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过一干被俘的巫人,玉帝满面怒容,拍案而起,指着那些巫人便破口大骂,说他们胆大包天冲撞神界,还说他今日便要拿他们的小主子蚩年祭天。
果然和预想一样,寒少宇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少知会神棍一声,谁知这老家伙只顾谈情说爱,竟然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
神棍也知自个疏忽,扯了把他袖摆,盯着张百忍发飙目光不移,嘴上却道:“寒大帅对不住,这回是我疏忽,真给你添麻烦了,我倒是未想到这神界的玉皇大帝竟然是个只爱脸面不顾大局的老糊涂蛋”
神棍一脸歉意,罕见致歉诚恳,寒少宇本来因这件事脑仁犯疼,听神棍这么说,一想这老家伙隐逸多年,几乎也未跟张百忍打过交道,这件事却不能怪他。于是将怒火敛了,抱拳出列,详述其中的利害关系,张百忍果然听不得,对他倒是没撒火,态度也还凑合,但仍旧坚持要活剐了蚩年祭天,以慰之前死去的大小神仙。
“你若听不进我言,这帅印我也不要了,你喜欢找谁替你打仗,便找谁替你打仗吧。”
张姓老糊涂蛋听不进劝说,寒少宇从袖里掏出帅印便往地上一扔,扯了鸟儿转头便走。
“你等等!”老糊涂蛋果然慌了,但那股执拗劲儿仍旧八头牛拉不回,“哼!寒少宇!你这厮又拿此事来威胁朕!你要走便走,青先生留下,朕让青先生替你挂帅!”
寒少宇心说这老东西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瞪大眼余光瞄鸟儿,没良心的小坏鸟竟然呵呵一笑,还以为坏鸟又要在这时候逮着机会同张百忍一起作弄他,谁知鸟儿膝盖一弯,冲玉帝跪了,轻言细语委婉推脱,说自个一介野仙匮乏帅才,素日游荡遇战事都是躲着走,万万担不得重任云云。
张百忍默不作声,坐于龙椅之上阖眼听着,寒少宇看他那样儿就有种奔过去将这老儿从龙撵上揪下来暴打一顿的冲动,他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个叫孙什么空的为何要大闹天宫,别的原因不谈,光看张百忍这张老脸就能无端生出几丝火气。
最后还是君上发声调停,遣了近侍天官将他扔掉的帅印奉还,同张百忍协商,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即是将蚩年押赴惩仙台行雷刑,又赏了他五十刀鞭扬威,暂关天牢待日后发落。
蚩年在惩仙台行雷刑时痛嘶震天,可到底是蚩尤后裔,竟然生生承了三百雷电加身的苦楚,丝毫未折九黎的尊严,后又承五十刀鞭浑身血淋淋被天兵扶下刑台。
“我兄长定为我复仇,定杀你们!”行刑之后,蚩年浑身是血,被两个天兵拖下高台,路过寒少宇等神身边,恶狠狠道,“寒少宇,尤其是你,你终会得到报应”
寒少宇淡淡瞥那少年一眼,有那么一霎间,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确实让他心生恻隐,但嘴上还是道:“喘气都费劲你说什么大话?留着力气死撑吧,嘴硬的家伙。”
大巫到底是巫部出身,见此情景动了恻隐之心,跪下恳求二帝允准让他找个医官来看看蚩年伤情,君上思忖的档口,张百忍却将大巫一指,火冒三丈,“你这狗巫人!你的脑袋如今还在你脖子上,已经是天恩浩荡,你不感念神界不杀的恩德,还要替九黎蚩年讨情!你安的是什么居心!”
大巫看玉帝一眼,“寒大帅素日是脾气臭真喜欢‘咬人’,却不算疯狗,不会逮人便咬,我终于知道他为何总顶撞冒犯你这厮了,我也就是性子懒散,当年舍不得大好山河才假死离开,若我乐意,这九天自有我一份神籍,而我飞升之日在你之前,位阶也自在你之上,境界甚至比那玉清圣境里的一干圣人都要高出许多”
大巫这话不是含蓄也不是嚣张,只是论述事实,可张百忍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那老儿将身一侧将腿一跷将眼一斜,轻蔑瞟大巫一眼,不屑道:“也就是你当年未选飞升这条路,所以如今才由得你在此说这些大话!”
