,也从形骸眼中看见了极深的畏惧。
拜登落在黑手堡高处,神态威严,俯视下方,冥火成了神圣的灵光、耀眼的双翼,似是无穷的善,亦有无尽的恶;似象征着勃勃生机,亦显露出茫茫死迹,他非但犹如帝王,更是无穷亡灵崇拜的神祗。
拜登朗声说道:“龙蜒以为断我信仰,绝我起源,便能置我于死地。他几乎得逞,但拜他所赐,我终于一举突破玄关,领悟了冥火功的至高境界。冥火才是真正的神火,才是万物的主宰!如今我已重生,正当扫除污秽,还治天下了!”
八十 迷宫深几许()
众人心悦诚服,敬仰无俦,皆向拜登跪拜叩首。形骸、利歌站的远远的,并未照做,但拜登似并不在意。
这巨怪虽灭,病根已除,城中灾患仍深,拜登召集利歌、形骸、狱万、秽留、慧彼明,问了这段时日作为,他得知形骸逐走了那玄秦,表露惊讶之情,笑道:“我本想亲自击败此人,不料你替我办到。你神功非凡,若有机缘,你我当切磋切磋。”
形骸淡然道:“大帝过奖了,我有神器傍身而已。”
拜登道:“先生不必谦逊,你我本是同胞,当同心协力才是。如今我又欠了你的大恩,岂能忘恩负义?”
拜登又听秽留不情不愿地说起利歌功劳,遂向利歌询问详情,利歌说了自己追查墨鬼三老,后一路追踪到髓行居所,再前往阴间疯魔院,击杀髓行的事迹。拜登大喜,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此次灾祸中,你实是居功至伟!”
利歌察言观色,觉得此言并无他意,只是赞赏利歌功绩而已,于是躬身道谢。拜登又将原先髓行的一应财物、权势、奴仆皆赏给了利歌。
利歌说道:“大帝本就神功无敌,自己便能击败髓行,我只不过替大帝跑腿而已,此事算不得什么。”
拜登道:“你何必过谦?你若不击败髓行,击溃疯魔阵,我也无法突破这最后一关。”
利歌心想:“他果然一直在修习疯魔阵,如今他终于成功了?”
之后,拜登调度大军,杀死城中疯魔灵。狱万、秽留、钟鸣的兵马本在城外观望,此刻皆被召入。疯魔灵纵然数目巨大,但已失了令亡者感染疯魔病的能耐,便远非这数十万大军的对手。众将士杀了十天十夜,不放过城中任何角落,终于将疯魔灵屠杀一空。疯魔灵死后,次日复苏,又是清醒无害的亡灵,全忘了身为疯魔灵时之事。
至于有些亡灵看似清醒,但被大军遇上,也尽数杀了,以防是醒魔灵伪装,反正这致命的法子是一剂良药,被杀的亡灵隔日“活转”,那疯病便离体而去。然而,或许居民之中,仍藏着潜伏极深的醒魔灵,但世间何处绝无恶人?更何况在这藏污纳垢的金刚狮子城中,醒魔灵亦不过是万千隐患之一。
这场浩劫终于过去,城中真正逝去的亡者不过万人,生者死伤约有逾百人,与最初那灭城般的迹象来看,这结局算是差强人意了。
待得万事安定,拜登昭告全城,定下欢庆节日,举办盛宴,大肆庆祝,他麾下群臣与将领皆聚在黑手广场上,席间凡间美食、阴间佳肴,层出不穷,应有尽有。而各种游乐事物,也是五彩缤纷,花样繁多。
富甲帮中高层人物也受邀赴宴。这宴席并无规矩,众宾客可自由取食,随处游玩,形骸、水马牛、澎鱼龙三人找一树荫草地坐下,喝着拜登珍藏的美酒,一边高谈阔论。
水马牛见这鼓噪喧天的景象,叹了口气。澎鱼龙道:“和尚,你叹什么气?拜登不是刚刚重赏了咱们?”
水马牛道:“和尚我遭遇的险境不计其数,但哪一次也无法与此次相比。况且我总觉得城中看似平静,其实很不对劲儿,或许或许是时候见好就收,返回阳间了。”
形骸道:“见好就收,金盆洗手,方是上上之策。和尚兄早该如此。”
水马牛道:“形骸兄有所不知,在阴间住的久了,便觉得哪怕是天庭极乐之地,只怕也不过如此。而且想要彻底离去,又谈何容易?凡间之人,若得知我是从死人堆中回去的,轻则厌恶疏远,重则召来纯火寺追杀。”
形骸笑道:“在此间别的道理都罢了,唯独这‘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事,当真是至理名言。”
水马牛哈哈笑道:“不错,正是这句话!大伙儿隐姓埋名回去,在龙国之外做个一派宗师,一帮之主,岂不美哉?”
