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乱世出英雄”,离落国周边的附庸国因被灵阳仙占领过后,多有反叛,利歌亲自率军平息,扶持忠于自己的人选登基为王。于是边境太平,他的威名再度水涨船高。各部族间行走的吟游诗人、歌女唱客,皆在唱着他的歌曲,讲述利歌的种种传奇。
在那之后,龙国内战,利歌不远万里,率兵支援,侵扰藏家边城,又在皇城大战中活了下来。此事传到离落国,被吹得天花乱坠,讲的精彩纷呈,在离落国百姓的口中,孟家之所以能够战胜强大的藏家,大半需仰仗利歌出力。而他全力相助形骸之举,也是他知恩图报,仗义助人的写照。
时至今日,利歌在国中声望,非但已远远超过李耳国师,更在金眼神之上。国中少壮一代都愿意为他效劳,老一辈也以他为荣。他们认定利歌深谋远虑,绝不会犯错,因而他所做决策,虽然一时半会儿他们理解不了,但最终会证明他的高瞻远瞩。
有此倚仗,他终于放开手脚,大刀阔斧的革新,先是不许各战团、各勇士再去侵袭树海国;随后设立“总兵府”,掌管各战团首领,约束其行径,任何未经允许的抢掠,皆杀无赦;再然后,他与露夏王朝、河边诸国通商,甚至与树海国签订协议,互不敌对。树海国本是和平国度,欣然接受。这几个月内,树海国中请求利歌放回几年前收押的人质,并与离落国通商,双方为此事商议已久,卓有成效。
他收回思绪,听手下那位将军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好处。青虹派众人听得甚是兴奋,时不时为利歌叫好。
利歌微觉不好意思,不想自夸,又不便自谦。在这短短数年间,他确实令离落国走出低谷,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富强,再过几年,离落国便无需依靠龙国,自将成为这远东地带的中央帝国。他初继位时遭遇了匪夷所思的灾难,令人绝望的危机,能有今日,委实殊为不易。
而今,最关乎国运之事,一是与树海国的关系,二是与龙国的关系。若能处置得当,前方一马平川,前景光辉;若处置不当,利歌心中大计,不免受到挫折。
现在不该触怒圣莲女皇,先安排好树海国一方。两国之间,数百年的杀戮,仇恨极深,但利歌还很年轻,几十年后,下一代、再下一代的离落国人,他们会变得知书达理,明白善恶,他们会明白自己国家昔日犯下的罪行,深深忏悔,真心去弥补两国间的关系。到了那时,利歌将寻求与树海国结盟,只要有他在位一天,两国盟约将牢不可破。
龙火贵族可以活几百年,远东区域或许能变得与龙国一样强大,利歌想要成为离落国的圣莲女皇,但并非是她那样的暴君,而是一位贤君,一位仁王。
利歌问道:“师父,你与轻呓殿下究竟遭遇了何事?我听说听说殿下动用了鸿钧阵。”
形骸沉默片刻,道:“此事太过惊人,你未必会相信。”
利歌说道:“你先说来听听。”
形骸于是拉着他走出船舱,说了自圣莲女皇返回后的诸般遭遇。利歌心中震撼,欲待不信,但他深知形骸的为人,也听说过圣莲女皇的手段。
他点头道:“确实,自从听说藏玫瑰刺杀女皇后,我就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但不料她她居然成了妖魔爪牙,她究竟想做什么?”
