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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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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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盗火徒真正的感受,他们明明活着,一直忍受着临近死亡的折磨,却盼望活着,不敢真正死去,唯有强迫自己变得麻木。

    寂寞儿道:“大人叫。。。叫神荼,他是妖界冰雪大地的主人。”

    不出所料,那是远古的巨巫,存在了数百万年的原始怪物,难怪绝甲在他面前宛如尘埃,因为巨巫是诸神的创造者。

    形骸道:“你还知道什么?陈若水在哪儿?”

    他希望寂寞儿不回答他,或者不知道,那他就更有借口折磨她了。就像穷人嫉恨富人,就像卑劣者憎恨崇高者,就像罪人滥杀无辜,就像。。。。就像。。。。蛆虫吃完整的尸体。

    寂寞儿摇头哭道:“我真不知道,神荼大人并未告诉咱们。”

    形骸露出白森森的牙,他狂喜的笑,残忍的注视着寂寞儿,他道:“你不知道?那好极了。”

    寂寞儿放声尖叫,尖叫到一半,口中被呕吐秽物堵住,口吐白沫,她死命摇头,求形骸莫要再靠近她。

    大旗沉声道:“我知道,我。。。。我能告诉你。”

    形骸看大旗模样,他眼中烧着绿火,已回复成常人体态,是个苍老憔悴的人。他是人,是完整无缺的人,是灵魂活跃的人,是能呼吸,能高兴,能悲伤,能愤怒的人,多么完美,多么惹人嫉妒。。。。

    形骸道:“你是凡人,为何能使妖魔的功夫?”

    大旗瞪着形骸,满眼敌意,答道:“我练有妖火魔功,妖火能助我施展妖界之力,招来妖魔。”

    形骸点头道:“妖魔被神放逐,盗火徒不容于世,咱们可是难兄难弟。”

    他知道自己夸大其词,抬高了自己的地位,盗火徒是恶臭的怪胎,是畸形的造物,冥火无法与妖火相比。

    大旗道:“神荼大人在潍城,在潍城的天机洞最深处,那儿是阎安最邻近妖界的地方,但你过不去,通路上有极强的妖魔把守,远远胜过我们四人。”

    形骸稳住情绪,整理思维,他道:“你身为凡人,为何要相助妖魔?你情愿生活在这荼毒生灵的风雪里头?”

    大旗哈哈大笑,道:“该还的迟早要还,阎安的人早该付出代价,嫦楠是屠夫,是刽子手,我不过是报仇雪恨罢了!”

    形骸见此人脸型肤色与阎安居民大为不同,他脸色蜡黄,满头卷发,嘴唇厚大,他本以为这是大旗变化妖魔的症状,但孟沮的苍天无眼并无隐患,这应当是大旗本来面貌。

    形骸道:“为何说嫦楠是刽子手?”

    大旗愤愤答道:“这阎安山谷原本是咱们的,是咱们黄耳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一万年前,嫦楠率领外人来到山谷,将咱们族人杀得所剩无几,占领了此处,这仇恨深刻无比,我们黄耳族是不会忘的!即使忘了,也终能想起来!”

    形骸问道:“一万年前的事,你又是听谁说的?”

    大旗道:“是神荼大人告知咱们。”

    形骸叹道:“那不过是妖魔的伎俩,收买你们替他们卖命。你样貌与旁人不同,但他们不还是对你委以重任?”

    大旗恨恨道:“是啊,是啊,神荼大人说:他们杀光了我们十万族人,只留下十个女子,十来个婴儿,这时,他们收手了,发了善心,收留了这些女子和婴儿,圈一块地让咱们住,让咱们保留风俗、语言,但篡改了咱们的历史与真相。

    他们威胁那些女子不得说起我们族人遭遇的屠戮,反而对他们歌功颂德,赞美阎安的人从天灾手中救了咱们黄耳族。我们对阎安人来说,不过是稀奇的动物罢了。哼哼,他们假意慈悲,让咱们活下去,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久而久之,这谎言连他们自己都信以为真,对咱们不再提防。”

    形骸摇了摇头,道:“不管真假,这些皆与我无关,我是来杀神荼的。”

    大旗睁大眼睛,咧嘴笑道:“神荼大人不死不灭,神功无以伦比,连天神都不是他对手,你想杀他?当真是痴心妄想。”

    形骸又问道:“荼邪利用你们黄耳族,将妖界缓缓召至此地,对么?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余练妖火功的?”

