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堂是精心设计过的,多有暗门,可供伏兵潜藏,且长宽皆有二十丈,打斗起来,无论单挑混战,皆不嫌拥挤。
师兄弟五人坐定,目光时不时望向各处。
忽然间,有金色轻风飘入屋内,那金影凝聚成人,藏风宣浑身颤栗,霎时掌心全是冷汗,紧紧攥住鸣崖斧,他道:“孟行海!你怎么进来的?”
形骸看看他五人,又看看四面墙壁,道:“这地方有抑制融融功之效,你们早有防备了?”
藏风宣喝道:“孟行海,你接二连三,以无耻低贱之法,害我藏家英雄,我等早就想拿你!”
形骸不答,身躯一动,从藏秋阳身边走过,藏秋阳险些一剑斩过去,但藏风宣急道:“后退!”五人并肩而立,兵刃对准形骸。
形骸走到藏家金字旗前,双目凝视许久,道:“这旗帜很旧了,是你们从离落国带回来的?”
藏风宣登时想起在树海国中的那场大败,那落地的旗帜,以及那个将旗帜扶起的、英勇无畏的身影。从那天起,只要他行军打仗,就一直将这旗带在身边,以此激励自己视死如归,为藏家荣耀,为师父的恩情而战。
五人热血沸腾,齐声喊道:“离这旗远点!你这卑鄙小人不配碰它!”
形骸摇了摇头,缩回手来,苦笑道:“龙国仍需要你们,他们会竭力避免内乱。放心,藏家会保护你们的。”
藏风宣耳朵“嗡”地一声,他与其余四人互相张望,从对方眼中瞧见了迷茫。这句话是师父临失踪前对他们所说,藏风宣永世难忘,为何此人竟能说得一字不差?
形骸又道:“我已活不成了,接连恶战,伤了我的脏腑,无可挽救。诸位,后会无期,祝你们一路平安。”
藏风宣大声道:“你这这混账,你怎地知道?你从当时幸存的兄弟口中逼问出来的?”
形骸再度摇头,他道:“我就在场,是我亲眼所见,亲口所说,我完成了师兄所托,因而问心无愧。”
他取出一木面罩,戴在脸上,于是他形貌剧变,成了藏风宣他们多年来感恩戴德、日思夜想的那人。
十九 誓要破京城()
藏风宣脑子一片混乱,在混乱中渐渐凸显出一个声音来:“假的,假的!”
他于是喊道:“绝无可能!”
几乎就在同时,另四个兄弟也一齐喊道:“绝无可能!”
形骸掣剑在手,往空无处一切,空中裂开一道彩色口子,随后幻梦真气滚滚而出。
他道:“这是当时我用的功夫,沉折可不会这招。”
藏风宣感到手中兵刃无比沉重,双膝险些撑不住身子,他心想:“这不是真的,这如何会是真的?当年救咱们的并非师父,而是而是这这大恶人?”
他仍不愿相信,但却知道形骸并未说谎,形骸与敏士以命运功夫相斗,救了藏风宣等人性命,他的命运感受到了,不由自主的对形骸生出感激之情。
他艰难说道:“你要怎样?”
形骸除下面罩,恢复原貌,他道:“沉折对我说过,你们将来会是龙国的支柱,他看人一向很准,正因此节,如果你们投降,我便不杀你们。”
当年,形骸之所以扮作沉折,拯救藏风宣等人,正是为了全沉折英名,又不负自己对他的承诺。然而到了此刻,他为了兑现承诺,又不得不揭露真相。如果这些少年念及形骸恩情,此次形骸不必杀人。
毕竟沉折已经死了,他们是沉折的继承者。
藏风宣不知所措,当时那位从天而降,将他们救离苦海的人,一直是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大英雄,可真相却如此残酷:那大英雄并非他们原先认识的那人,却是另一个大魔头,害死无数亲友同胞的敌人。
他颤声问道:“那师父人呢?”
形骸叹道:“他当真死了,死于拜天华之手。若非如此,他本可以亲自去救你们。”
藏风宣抬起头,朗声道:“师父死于纯火寺众僧,但远征军大部分却是死在孟家手上,死于你们的阴谋诡计!开战以来,再无人手上的鲜血比你更多,也无人的手段比你更卑鄙残忍!就算那年的人是你,却又如何?这血海深仇,这数万人命,岂是私人恩惠能够化解?”
