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采诗点头道:“我与他们大将军打过交道,他们打不过你,决意投降。”
玫瑰打开书信一瞧,见其中言辞颇为谦恭而热烈,却只盼会见自己与藏采诗一面。玫瑰读了一遍,道:“他们若要投降,只管撤军便是,为何还要婆婆妈妈的碰头?啊!莫非又要给我找老公?”
这些年来,藏采诗屡次三番欲为玫瑰找一位权势雄厚的如意郎君,常常带她会见青年才俊,玫瑰不堪其扰,直到后来,一概不见。
藏采诗笑骂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知你不愿,怎敢欺瞒?他们说有一件要事相告,非当面告知你我不可。”
玫瑰道:“怎知不是陷阱?”
藏采诗道:“他说由咱们挑地方,双方都不带大军,诚意不小了。”
玫瑰思索片刻,干脆地答应下来,速回信一封,派人送出。
次日午时,玫瑰与藏采诗带十个高手,至伏牛村一酒铺等着。木菀心早率人勘察过四周地形,付账包下铺子,确保并无异样。
她们刚一坐定,就听村外马蹄声响,不旋踵间,已在酒铺之外。紧接着,只见一满脸刀疤的中年汉子当先走入铺中,身后跟着十个劲装武士,皆腰悬露夏王朝长刀。
玫瑰所带高手握紧刀柄,玫瑰一抬手,制止他们,众高手才收敛敌意。
那中年汉子朝玫瑰、藏采诗作揖,深深鞠躬,道:“在下露夏王朝关盖,此次作战,对玫瑰殿下不胜钦佩。”
玫瑰还礼笑道:“原来是‘飞渡浒山’关盖关将军,久仰久仰。将军威震百国,战无不克,我也敬仰万分。”
关盖坐定之后,玫瑰命人倒酒,这关盖想也不想,一口喝了下去,玫瑰心下暗赞:“好汉子!”道:“关将军倒也豪爽。”
藏采诗嘲笑道:“关将军不怕咱们酒里有花样么?”
关盖面有怒容,道:“我敬佩玫瑰殿下乃女中豪杰,当世第一等的大英雄,她岂会用卑鄙伎俩加害于我?”
藏采诗不屑一顾,暗想:“露夏王朝,确实勇猛,但却不长脑子。”
玫瑰谦逊道:“将军太过抬爱了。”
关盖微笑起来,斟酌片刻,道:“玫瑰殿下,其实我露夏王朝中,上至大将军,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盼着您当上这龙火天国的主人。”
玫瑰一愣,问道:“为何如此?”
关盖哈哈大笑,举杯痛饮,说道:“我们露夏王朝本是由一群前朝的神龙骑军团发家,占据东方一隅,建城立国。在咱们国中,最看重的便是侠义、武勇、高尚、无畏、美德。龙火天国为当世霸主,国中每出一位将才,我国皆会细细考察,收集其有关消息。您的名头在我国最是响亮,最受欢迎,大伙儿虽未见过您,可每听到您作战获胜,行善积德,咱们都会为您庆贺。”
玫瑰见此人喜悦之情绝非虚假,心中自也颇乐,但她仍说道:“眼下你我本是敌人,你入侵我国远省,无论有何好意,在下皆难以领情。”
关盖点了点头,叹道:“我等此次鲁莽前来,一则原因是为了亲身领略殿下的雄兵强将,另一则原因,是为了告知殿下多年前离落之战的真相。”
离落之战,数十万藏家军团去而不返,藏东山、藏沉折命丧他乡,那是藏家心中无法抹去的痛,玫瑰、藏采诗心中一凛,齐声问道:“什么真相?”
关盖道:“有人用华亭战甲陷害贵国勇士,令藏家全军覆没,尸骨无存的真相。”
三 马牛不相干()
藏采诗道:“那其中又有何古怪了?”
关盖皱眉而笑,似嘲弄藏采诗头脑简单,他道:“当时一战,据说灵阳仙兵马不足五万,且是一群毛甲木枪的蛮子,而藏东山一方有数千龙火贵族,兵力数倍于敌,铠甲兵刃皆为当世极品,双方强弱一目了然,即使让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领军,也万无落败之理。”
藏采诗颇不愿听他提起这段耻辱大败,冷声道:“你是讥讽东山统军失当,徒有虚名?”
