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十四五岁,个子已经不低,可力量还远不及成人,浑身吃痛,但他毫不退惧,抡起每日使用的锄头,决心奋战到底。
一个少年,就懂得了收人好处,了尽义务,心中更不忍那株灵参就这样被糟蹋掉,也许这些仙草都会被炼化成丹药,可那也是助人求道。到底“道”是什么?刘晨不清楚,但他相信那“道”是值得追求和维护的,所以心中毫无恐惧,越战越勇。
突然间,一道晴空霹雳,闪击在那抡起的锄头上,刘晨见自己没被劈死,也管不了许多,继续抡砸。
黄鼬成了精,感知也灵敏不少,被闪电刺耳本就一楞,又见那人族少年竟然还活着,锄头也光芒四射,才想起来要逃,却发现已经晚了……
那年收成不错,上家来验收也有几分心情,就慰问了一番,帮人治治病啊,修整修整仙草园啊,就听说了刘晨的英勇事迹,也大感兴趣。
谁知,一看那黄鼬精的皮,散人这才相信,原来真是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终于发掘了这颗修真的苗子,还是以物引气的剑修,就介绍给了他在恃剑宗的朋友。
“哎,那恃剑宗果然是嗜剑宗,硬要让我去用剑引气,在上面呆了十年,一连换了上百把剑,一点进展也没有,只有我这锄头才好使……”说到最后,刘晨有些失意。
“刘兄不必介怀,如果可以行侠仗义,踏上剑修之路,用锄头做仙兵又有何不妥?”
“可那些恃剑宗的人不这样认为,说恃剑宗人人都要用剑,我在那里根本就没法用锄头修炼,前几日适逢他们再次奚落,说要赶我这个没有修为的人下山,我就顺水推舟离开了那里,独自闯荡,独自修炼,就是要练柄仙锄出来!”
“对啊!那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我是惋惜自己白白荒废了十年之功啊……”
吕白听得明白,点了点头,劝道:“过去的事情,后悔也无用,修真路漫漫,十年不过是一时得失,而且也让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这不是很好?”
刘晨大悦,抱拳道:“多谢吕兄指点!”
吕白又笑着,叹息道:“看来,那些恃剑宗的人也都是门外汉,我这趟白跑了。”
“哪能是白跑,你不是遇上了我吗?至少我能以锄引气!”
吕白当即起身行礼,道:“刘兄若能指点一二,吕某感激不尽!”
“指点谈不上,我只能谈些自己的经验……”见吕白一眼期许,刘晨不再客套,理了理思绪,道:“其实,这经验也就一条,呵呵,不是我有所保留,确实是只有这么一条,那就是……每样器物都有它的存在价值,或者说特定的用途,锄头就是用来耕耘的,刀剑也是用来杀戮的……若想让他们成为仙兵,就必须让他们认同你的道,否则,他们永远都只是平凡地工具……就好比我每次以锄引气,都不忘耕耘时得到的宁静,这又让我想到,九州之大,若人人都能这般宁静,世间也许就会美好许多……”
说话间,那锄头竟已经隐隐绽出光芒,刘晨拿起锄头,窘笑道:“我这锄头还是很要强的,一拿它跟刀剑相比,总要逼着我修炼。”
言罢,刘晨已经将锄头横背在肩上,双臂往上一搭,竟摆出这奇怪的姿势闭目修炼起来。
吕白眼中满是敬佩,抽出身后那柄无首剑,好好端详……
第一百六十八回 剑意之境
吕白提出要同路,刘晨拒绝了,他说“看得出,你的道很了不起,我不能拖累你,而且我的修炼也很独特,一个人才足够自由,也许会被杀吧……”
留下一个笑容,刘晨走了,吕白知道那个方向远离恃剑宗,也远离他的家乡。
舞完一路浪子剑,算作送行,吕白压下斗笠,向着蜀山走去……
十年磨剑隐寒光,
千里独行道刻藏。
九步行来不问斩,
隔山遥望剑仙堂。
“什么?就你?要去剑仙堂?”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修士惊疑道,他是蜀山恃剑宗的接引。
吕白依然恭敬道:“是的,晚辈只想从贵派借过,上得那凤凰峰剑仙堂,稍个口信,顺道一睹九家剑修的风采。”
听这年轻人话中意思,好像恃剑宗跟蜀山剑修没一点关系,那恃剑宗接引马上就急了,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是不爱听?九家的事就是恃剑宗的事,恃剑宗以维护一方剑修血脉为己任,怎么能随便放闲人上山?”
