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挡急道:“你说。。。你说是那枭大哥?”
李银师握紧剑柄,目光凄凉,抿嘴不答。
体由大师道:“咱们需尽快向王都国师求救!”
欧阳挡道:“大师此处可有信鸽么?”
体由大师直扯胡子,焦急叹道:“哪来什么信鸽?我这儿本来有个巫婆,可以施法传信,但她身在下方寺院,多半死了。”
欧阳挡咬牙道:“我杀出去送信!最快只要两天两夜,我就能从这儿跑到王都。那些尖牙鬼追不上我。”。。
李银师一挥手,欧阳挡挨了一巴掌,欧阳挡微觉愤怒,道:“你打我做什么?”
李银师喝道:“寺庙中几乎所有人皆变作尖牙鬼,城中又好得到哪儿去?若这数十万尖牙鬼围追堵截,就算是我也是死路一条!你出这般莽撞主意,是想外出送死么?你若死了,我又怎活得下去?”
欧阳挡大为感动,道:“原来。。。你是为了我好,师师,是我错了,我不该没头没脑的。”
众人聚在一块儿商量主意,塔内存活者三十人不到,有除灵大阵,无论是尖牙鬼还是尖牙病,皆难以入内,在塔内最为安全。白玉塔中存粮虽多,但最多撑不过一个月,只盼王都早些察觉此事,派大军来救。
万一那大军也沦为尖牙鬼,那又该如何是好?众人想起此事,皆不寒而栗,不敢深思。
利歌自从被立威王储之后便诸事不顺,他心里不安,满是愧疚之情,又不禁深感恐惧:他见到那些尖牙鬼杀人,见到滚滚鲜血染红大地,见到五脏六腑缠绕成堆,见到它们大快朵颐,纵情畅快的模样,他口中也不禁湿润,沉浸于鲜血流淌的声音,陶醉于鲜血红光的美妙,向往着鲜血入喉的刹那。他觉得那些尖牙鬼并非在残忍屠杀,而是进行着一场极乐的盛宴。
他并非害怕死亡,也并非害怕妖魔,而是害怕自己并不害怕,反而为之欢喜。
他目光离开众人,望向塔楼阳台之外。此时已是夜晚,月光伴着夜风,吹入百余塔顶,凄惨寒冷,静谧的有些诡异。
他看到的月亮是血红色的,但旁人似乎觉得一切如常,并不在意,利歌于是隐瞒此事。
四十二 猴儿心不悲()
青虹山上,只见石墙环绕四周,一扇大门直通内院,院内石板整齐,房屋大方,高塔矗立,颇有凌云当风、一览众山之势。形骸心想:”梦儿这仙法果然神妙,已将这鸿钧逝水建成了。”但那些元灵仍忙忙碌碌,手脚不停,形骸绕着走了一圈,才知尚有未完成之处。
进入道场,只见马炽烈盘膝而坐,正在练功,地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俊俏,女的漂亮,形骸只觉有些眼熟,细看两人面貌:那男的是雷鸠所变,女的则是神裔。他登时想起这二人是万仙派的雷君子与芹华,曾欲诛杀一水牛元灵,后被形骸抹去记忆,遗忘此事。
马炽烈并不睁眼,缓缓说道:“此二人说要找青虹派掌门人,胡搅蛮缠,老子难得清静,于是让他们睡上一会儿。”
形骸知道他使梦魇玄功,催此二人入眠,并未伤他们性命。他皱眉道:“万仙派为何要来找青虹派掌门人?”
马炽烈道:“老子又如何得知?他们见老子是火工道人,也懒得与老子多说话。”
形骸心想:“万仙派自诩为天神下凡,敌视地仙地神,自也瞧不起凡人。莫非是来找我青虹派麻烦的?他们自不知青虹派掌门人已是我孟行海,就算知道,也已忘了曾与我为敌之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形骸将两人拍醒。
芹华、雷君子睡眼惺忪,缓缓爬起,连声打着呵欠,见到形骸,目露困惑,雷君子问道:“你是何人?”
形骸道:“两位来找青虹派掌门人,正是区区在下。”
芹华奇道:“怪了,怪了,我与那火工道人聊着聊着,怎地。。。。怎地忽然睡着了?”