玫瑰轻拍藏采诗肩膀,低声道:“奶奶,稍安勿躁。”又转向关盖,道:“我军当时面对的乃是灵阳仙,对灵阳仙而言,万事无不可能。”
关盖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当时在场的龙国将士嘿嘿一个都没活下来,龙国兵部调查后,认定是灵阳仙使用仙法,招来漫山烈焰,令双方同归于尽。”
藏采诗一拍桌子,道:“你少卖关子!”
关盖叹道:“好,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军中穿着华亭战甲,可知道咱们这华亭战甲为了不落入敌手,皆有自毁之能。当年战场上毁灭双方的并非什么仙法,而是华亭战甲中埋藏的燧冰、火药。”
玫瑰、藏采诗脸上变色,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瞧见愤怒、醒悟与困惑。
采诗深吸一口气,道:“这华亭战甲的机关如何触发?”
关盖道:“我国的战甲,唯有穿戴者本人才能触发,若有人强行将战甲从穿者身上拆落,也会触发,贵国所造之物,哼哼,想必机关有所不同,外人用道法也可操控。通常战甲中的燧冰只用于自毁,但有极少数战甲中燧冰量大,结合本人体内真气,足有烧山焚村之威,这样的战甲是我国视死如归的神龙骑所穿的,各个儿是英雄。”
藏采诗气的发抖,道:“咱们的战甲,是那群道术士,是孟轻呓亲手造的,他妈的,老娘付她翡翠,她却却用来杀了老娘的弟弟!”
玫瑰道:“你空口无凭,有何证据?”
关盖道:“若无证据,我也不敢来找你们。”说罢取出一张纸来,道:“此为离落之战前,龙国从荟国秘密走私的燧冰账目,其量之巨大,前所未有。抵得上本朝五、六年的数量。我朝追查此事许久,终于取得人证物证,两位如若不信,我可将那走私贩子也带来。”
玫瑰仍道:“可可未必是孟家未必是”她说不下去,她知道实情正是如此,她知道杀害她们藏家数十万英勇儿郎的凶手正是她的姐姐孟轻呓。在她心底,一直隐隐约约怀疑其中有蹊跷,直至此刻,她的怀疑成了现实。
藏采诗怒道:“咱们军中眼下所穿战甲呢?”
关盖道:“实不相瞒,我其后并未查到线索,有可能孟轻呓用完了燧冰,新造的战甲并无玄机,又或者其中另有奸计。若换做是我,绝不会再穿。”
玫瑰心想:“他此言甚是厉害,既令咱们放弃了一件强悍兵器,又欲挑起我国纷争。”
但此人说的不错,凡是孟轻呓所造的华亭战甲绝不能动用。
藏采诗蓦然冷笑道:“好,多谢关将军,你对我家殿下的关照之情,我藏家铭记于心。”
关盖道:“两位若要复仇,我露夏王朝愿效犬马之劳。”见两人面色不豫,又急道:“我国视玫瑰殿下为天选将星,绝无半分利用加害之意。若殿下继位,我露夏王朝愿向龙火天国朝贡,永世停战修好。”
藏采诗知道露夏王朝对个人信誉看重无比,若亲口许诺之事,一旦反悔,在国内会遭万民唾骂,生不如死。此人身为国之大将,说出这样的话来,非但是他个人意愿,更是国君心思。
她缓缓点头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藏家纵然占优,但师出有名,须得将此事在百姓中传开,咱们站住道理,就能名正言顺的收拾孟家。”
关盖用力摇头,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他道:“老夫人,若再迟些,孟轻呓登基之事,就不可避免了!”