形骸袖袍一转,远方树木哗哗作响,翻卷如浪。他道:“她要改造这乾坤,迷惑这人心,令乾坤变得有如妖界,令人心变得有如妖魔,到了那时,妖界的古神将破除古时的誓言,冲出牢笼,将凡间纳为己有。”
利歌道:“她握有鸿钧阵,即使天庭的仙神,只怕也不敢与她作对。”
形骸道:“她还不敢明目张胆,毕竟三清在上,高不可知,深不可测。且三清有法术,可以随时召唤她的主人上天受罚,一旦证据确凿,非但举世各国将与她为敌,天庭也未必不会出手,所以她混淆视听,颠倒黑白,遮遮掩掩,不露任何端倪。恰恰相反,她会显得比以往更仁慈贤明,任何与她为敌之人,也将受尽污蔑,成为卑鄙说谎之徒。”
利歌想了想,笑道:“那她的胜算委实不大。毕竟除了仙灵之外,乾坤生灵最厌恶的就是妖魔。她受尽钳制,束手束脚,哪怕以龙国兵力之强,只怕也难以成功。”
形骸道:“你不明白巨巫,哪怕三清也未必能明白巨巫。他们脑中有数百万年的执着,数百万年的智慧,经过这万年的折磨、算计、准备、策划,谁也不知圣莲的主人准备如何行事。”
利歌喃喃道:“巨巫,巨巫,我还以为那些不过是上古时的神话。”
形骸道:“这些无可领会的生物真实存在,活着的巨巫皆被关在妖界,困在无比庞大的牢狱中。这些巨巫每一个的神通皆仿佛三清,全都危险至极,而现在,有一个巨巫,经过无比惨烈的厮杀,战胜了所有的对手,从中脱颖而出。那就是圣莲的主人,它叫做龙蜒,它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毒计,不在紧盯着敌人的破绽,不在寻找着敌人的弱点。乾坤并非牢不可破,天庭也麻痹,无动于衷。局面虽远未绝望,但任何时候皆不可掉以轻心。”
利歌沉吟许久,道:“但至少五年之内,龙国无法再掀战争,也不会轻易动用鸿钧阵,否则自毁名声,必为举世公敌,就像轻呓殿下一般。你们在这儿很安全。有师父你相助,五年之后,我们就不必再怕龙国了。”
形骸摇头道:“我无法确信,利歌,你当时时刻刻警惕着。”
利歌点点头,又道:“那位棉漫姑娘,还有她的同门,又是什么来头?”
形骸再说了天庭迷雾师遭遇屠戮之事,利歌不禁骇然,道:“连天庭的迷雾师都被龙蜒所害?”
形骸道:“这巨巫是万物之影,在他面前,任何松懈,都会付出代价。”
利歌想了想,忽然精神一振,道:“天助我也!”
形骸道:“什么天助我也?”
利歌哈哈笑道:“师父,你知道李耳国师是迷雾师,对么?”
形骸道:“不错,原来你也知道了。”
利歌道:“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决意与圣莲女皇决裂,国师对此事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情愿。但如今圣莲女皇要除尽世上所有迷雾师,李耳国师难以独善其身,定然会站在我这一边。这叫做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形骸道:“是啊,棉漫说的话,李耳不会不信。国师道法造诣精湛绝伦,有他相助,实是一件幸事。”
四十五 步步好辛苦()
来到王都,利歌独自领路,指引形骸等来到一处避暑山庄暂住,道:“师父,徒儿不孝,不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迎接师父,为师父设宴洗尘。”
形骸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此地有山有水,有酒有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你不必与我客套。”
利歌笑了笑,又对棉漫道:“棉漫姑娘,还请你随我去见李耳国师,告知他遭遇经历。”
棉漫道:“是啊,李耳是咱们迷雾师中一位大人物,当时偏偏不在,真是不够意思,今后可得要他好好出力气,替咱们主持局面啦!”
利歌笑曰:“国师年纪大了,现在修身养性,甚是逍遥。你要他拼命,那是为难他了。”
棉漫嘀咕道:“年纪再大,也决计大不过星知师祖。”
利歌对形骸道:“待到晚间,我带桃琴儿、宝鹿儿来拜见师父。”
形骸想起以前传闻,问道:“听说你有儿子了?”
利歌脸一红,点头道:“她们各自产下孩儿,一男一女,如今都过了一岁。”
形骸笑道:“恭喜恭喜,儿女双全,徒儿你真是了得。”
利歌心中涌过暖流,告辞离去,同棉漫来到王宫,桃琴儿、宝鹿儿一齐迎了出来,身后宫女抱着利歌儿女。
桃琴儿问道:“可还顺利么?这位姐姐是谁?”