藏高咏也道:“不错!公是公,私是私!况且对我们藏家,你罪大于功,于公于私,我等焉能对孟家俯首称臣?”
形骸扫视这五人,知道他们主意已定,绝无更改,他心想:“师兄,我仁至义尽,此事怪不得我,我不能一直对他们心慈手软。”
他长剑出鞘,刺向藏风宣,藏风宣抡起战斧,丈许内狂风如柱,但形骸一剑将狂风斩破,这一剑继续疾刺。
藏容、藏善双掌齐出,藏高咏、藏秋阳斩出剑气,藏风宣全力一斧,又卷起一阵大风。形骸变出右臂,袖袍一拂,将五人招式全数破了,随后整个人化作一道光芒,急速而至,藏风宣只看见残影浮光,立刻喊道:“防守!”
五人全力运功,罡气涌出,同时兵器挥得密不透风,只听锣鼓般一声巨响,五人都摔了出去,形骸却也停了下来。
双方交锋不过在刹那之间,蓦然,暗门开启,所藏的龙火贵族一涌而出,当先十人更不犹豫,同时竭力出手,威势如山洪海啸一般。
形骸身子一转,冥虎剑在每人胸口一划,每人身子登时断为两截,随后他形影晃动,左突右闪,又有多人丧命。众人见他鬼魅般的身手,杀神般的剑术,无不心头巨震,心里存的勇气一下子大打折扣。
藏风宣爬起,一招“举世皆浊”,斧影模模糊糊,又带着沉重雄浑的力气,切向形骸脑袋,他使这一招时,心中怀着悲愤赴死之意,竟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来。但形骸并不回头,反手斩出十道剑气,藏风宣铠甲粉碎,口喷鲜血,摔了出去,砰地一声,将翡翠墙壁砸出个大洞。
藏高咏看的真切,怒道:“风宣!”顾不得性命,直扑形骸,谁知形骸霎时变作无数蝴蝶,那蝴蝶扇动翅膀,齐发剑气,藏高咏胸口被剑气穿透,惨叫声中,倒地不起。
藏善、藏容、藏秋阳与这两人情同手足,见状大悲,不约而同抢上,藏秋阳道:“他们还没死!你二人带着他们逃走!我等挡住此贼!”
藏善、藏容咬牙流泪,道:“兄弟!保重!”分别扶起藏风宣、藏高咏,就往外闯。藏秋阳将龙火功运到极致,好似一座烈焰冲天的火墙,拦住形骸去路。
但形骸身形如梦,无处不在,倏然已突破了火墙,藏秋阳大惊失色,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形骸双腿。
被抱住那个形骸哇哇痛呼,浑身被大火烧焦,但一转眼,藏秋阳看清此人竟是手下一龙牙军官,他心中惊呼:“我中了他的障眼法!”心念未停,背后一挨了一掌,喀喀几声,骨头不知断了几根,他闷哼一声,俯身倒下。
形骸本想再补上一掌,结束他的痛苦,但见他舍命救友,叹了口气,继续追赶藏风宣等人。
屋中高手已被他击败大半,非死即伤,活下来的心胆俱裂,斗志全无,如何再敢前去送死?
藏善、藏容跑出数十丈,屋外大军呼啸,赶上来支援,他们知道这大军也未必挡得住形骸,但刀枪乱刺乱斩,箭矢漫天雨落,只要他稍有疏忽,立时就会受伤,而他杀人一多,心神必乱,此人绝不敢深追。
眼看就要钻入大军掩护中,但两人各自中了剑气,穿透后背前胸,两人往前一滚,摔得甚是狼狈,而就在他们眼前,升起一块二十丈长,十丈高矮的紫翡翠墙壁,将大军隔绝在外。
那两人心中绝望,回头一瞧,见形骸就在不远处。
原本形骸打算将这五人全都俘虏带走,但这五人龙火功造诣深厚,尤其是藏风宣,龙火功已近第七层,即使将他关入大牢,只要一时不慎,此人定会逃脱,引起无妄之灾。
形骸好话已然说尽,多说无益,经过这一年多战火的洗礼,他明白一念之仁,片刻拖延,可能会殃及数万属下的性命。
他袖袍一振,真气化作四柄金剑,朝这四人致命要害飞去。
剑至半路,突然三道黑瀑倾泻而下,金剑顿时瓦解。形骸站定,抬头看着天上,他见紫光浮空,而那紫光上又站着三个少女。
紫光消失,玫瑰、牡丹、木菀心落在形骸面前。
形骸沉吟片刻,说道:“听闻殿下仍在幽州,为何会在此处?”