藏采诗喝道:“胡说!她孟家纵然近年来实力增长,但远不能与我藏家相比!”因玫瑰横空出世,名扬天下,举国百姓大多喜爱这位年轻、善良、勇猛的公主。各士族中的年轻人也多半愿意追随她。只要她登高一呼,发布檄文,想必立时从者如云。
关盖道:“夫人不明白真正关键所在么?若那孟轻呓能抢先一步掌控圣莲女皇的遗物,拥有毁灭凡世之能,哪怕你们拥有全天下的支持,亦无法与她抗衡。”
藏家如何不知鸿钧阵的重要?但那鸿钧阵第一层中便机关重重,入者必死,他们本担心孟轻呓会设法进入鸿钧大殿,钻研其中奥秘,但近年来,孟轻呓似乎放弃了这念头,专心从事朝政,拉帮结派,合纵连横,远交近攻,接连一年中,不停抛头露面,藏家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藏采诗道:“你多虑了,她已半途而废,鸿钧阵一事,待除了孟家,玫瑰登基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关盖大声道:“你们难道并未看穿么?这一年中与诸位相处的孟轻呓是假的!是假扮的!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千变万化的木面罩,非但容貌体型,连声音举止都能模仿!真正的孟轻呓一直都在鸿钧阵内,已经一年不怎么外出了!”
藏采诗与玫瑰大惊失色,齐声道:“你怎地知道?”
关盖道:“我露夏王朝招募了一位万仙盟帝江派的少年高手,名叫岳明辉,他有个老婆是道术士,名叫楼忌。有一回,我宴请麾下所有高手,那岳明辉夫妇甚是滑稽,当庭吵嘴,楼忌说起他丈夫的丑事,说着说着,提及万仙的清高仙长孟行海有个赫赫有名的女徒儿,叫做陈白雪”
玫瑰见这满脸刀疤的铁汉常说这些家长里短,神态兴致勃勃,不禁好笑,藏采诗怒道:“你挑重要的说!”
关盖叹道:“好,楼忌说:当年他丈夫被一老妖婆变化为陈白雪的样貌,迷得神魂颠倒,与那老妇行了房事。
咱们于是问那老妇如何易容?岳明辉有几分醉意,说道:‘那老妇有一木面罩,能变作万人万面,我当时怎分辨的出来?不过那老妇倒风骚的很’他老婆大怒,用力打他挠他,大伙儿哄堂大笑,引为笑谈。但我却留上了神,问道:‘那木面罩现在何处?’
岳明辉道:‘自然被陈白雪师徒取走了。’
我找来军机部江湖楼的探子,询问近年来陈白雪事迹,说来奇怪,她原本甚是活跃,走南闯北,立下好大的万儿。一年前,她忽然销声匿迹,仿佛如水汽蒸发了一般。我突发奇想,又命人汇报这一年来孟轻呓的言行举止,她为人一贯冷艳高傲,可近来却变得和蔼可亲,与人为善,一身江湖气息却无论如何遮掩不掉。”
玫瑰心想:“这人当真了得!他居然能将两件毫不相关的事联系在一块儿!”
藏采诗冷汗涔涔,再也坐不住了,她仰天怒道:“孟轻呓!原来你一直都在捣鬼!你一直将咱们耍得团团转!你好毒的心,你好狠的手段!”
关盖道:“我还是那句话,孟轻呓是个疯子,心意残忍,行事出乎意料,若鸿钧阵落入她手中,必将生灵涂炭!我等愿助两位一臂之力,只要玫瑰姑娘当一天皇帝,我朝定竭力拥护,永不背叛!”
藏采诗点头道:“多谢!”又对玫瑰说道:“事不宜迟,你我立刻返回皇城!先杀那陈白雪,再杀孟轻呓!”
玫瑰咬唇不语,过了片刻,道:“难道难道真要如此?她毕竟是”
藏采诗脸色惨白,龙火灼烧,咬牙切齿道:“这等深仇大恨,这等紧要关头,不是她死,便是我亡!玫瑰,你爹爹赐你神剑,不正应该用来杀这仇敌么?”
玫瑰下意识握紧紫星玫,想起久未谋面的爹爹(听说他是返回天庭,就此隐居),不禁黯然神伤,她想了想,道:“不,不能去皇城。”
藏采诗喊道:“殿下,成大事者,岂能心慈手软?”
玫瑰道:“并非我心软,那不过是浪费时间,我们应当纠集大军,直接宣告孟轻呓罪名,攻占皇城,捉拿孟家重要人物,逼迫她出面。若直接去皇城,咱们无法进入鸿钧阵的大殿,势单力孤,兵力不足,又如何成事?”