宝鹿问道:“见到白雪儿了么?”
利歌“嘘”了一声,双姝登时醒悟,桃琴儿对宫女高声说道:“你们这舌头可不是用来乱说话的,耳朵也不是用来乱听消息的,懂了没有?”众宫女大骇,连忙跪地称是。
利歌心下叹息:“宝鹿还是傻乎乎的,不如桃琴儿心思缜密。”
他与棉漫走向李耳所在别院,蓦然间,有一人飞身而来,棉漫瞧此人身法迅速,心中一凛,道:“是谁?”
利歌道:“他是我的结义兄弟,叫陵明度。”
棉漫也听说过这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剑客,此人近年来名头愈发响亮,威震远东,道:“原来是他?”
陵明度落在利歌身边,道:“陛下,一路可还顺么?”
利歌点头道:“大哥,这位是棉漫姑娘,我正要带他去见李耳国师。”
陵明度双目扫过棉漫,棉漫也毫不客气的回瞪,陵明度微微一笑,让在一旁,三人继续前行。
至一处山清水秀的庭院,利歌见李耳坐于池塘旁,手持钓竿,悠然钓鱼,更不抬眼看向来者。利歌朝他深深作揖,说道:“国师,孩儿来探望你了。”
李耳依然看似年轻,但眸中苍老之气愈发浓厚,整个人无精打采,似乎这世上再没有乐趣。利歌暗暗担忧:“国师他支撑离落国七百余年,希望别生大病。”
但他这位恩人近年来对利歌态度不冷不热,于国事上偶尔也出言反对。利歌声望虽已胜过李耳,但国师在国中仍有不少死忠。利歌不愿与李耳对着干,更不想与他为敌。
他见李耳无动于衷,又道:“国师,您认得这位棉漫姑娘么?”
李耳双眼转向棉漫,上下打量她,棉漫朝他挥手笑道:“咱们是同行,是自己人,我该叫你一声师伯么?”
李耳答道:“前些时日,星知大师派人送信,要我前往天庭,我身子抱恙,未能成行,他究竟有何要事?”
棉漫皱起眉头,将圣莲女皇堕落,迷雾师遭劫之事告诉了他。李耳的眼神、表情皆无一丝变化,整张脸犹如雕塑一般。棉漫愈发不满,但毕竟对方乃是长辈,不便发作,唯有忍耐。
说完,李耳缓缓答道:“想不到圣莲女皇竟有如此变化。”
棉漫愤慨说道:“是啊!师祖他们一去不归,想来都死在了这妖女手中。加上天庭惨案,咱们迷雾师与她实有血寒深仇!师伯,你虽欲独善其身,但只怕也难以办到。”
李耳苦笑道:“树大招风,墙倒人推,我一生杀戮妖魔无数,她若真想将迷雾师斩草除根,我焉能幸免?她迟早会对我动手。”
棉漫急道:“是啊,师伯,你仍能预见将来么?我已失了占卜凶吉之能,似乎是命运金轮抛弃了咱们。”
李耳叹道:“师侄,此事无需预见,稍加推想,便有结论。无论她信上如何甜言蜜语,如何友善亲和,只要有我在此,她终究坐立不安。除非”
利歌、棉漫齐声问道:“除非怎样?”
李耳笑道:“除非我已病入膏肓,离死不远。”
利歌“啊”地一声,心神巨震,道:“国师,你你”
李耳摇头道:“放心,放心,死于疾病,总好过死于妖魔之手。我一死,离落国便能太平许久,你要做的事也无人阻挠,岂不是一举两得?”说着连声咳嗽,口吐鲜血。
利歌惊声道:“国师何出此言?你是我国栋梁,岂能有失?让我替你把把脉!”
李耳道:“不必,你虽精通医药,但这恶疾乃是命运金轮降下,人力岂能回天?”