大巫唇边笑意一深,倒是再未争论,看玉帝也未有同他继续辩驳的意思,寒少宇也知话说到这份上,张百忍也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了。
大巫在上古,战时声名不弱,许多人都知黄帝陛下身边有个高人有通天之能,但更加详尽的却不知,张百忍那厮素日养了许多探听八方消息的耳目,个个在搜集情报一事上有过人的才能,既然如此,大巫的功绩他不可能从未耳闻,那还说这样诋毁的话,必然只为维护脸面了。
大巫看寒少宇一眼,微微欠身,寒少宇知这老朋友是在恳求,拍拍他肩膀,拱手躬身朝二帝行礼代为求情,张百忍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神色,似是没想到他为个巫人能如此,摆手不作表示,却说自个困了要摆驾回宫歇息,玉帝的龙撵离开,寒少宇不常在场面上走猜不透玉帝深意,正想同鸟儿和大巫商量,却自队列里跑来个小天官,那小天官跟他说玉帝是同意让他们找个医官给蚩年诊伤,还好心提点他同玉帝相处不要硬碰硬,说自个服侍玉帝多年,深谙玉帝脾性,他这个性子你跟他硬碰硬落不到好处,相反,软着点儿来,人前人后言语给足他面子,他一定肯听你的。
小天官走后寒少宇愣了半晌也琢磨不出这张百忍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说他是老糊涂蛋吧,他有时候又不糊涂,处事也算得体有度。可若说他不糊涂,很多时候他又糊涂得让你觉得他欠揍。
“原来这玉帝才是个宝宝”大巫远望玉帝龙撵笑的古怪,“这事儿还真稀奇,诺大个天庭,坐于高位的竟然是个宝宝。”
第868章 洗伤()
关于“张百忍是个宝宝”这件事,寒少宇当时未做任何表述,因为没什么值得质疑讨论,这天庭上到张百忍下到天官仙娥,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都是难伺候的宝宝。
闹了一番,也总算闹出点儿成果,至少不必为隐瞒张百忍担心他秋后算账,同时也保住了蚩年的小命,虽然那就是个敌对部落的死孩子,恨他们这帮家伙咬牙切齿,八成也不会觉得他们保他小命是动了恻隐之心。
兔儿在随大巫去天牢前,按嘱咐帮鸟儿泡药酒敷药,鸟儿之前大话说了一箩筐,临到被大巫压着臂膀,被寒少宇箍了老腰时还笑他们大题小做,说自个活了这么些年什么伤没受过,还说就算同他一起自个是下面那个,也没法掩盖自个是爷们的事实
话音刚落,兔儿趁他未反应,便在他伤口处淋了些药酒,鸟儿双目紧闭眼泪都飚出来了,对他又掐又打,挣扎想逃,可被他箍了又被大巫压着没法挣动。
自解了布条,寒少宇就看那伤口没有丝毫长住的征象,边缘紫黑,流出的血也是紫黑色,鸟儿路上已封了穴道,倒是不担心毒血入体,可寒少宇还是心疼,他倒宁愿这道伤口长在自个身上,自个替鸟儿受了这份罪,可事实不能变更,也只好箍紧鸟儿任凭兔子折腾。
“能不能快点,怎洗了这么长时间。”
伤口刚被布条绑缚,解开时流血并不多,可那兔子的药酒往上一淋,不知怎么,那血就一股股往外冒,鸟儿痛得哼哼,掐他几下锤他几拳,仍旧不能缓解,就那么片刻功夫鸟儿额上汗如雨下,寒少宇单手箍牢他,抬了另一只手帮他抹了额上汗水,看他紧抿嘴唇怕他痛极咬了舌头,箍了他下巴掰开他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臂便塞进去给他咬,鸟儿刚开始还想推开他,但时下气力有限,终于在兔子再次淋上药酒时顾不得许多,牙关一紧,鲜红血液便自他齿缝流了下来,同时而落的还有两道泪光,不知是鸟儿是因疼痛,还是难过自己最终未能忍下痛楚,还是咬了他。
兔子看这幕大概是心软有些难受,眼睛都红了,直勾勾盯大巫,“前辈,这差不多了吧?我师父痛得厉害”
“不行!”大巫厉声道,“不是教过你,巫兵造成的伤口一定要清洗彻底干净,要清洗到流出的血全都是鲜红色没有丝毫紫黑为止,你是郎中,切莫心软,你要狠心给他洗干净才是对他好!”