藏采诗道:“听我一句,兵贵神速,非尽快不可,否则来不及了!我并非全无准备,你也将那些道术士全带上,到了皇城,就算掘地三尺,也非将这孟轻呓揪出来不可!”
关盖也道:“是啊,殿下,你行事稳重,思虑周详,确实屡战屡胜,但若孟轻呓得逞,你我皆有灭顶之灾!若殿下不愿我相助,又顾忌我朝,我朝立即撤军,以免殿下后顾之忧。”
玫瑰争辩不过这两人,当即随藏采诗骑行回营,叫上木菀心等龙火功高手与一众道术士,众道术士施展指路为马,化海为船,追风逐日般行向皇城。
但众人有所不知,那天护卫玫瑰、藏采诗的一个好手趁众人不备,走到荒僻无人之处,取出一小挂坠来,对那挂坠轻轻说了几句话,那挂坠变化为元灵鸟,快如疾风般飞入了空中。
四 前方谁人知()
玫瑰等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在某日清晨回到皇城中。
藏采诗立即秘召城中所有家族子弟兵,由于藏家军团几乎全数驻扎在外省,故城内只合计六千将士,其中龙火贵族三十人,悄悄聚集于郊外园林中。
藏采诗身穿甲胄,虎目顾盼,威严肃穆,大声说了孟轻呓谋害藏东山等远征将领之事。众士兵无不怒发冲冠,恨意冲天。来此之前,藏采诗早已谋划妥当,她道:“今夜丑时,咱们兵分三路,我与玫瑰前往孟轻呓府上,将那假扮孟轻呓的贱货杀了。藏强率一队人马,前往皇城中道术士与孟家聚会之处,见人就杀,莫要放过半个!风宣,你带领你的兵马与玫瑰的道术士,闯入皇宫,设法攻打鸿钧大殿,即使将那大殿毁了也无妨。”
藏风宣得沉折真传,加上这些年又有不少奇遇,此时在藏家之中,武功已胜过所有前辈耆宿,仅逊于玫瑰。他想起当年远征落败之冤,以及对藏沉折等亲人的怀念之情,恨不得将孟轻呓剐了吃肉。他道:“血仇唯有血洗,今天就要让城中孟家所有龙火贵族人头落地!”
藏采诗笑道:“正合我意!”又拍了拍手,六个夷族打扮的中年汉子陡然现身。
玫瑰从未见过这六人,不解地望着藏采诗。
藏采诗道:“这六大高手,是我重金从天歌派聘请的天歌六虎,他们皆是神裔,武功神妙,擅长潜入暗杀。有他们相助,今夜行事必然成功。殿下,今夜老臣就扶你登上皇位,号令天下,先将举国各地的孟家人物赶尽杀绝,任何人若不服从,藏家军团便让那人家破人亡。孟轻呓就算龟缩不出,一年半载后掌控了鸿钧阵,咱们在龙火大殿中,鸿钧阵也伤不了咱们分毫。她不出来,咱们就活生生将她困死在里头。”
那六虎面容真有些像老虎,一双眼不怒自威,呼吸时肌肉收发,默然不语。任何人一瞧,皆不免心生畏惧之意。
玫瑰感到自己仿佛处在一座山峰顶上,面对着冰封千里的雪山,一步步朝下走,起初山坡平缓,她尚能缓步而行,忽然间,坡变得陡峭险恶起来,于是她急速下滑,一切急转直下,令她身不由己。
她并不害怕,她这一生经历的生死考验多的数不清,但此刻她只觉得不安与不适,为何会这般想?他们藏家行事迅速,准备周详,兵强马壮,突然间发难,孟家绝无还手之力。
难道她还顾及与形骸那渐行渐远的缘分么?
她知道这也不是原因,真正令她迟疑的,是他们藏家对敌人的情形几乎一无所知。藏采诗心急火燎,甚至不及花心思探听消息,本来,动手之前,他们至少知道要杀的那些人今晚有何安排,行程怎样。而现在,为了打敌人个措手不及,藏采诗只布置自己,却不管敌人如何。她不求一网打尽,只盼着能如愿的杀死敌人的首脑。
行海呢?行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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