马炽烈笑道:“或许这山上有瞌睡虫吧。”
雷君子骄傲自大,粗心急躁,绝想不到这山上的火工道人竟是绝世高人,他翻身站直,挺胸收腹,高高仰起脑袋,打量形骸几眼,神色甚是无礼。他道:“你就是青虹派掌门人?”
形骸道:“在下孟行海。”
雷君子嗤笑一声,道:“孟行海?没听说过。”芹华也满面轻蔑笑意。
形骸道:“在下凡俗之辈,与两位素不相识,两位高居山隐,自然不知。”
雷君子没听出他言下讥讽之意,点头道:“既然你是掌门人,就给我跪下听令吧。”
形骸摇头道:“在下乃龙国贵族,仅听圣上号令,不跪其余。”
雷君子怒道:“臭小子,胆敢不尊我这万仙派使者?”
芹华斥道:“就是啊,你难道不知你们龙火天国就要威风不在了么?从今往后,该轮到咱们万仙派主持凡间大局啦!”
形骸神色冷漠,答道:“我龙国立世七百年,法度森严,制度优越,岂是一门规轻浮的武林门派能轻易取代?”
雷君子不禁恼火,拔出腰间雷剑,道:“好个莽夫,敬酒不吃吃罚酒。。。。”
形骸打出一掌,雷君子掌心一麻,那雷剑竟被形骸拿在手中。雷鸠擅长使唤雷电,却不料形骸这降雷服电的功夫更远在他之上。形骸手指再一弹,那雷剑返回雷君子剑鞘。雷君子”啊“地一声,神色慌张。
芹华长剑在手,指向形骸咽喉,道:“给我跪下!”话音未落,那长剑也不翼而飞,紧接着剑鞘一震,剑已入鞘,芹华涨红了脸,再伸手去拔,可长剑剑鞘似融合在一块儿,无论如何难以取出。
形骸道:“两位,我这道观尚未建成,怠慢二位,深感歉意,还请两位就此下山。“
雷君子暴跳如雷,忽然间双翼齐张,露出本来面貌,正要以雷鸠神通与形骸厮杀,但芹华突然想起一事,道:“师兄!不可!星知大师说过,若咱们遇上一个叫孟行海的,千万莫要得罪!”
雷君子微微一愣,道:“似乎。。。似乎真说过此事。”天地间的雷鸠皆是火爆霹雳的脾气,办事毫不牢靠,他左耳进,右耳出,早将上司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形骸问道:“星知大师派二位前来,到底有何来意?”
芹华再不敢不敬,取出一份帖子,形骸打开一瞧,上书万仙邀请各派,成立世间道宗盟会之事,写道:”当今之世,妖魔纵横,乱象丛生,群雄散漫,路偏道邪。凡人所建帝国,纵然辉煌广大,不可一世,但终究目光短浅,难以长盛,故而。。。。。。”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大堆。
形骸跳到末尾,又见写道:“。。。。凡世间修道门派,皆隐居灵洞神山之处,隐隐已得登仙之缘。纯火寺联合凡俗佛门,而我万仙派身为天庭直属,仙神正宗,意欲结盟当世道家,与纯火寺争锋,压灭邪魔气焰,铲除妖奇根源,接管龙火帝国之职责。贵派掌门人当接受此邀,在此帖下方签下名目,从此便是我万仙大盟一员。”
形骸低头沉思:“万仙派知道圣上失踪,生怕世道不稳,出现大乱,想要掌管全局么?星知大师是释家,为何如今推崇道家的万仙,与纯火寺作对?莫非纯火寺已不受他掌控?”
这帖子虽是邀请,可语气强硬傲慢,隐有强迫之意。但他与孟轻呓所学皆是道家一脉,为孟轻呓着想,与其同万仙作对,不如与之攀上关系,结为盟友,将来利大于弊。想到此处,形骸问道:“本派乃是海法神道教分支,不知海法神道教如何答复?”
雷鸠面有得色,道:“袁蕴掌门已然答应了!”
