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宫奇道:“什么事物?你们并非阎安的妖魔头子派来追杀我的么?”
拜风豹摇头道:“咱们是奉圣莲女皇之命,若前辈答应我等请求,我等皆是高手,愿助前辈一臂之力,共御强敌。”
齐宫猜疑众人另有诡计,皱眉不语,这时,绝甲走出人群,道:“齐宫老弟,总算见着你了。”
齐宫认出他来,登时大喜,道:“绝甲兄!哈哈,有你在此,那就万事无忧了。你收到我书信了么?”
形骸闻言暗忖:“看来是我多虑了,这绝甲确是一番好心。”
绝甲昂然答道:“你与这小丫头问答,我已听得明白,你是要我随你去阎安,绝除那边祸患?”
齐宫道:“不错,正是如此,在我旧识之中,唯有老兄你最仗义,不似其余天上神仙那般清闲懒惰。我若找不到若水,只能盼你相助了。”
绝甲笑道:“妖魔作乱,本就该由咱们天神遏制,此乃分内事宜,说什么相助不相助的?”
拜风豹附和道:“咱们与绝甲大仙一路,齐宫老祖,你如何还信不过咱们?”
齐宫不料忽然得了这许多大援,心情欢快,竟喜极而泣,道:“多谢诸位,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阎安有救,阎安有救。”
此时,一股冷风悄然吹来,绝甲、齐宫、形骸三人身子一震,刹那间功力凝聚,警惕提防。形骸将白雪儿挡在身后,齐宫则挡在陈若水之前。
只见霜雪飘浮,徐徐蔓延,树木被这寒霜触碰,立时变得青黄枯萎,又看到林间道上有一人缓缓走来。
此人约莫十尺高矮,一头白发,宛如狮鬃,身穿黑白相间的宽大袍子,足踏木屐,步伐极大,弹指间走过数十丈远。再看此人面目,委实威严狰狞至极,他青面獠牙,白须似铁,眼中闪着白色寒光。
绝甲往前一站,那恶鬼般的汉子停下步子,离绝甲约莫十丈。
绝甲问道:“齐宫,此人是谁?”
齐宫道:“从未见过,但当是与阎安妖魔一路。”
形骸心底生出极大的异样,仿佛听见骸骨神在冷笑,这魔头每次这般反应时,皆生出极大祸端,一次是那截源的阴谋,一次是缘会的杀戮。
他忍不住说道:“小心,这妖魔恐怕厉害异常。”
绝甲一身剑术在天庭罕有败绩,而妖界魔民皆是天神手下败将,曾发誓臣服,受到誓言束缚,面对天神无可抗拒,虽知这妖魔非凡,却也不放在眼里。他喝道:“妖魔,报上名来!”
恶鬼摇摇头,开口说话,声音沉闷,旁人一听,皆感到寒冷蚀骨,心血似乎为之冻结。
他道:“让开,我只捉那嫦楠。”
齐宫怒道:“休想!”
绝甲拔出木剑,施展降魔法印,霎时金光千道,缠上那狮鬃恶鬼身躯,他道:“恶鬼还不屈服?我让你报上名来!”
恶鬼抖了抖肩,晃了晃手臂,那金光化作白雪,立时融化。绝甲、齐宫皆顿感迷茫,心想:“为何封魔印无效?莫非他并非来自妖界?”
绝甲立时出剑,剑上真气激发,强烈浑厚,斩向恶鬼。恶鬼手中多出一柄冰刀,竖起一挡,刹那之间,剑气“轰”地一声,从狮鬃恶鬼身边扩散开去,碰上树木,立时将其化作万千碎片,在恶鬼身后百丈方圆内,草木登时碎裂散尽。
众人看的脸色惨白,心惊肉跳,心想:“这剑神一击猛烈如斯,实有断山分海之威,但这恶鬼居然能挡下来?”