“在下确实带着口信,是前来办事,贵派的结界把凤凰峰围在其中,所以才要来借道。”
“知道就好……说吧,要捎什么口信啊?”那人反倒得意,要不是他忌惮吕白确实有事前来,还可顺道捞些油水,早就将吕白赶走了。
“这口信只能说给九家人听,总之与九真有关。”
“原来如此啊,实在是误会……”那人一听“九真”,知道这来者自是跟九家有些干系,不敢再一味怠慢,只是说道一半竟别过身去,露出怀下一只手来。
吕白怎会看不出,这是在要买路钱,可剑修之道,正大光明,怎能称了这等小人之意,“君子不成人之恶”,于是不耐道:“你们倒还真是恃剑,我捎个口信给蜀山剑修,你还要讨取好处,赖的可以。”
那接引一听就怒了,白白胖胖的脸上立刻堆起褶子,骂道:“好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九真早些年就斗技死了,你现在说什么九真,分明就是诓骗,还敢污蔑我讨要好处?滚!”
他毕竟做贼心虚,只一通乱骂,封上结界,走了。
吕白冲着那恶心的背影一笑,懒得多言,转身离去。
凡人有凡人的路,剑修有剑修的道,吕白不缺钱财,只是不会将之散给败类。
……
问剑大会九年一次,是平襄镇最大的盛会,以比试剑术为目的,无论凡人还是修真者都可参加。大会以切磋为主,不得伤人,由九家人亲自督战,只以剑术论高下,优秀者可得到蜀山剑修的指点,甚至是收徒亲传。
剑修虽然没落,可对于凡人来说依然是一条成仙的路,所以前来参加比试的凡人众多。
没想到第一轮,就出现了一位修真者,大家都注目观看。
只见擂台上,一方是红衣女子,手持长穗钢剑,另一方是个水修,身旁游着一柄青芒剑。
对于修真者和凡人的比试,剑修们规定,修真者不得飞剑,不得将真气灌注其上,不得开觉,不得毁去对方兵器……总之就是,修真者也只能用凡人的手段。
水修终于将青芒剑握在手中,等待开始的锣声,他刚才一番祭飞完全是为了震慑对方。
可那女子雪面朱唇、巧鼻粉颈,虽生得动人,却冷若冰霜,看到那游飞的法剑,毫无动摇之意。
咣——
锣声起,双剑汇,却未击碰,女子一剑晃过,直点修士侧脸。
修士毕竟神识茁壮,反应非同常人,边避边沉剑削向女子下盘。
女子仿佛早有预料,那一点竟是虚招,已然收了回去,用剑柄长穗蒙向修饰双目,同时躲过那下盘一削,身子原地旋起。
叮——
顺着修士一剑,钢剑已经击在青芒剑上,让修士控力不稳,不得不将这一削使老。
修士刚刚躲过眼前红穗甩来,就觉手中之剑变了方向,力道失衡,就要败下。
不甘心的修士悄悄灌注真气于剑上,试图稳住平衡。就觉手腕吃痛,不知被什么打中,再也苦撑不下,摔了个大马叉。
女子见场外有人出手,立时收剑在旁。
就见评判席上一人起身,朗声道:“冯固注气入剑,违规,取消比试资格;萧梅剑术精湛,胜出。”
台下立时一阵欢呼,那剑术平平的修士气恼退场,观众又立刻围去另外一处擂台。