便在这时,水马牛那两个女鬼老婆找来,非要当场与水马牛行房,水马牛争执不过,不久已被两个婆娘剥得干干净净。形骸与澎鱼龙大感局促,只得离开,又见宴席中,到处都是男鬼女鬼纵情拥抱,激烈亲吻,乃至当众宣泄的景象。
形骸笑骂道:“真是荒唐无耻之地。”
澎鱼龙道:“那婆娘是不是来找你的?”
形骸见慧彼明朝自己走来,宴席上,众女鬼几乎衣不蔽体、妖媚入骨,唯独她穿得端庄大方,优雅得体,就仿佛蛆虫堆中的一朵雪莲花般,直令形骸惊为天人。
慧彼明对澎鱼龙道:“澎大仙,能否让我俩独处一会儿?”
澎鱼龙精神一振,拍了拍形骸,道:“老弟,不去惹事,事来不惧。她这般送上门来,你照单全收便好。”
形骸恼道:“你胡说些什么!”澎鱼龙嘿嘿大笑,转身走远,转眼间被众女鬼围了个严实,形骸只怕他晚节不保。
慧彼明靠近形骸,两人面对着面,沉默不语。忽然间,慧彼明吻了上来,嘴唇贴上形骸嘴唇,形骸不料她径直猛攻,一时惊慌失措,竟被她得手,她舌头伸出,缠上形骸的舌头。形骸只觉她的唾液十分甜美,胜似蟠桃美酒一般,当是用了诱人的法术。
愣了半晌,形骸将她轻轻推离。慧彼明面泛红晕,指了指狂欢的鬼魂们,道:“你真是个死板的怪物。”
形骸懒得解释,问道:“利歌对你说了髓行遗言么?”
慧彼明叹道:“姐姐是被龙蜒扰乱了魂魄,笑屠主人对我很好,非她想象的那样。”
形骸犹豫再三,悄然散播死灰于身外,罩住两人,道:“我如何才能让你摆脱笑屠?”
慧彼明身子一震,顷刻间露出震怒之色,她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救苦救难的慈悲龙佛么?你以为我受主人驱策,便是受苦受罪?我好得很,不劳你操心,你这般多嘴,是嫌死的不够快么?还是设法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吧!”
形骸听出她实则是关心形骸的安危,道:“此刻笑屠听不见你我在说些什么,你可以畅所欲言。”
慧彼明咬牙道:“若我斩断了与笑屠的联系,一个时辰之后,立时会成为尸妖,传入迷宫中,再也无法解脱。你放过我吧。”
形骸心中暗叹,散去了死灰,他自知哪怕成为青阳剑真正的主人,也绝非迷宫亡神的对手。唯有青阳亲至,或是刑天苏醒,才能在迷宫深处与笑屠抗衡。
而他自己不过是凡夫俗子,愚昧而自大,不知自身举动是救人还是害人。
慧彼明变得有些怕他,倒退两步,轻快地走了。
形骸茫然四顾,忽然间有些恼怒:“为何旁人都在狂欢,偏偏我要烦扰?我大醉一场,任由这些女鬼怎样处置我,孟某堂堂男儿,又有何惧?”
他正要找酒,却见辛瑞笑吟吟地低着头走近,似乎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形骸见状好奇,上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终于对利歌得手了?我这徒儿血气方刚,你可别贪得无厌”
辛瑞“嗖”地一剑刺来,形骸吓得一躲,却听辛瑞喝道:“我与利哥哥两情相悦,不必做那等丑事,自也开心得很!”
形骸道:“那是你未尝禁果,不知滋味儿,此节倒也不必多说,不过你为何傻笑?”
辛瑞笑得更加欢快,道:“利哥哥承认了那利魅儿之事,我一想起你与他哈哈,便便笑得忍不住啦。”
形骸怒道:“这多嘴的孽徒,他在哪儿?”
辛瑞指着一处,道:“钟鸣找他说话呢,我不便多听,就走开了。”
形骸道:“好,多谢了,这宴席上不正经的男鬼多如牛毛,你可别经不起诱惑,对我徒儿不忠,若如此,我非清理门户不可。”
辛瑞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再对我胡言乱语,我先清理清理你!”
形骸不禁一惊,不过两人斗嘴惯了,互相威胁,早习以为常。他别了辛瑞,去找利歌。
利歌立于悬崖边上,从此处可望见城中景象。城内房屋损毁严重,此时亡魂们已在重修,不久当可复原如初。那钟鸣已然不见。
形骸靠近,利歌转过身来,道:“师父。”
形骸只觉他闷闷不乐,忧郁低落,他道:“富甲帮想要离开漆黑骨地,返回凡间。”
利歌想了想,道:“拜登绝不会放他们走。他们知道此地太多秘密了。”
形骸道:“水马牛如此精明的人物,应当有所准备。拜登事务繁忙,也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但他们算是你的属下,若他们走了,对你颇为不利。”
利歌苦笑道:“拜登不会为如此小事而对我下手,他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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