兔子闭眼不再言语,晃晃脑袋再睁开,眼神清明,又迅速专注到清洗之事上来,大巫既已解释,寒少宇也不再催促,只能箍紧鸟儿柔声柔语安抚,他不大会安慰人,这个时候更不大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闭眼乱亲,在鸟儿脑门侧脸亲了几十上百口,连鸟儿眼泪都舔得干净,鸟儿齿关不松,咬着他小臂说一点儿不疼也不可能,好在寒少宇向来对疼痛不是特别敏感,忍耐力也不错,兔子每洗一次,鸟儿便啃他一口,便会流一次眼泪,到后来他也不知自个被咬了几回,记得清楚的是他手臂上血泪分不清楚,在鸟儿又被押着剔除干净伤处发黑的皮肉之后,终于松口,大汗淋漓齿关嘴角全是血,单手箍了他脖颈仰头,一双清澈的眼睛蒙着泪光,神色疲倦而恍惚。
“木头对不起。”
他沙哑嗓音说了这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寒少宇侧脸贴上鸟儿脑门,烫的像是烙铁,他发烧了。
洗伤之前,大巫便说鸟儿会发烧,需要几日的休养照顾,说是什么恢复,什么自我调节,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寒少宇也弄不明白,鸟儿靠在他肩上疲倦睡去,自拉下袖摆盖了右手小臂,任血沿着指尖淅沥而落也不想多管,右手臂上一片狼藉,布满鸟儿齿痕,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更和以往开玩笑咬着玩不同,那每一口都切进皮肉深处,这痛极啃咬的力道,岂是会有分寸可言。
兔儿本想帮他敷药,看他目光不移昏睡的师父,也未多事也未多言,舒了口长气起身,自药箱拿了瓶伤药放在他身侧的案桌,知道他要同大巫交代一番,自出帐去等。
“你这几日好好照顾他,寸步不离受着,有什么状况变化及时找我。”大巫道,“青木臣修为深厚,虽然清瘦身体底子却很好,等醒了灌两幅调理的药草,没几天就好了,你不要太担心,还有营中事,这几日阿熙阿烈自会帮你照看”
“同二帝讨功的文书还得麻烦你。”寒少宇道,“老朋友,我好像从未如此叫过你,这一次多谢你帮我救他,我欠你的情,权且先记下,日后找机会再偿还吧”
大巫笑了笑,“叫不叫这称呼都没关系,反正自上古,我便知道你这家伙耿正,是少数能同我做朋友的,你拿我当老朋友,我也拿你当老朋友,偶尔喝个酒,友谊天长地久,既是朋友,情分之事不要分得那么清楚,今夜庆功酒宴你也不要管了,我自让阿熙阿烈代劳,你专心照顾他便是。”
“还是多谢”寒少宇道,“多谢你回来相助,若此回无你,后果不堪设想。”
“没我你也是寒大帅。”大巫顿了脚步,没有回头,“有我没我,你都是寒大帅白战神,这点不会改变,只是我回来帮你你能轻松一点儿,而我这些年也逛得倦了,也想干点正事儿,不想再游山玩水虚度光阴了,我倒庆幸我回来了,不然哪儿能碰见苏墨那样好玩的野仙,这世上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好像这么说也是,听神棍提苏墨如沐春风,寒少宇勾唇摇了摇头,大巫走了几步,却再次顿了步子,这一回倒是回头了,瞟他一眼。
“忘了同你说,青木臣这高烧可能整夜不退,你赶紧多弄些火盆被褥来,他会发冷,又会发热,冷热交替,若醒了,多给他喂点水,我同兔子去天牢为那蚩年诊伤,雷霆加身已经很惨,张百忍那狠心的家伙竟然还罚了五十刀鞭,也是蚩年年轻健壮,不然换个胡子一把的神仙早就嗝屁,好歹是巫部,冷眼看他死我可做不到,但这伤情复杂,可能几个时辰才回,你要寸步不离守着他,除了喂水不要给他吃东西也不要乱灌药,等我们回来再说。”
“多谢。”寒少宇又同大巫说了这句,“你放心去吧,我记下了,谨遵兄嘱。”
第869章 高烧不退()
“谨遵兄嘱”四字一出,大巫瞪大眼,只拿看妖怪的眼神儿看着他,愣了半晌才道:“你也发烧了?”