    大旗曾与形骸打赌,此刻认赌服输,并不隐瞒,也绝不信形骸能奈何得了神荼,他笑道:“除了我之外,另有六人练成了妖火功,潍城之中有咱们黄耳族祭祖的庙堂,正是在那庙堂的地下,咱们七人一点点儿招来神荼大人的魑魅妖魔,降下冰雪界的风貌。嘿嘿,纵然有除灵大阵,但等他们察觉,已然太晚了,如今大人捉了那嫦楠转世,潍城沦陷,已无可救药。”

    形骸道:“你独自一人住在齐城谋划行事,定是其中精明强干的人物,其余练妖火功的,与你相比功力如何?”

    大旗道:“神荼大人赐咱们神力,五人不在我之下,更有一人远胜过我,莫说神荼大人,你就连她也敌不过。”

    形骸心想:“若当真如他所说,我唯有一直使冥火功第七层的功夫方有胜算,待见到神荼时,骸骨神自会与他对决。”

    但身为活尸太痛苦,太可悲,好似时时刻刻在自毁的边缘徘徊,为何要做到这地步?为何还要继续走下去?为何不打道回府,去见梦儿?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能与梦儿长相厮守就好。

    在梦儿身边,我是活着的,我是上苍精美的造物,我是活泼高贵的常人,我是爵禄不凡的青云侯,我是被甜蜜爱意包围的少爷公子。。。。。

    又是虚伪的、丑陋的、懦弱的、鄙劣的残渣,是半途而废、见死不救的蠢货与废物。

    形骸拍出四掌,掌力千丝万缕,四个妖魔被层层蛛丝包裹,体内妖力顺着蛛丝汇入形骸体内,妖火与冥火对冲,呈现奇异的色彩,形骸观心自照,观察这火焰的变化。

    良久,四妖枯死,再难复生,形骸心情平静,真气充足,冥火异状暂消。他不再感到低人一等,不再感到窒息饥饿,不再感到沉闷绝望,也不再唉声叹气、暴躁易怒。

    妖火能平息冥火的诅咒,所谓奇奇得正,由魔入道,果然是世间至理。

    但他忽然想起了洞窟中的烛九,想起了洞外的风雪,想起了洞内的佳人,想起了她身子的热度,想起了她拂面而过的秀发,近在咫尺的红唇。

    他渴望知道拥抱着她是怎样的滋味,与她缠绵是怎样的趣味,占有她的身子又是怎样的喜悦?

    他笑自己愚昧。

    他叹自己疯狂。js3v3

四十八 举案齐眉乐() 
白雪儿与烛九留在宫中,嫦风替两人各备一间屋子,用具皆精致讲究。烛九待在屋中心神不宁,如何睡得着?

    她心想:“我本是为断翼鹤诀而来,却被卷入这件大事中,若非安答搭救,我早就死了。虽说好事多磨,可万不料艰难到这般地步。”

    她走出屋子,观赏大殿,只觉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美观的殿堂,心想:“咱们草原上的人,做梦也想不到造这般房子,书上说龙火天国造的金楼玉殿,或许正如眼前之景。”

    烛九生出异样的感觉:或许她本不必在草原上风吹雨淋,吃苦受罪,她可以去龙国,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悠闲快乐的生活。她曾对这般奢靡懒散的日子嗤之以鼻,但眼下却觉得那般度日安逸而可贵,自己何必争权夺利,何必打打杀杀?

    她暗斥自己:“你被这风雪变作了女人,连脑子都不正常了?我得设法变回去,不然。。。。不然。。。如何回去面对族人?”

    烛九在沃谷族中有极高的威望,但此刻那威望却成了负担,成了谎言,他们认定她是手腕强硬、坚毅豪迈的男子汉,并非貌美如花、软弱娇贵的俏姑娘。如若他们得知实情,会不会就此反她?她必须设法扭转局面。

    但她又想:“上苍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再度接近安答,让他明白我的心意,让我可以追求情郎,我难道就这么错过么?”

