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鹿道:“那不是和利哥哥一样了?”
形骸奇道:“利歌也能招元灵猎犬?”
利歌怕形骸得知自己病状,忙道:“宝鹿绕着弯儿骂我是小狗!当真胡闹。”
宝鹿嘻嘻笑道:“难道不是么?”
桃琴儿指着大萨满道:“为何他会在此处?”
利歌于是说了他所听到的来龙去脉,另三人一听,皆惊怒交加。形骸大声道:“原来是那敏士一手策划的?他才是幕后主谋?”
利歌指了指大萨满,大萨满面带冷笑,说道:“国主,我是给你一举毁灭树海国,了结世代仇怨的良机,你可别不识好歹!”
利歌走向大萨满,俯视此人,他双眼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红光隐现。大萨满露齿而笑,神色得意,似乎坚信自己所作所为乃是为国为民的大善举。
大萨满道:“事到如今,一切皆遂我心愿!利歌,战事已无可逆转,你率领举国勇士,获得从未有过的大胜利。我会告诉所有部落战团,说你是当之无愧,奉天承运的王者!你的威名将一举凌驾于历代国主之上!”
利歌道:“不错,战事无可逆转!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转。但罪魁祸首绝不能若无其事,大摇大摆,逍遥自在,你是我国大萨满,与死人打交道,正是你的专长,是不是?”
大萨满笑容消退,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你…。。你想杀我?你…。以为部族的人会放过你么?”
利歌摇了摇头,看着师父,形骸漠然道:“死人不会开口。”
大萨满怒道:“你若杀了我,我的魂会托梦给我的徒弟!更会永世闹腾,诅咒你这小贼!”
利歌一剑刺入大萨满心窝,大萨满浑身颤抖,惊惶望着利歌,道:“你…。你…。”说了几个字,旋即咽气。利歌想起那次袭击树海国时无数惨死之人,心中并无快意,也无悔恨。
形骸施展地狱无门,将大萨满魂魄捉住,将其粉碎,强迫他步入轮回。
利歌擦去剑上鲜血,见形骸眉宇间似有忧愁,道:“师父,藏家已无力阻止猛犸国撤离,应当不会再有争端了。”
形骸并不知道藏家溃败之事,问道:“为何无力阻止?”
利歌于是又述说占谬先前所言。形骸震惊无比,似乎觉得天下荒谬之言无过于此,他道:“我见过北牛功夫,他并非古神,怎能胜得过藏家精兵?孟如令那一边更是无稽之谈!”
利歌茫然问道:“莫非占谬在说谎?”
形骸细思当时情形,反复斟酌,道:“不,他没有理由骗那蛮子。只是…。只是这如何可能?即使是我也决不能够。”
利歌心思转动,反而有如释重负之感:“藏家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或许再无力派兵驻留于离落国,一切又可恢复原状。”他道:“我听说那女蛮子恒宇是灵阳仙中最棘手,最顽固之人,为何眼下她却态度逆转,执意归去?师父,是不是你狠狠教训了她?令她闻风丧胆?”
形骸脸皮一红,点头道:“我是以理服人,终于睡…。说服了她。”
利歌敬佩异常,道:“原来是以理服人!师父是如何办到的?”
形骸心中有愧,叹道:“也就是…。误打误撞…。这样那样,她其实意外好说话。”
利歌听出他支支吾吾,但不明白为何如此,也不追问,又道:“如此一来,真正有罪之人,只剩下那敏士。此人图谋败露,已不容于猛犸国,更是龙火国、离落国的死敌。却不知他去了何处?”
形骸心想:“上一回与此人交手,他的阳火功生疏浅薄,非我敌手。听消息说,这敏士是猛犸国的建国功臣,身经百战,以此人的心机手段,谋略计策,可见极为聪明,为何运用阳火起来却毫无章法,甚至连这楚项都不如?”
他或许是深藏不露,不愿显露真实功夫。但即使他不使用所藏招式,也可将阳火光明正大的施展开来,增强拳脚力气,为何他的阳火却显得阴柔古怪,隐隐约约?