恶鬼表情更为阴沉可怖,他道:“小神仙,给我让开了。”
绝甲遇上敌人,反而精神大振,道:“可没那么容易!”倏然再刺一剑,此招快如闪电,剑气凌厉,隐隐散发,众人虽站在两者身后,仍觉得内劲袭体,肌肤不由得作痛,更看不清绝甲这一剑要刺往何处。
恶鬼将冰刀一拂,绝甲剑中刀身,竟无半点声响。绝甲脸色剧变,目光敬畏:他这一招“烈鸟断剑”是平剑中的得意招式,若击中敌人兵刃,以霸王剑意慑服兵刃上的灵知,敌人兵刃无论是何宝物,皆会立时断裂,谁知对这恶鬼竟无半点效用。
绝甲身子一转,身如江水,汹涌流转,而剑影又化作万钧暴雨,乃是平剑的“水仙浮剑”,恶鬼似一下子被天河淹没,随时会被无尽长剑刺的粉身碎骨。恶鬼吐一口气,身子罩上一层冰甲,冰甲与剑影一碰,剑影冻结,此招也已被破。
恶鬼突然一刀竖劈,反守为攻,绝甲的剑术太过高强,自来只攻不守,可敌人此招好似山脉横压,全无破绽,更无法躲闪,绝甲一咬牙,使出“玄武钝剑”,剑光化作百丈巨盾,抵挡敌招,又听砰地一声响,剑气寒气冲天盖地,绝甲手臂酸麻,膝盖一软,险些站立不定。
他心慌意乱,已再无迎战强敌的喜悦,唯有竭力保命的念头,身法如风,急速游走,倏然已到恶鬼背后。
这两人相斗之时,除了形骸、齐宫隐约瞧见两人影子之外,旁人只觉狂风扑面,夹杂霜雪,极不好受,待两人分开后,竟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众人中龙火功在第六层者尚能勉力自保,第五层者已皆受内伤,浑身酸痛,几乎吐血。形骸挡着白雪儿,齐宫护住陈若水,才保住两人无恙。
恶鬼极缓慢的呼吸,随着他气息扬洒,这温暖如春的林子须臾间成了冰雪天地,树木霜白,房屋积雪,一切宛如冰雕。到了此刻,龙火功第六层之人也已支持不住,拜风豹咬紧牙关,全力运功,烛九使断脉神功,借此地鸿钧逝水的灵气御寒。
恶鬼不理旁人,见绝甲不再阻拦,继续朝陈若水走去。齐宫惊怒交加,道:“滚开!”潜运断脉神功,蓄势待发。
绝甲见这恶鬼对他视而不见,大怒欲狂,扔掉木剑,拔出他的天界宝剑,名曰“无手”,随即使出“无手速剑”来,这一剑刺出,迅速如声响传动,瞬息里许,又因旁人极难看清绝甲出手,故而叫做“无手速剑”。其剑速达于极点,故而有摧山震地,毁坏数里的大威力。也是他见到此魔神通广大,决不可放过,因此再不顾此地凡人性命,也要将其诛杀。
形骸忽见那恶鬼蓦然身形消散,融于雪中,他心头巨震,急忙将白雪儿背起,又拉住烛九的胳膊,待要去救陈若水,但已然太迟了。
在一个心跳间,雪如温柔的毯子,罩住了花朵,罩住了树林,罩住了山丘,罩住了剑气,也罩住了龙脉,更罩住了在场每一个人。
于是万物冻结,绝甲剑神那一剑凝在半空中,剑不动,人不动,形象晶莹,动作似动似静,成了精妙绝伦的冰雪雕塑。
雪花纷飞,成了人形,恶鬼又冒了出来,抖去身上的雪,在绝甲身上一拍,绝甲身躯如雪人般粉碎,化作地上的雪沙,与各处雪景并无不同。
恶鬼走过僵直凝固的众人,拍去陈若水的雪衣,她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恶鬼将她扛在肩头,挥了挥手,空中浮现一座被雪覆盖的门,他们走入其中,从这冰雪仙境般的世界中消失了。js3v3
四十 溺水盼稻草()
过了半个时辰,形骸身躯晃动,雪粉碎散落,他吐出一大口血来,身上冥火燃烧,脸色发青,面无表情。
他运用冥火过度,立时就显现诅咒效用,只见周围阴气渐浓,幽魂野鬼的眼睛一眨一眨,闪烁不定,充满怨念与凶光。形骸这诅咒与别的活尸稍有不同,不仅腐蚀土地,败坏树木,更招致极重的阴气,令百鬼出没。
他将白雪儿、烛九从雪中拖出,两人罩着一层黑泥,那黑泥变作金粉,随风而逝。先前形骸将梦墨变作黑泥,黑泥隔绝了冰霜,也幸亏那恶鬼并未执意置人于死地,否则形骸救不了他们。
形骸心想:“绝甲已死,但他是剑神,只要世间仍有用剑之人,他便能复生。他得知那恶鬼之事,定会禀报天庭,天庭当会处置。”
但他不指望上苍的正义,那是妖界的巨巫,骸骨神自有打算,形骸也不会放过那恶鬼,更何况他捉走了陈若水,这姑娘太过倒霉,而形骸也未料到她如此重要,竟被那巨巫盯上。
只是他该如何去中荒山的阎安城?唯有齐宫的后裔能找到通路。
正思索间,哗啦一声,齐宫从雪中挣脱,也当即呕血。他脸色发紫,双目发绿,肌肤如碎冰般往下掉,行将倒毙。他发觉陈若水不见,眼神绝望,又看到形骸,稍稍惊讶,立时喊道:“你。。。你是盗火徒?”