“你说我发烧便发烧了吧”
寒少宇从未见过神棍如此震惊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这些活的长久的老玩意儿,活了多少岁,谁比谁大自个心里都没点数,“兄”这字儿,此情此景就是敬称。这世上能让他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心甘情愿用敬称礼遇的不多,六界是个喘气儿的对他有些耳闻,都只道他素日高傲,一条龙尾巴只差翘上天去把九层云障捅个大窟窿,却不知他对有真本事有高洁品行的家伙也拉得下脸表露几分敬意佩服,只是这世上能让他真正佩服,有真本事又品行高洁的家伙真的不多罢了。
大巫狐疑看他数眼,不作声出帐去,摸着下巴低着头,走的那叫一个深沉,大抵是在想他寒少宇是刚经历那波被刺激的突然犯了病,还是被青木臣啃了数口传染也高烧不退。
寒少宇觉得神棍好笑,目送神棍离开,唤了近侍烧炭装火盆,摆的帅帐到处都是,寒啸天探头进来瞥他一眼,“二殿下,这样子您受得了吗?”
“无妨。”寒少宇看着鸟儿额上细密汗珠道,“再烧些热水来,拿条新的汗巾给我。”
寒啸天还是担心瞧他一眼,应了出去,没多久送了些东西进来,除了他要的热水汗巾,还提了两坛酒,一些吃食,一个木盆。
帮鸟儿擦了汗抱上床,能听到帐外武神仙怪们开宴的声音,很快帐子里就热起来,寒少宇坐在床边闭目养神,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帐里越来越热,就有身处蒸笼之感,觉得就差一把香料几两花椒,将自个洗剥干净刮鳞去角用盐腌制,就在这帅帐里焖着,不到半日就可以直接烹熟,再取个有意思的名字叫做“清蒸上古大长虫”。
鸟儿睡颜很乖,不禁摸摸,额头脸颊还是烫的像烙铁,许是难受睡的并不踏实,翻来覆去动个不停,但就是喊不醒。寒少宇坐着无聊,也不知是不是因出汗,刚只觉得有点疼的手臂突然痒的钻心,瞥到兔儿放在桌上的伤药,挽了袖子倒了杯酒冲了手臂,又胡乱涂了些药粉,看着自个狼藉的手臂再看小鸟发笑,这世上有胆儿惦念他这身龙肉的不多,就算是那只以杂碎小龙为食的大鹏,在他面前也得掂量掂量自个的分量,别闹到最后没咬着他一口,反倒被他反杀拔毛,捏一把香料下锅炖了。
最后看了眼狼藉不堪的手臂,摸上鸟儿俊脸,“自遇上你,大鹏都不敢惦记的龙肉却被你这小东西啃了这么多口,小东西你这吃的也不讲究啊,生吞活剥,就差茹毛饮血”
鸟儿自然不会答应他同他说几句玩笑话,指腹下的俊脸滚烫,甚至连脖颈处的皮肤都是红彤彤一片。
那热度灼得寒少宇一愣,不自觉想要将手拿开,刚动,便被鸟儿扯了,鸟儿拉他手贴上自个的额头脸颊,侧身蜷过来,似乎想从他这里汲取些凉意,寒少宇不知他这样子是否自个该贴过去让他舒服一点儿,木桩子般不敢动,鸟儿呼吸声粗重,强睁眼看了他,声音嘶哑道:“热,木头抱我”
寒少宇素日就最受不得鸟儿求他,这会儿鸟儿发烧,一脸病色,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儿,明明声音嘶哑,可不知为何,听在寒少宇耳朵里却带着些无法抗拒的魅惑和软糯,心一颤大脑一片空白,待缓过神儿来,自个已经溜进了被子里。
鸟儿长舒一口气贴过来,手不老实摸上他腰带,寒少宇呼吸一滞,按了他手:“做什么?生病就要乖乖睡觉,不要乱摸,我就算活得再久定性再好也是爷们,万一摸出事情来兽性大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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