龙国纯火寺中无疑藏有迷雾师,但在这场战争中,迷雾师的占卜并不灵验,远不如道术士与风圣凤颜堂搜罗的消息,甚至李耳引以为傲的卜卦手段也接连出错。敌人并非不可预测的古神,为何会如此莫测?
或许敌人之中有一位手段高超至极的迷雾师,他将灵阳仙的命运巧妙的隐藏起来,甚至制造出重重假象,一次次将咱们引入歧途。
敏士的阳火是伪装的,其实那是影火。那蛊惑众人,掌控全局的迷雾师也正是敏士。
他又想起曾经与白雪儿遇上的那位巨巫。他法力几乎全失,被禁锢地下,腐蚀龙脉。他说是一位迷雾师将他召唤而来,那位迷雾师向妖界的龙蜒请教混淆命运的方法。现在想来,那迷雾师多半也是这位敏士!
迷雾师是维护天地的天官,但这敏士却甘愿与魔头联手。迷雾师职责在于守护世间平安,但这敏士却一手将无数人推入深渊。
邪徒妖异,无过于此,形骸非杀此人不可。
恒宇将带领猛犸国撤退,这敏士却仍留在这里,此人还有什么阴谋?灵阳仙已经退出了战场,他孤身一人在此所为何事?
他回忆起上次交锋敏士说起龙火国时眼中的仇恨。是,是仇恨。他真正的意图并非让灵阳仙震惊世界,而是向神龙骑复仇。他一个人,向剩余的龙国将士复仇。
据说敏士前往树海国境内,而沉折或许也在往那儿去,他想在那儿降下毁灭,令沉折的兵马荡然无存,一定是如此,就像藏东山、藏有功他们那样结局。
刚刚,当形骸听到藏家军团败亡的消息时,他心里是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纵然他们是为国牺牲,勇敢无畏的英雄,但他们却是孟轻呓的死敌。他们的死是孟轻呓的良机,是他们孟家转运的象征。他们与灵阳仙同归于尽,这是做梦也无法想象的好运气,对孟家是最佳的局面!形骸承认自己这念头甚是卑劣,但这正是他摆脱活尸,收获愚昧人性的象征。
可唯独沉折不行,唯独沉折不能死!师兄答应过我退让,他为我们两人友谊甚至愿意背叛家族与亲人,形骸至少得告诉他。
告诉他前方有危险,告诉他要小心。
形骸对利歌说道:“我有要紧事,先行一步!”
利歌急道:“师父,还有变数么?”
形骸摇了摇头,道:“你的战争已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我的事了。”
利歌、宝鹿、桃琴儿见他郑重,齐声道:“师父,务必谨慎。”
形骸点点头,飞身入空,扬长而去。
……。。
沉折独自奔行于旷野上,他双目凝视着空中,看见纷乱的丝线汇聚成千奇百怪的图案。
夜已深,星光如河,横在天幕,星光与那隐形的丝线交织融汇,沉折能看出不祥的征兆。
征兆很模糊,但也很明确。东山爷爷有难,有大难,沉折从未见过这般凶险的端倪,因而无法与以往的遭遇相比较。
战争之中,总会有死亡,每一个山剑天兵派的龙火贵族都已做好准备,愿意用死亡换取荣耀,换取胜利,换取家人的平安,换取那旗帜永恒不倒。
沉折知道战场上绝无必然,没有必然的胜者,没有必然的败者。天、地、人,任何一处倾斜都会令局势逆转。他已接受了藏东山的密令,他不该命军团停留,自己却全速赶往东阳的战场。无论那里发生何事,皆该由东山爷爷独力承担。是生也好,是死也罢,沉折相信他们不会令荣耀蒙尘。
但这一次,沉折在图案中见到了背叛的迹象。
谁是那背叛者?沉折看不透。那背叛者做了什么?沉折猜不着。但他知道那背叛者会置身事外,掩盖证据,令这背叛看起来从未发生过。此节沉折无法坐视,无法容忍。