广场上一共摆了八座擂台,同时进行比试,擂台间距足有三十丈,观众却将这些空隙铺满,十年一次的盛会,给这个山边小镇注入了新的活力。
前来参加问剑大会的选手也着实数目庞大,采用的是淘汰制,一共用了七天,才将第一轮结束,仍剩下七百多位选手。
又是五天,余下三百六十人。
又是三天,余下一百八十人。
……
“你一定要小心,这家伙前三场比赛都是一招制敌。”一位眼神犀利的老者提醒着他的徒弟。
“知道了师父,不管他多厉害,我都要赢,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一定要踏上修真之路!”徒弟一脸英气,说话间上了台。
“在下吕白,多谢赐教。”吕白向来者行礼。
那徒弟一看,心道:这人举止谦和,心性不低,确实有着两把刷子,可不管多么的彬彬有礼,不都是为了上那蜀山修真?表面有礼,心里还不是想着打败我?假惺惺,哼。
心中有所思,表面却没有带出来,徒弟抱拳道:“我叫李二牛,多指教。”
咣——
锣声响起,李二牛抽剑便刺。
眼看那“假惺惺”之人一动未动,就要被自己一剑刺死,李二牛心中泛起一股轻蔑。
啪——
眼前一黑,李二牛已经摔了个狗啃屎。
他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就要刺中,剑却突然往上飘起,左脚竟然绊住了右脚,莫名其妙的就摔倒了……
评判席上的九桑可是看得清楚,吕白只是用剑柄在对方剑尖上一托,随即还剑入鞘,那人的剑就向上偏去,妙就妙在,这偏去的时机,正好是对方步伐的瑕疵处,令他一个失神自绊自摔。
李二牛爬起来还要再战,就见台下师父叫道:“二牛,下来吧,你输了。”
李二牛虽然不情愿,可师命难违,只好甩落心中不服,往台下走去。
吕白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向九桑行礼道:“在下吕白,此次前来是想捎些九真和九子剑的事情,无奈恃剑宗的人不给放行,故而来参加这问剑大会。”
九桑赶忙还礼,脸上掠过一丝惊异,随即笑道:“在下九桑,多谢道友捎信前来,只是既然参加了这问剑大会,那就比完吧,道友也始终是用着凡人之力,确实剑术高明嘛……至于其他事务,等大会结束了再说不迟,放心,我一定会亲自禀明剑圣。”
“既然阁下有言,吕某就继续完成剩下的比试,只是这修真的道路艰难,吕某才会心有不忍……”
“哈哈哈……”九桑大笑,再次拱手,道:“道友仁爱,实令在下敬佩,不过也请道友放心,这问剑大会不以胜负、强弱分上下,仅以剑术境界来划分,刚才那位李剑客确实剑术过人,可也存在着瑕疵,不然怎会自乱阵脚,相较之下就是道友剑术更胜一筹,初次交手就能抓住对方弱点,实为高手中的高手!”
吕白心中佩服,那么快的一击之间,这剑修纹丝分明,果然是蜀山正宗,抱拳道:“那吕某就斗胆再问几场!”