形骸答道:“你还有心思管这些?”
齐宫跪倒在地,骨头脆响,接连折断,他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阎安,救救嫦楠。”他想要向形骸磕头,但半身不遂,命在顷刻。
他为何向形骸求救?他不见那恶鬼法力何等高深?但他就如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无望之中,什么人都是希望。
形骸道:“你不认得这恶鬼?”
齐宫道:“他定然是妖界的大魔头,我中了他的计,我。。。。咳咳。。。所见的征兆,所听的预言,都是此人。。。咳咳。。。。迷惑我的。他让我找到若水,再跟踪你们,将她夺走。”
形骸问道:“他要若水做什么?”
齐宫惨声道:“若水是嫦楠转世,她若恢复神通,可将阎安地下的龙脉。。。彻底变化,阎安将沦为妖界衍生之地,那恶鬼。。。便能行动自如了,而阎安与世隔绝,地势险要,连天庭都找不到那儿,正是他绝佳的根基之地。”
形骸叹道:“他眼下还不算行动自如?他杀了绝甲,随心所欲的做事,全不将天庭与纯火寺放在眼里。”
齐宫临死之际,已想得十分明白,道:“他另有帮手,那帮手将他召来,他才能自由行走。但那时限不长,小兄弟,救救。。。阎安,救救我的。。。。嫦楠。”他目光悲伤,似要流泪,但泪腺已然坏死,眼中流下稀少的黑血来。
形骸心想:“当年截源也是如此,我非杀了这恶鬼不可,却不知他是哪个巨巫?似乎骸骨神也不知道。”他道:“就算你不求我,我也要走这一遭。”
齐宫喜道:“多谢,多谢,我可放心去了。”他似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形骸身上,并不管形骸能不能做到,满心幻想,隐有离世解脱之意。
形骸道:“你是医神,就算被天庭驱逐,也可无限复苏才是,何必如此悲苦?”
齐宫摇头道:“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绝甲也一样,似乎被那恶鬼杀死的神,再也活不转了。“
形骸奇道:“这是何道理?”
齐宫道:“我也不知,数千年来,几乎从未有。。。。妖魔杀死仙神的例子。”
形骸沉吟道:“莫非神杀妖魔,妖魔杀神,皆可阻彼此活转?”
齐宫大声咳嗽,再说不出话,他怀中掉出一个透明瓶子,瓶中似有鲜血,朝形骸看了看,示意他拿走。形骸捡起后,齐宫露出欣慰笑容,身躯霎时分崩离析。
形骸暗忖:“他这血该给他后裔喝下,如此就能前往阎安?不知我喝了有无用处?”
他查探其余众人状况,拜风豹找来的众高手全数死去,拜风豹尚有一口气在,但也命不长久,形骸想起拜天华所托,取出伤药,喂他服下,又在拜风豹体内注入疗伤水,吊住他一口气,至于他能不能活,全看他自己造化了。
他心想:“那白发恶鬼所用妖法,六成对付绝甲,两成对付齐宫,另两成对付其余所有人,咱们因此逃过一死。这恶鬼远远胜过圣莲与梦儿,就如同她们对付侯亿耳、周柳等人一般。若圣上驾临,遇上这恶鬼,最好也是落荒而逃的局面。”
骸骨神能胜过这巨巫么?形骸心里没底,但即使他有胜算,形骸作为化身,必会代价惨痛。
他找一处安稳之地打坐运功,消去紊乱的冥火,终于恢复原状,好在他先前运功抵挡恶鬼时有所收敛,否则要消除这周身异状绝非易事。
刚一收功,只听白雪儿在外喊道:“侯爷!侯爷!”