玫瑰并未回答,看了看那四人伤势,点点头,道:“他们死不了。”推出一掌,轰隆几声,那紫翡翠墙应声而碎。众将士赶上前,木菀心道:“快带四位将军下去治伤!”众人赶忙遵命。
藏风宣勉强睁开眼,道:“屋内屋内还有伤者”又一群兵卒即刻前往救人。
玫瑰与形骸对视,神色平静,笑道:“你消息有误,其实就在今夜,我大军也已抵达丰城之外。”
形骸一惊,心知自己中计:“她以丰城为饵,却率主力伏击在此?”他的军团在二十里之外扎营,若受玫瑰突袭,只怕难逃一劫。
但她急于救人,却犯了大错,她不该在形骸面前现身。形骸追击玫瑰,曾一次又一次失手,但这一次形骸绝不会大意。
他道:“殿下,昔日皇城之邀,殿下并未答应在下,如今是否改了主意?”
玫瑰点头道:“确实变了,我已想得明白,这皇城非回去不可,但却不用你领路。”
形骸道:“殿下是想率军打回去?”
玫瑰道:“是啊,你真聪明,这也能猜得到”
豁然间,形骸已抓住她的手腕,他动作之快,就好像破开了虚空,逾越了时光,前一刻尚在数十丈外,但这一刻已将玫瑰擒拿在手。
他更不多话,内力涌动,欲将玫瑰震晕,但立时又感到玫瑰体内真气充沛,牢不可破,自己一时竟奈何她不得。而那真气竟与那无妄老僧如出一辙。
玫瑰一扬手,紫星玫已在掌中,剑意森然而凌厉,蓄势待发。形骸手掌捏她不住,退后半步。玫瑰眸闪寒光,转瞬间黑光宛如墨迹,袭向形骸前后要害。
形骸感受到死亡之意,凶煞之气,令他浑身发颤,冷汗直流。他曾败在无妄老人手下,如今故态重现,他如何能不忌惮?他断喝一声,剑气张扬,纵横交错,与那黑光抗衡,就此脱困。
借此一招,他也察觉到玫瑰功力与无妄相去甚远,若全力相拼,她仍不是自己对手。
此时,木菀心悄然从身后袭来,直到近处,形骸这才察觉,他暗呼不妙,凌空折转,反手一剑,木菀心横剑一挡,闷哼一声,朝后退开。
形骸立时醒悟:“她们之所以变得如此厉害,多半是那无妄老人将毕生功力散给了她们!只要击败一人,她们就非我敌手。”心念电转,变作剑芒追击,但玫瑰、牡丹一齐赶到,双剑联合,死意笼罩形骸。木菀心身子一弹,加入战团。
这三人各自拥有极强真气,玫瑰剑法招式最高,牡丹操纵死亡剑气,而木菀心则擅长暗杀,配合得天衣无缝,妙至巅毫。形骸被三人夹攻,感到敌人剑气无孔不入,局面无异于当日与无妄一战。而自己既不忍当真杀了玫瑰,又担心城外军团安危,心神不宁,毫无胜算。
他奋力一剑,从三人围攻中劈出一道口子,随后身子有如雷电,一闪而过。玫瑰等人见他身法如此之快,惊叹之余,倒也难以追赶。
二十 有朋远方来()
藏风宣等人伤势严重,而情绪尤其低落,玫瑰问他们何事,五人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玫瑰并不深究,而是下令全军整装,迅速出征,与城外军团汇合。
形骸一路飞奔,疾如雷火,当他跃在高处,朝下俯视,心中不由一阵惊惧:他见敌人部队浩浩荡荡、绝无止境,如海洋、如乌云般蔓延至天边。即使他当年统领多支军团出征,威势也远不及此刻的藏家军。
这城外少说也有一百万兵马,如此庞大的军队,为何咱们没得到半点消息?