形骸道:“既然恩师已点头,在下自当追随。”于是在帖子下签下名字。雷君子与芹华甚是欣喜,神态立时好转。雷君子道:“既然结盟,自然会有盟会,盟会一年一度,这头一回掌门人可别失约。”
形骸道:“盟会在何时?”
雷鸠道:“天结前降火月最后三天,我万仙派于天地山上大摆宴席,不少天上神仙亦会光临,这是凡俗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芹华又说了盟会规矩:那总盟主权威极大,可对外宣战讲和,召集各派好手讨伐强敌,扫除障碍,或是举办欢庆、召开宴会。亦可从各派中邀请好手,成立议事元老会。。。。。条条框框,林林总总,甚是繁复。
形骸问道:“总盟主可是星知大师么?”这老僧武功震古烁今,渊博如海,深不可测,似更胜圣莲女皇一筹。若总盟主是他,形骸心服口服。
芹华咳嗽道:“星知大师是和尚,不愿当咱们道家盟主,故而今年盟会将选出一位来。”
形骸暗忖:“若不是星知大师,又是何人?那人又如何服众?”
雷君子与芹华又啰嗦一番,这才心满意足,下山去了。
马炽烈这才说道:“孟行海,你武功道法已然极强,可行事仍有些傻头傻脑,没前没后。你一入此盟,只怕没有好处,唯有吃不完的苦头。”
形骸道:“怎会没有好处,只有苦头?”
马炽烈摇头道:“当年老子在麒麟海,替那些月舞者杀海盗,历经千辛万苦,费尽心血,到头来还不是被他们阴谋陷害,下场很惨?那总盟主若与你一条心思,倒还罢了,若心思不同,与其加盟,不如与之为敌来的痛快。”
形骸心下一凛,道:“无论如何,我都与神道教共同进退。”
马炽烈哼笑几声,道:“若那万仙派不地道,老子可要揍人。”
形骸觉得自己或许错了,或许不该草率答应,可事已至此,无法反悔,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不知怎地,有马炽烈这魔头留在山上,反而感到底气十足,令人放心。
这青虹派道观已初具规模,像模像样,颇有修仙之地的风范,屋内家具一件没有。马炽烈说可用梦墨来造,形骸深知梦墨妙用无穷,可数年间便会损坏,与其如此,不如伐木为之。
他感到头绪纷纷,于是静下心来,面壁思索自己这一派武学。他练有神道教的气舞掌,塔木兹的野兽拳,孟轻呓的几门妙术,仙灵的梦魇玄功,以及放浪形骸功的命运蛛丝之法,但那皆是极高深的功夫,凡人无法修炼。难道自己这一门派只招非凡之辈?那又未免太过狭隘,太过挑剔。
他想起马炽烈活了千年,虽然有些疯癫,但毕竟见多识广,于是向他请教。马炽烈道:“咱们西海的小娃娃若要习武,讲究海上作战,如履平地,于是在近海处造一艘大木筏,让他们站在木筏上用木剑比斗,传授些招式。而这丛林间的小蛮子需要打猎,练得都是些小巧灵动的手段,在树林中隐蔽穿梭,在树木间爬上爬下的功夫。你要创武学不难,但这武功总得自有主旨才行。”
形骸恍然大悟:“我这青虹派靠近离落国,若有弟子,都是些离落国人。正应该因地制宜,因人而异,由着他们的根基传授。”
他苦思冥想,搜肠刮肚,只觉得灵感近在眼前,却又难以捉摸,一日晚间做梦,梦见树上有一只猴子。那猴子不停的跑来跑去,动作飞快,形骸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它,反而被它又挠又抓,受尽捉弄。形骸细细从远处打量那猴子,见它神情随和,心无烦恼,似乎再大的悲伤,再深的苦难,也难以令它感到难过。
形骸陡然梦醒,脑筋乱转,回忆梦中所见,只感大有所获,欣喜不已。他足足花了十天功夫,细究其中原理,终于创出一门古里古怪,前所未有,浅显易懂,却又威力不凡的‘无心金猴拳’来。
四十三 死亡投阴影()
马炽烈听说形骸创功有成,暗暗惊讶,出手试探这门武学。他使塔木兹的狼拳、虎拳、燕拳、鹿拳,形骸只用这猴拳应对。单以拳法而论,马炽烈实可算当世绝顶的高手,但饶是他施展本领,却始终难以占到上风。马炽烈甚是敬佩,问道:“你这拳法是什么道理?”