……
到了最后,竟留下三人,吕白、萧梅和一位九十高龄的老剑客。
三人只好抽签,先由两人比出高下,再同第三人进行最后的比试。
幸好,吕白抽中了轮空,心中好受一些,不用接连扼杀两人……
萧梅一柄长穗钢剑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那老剑客动作看似迟缓,却灵便柔和,剑路绵绵不绝,剑意沉稳卓然。
不久,终于分出高下,老剑客收剑道:“吾体力不胜,败也。”
九桑忙起身道:“晚辈虽入剑修,可论年龄,还远不及前辈,前辈更在凡人中算得长寿,饱经世事,境界高深,看对手年纪尚轻就剑术非凡,故而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久斗下来,失了体力,前辈品德高尚,正是由剑入道,请随晚辈受剑圣接见。”
说话,九桑手诀一掐,身后飞出一柄飞剑,恭请老者蹬剑,老者见不容推脱,遂凭借稳健步伐踏上仙剑。这时,九桑才唤出另一把剑,引领着老剑客缓缓飞向凤凰峰。
“比试继续,最后一场。”评判席上另一位剑修继续主持了比赛。
萧梅知道吕白剑术高绝,总是凭借对手瑕疵,一招制敌。
锣响了一刻,二人仍未出招。
台下观众难免有些不耐,可剑修评判们却看得入神。
一个是凡人,一个封住修为,都不出招,竟然绽出无限剑意。
这是神识中的对招,凡人女剑客雪白面颊上,已经躺下许多汗水。她神识中每出一招,就被对方看出破绽,一招反制,一连数百招下来,皆是如此,怎能不艰难?
吕白本是精力凝聚,一下也忘了时间,突然,觉得对方一下松懈,知道这是累了,随即抽出背上无首剑,又很快还剑入鞘,笑道:“我也认输。”
“好,单从剑术而言,两位都天赋卓越,然实力上还是吕白更胜一筹,同时,作为一介凡人,萧梅年纪轻轻已经深悟剑意之境,应受剑圣亲自点播!两位……请与我一同去吧!”
说着,这位剑修也是祭出仙剑,搭上两位剑客,三人一起向剑仙堂飞去,留下密密麻麻的观众兀自莫名。
“这算什么吗?”
“根本就没打啊!”
“这也行?”
……
李二牛也是摸不着头脑,虽然又看了几轮的问剑,他已经佩服台上那三位剑客,可这最后一场也实在出人意料。
这时就听他师父说道:“走吧,等你什么时候能看懂了,再想剑修的事儿吧。”
“是,师父……”
第一百六十九回 恭迎剑仙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竟有人用方术模拟出剑侠境界,若非吕道友正气凛然,吾一闲人定会当做胡言。”
说话的人是九家三剑圣之一,讨剑圣,九讨。他正与吕白会见殿中,盘膝而坐,吕白则躬身捧剑,再无第三人。
旁人若闻此言,大多会担心这话中有话,吕白知道剑圣之境界,一切顺其自然,遇随意人说随意话。这用方术模拟剑侠,还引动九子剑一事,确实听起来荒谬,若非吕白亲身经历,恐怕想都不想到。
吕白用力点了下头,遂笑道:“是啊,而且那人格分裂出的‘九真’,还能同时驱使九剑,九子剑各有绝技,组合起来变化万千,实乃惊人之举。”
“不还是被你打败了吗……”九讨头发、胡子白长,面容祥和,说起话来总是不紧不慢。
“‘九真’初次斗技,初次使用九子剑,初次施展剑诀,就将晚辈重创,况且他也不是败于晚辈之手,而是自归天际。”
“你是说……一个某人的剑侠人格,他不但使用了九子剑,还升天了,最后九子剑又留下福泽,就是你捧着的无首剑?”
“正是。”吕白之前讲完经过,就奉剑献上,毕竟这无首剑是九子剑所化,更是始自一介剑仙之剑——升龙剑。
“一派胡言!”
风声未到,剑已递来,吕白不料那剑圣突然发难,本能地拿起无首剑相接。
只一接,剑鞘已经碎去,无奈,吕白只得以无首剑护之。
那剑圣的长剑之上并无光芒,两剑一遇,竟切出星火。
一代剑圣竟以仙剑之凡铁形态过招,吕白已然懂了其中用意,不惊不惧,见招拆招,一连接上剑圣三招,就出了大殿,来到外面开阔之地,终于脚步站稳,直接使出一招风浪激!
这风浪激却非比策连波的觉者招数,而是凡人使出的浪子剑法。丹修经脉稳固自可以藏住真气,觉者更是能够驱使肉身分毫入微,将修为牢牢封住,收发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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