    她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办,她独自一人拿不定主意,如果她能回到沃谷族,找到紫怡部的同胞,或许能与她们商量商量,或许。。。烛九再喝下火龙水,又能变成男人?

    蠢!蠢!这不又绕回去了?到底是安答重要,还是称雄天下重要?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两者都渺茫,两者都艰难。安答自称是天下最正直刚正的人,他岂会背叛自己的心上人,脚踏两条船?

    但话说回来,世间哪个有大本领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烛九为这念头哭笑不得:在一天之前,她还是个目光长远、心胸广阔的草原英雄,此刻却想着妻妾之争、宠辱之事。

    身为女子,便整日价有这些无聊的心思么?

    她抚摸蝉蜕拂尘,心潮起伏,想挥舞转动,习练功夫,又不禁想道那赠予她此物的人儿。这是安答神道教中最贵重的宝贝,他却赠给了烛九。

    这算不算定情信物?

    她脸红扑扑的,忽然听右侧屋中有人说道:“仙子,好了么?”那声音是白雪儿所发。

    嫦风仙子笑道:“傻丫头,这般着急做什么?妆容要美,须得耐心,我替你化好眉毛,再涂胭脂,抹白粉。。。。不过你本来就白,抹粉倒也不用,嗯,正是天生丽质如斯,倒也不必太过雕饰。”

    烛九忍不住朝屋内一瞧,见嫦风仙子正在替白雪儿化妆。如今阎安危机重重,但她二人倒有闲情雅致,这就是女孩儿家的举止心态么?

    白雪儿蓦然流下泪来,嫦风忙道:“小丫头,你哭什么?”白雪儿泣道:“我娘。。。。我娘曾教我化妆,仙子,我想起她来了。”

    嫦风仙子嗓音微颤,搂住白雪儿道:“可怜的孩子,你跟着那位青云侯,受了不少苦吧。”

    白雪儿嗔道:“是啊,世上没有再比他更不解风情、不温柔体贴的男人啦。不过他待我倒挺好,像个师父的模样,我心胸不凡,也不怎么怪他。”

    嫦风仙子道:“你体内流着齐宫大人的血,潜力不凡,你若愿意,待解了妖魔之患,便留在咱们阎安如何?我收你做我女儿,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

    白雪儿愣了许久,小声道:“仙子,我很喜欢你,你就像我娘亲一样,但。。。但我还是想跟着。。。侯爷走。”

    嫦风笑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喜欢他了?”烛九心中一震,不由屏住呼吸。

    白雪儿急道:“谁会喜欢这笨侯爷!只不过本姑娘知恩图报,怕他一个人孤单,索性陪陪他而已。”

    嫦风一扭头,道:“烛九,你别在外头待着,这就进来吧。”

    烛九身躯颤抖,不再躲藏,走到门口,道:“我并非有意在外窥伺,这就离去了,若有惊扰,还请见谅。”

    嫦风朝她招手,示意她走近,烛九又道:“男女有别,委实不便。。。。”

    嫦风叹道:“你也是个傻丫头,自欺欺人,骗得了谁?过来让我瞧瞧你。”白雪儿“啊”地一声,道:“仙子,你说。。。。你说烛九公子是丫头?”

    烛九只觉天旋地转,手足无措,只得走向嫦风,嫦风嘻嘻一笑,手一甩,已除下烛九厚重的大衣,白雪儿见她胸部圆滚滚的,瞠目结舌,道:“那。。。。为何侯爷叫你贤弟?难道你们结拜前都不验明正身么?”

    嫦风哈哈笑道:“我猜你俩结拜时年纪都小,那笨汉子木知木觉,被你瞒过了,对不对?你现在可是骑虎难下啦。”

    白雪儿陡然醒悟,兴奋异常,惊叹道:“是啦,你暗恋侯爷,对不对?他却始终以为你是男子?真是。。。。真是满腔恋慕无处诉,一江春水向东流,可惜,可悲,可怜,可叹,而这傻瓜白痴的侯爷,辜负了姐姐的一片痴心,更是可恨极了。”

    烛九涨红了脸,道:“白雪儿,你。。。。你胡说些什么?”

    白雪儿登时大失所望,奇道:“难道我说错了?你不爱侯爷了?”