形骸道:“山间的灵猴性子滑稽,不知险恶,感觉又异常灵敏,几乎全无天敌。我这拳法也学猴子的心思,令脑中一片澄澈,无所畏惧,甚至全不明危险为何物。心思一空,手脚也加倍灵敏,什么招式都可随心所欲的使出来。”
马炽烈闻言大摇其头,形骸奇道:“难道我这功夫还有缺陷么?”
马炽烈道:“这功夫由浅入深,道理深奥,独树一帜,确实令马某人大开眼界。然则你这冻尸般的人物,却偏偏要学那滑稽可笑的猴子,岂不更让人笑掉大牙?”
形骸喃喃道:“我用这门功夫杀人,那人就笑不出来了。”
马炽烈故意大笑三声,乃是存心捣乱。形骸装作不理,可也知这拳法姿势毛躁,不够美观,又花了数日,重头编排招式,好在此功讲究意境而非形势,初学时免不了使用猴拳,但练到精深处,心中一空,招式如狼如虎也全无大碍。
待他闭关有成,离登基大典已然不远,于是招来骏马,骑行下山,跋山涉水,来到王都,却丝毫不见喜庆气氛,反而到处人心惶惶,魂不守舍的模样。
形骸立时赶往宫殿,不见白雪儿影子,更不知利歌等人踪迹。他心中震惊,知道有急剧变故,找侍卫询问,那侍卫惨然道:“使节,解元城出了大事了。”
形骸喝道:“什么大事?”
那侍卫道:“国师正在大殿商议对策,此事我做不了主。”
形骸快步前行,推开大殿门,殿中众人一齐回过头来看他,形骸则从众人脸上看见狡诈、惊骇、绝望、沉闷之色。
李耳国师道:“使节,你来的正好,咱们正想找你。”
形骸大声道:“我徒儿在何处?”
李耳叹道:“在解元城。”
形骸道:“少给我吞吞吐吐,遮遮掩掩,解元城怎么了?我徒儿为何还不回来?”
李耳声音苦涩,道:“二十五天前头,解元城突然间被一阴影境地笼罩,随后听说城中百姓变作了尖牙鬼,见人就杀,遇人就吃,城中数十万军民,只怕。。。。无一幸免。咱们利歌殿下与麾下大军被困在城中,下落。。。不明。。。”
形骸一时浑身冰冷,震惊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他道:“北方的阴影之地蔓延到解元城了?”
李耳道:“其余城镇村庄皆完好无损,唯独解元城中突然冒出阴影。”
形骸急道:“唯有杀戮惨重,阴气冲天的地方,才会突然变作阴影境地!解元城怎会霎时变化?”
李耳摇头道:“此节我也说不准,唯有猜测而已。”
形骸道:“你如何猜测?”
李耳道:“解元离那仙灵所在的河谷路途不远,乘船仅半天不到。或许是那场仙灵之祸死者众多,变动了地下龙脉,诱发了剧变,才。。。。使得解元遭殃。”
群臣中一老者有亲友在那解元城中,闻言悲愤,仰天喊道:“新君无道,天降重罚于我!李耳,这利歌继位之前灾祸频频,此皆为血淋淋的教训!事到如今,你还不醒悟么?”这话一出口,其余大臣也是大呼小叫,仰天悲呼,而不少武将则发须戟张,怒吼连篇。
李耳厉声道:“老狗!你再妖言惑众,小心我把你剐了!”那领头的老者吓了一跳,不敢再喊,掩面大哭起来。
形骸森然道:“我徒儿绝没那般容易丧命!就算杀光城中尖牙鬼,我也要救出我徒儿来!”
李耳喜道:“使节欲闯入解元城救人?”
形骸道:“不错,尖牙鬼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妖界的魑魅魍魉,我徒儿也并非没见过了!”
李耳道:“此事绝非那么简单。阴影境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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