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见她所穿月银甲庄重华贵,绝非凡物,问道:“你已是荷叶国的女王?”
安佳朝形骸一冲,一爪子抓他头顶,形骸右臂轻轻挡开,安佳翻了个跟头,双足连踢,也是寒光点点,锋锐异常,形骸左掌一转,全都化解,安佳退后数步,这才回答道:“娘亲她前不久被人暗杀了!”
形骸道:“我劝你乖乖的回荷叶国,莫要趟这浑水。在裴家眼中,尔等不过是肉盾,是炮灰,是送死鬼而已。”
安佳哈哈大笑,但笑声很是凄厉,满腔怨憎,她指指心脏处,斥道:“负心薄幸,无耻卑鄙的混账!我不杀你,这伤口就一直会痛!”
形骸道:“我刺你一剑,是为了让女王不怀疑你,否则我们逃走后,你又会怎样?我那一剑偏了许多,绝不会令你死去。”
刹那间,安佳目瞪口呆,眸中含泪,她颤声道:“真的?”
形骸道:“真的。”说罢冥虎剑一斩,一道剑气飞出,轰隆一声,河谷对面一座二十丈高的小山被这一剑夷为平地。无论敌方己方,见到他此剑之威,无不吓得头皮发麻,手足酸软,一时精神恍惚。
安佳退后一步,这才明白形骸此刻身负盖世通神的功力,他若要将己方赶尽杀绝,不过在一念之间。
形骸垂首道:“你走吧,趁我没改变主意。”
安佳又是害怕,又是悲伤,又是困惑,又是欢喜,她道:“那你是不是仍仍喜欢我?”
形骸道:“时过境迁,年少时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我不会再喜欢你,我也从未喜欢过你。”
安佳破口大骂,但形骸一指点中她的眉心,安佳登时晕了过去,她身边的两位铠甲侍女赶忙抢上,将她救走。月舞者们顿时陷入慌乱,手脚并用,匆匆乱乱地逃去。
形骸挥手制止众人追击,孟浩燃劝道:“大人,切莫感情用事!他们与裴家结盟,君无戏言,绝不会善罢甘休!此次若放了他们,将来在战场上仍会遇到!”
形骸心想:“是啊,我又犯了错。我该杀了安佳,将荷叶国兵马一举全灭。为何到了此刻,你仍改不了心慈手软的心病?”
若非我心慈手软,我怎会输给玫瑰她们?若非我心慈手软,藏风宣等五人怎会一个未死?若非我心慈手软,荷叶国又如何能逃得掉?
都无所谓了,人生在世,所求不过随心所欲而已,哪怕只有片刻舒畅,哪管将来如何头疼?
他指了指东面,众人隐约听到大地雷动,万马奔腾之声。众人脸上变色,知道藏家大军追过来了。
形骸道:“追之不及,我们也没空,全军继续赶路。”
他们连行三天三夜,几乎不眠。途中若遇到混沌离水,道术士便就地布阵施法,补充众人精力,加快众人脚程。路上又与藏家追兵打了数场,将敌人逐走。
好不容易,来到雷城关卡前,却见约有数千人聚在城外,一人朝城楼上呼喊道:“我等并非敌人,而是援军,还请开城。藏家大军即将到来,我等或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形骸听那声音极为熟悉,暗道:“利歌?”
城楼上守将怒道:“一群蛮子,以为能骗得了我?你们说自己是离落国的,离落国离此地十万八千里,当中隔着藏家领地,如何能过得来?再不离开,我命人开炮放箭了!”
离落国众人大怒,纷纷喊道:“咱们一路东躲西藏,跋山涉水,终于抢在藏家前头赶到,你们怎地不领情?”
那守将听不懂离落国语,但也知自己被骂,他气往上冲,喊道:“我数到十,再不走,老子将你们射成刺猬!”
形骸足踏风龙,飞向城楼,光芒照亮他的脸,守将看清来人,又惊又喜,喊道:“王爷!你你终于撤回不对,是凯旋归来了?”