他忽然记起似乎这一个月来,风圣凤颜堂的“朋友”愈发语焉不详,愈发传言不准,莫非他们已经倒向了玫瑰一方?
但这许多人马,接近丰城时,纵然形骸忙于杀人,又如何能毫无知觉?难道他们用了减轻声响的道法?
形骸召来云孔雀,飞到最高处,见远方码头处停泊着无数巨舰。
至少其中一部分走的是水路,裴家与藏家终于联手,发起总攻了。
形骸迅速赶回营地,遥遥见到将士正与一大群敌人厮杀,敌人数目不知几何,但各个儿都是精锐。
但形骸所率军团,经过一年来东征西跑,已算得上久经战阵,加上形骸命天兵派的教头训练众人,可谓一支精兵强将。此时虽遭突袭,阵型不乱,敌人并无可趁之机。
形骸冲入敌阵,双臂一分,招来潜林蛟龙、五行神龙与各方妖魔,敌军受前后夹击,登时大骇,不一会儿便被击退。
众将士欢呼道:“王爷回来了!可得手了么?”
形骸道:“失手了,立即撤军!藏玫瑰亲至,率军百万,看来要直接攻打皇城。”
副将们骇然道:“那咱们攻占这许多城池,难道就此放弃?”
形骸道:“敌人有备而来,我等也得团结一致,再不能分散,先回雷城守关。”
众将深知不错,遂当即拔营撤走。只是他们一年来长胜不败,这时遇上挫折,不免感到难以置信:“难道世上还有王爷杀不了的人?又或者他对那藏玫瑰死活下不了手?”
撤军途中,消息接踵而至,他们曾经攻下的城镇相继沦陷,敌人攻势之快,直如星火燎原,势不可挡。形骸曾无数次听闻玫瑰用兵的传言,如今亲身领略,果然指挥如神,战略、战术、奇策、情报,皆冠绝当世,几乎全无缺点。
他们行向雷城,途中路过一河谷,突然遭到埋伏:无数穿轻甲的汉子,手持珊瑚、玳瑁柄的刀枪火铳,从上方齐射,随后冲锋而来。
形骸下令迎战,他们纵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敌人却不是形骸军团的对手。形骸望着敌军,心中惊讶,暗想:“他们是麒麟海的海民!”
果然所猜无误,随后,另有数十个月舞者变作豺狼虎豹、牛羊犀鹿,狂攻而至,各个儿力大无穷,己方阵中盾兵矛兵,被这群怪物一冲而散。
形骸从马背上跃起,拍出数掌,掌心飞出鲜血,落地后化作吸血的毒虫,扑咬众月舞者,众月舞者大吃一惊,凝神对付毒虫。他们皆身怀第三、四层的月火,变化之后,更是奔行若飞,身躯坚硬如铁,可又如何是形骸的对手?只数个回合,已有十个月舞者死在形骸手上。
他忽听一声娇叱,转过头,见一美貌女子蹦跃冲刺,朝形骸而来,她动作极快,身上罩着一层柔和月光,但月光之外,金光如阳。
她留长了头发,人也变得成熟妩媚,但形骸仍认出她是安佳。
安佳落在十丈之外,双爪凝力,蓦然往前乱抓,数十道弧光当空飞舞,己方士兵被这弧光击中,立刻筋骨撕裂,纷纷倒下。安佳怒视形骸,厉声笑道:“孟行海,你刺我一剑,却没想到未杀得了我么?”
形骸问道:“你们荷叶国与裴家结盟了?你们又是如何闯过那迷雾?”
安佳冷笑道:“你知道的倒也清楚,那迷雾是你的把戏?但想要永远困住咱们,也是痴心妄想!”
形骸见她所穿月银甲庄重华贵,绝非凡物,问道:“你已是荷叶国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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