    嫦风道:“白雪儿,你让开,让烛九来坐。”白雪儿会意,让出座位。嫦风稍稍用力,把烛九拉向梳妆台。烛九功力不在嫦风之下,可却傻愣愣的无法抗拒,仿佛被水浪卷入水底一般。

    嫦风端详烛九面容,笑道:“你这等姿色,这辈子却从未上过妆容?真是糟蹋宝贝,暴殄天物。”说罢两眼放光,似珠宝匠见了稀世宝石一般,卷起袖子,拿起描眉笔,在烛九眼上描画。

    烛九闭上眼,只觉嫦风手上力道精细,呼吸专注,眉宇间又麻又痒,感觉怪异至极。她见过草原上的牧民将绵羊五花大绑,用刀刮掉羊毛,绵羊咩咩的叫着,全唯有任人处置,自己此时宛如这绵羊一般。

    过了片刻,嫦风又替她抹油涂粉,涂红嘴唇,道:“你本就好看,略施粉黛即可。”

    烛九惨声道:“不必。。。。不必,不能让安答瞧见。”

    嫦风在她耳畔柔声道:“你以为那侯爷不知道?别骗你自己了。你换上女装,让他吓一跳,再稍稍说些好话,今晚他就是你的啦。”

    烛九感到一股热气直往上升,开枝散叶,遍体弥漫,她认为这嫦风是在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又盼着她是在助自己往天上飞。

    万一。。。。万一成了呢?

    嫦风完工,满意的笑了笑,让烛九照了照镜子,烛九从未见自己这般美过,双目无法从镜面挪开,她心想:“难怪那些关内女子梳妆打扮,一弄就是一个时辰,原来大有道理。”

    嫦风皱了皱眉,命侍女取来几件样式英秀、男女皆宜的衣衫,替烛九换上,烛九如同动作拙劣的木偶,呆滞的站在镜子前,嫦风与白雪儿齐声嗔道:“摆几个动作,活泼一些,风骚一些!”

    烛九道:“别。。。。我。。。。”

    嫦风不由分说,拉她手,捏她腰,烛九身子僵硬,但姿势仍做了出来,镜中人显得风情万种,风华诱人。

    嫦风与白雪儿捧腹大笑,烛九也开心起来,抿嘴微笑,白雪儿道:“烛九姐姐,你学我模样!”遂优雅小巧的转身抬腿,小手支颐,烛九童心忽起,也随白雪儿样子,两人皆笑得满脸通红,肚子发痛。

    忽然间,嫦风笑着笑着,泪水滚落,烛九与白雪儿大感惊讶,问道:“仙子,你怎么也哭了?”

    嫦风哭道:“我看见你们,就像瞧见我儿女一般,心里欢喜,可。。。。可我已有十多年没有这般欢喜过了。”

    烛九问道:“仙子,你为百姓操劳忧心,当真了不起。你的家人呢?他们可陪在你身边?”

    嫦风惨然道:“我的家人。。。我的一对儿女被妖魔蛊惑,背叛了我,背叛了阎安,他们都死在了动乱之中。”

    白雪儿、烛九脸上变色,白雪儿恨恨道:“这些该死的妖魔!”

    烛九道:“仙子放心,安答定有拯救阎安的法子,就算安答一人不行,加上我们也不够,还可以请龙火天国的救兵。。。。”

    嫦风叹道:“当年那些城中青年之所以叛乱,正是想撤去除灵大阵,散去谷中的幻景,让外头的人能够进入咱们阎安城。但此举有违祖训,他们不听劝告,竟想杀害咱们几位阁中元老,才酿成一场惨剧。”

    烛九道:“他们。。。。他们也太鲁莽了吧。”

    嫦风已将烛九、白雪儿视作自己亲人,带两人走出屋子,来到殿中御书库,书库后有一幅大壁画,画中有一位仙子率领阎安勇士,围剿山谷中血盆大口的妖魔,而那群妖魔则包围着一群肌肤发黄、赤身披毛的野人。

    嫦风叹道:“据传在一万年前,咱们的祖先。。。。也就是你二人的祖先嫦楠仙子率领世间英雄,来到山谷,剿灭了在此作恶的妖魔鬼怪,解救了原先在此的野人。

    那些野人已所剩无几,对咱们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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