藏家是为国而战,为苍生而战,为信念而战,为正义而战。沉折自然知道灵阳仙并非传说中的巨恶魔王,纯火寺的宗旨更是狗屁不通。但军团的士兵是可敬的,是爽直的,是无畏的,他们自然可以落败,但绝不该遭遇背叛,被最卑劣的罪人谋害。
越过一个山头,丝线被染成了猩红色,那是无数人惨遭横死,折戟沉沙,污染了命运的丝线。那血红的发黑,黑的发亮,死亡的气息在血池中冒泡,血泡生而裂,裂而生。
他终于见到了覆盖原野的尸海,尸海在目光所及之处无限延长,直至看不到之处,仍然难以数清。所有人都已死去,罕见的双方无一生还。
沉折凝视前方,跪倒在地,他几乎从未向上苍祈祷,但这一次却为之震撼,无声哀悼着。
六十三 凶嚣的业火()
少说一半尸首皆焦黑如炭,藏东山被人砍去脑袋,身上的华亭战甲支离破碎,若非沉折用折戟沉沙剑诀,定然找不到他。
这火焰非比寻常,穿透了重甲,也穿透了华亭战甲,应当是行海口中的仙法了。
沉折双目有异,可以望见虚体,但这尸海间无一幽灵,着实不对劲。战死乃是横死,横死者怨气深重,不少会弥留于世,徘徊于战场上空,此地的幽灵则被人逐走,催促逃亡。
道术士。
沉折拾起华亭战甲,甲胄是由内而外破开的,似是龙火贵族自身真气暴动逆乱。其余不少死者则受到这真气剧变之害,因而惨死。
沉折身子发抖,心中似有烈火汹汹灼烧,痛彻心扉。这华亭战甲的图纸不正是沉折找到,交给兵部的么?道术士篡改了甲胄,在其中布下狠毒的陷阱。他们是叛徒,沉折是帮凶。
沉折已答应行海,绝不参与朝政之争,但当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沉折感到自己渺小无力,幼稚可笑。他明白藏家军团的强横霸道,明白他们横征暴敛,也明白藏家手段莽撞,从不委婉遮掩,委实不适合治理天下,但这次战争中,他们是英雄,是好汉,对得起天地良心,他们可以死,但不该死的如此冤屈,如此不公。
霎时,沉折双目剧痛,漆黑一片,双腿酸麻,在尸海中坐了下来。空气中逐渐有腐朽的气味儿,混合着火药的味道,令他心惊,令他悲伤。
他该立刻回去,率领藏家反攻,将道术士一个个捉出来杀了?又或是返回地母岛,说明真相,真正揭开血腥内战的序幕?
不,他不能这么做,不能如此草率。在这时刻,临此关头,任何轻举妄动皆会酿成大祸。
他再睁开眼,从重重丝线中见到了一个蜘蛛。那蜘蛛编织着大网,笼罩了战场,覆盖了一切。那蜘蛛藏身于巨树环绕之下,那是树海国内。他全神贯注,得知了那地方的名字,柏舟,似乎是树海国中某地。
沉折从未料到折戟沉沙图会如此清晰的告知沉折线索,随后他明白是那蜘蛛在引他前去。蜘蛛并不知道沉折的折戟沉沙剑诀,他诱导的意图与沉折的剑诀重叠在一块儿,因此暴露了他的下落。
家国中事可稍后再处置,不管怎样,先将这编织者杀了。东山爷爷是家族的顶梁柱,他率领的军团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即使他全军不存,藏家仍有近百万精兵散布于诸国,道术士纵然一时得逞,但藏家仍占有绝对优势。
但我已承诺行海之事,又该如何是好?行海他知道华亭战甲中的机关么?他知道所有这些毒计么?
沉折被死寂包围,被孤独环绕,心中交战,迟迟不能定夺。
忽然间,他听见一人惨声大哭,哭声回荡在血雾腥云之间。他站起身,朝那哭声方向走去。
藏风宣浑身哆嗦,立于山坡上,向无数尸海拜祭嚎哭。
沉折道:“你怎地跟来了?”
藏风宣哭道:“师父,我。。。。我想过跟来瞧瞧,我。。。。。我。。。。。为何会如此?咱们藏家怎会。。。。怎会这么惨?”