形骸找了过去,白雪儿看见形骸,顾不得虚弱,奔了几步,扑到形骸怀里,泣道:“侯爷,我以为我死了,能见到你太好啦!是你救了我么?”
形骸道:“是我救了你。”
白雪儿苦笑道:“你还。。。真不谦虚,多谢你啦,侯爷,这一路上全都亏你照顾我。对了,姐姐呢?姐姐她。。。”
形骸说了陈若水被白发恶鬼劫走之事,白雪儿泪如泉涌,道:“那该如何是好?”
形骸道:“我要去救她,但可能须得你指路。我对不住你,唯有一次次将你带入险境。”
白雪儿伸出小手,掩住他的嘴,道:“侯爷,你是去救我姐姐,非但没对不起我,反而该是我好好报答你呢。”
忽听一旁烛九弱声说道:“我。。。。我也去。”
形骸摇头道:“贤弟,你不必来了,那白发恶鬼是极罕有的妖魔,乃是一种‘魍’,连圣上都对付不了。”
烛九语气十分坚定,答道:“你将若水姑娘托付给我,我岂能弃她不顾?大丈夫一诺千金,死而无憾,更何况你是我安答,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形骸看着他苍白、阴柔、俊美、刚毅的脸庞,看他深远奇异的紫目,体会他眼中深意,心想:“他当真如此讲义气么?什么样的义气能让人舍生忘死?又或是他仍贪图那断翼鹤诀?”
他想不明白,他不懂人心,唯有轻叹一声,取出那琉璃血瓶,道:“你二人各喝一半。”
白雪儿问道:“侯爷,这是什么?”
形骸道:“这是齐宫的血,其中有他最后的智慧与领悟,你分别练有断脉神功与九转阴阳决,或许是找到阎安的关键。”
白雪儿虽然害怕,但仍喝了一大口,随后交给烛九,烛九一口喝干。骤然间,两人感到数不清的情感涌入心头,脑中似电闪雷鸣,巨响不断。那齐宫上千年零零碎碎、纷繁复杂的见闻情意扭曲颠簸,穿梭扭转,盘旋分散,汇聚冷凝,最终沉淀稳固,仿佛由沧海变作桑田。
白雪儿满身冷汗,喊道:“我知道了!侯爷、烛九哥哥,你们跟我来!”说着在雪地上沙沙奔跑,形骸、烛九快步追上。
她看见了阴阳二气宛如游动的小龙在前方飞行,直达雪林中一处空地,她双手如握圆球,凭空半举,将阴阳之气汇聚成团,调节火候剂量,蓦然间大喊一声,两者融合,出现一个空洞,那空洞中幻影洋洋,金光不断旋转。
她道:“这就是通往阎安的通路。但其中气流太乱,咱们进去,会被冲的昏头昏脑。”
烛九顿生灵感,紫目放光,道:“不错!”施展断脉神功,地底龙脉涌出真气,铺成毯型,他招呼形骸、白雪儿站上毯子,毯子飘起,进入空洞之中。
形骸稍感振奋,见这脉象中光影交织,不断变幻后退,心想:“事到如今,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拜风豹被寒风吹得张开眼,冷的浑身麻木,看四周情形,心下惊骇,暗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鼓足手脚中的力气,朝那大宅爬去。
突然间,只听连声哀嚎,声音麻木阴狠,凄凉憎恶,拜风豹“啊”地一声,回头一看,那些随他而来的高手尸体爬了起来,一个个呈现冰蓝之色,发须脱落,成了妖怪模样。他大吃一惊,不敢出声,继续朝屋子爬行。
众冰尸口吐寒霜,身形笨拙,走动几步,开始走向拜风豹方向。
拜风豹心提到嗓子眼,一边爬,一边暗道:“我对圣上一片痴心,至死无悔,可若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真是太过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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