形骸道:“败军之将,算什么凯旋?离落国人不远万里前来相助咱们,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你还不快开城?”
守将忙道:“是,是!”换一副嘴脸,朝利歌等人笑道:“原来是离落国的好朋友,老子末将刚刚好生无礼,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利歌笑道:“好了,好了,快开门吧。”
当即城门敞开,离落国大军先入其中,随后形骸军团跟进。形骸见利歌麾下约有五十个龙火贵族,另有陵明度、宝鹿跟随,见到形骸,皆欢喜万分。
形骸又看出他们人马疲惫,满脸辛苦,道:“国主,多谢援助,你们一路上被藏家围剿,是否多有折损?”
利歌道:“师父对我离落国恩同再造,如今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我等岂能不来?我一共带来八千勇士,遇上藏家大军,就躲到深山老林里,死伤倒也不重。”
形骸心想:“他贵为国主之尊,却整整一年为我孟家做这强盗流寇的勾当,这孩子知恩图报,好生令人敬重。”
突然间,城楼守将又喝骂道:“他妈的,又有贼人来了?开炮警示!”
他身边副手道:“大人,他们举着白旗!”
守将骂道:“不管,先轰了再说!”
忽听一悦耳动听的声音说道:“我乃阎安陈若水,得知险情,特来相助。”她语气平和,但内力深厚异常,震得城墙隆隆作响。
守将与那副手齐声惊呼道:“这这婆娘怎地这般漂亮?功力也好生厉害。”
形骸道:“开城,让他们进来。”
守将又道:“是,是!”朝陈若水喊道:“这位美貌姑娘,你定是我家王爷的红颜知己了,先前失礼之处”
形骸苦笑道:“什么红颜知己,她也是我徒弟!”他望向阎安兵马,见约有三千余人,陈若水出落得与白雪儿一般美貌,她看着形骸,露出感激、怀念的微笑来。
二十一 生灵太渺小()
阎安众人入了关,陈若水点头笑道:“侯爷,不,眼下该叫你王爷啦。”
形骸道:“多谢姑娘长途跋涉赶来,但你身在阎安,如何得知外头消息?”
陈若水道:“阎安已非一味与世隔绝,咱们时不时会派人外出做些买卖。”
形骸暗暗叹息,心想:“阎安居民绝不善战,他们此次远行,又有几人得还?”但如今局面险恶,任何援助,哪怕杯水车薪,也带给人不小的希望。
陈若水又问道:“白雪儿她好吗?咱们相约要年年见面,可却从未碰头过。”
形骸道:“雪儿她很好,她也很想念你。”
正说话时,城楼守将道:“王爷,外头外头又有一群骑马的蛮子。”
形骸心想:“难道又是援军?这可当真巧了。”
他上楼一看,认得那群人服饰,正是紫怡部族人,人数约在两千左右。形骸道:“可是贤贤弟来了?”
烛九笑了一声,骑出人群,她女扮男装,贴了一丛大胡子,手下之人各个儿神情肃穆,身形挺拔。她身边另有一青年公子,则是万仙盟孤鸿派的侯云罕。
烛九道:“大哥,我来助你了。”
形骸微觉奇怪,问道:“贤弟在北方近冰原处,如要来这儿,比之离落国路程更远,且需穿过拜家、藏家地界,委实不易。”
烛九道:“咱们装成卖马卖皮的商人,一路畅通无阻。哥哥,你审问完了么?”