利歌凝视李耳,顷刻间不知他是真是假,或许他是想借此迷惑圣莲女皇,逃过她派来的杀手。
他道:“国师,您相信圣莲女皇已是妖魔之事么?”
李耳指着棉漫,点头道:“证据确凿,我焉能不信?”
利歌道:“那离落国与龙国迟早将要一战,先前我提议不再服从龙国,您执意不允,现如今您意下如何?”
李耳道:“与妖魔为伍,下场唯有灭亡,从今往后,咱们与龙国是敌非友。”
利歌喜道:“您终于答应了?”
李耳道:“但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可公然与之作对。国主,前些天,你去青虹派做了什么?”
利歌心想:“他都知道了?唉,此事终究瞒不过他。”遂答道:“国师放心,这件事我做的隐秘,装作是荒野盗贼。”
李耳蓦然大声道:“你欲盖弥彰,自欺欺人,连我都能猜出来,岂能骗得过精明无比的圣莲女皇?青虹派离我离落国不远,这其间哪有盗贼能胜得过龙团?如此一来,她定知道青虹派的小子们被我离落国收容了!”
利歌心知不错,叹了口气,道:“但事态紧急,我决不能坐视不理。”
李耳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原本想凭借此事,逼迫我同意你的策略,促使同龙国决裂,对不对?”
利歌站直身子,道:“国师,切莫多想,是我行事太冲动了。”
李耳道:“你冲动?你与你爹爹截然不同,你为人极为冷静,聪明过人,虽然并非迷雾师,但料事如神,计算深远,别人想着两步,你却想着第四步,第五步。你好的很,我当年没有看错人,如今我离落国的大好局面,全是拜你所赐。”
利歌叹道:“国师,您别生气。”
李耳咧嘴笑道:“我生气?我夸你尚且不及。咱们离落国越强盛,越兴旺,就像我儿子越有出息,我怎能不欢喜?”
利歌默然不语。
李耳又道:“你都想好了么?若龙国派人查问此事,你该如何作答?”
利歌微微一笑,道:“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咱们可推得一干二净。国师,这些时日,您最好还是藏身起来,严加防范,以免圣莲女皇派遣刺客,与你为难。”
李耳点头道:“这话不错,我最好躲上数月,深居不出,只有你能找得到我,如此最是妥当,对不对?”
利歌迟疑片刻,道:“最好最好连我也找不到您,我对外人说您要闭关修炼,延年益寿,绝无人会猜疑。”
李耳哈哈大笑,道:“若我不在,你就可明着与树海国眉来眼去,归还人质,签订商贸公文了!好孩子,好国主!当真深谋远虑。”
利歌被他说中心思,又轻叹了一声,但并未否认。棉漫道:“师伯,我看国主全是为了你好。”
李耳用力点头,道:“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罢了,罢了!”
棉漫道:“您若当真不适,我可留下照看您,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嘛!”
李耳道:“不必了,您追随孟行海去吧。”随后又咳嗽连连,站起身,形影佝偻,蓦然一闪,已然消失无踪。
三人愕然片刻,陵明度说道:“陛下,是否当去向太后请安?”
利歌面露厌恶之色,道:“不必了,母亲未必有空见我。”
这些年政局平稳之后,利修衣日子变得奢靡荒淫起来,她偷偷摸摸找了不少情人,整日欢愉享乐,甚至在狂欢宴会上勾引金眼神,引发骚乱。利歌曾因此与她大吵了一架,暗中杀了与她私通的侍卫,但好景不长,她不久又故态复萌,甚至有谣传说她与情人生了个孩子,利歌曾命陵明度搜查,一无所获,可母子之间隔阂已成,难以修复。
陵明度又道:“李耳国师显然对陛下不满,需防他使诈,阴谋篡位。”
利歌一愣,苦笑道:“他要篡位?怎么篡?图什么?他可是迷雾师,受天性制约,绝不会站在幕前,登台亮相。”
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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