这太不合道理,太匪夷所思了!就连噩梦都不会这般展开,这般扭转,这般骇人。藏风宣身躯似乎缩小了,即将被莫大的恐惧所压垮。
沉折见他如此,不愿贸然吐露真相,答道:“罪魁祸首在树海国的柏舟,需先将此人斩杀。”
藏风宣惊慌失措,嘴唇发抖,指着尸海道:“咱们。。。如何能对付得了那样的怪物?”
沉折道:“有我在。”
藏风宣愣了片刻,蓦然高声道:“是!”冲下山坡,从尸堆中挖出一面藏家军旗来。这军旗沾满了血,沾满了灰烬,但却奇迹般并无破损。藏风宣高举旗帜,大声道:“藏家视死如归,藏家总会卷土重来,师父,对不对?”
他将沉折视作了神,无论沉折说什么他都相信。哪怕沉折轻轻点一点头,藏风宣便什么都不怕了。
沉折点头道:“将旗帜插在地上,这是大伙儿英勇战死的地方,是他们的墓碑。”
藏风宣立即照办,凄凉微弱的风吹起了战旗,却令藏风宣目眩神驰,热血汹涌。
他道:“旗帜啊旗帜,大伙儿的英魂会聚在你身边,令你继续获得光荣,带给后来人勇气!”
沉折知道所有人的魂魄皆被驱散,那是道术士们一齐动手施法造成。但正因为如此,沉折也没了证据。华亭战甲的碎片不足以说明实情,他们容易浑赖过去。
对于藏家来说,其实不需要证据,他们认定之事,会立时用武力解决,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
藏风宣擦去眼泪,又道:“东山将军也消灭了敌人,对不对?”他知道以此状况,根本算不得什么胜利,但若敌人也被杀死,至少不算落败。
沉折道:“但愿如此,咱们早些回去!”
藏风宣鼓足真气,华亭战甲闪闪发光,以此助长内劲,加快脚程。沉折摇头道:“脱了这战甲。”
藏风宣愕然道:“师父,为什么?这战甲有用的很。”
沉折道:“倚靠战甲,不算本事,从今往后,我军中士兵皆不得穿此甲胄。”
藏风宣喜道:“是!这战甲虽然厉害,可其实有碍咱们自身修为进益,师父,你是不是这意思?”
沉折道:“。。。。就算是吧。”
藏风宣将铠甲脱下,想要收拾,但沉折手掌一按,掌风到处,铠甲立刻粉碎。藏风宣震惊万分:他不料师父掌力竟强到这般地步,更不明白沉折为何毁去这贵重至极的宝物。
沉折道:“出发。”提起藏风宣,倏然奔出,快如凤凰飞舞,藏风宣只觉狂风扑面而来,双眼难以睁开,只一会儿工夫就行出数里路远。
过了两天两夜,于天明时回到驻营之地。沉折见营地旁另有旗帜,外边围了半圈兵马,似是纯火寺的人。
藏风宣奇道:“这些和尚来找咱们做什么?难道想随咱们一齐杀敌?”
突然间,沉折身躯巨震,脸上露出悚惧表情,藏风宣只觉眼前景物一变,他们已到了营地之间。
许多僧人堵住去路,藏家兵马朝僧人怒目而视,对峙而立,但并未拔出兵刃来。纯火寺乃是国教,藏家之中也多有信奉者,即使他们并不将纯火寺和尚放在眼里,可也不愿轻易与他们为敌。
藏风宣听龙翼长利归人森然道:“秃驴们再不滚,老子叫你们一个个变成太监!”
又见一表情麻木的老僧答道:“五行龙佛,善哉善哉,老衲奉拜大师之命,特来搜查邪徒,尔等如此阻挠,已是同党之罪!”
众龙翼长齐声破口大骂,斥道:“老贼!当真找死!”“咱们有罪?你倒敢说!有种上来,瞧老子不把你秃头拧断了!”
龙翼长藏仪怒不可遏,飞身一掌打向那老僧,老僧还了一掌,两人身子都是一晃,真气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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