形骸摇头道:“这哪是什么审问?我关心你罢了。”立即命人放行。陈若水与烛九重逢,想起她救命之恩,遂待烛九亲热无比。
驻守在此的将领仍是那利查图,他赶来迎接形骸,众人半路相遇,形骸说了藏家大举进攻之事。
本来皇城四通八达,绝不仅有这东方雷城一关,但南北的拜、孟两家不会容藏家轻易通过,西方裴家的陆军难成气候,而藏家既然占据优势,绝不会舍近求远,费时费力的远去西方的关口,因此藏玫瑰如要攻打皇城,唯有通过这雷城。
当今关中,算上形骸军团与所有援军,一共二十万左右兵马,龙火贵族六百余人。此地乃是天险,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形骸听到风声:藏家此行,大军一百二十万人,其中龙火猛将五千人众,另有露夏王朝所赠的三千具华亭战甲,何况玫瑰经验丰富,百战百胜。就算形骸再如何神勇,胜算也十足渺茫。
利查图骂道:“他奶奶的,藏玫瑰这贱货,居然与露夏王朝狼狈为奸?”
形骸叹道:“非但露夏王朝一家,举世各国都在关注我帝国的一举一动,蠢蠢欲动,意欲豪赌一场。”
但至今无人敢趁龙国之危,意图称霸天下,哪怕露夏王朝,见识了龙国的兵威之后,也有了自知之明,莫敢造次。
利查图点头道:“如今之计,唯有从后方派来援军、粮草,与敌人决一死战。”
形骸见利歌皱眉,深知他精通兵法,问道:“徒儿,你怎么看?”
利歌道:“敌人这等兵力,只怕难以抵挡。此城虽然两面环山,但三层城墙都显窄小,若敌人只有十万左右,自然不惧,但面对铺天盖地、难以计数的大军,只交战不久就会告破。”
陈若水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利歌道:“得有最坚硬宽阔的墙壁,最充沛的灵气,最精锐的部队,威力最强的弩箭火炮,才能有一战之力。”
利查图嗤笑道:“废话,但这等城池上哪儿找去?再退就只能去皇城了”
利歌道:“若放弃此城,撤守皇城呢?”
利查图一拍桌子,大声道:“臭小子,你想让我等不战而降?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若退到皇城,稍有闪失,咱们就要亡国了!”
形骸心头茫然:他知道利歌所言不错,但若放弃此关,皇城之前就再无险可守。难道任由藏玫瑰将皇城团团包围么?
忽然间,他听见空中有人说道:“行海。”
形骸抬起头,心想:“梦儿?是梦儿对我说话么?梦儿,你在哪儿?”孟轻呓专心攻克鸿钧阵,不愿受半分情意所扰,形骸已有许久没听见过孟轻呓的声音。
孟轻呓道:“是我,行海,我用鸿钧阵传音于你。”
形骸心情激动,问道:“你已破解了其中奥秘?”
孟轻呓黯然道:“不,还差最后一步,我想见你,我要见你,你回来吧。”
形骸道:“但我若一走”
孟轻呓抽泣道:“你来吧,我想见你,我非见你不可。”
形骸再无犹豫,对众人说道:“传令下去,将雷城所有粮草带走,坚壁清野,咱们退守皇城。”
利查图脸上变色,急道:“王爷这如何”
形骸道:“无需多言!违令者斩。”
他统领万军,长胜不败,杀人如麻,令敌丧胆,故而言语中有震魂夺魄的威势,利查图纵有异议,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大军迅速离了关,道术士竭力施法,令众人日行百里,行了许多天,回到皇城城墙里头。
此时,全城上下都人心惶惶,六十万大军早在城内严阵以待,城楼上架起了四十座凤凰炮,乃是前朝灵阳仙留下,这大炮与火杖金枪原理类似,但需用大量燧冰,除非龙火功练到第五层的道术士,否则无法使其开炮,一炮轰出,若落点精准,最多可炸伤三百人。
形骸却听说这四十座大炮中,有一半早已损坏,且无法修复,另一半已有数百年未用过,也不知能开几炮,也极有可能开炮时炸膛,误伤友军。
他统兵作战,只擅长暗杀主帅,对布防守城之事一窍不通,于是带上陈若水,去找白雪儿,白雪儿已有许久不假扮孟轻呓,姐妹相见,不禁喜极而泣,各有说不完的话要倾诉。
随后,形骸前往鸿钧门前,去找孟轻呓,抵达之后,他等了一个时辰,孟轻呓才走了出来。她洗过澡,换上了新衣衫,仍然是形骸魂牵梦绕的少女模样。但形骸仍隐约从她绯色眼中,感到她很是憔悴。
她扑入形骸怀里,放声大哭。
形骸哽咽道:“梦儿,到底怎么了?”
孟轻呓道:“我我必须必须掌握鸿钧阵,而且要快,要赶在真正的危险来临之前。”
形骸道:“藏玫瑰如要直接围城,一天之后,她就会到了。”
孟轻呓苦笑道:“你我联手,只要她别躲起来,即使不靠鸿钧阵,杀藏玫瑰都绰绰有余。”
形骸叹道:“她今非昔比,境界已超龙火功第八层,她与另两人合力施为,连我也敌不过她们。”
孟轻呓道:“但再加上我呢?再加上马炽烈呢?”
形骸“啊”地一声,道:“你叫他也来了?”
孟轻呓小声道:“早就传话给他,他一天后就会赶到。他的病由你才能治,而且他还算讲义气,不会弃我们不顾。”
形骸松了口气,道:“有他在,只要玫瑰现身但战事瞬息万变,不知她们是否也有出奇的手段?”
孟轻呓道:“我说了,藏玫瑰只在其次,那真正可怕的可怕的人”
形骸听她声音发颤,捧住她的脸颊,吻她嘴唇,孟轻呓神色好转了些,享受这温柔滋味儿,露出痴迷的笑容。
他问道:“谁是真正可怕的人?”
孟轻呓娇躯巨震,心中似有争斗,过了许久,才道:“母后。”
形骸心想:“她也知道了?我并未告诉过她朝星的遗言,骸骨神不许我如此,她如何会知道的?”
孟轻呓继续说道:“或许是我疯啦!我在鸿钧阵里头,见到种种莫名的景象,可怖至极的景象,就像我身在妖界中,被种种酷刑折磨。鸿钧阵里有母后留下的断翼鹤诀,就是你当年给她的那些”
形骸一惊,问道:“你学了?”
孟轻呓道:“不,我只是看,看母后所学的功夫,她她疯了,她”
她欲言又止,过了许久,她凄然摇头,道:“行海,其实在我心里,一直很爱母后,很爱很爱我的妈妈,我为她骄傲,我的为人,我的举止,我的话语,其实都在学她。我不愿她的名誉受损,更不愿亲口污蔑她。我之所以不近男色,只爱你一人,有大半是想是想摆脱母后的影子,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我深深依恋着她。”
她又道:“行海,如果有一天,我我像母后那样,犯下滔天罪恶,杀了数万、数十万、数百万的人,但我的心是好的,我对这世界抱有善意,我只是非这么做不可。你会不会恨我?会不会远离我?”
当年,圣莲女皇开启鸿钧阵,杀死仙灵之余,也杀死了许许多多残存的百姓。而她在其后的岁月里,更是动辄屠城灭国。
她是暴君,但她的所作所为,绝非自私自利之人。她或许是用疯狂的手段,对抗种种超乎想象的危难。
形骸将她紧紧相拥,微笑道:“无论到何时,无论这世界变得怎样,无论你变得怎样,我都会同样爱你。”
孟轻呓眼睛一闪一闪,高兴极了,她握住形骸的手,轻轻吮吸他的手指,舔舐他的掌心,直到形骸的手变得湿漉漉的,沾满她的口水。
她笑道:“你手上血腥味儿很重,是不是替我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形骸道:“是啊,我愿意替你杀人,只要你高兴的话。”
孟轻呓又哭了起来,但这一次她是满腔喜乐,感动落泪。
她张开双臂,抬起脑袋,说道:“鸿钧阵的最后一关,是梦海。”
形骸问道:“梦海?”
孟轻呓道:“就像当年母后遇到的情形一样,她抵达鸿钧阵最终的难关前,同时,梦海与死亡淹没了整座皇城,真正到了灭世的前夕,所以,鸿钧阵才将一切权利交给了她。”
她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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