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顾忌什么?”寒少宇道,“不要有顾忌,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反正他已经疯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你将他打死”
“还是别了吧”八首蛟道,“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养这么大都不容易,何况他还同您有血缘关系!”
“回殿我就把你那些佛经道典给烧了!”寒少宇喊道,“然后再去冥界烧了孟婆煮汤的那口大锅,看她还敢给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佛经道典!慈悲为怀!是慈悲救了世!还是佛经道典填饱了你的肚子!”
八首蛟看他真生气,甩尾一口咬上小龙尾巴,头一甩将他从云里拖出来,那小龙绷直了两爪想抓牢云朵,却耐不住八首蛟力大。沥胆锋利的牙齿在小龙尾上落下几道血痕,淡紫色的鳞片扑簌簌从半空落下来。
小龙仍旧在笑,咧着长嘴伸着舌头,口水拖得老长,八首蛟口下留情,只将小龙从云上甩脱便撤了嘴,小龙在半空翻了个跟头,稳住身形未作躲闪,反而向沥胆低头俯冲,犄角撞上沥胆前胸,纵使沥胆身躯庞大,也被顶得一个踉跄。
“哎呦,东海物产丰饶养的小龙崽子劲儿也大,我竟然被个毛孩子欺负了?”
寒少宇笑了两声,“你现在知道连个毛孩子都能欺负你了?还好我良心发现把你从黄泉底下放出来,要是再晚两年,你铁定变得跟西方极乐那些木鱼脑袋一样,不仅变得呆板无趣,还会变得毫无争斗之心,那时才可怕,说不定毛孩子要杀你,剑都架在你脖子上,你还在念你的阿弥陀佛。”
“主人,我就不明白阿弥陀佛有什么不好?”沥胆用身躯盘紧小龙,一巴掌扇上龙脑袋,打的那小龙恍恍惚惚,“阿弥陀佛欠你钱了?你怎对阿弥陀佛存这么大偏见?”
“见不得他们愚民成不成?”寒少宇道,“阿弥陀佛还不是写出来的?下界灾荒,洪涝,狂风骤雨连年征战,阿弥陀佛起作用了吗?多念几句阿弥陀佛要是能够从善如流的话,世间哪还有那么些恶人?善恶不是靠阿弥陀佛制衡,少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多几个仗义执言打抱不平的,少几个贪官污吏,多几条公正的法规法律,皇帝大员若能把每年供给寺院道观的钱拿来救助穷苦百姓,和尚道士们清修的同时也应练武修身,维护乡里安宁,多做些实际的事情可比多念阿弥陀佛更有意义,避世的最高境界不在隐逸,而在入世接受凡俗侵扰,仍能独善其身。”
“所以主人是支持宇文邕禁佛灭道吗?”
沥胆松了身躯,将恍惚的小龙一巴掌从半空扇落,小龙坠地砸裂了一大片青石砖,小鸟颇肉疼,寒少宇默默将那一大片青石砖折算成银钱,默默将损失记到东海账上。
“不,我不支持。”寒少宇答,“宇文邕是个神经病,我和他不一样,我并不反对佛道,只是觉得佛经啰嗦道典婆妈,许多和尚道士不食人间烟火,单一地寻求超脱隐逸,不经世间真情,还要说什么缘来缘去的大道理,渡了这个,又奢望渡那个,战祸灾难,食不果腹也妄图用大道理解救苍生,这已经不是现实不现实的问题,而是做梦,做他娘青天白日的大梦!”
第668章 卖相极差()
此话出口,许是语气狂妄,小鸟听不得,便说人家和尚念他的阿弥陀佛做他的救世大梦干你这神君何事?你整日说人家不好,自个还不是窝在神殿里饮酒作乐,不理神界和凡间疾苦?那这样算你同那些和尚道士有区别?人家还为了生计种个地敲个木鱼偶尔做个法事跳跳大神,你呢?你就坐在你的大石椅上,自有天族的后生孝敬!
“所以你和和尚道士半斤八两,从某方面来说,他们或许是蛀虫,而你是蛀虫里的蛀虫!”小鸟以一句话作结,“如果不是你这条虫子吃不得,我一定为民除害吃了你!”
寒少宇乐得同他斗嘴,“其实我还是和和尚道士很不一样的,你看,我同你成亲床上无论怎么折腾没谁敢说我破戒,但他们不一样,他们六根清净,长了条孽根却无用武之地!”
“真是无耻下流。”小鸟骂他,难掩两腮粉色,“您老活了一把年纪,还要靠一条孽根维护惨不忍睹的尊严面子,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
一场闹剧收官,沥胆又以那副蛟龙的样子冲他翻了个极大的白眼,好像自从冥界归来,这王八蛋随从就越来越喜欢冲他翻白眼,不知如何置评,但小鸟说这是一件好事,看沥胆翻白眼比看他大杀四方要好,毕竟这是一只妖魔。
东海乱局暂止,押车的小统领亲眼看到他是怎样同野仙妖怪沆瀣一气对付东海太子的,自然不敢再嚣张,不用他提,便吆喝天兵将装载武神的马车一一赶了出去,家臣仙怪便又有得忙碌,就在相距妖市百米的一片荒地选址搭帐。不过就像鸟儿说的,他毕竟是一方神君,对这帮天庭来客还是要尽地主之谊,同仙怪们解释颇久,终于征得他们体谅,在酒楼设宴,又将一干武神拉了回来,同之前带回的神族伤将一起拼了七八桌,提了几十坛杜康每桌点了十几道小菜。仙怪们不乐意伺候,牙将做不过来这么多桌,只好家臣帮厨,连寒啸天和沥胆都挽了袖子进了伙房,倒是倒腾出所有菜来,可是大多卖相极差,寒少宇甚至怀疑这些东西能不能吃。
“神君大人不欢迎可以直说,何必拿这些东西故意恶心!”
巨灵神摔了筷子,满座惊然,愣了片刻,也都纷纷放下筷子,有神仙愿意领头得罪,其他神仙自然乐意附和,打了一场败仗又被毒伤折磨半月已经很憋屈了,如今有了发泄的机会,自然该抓住,反正毒伤在身,仙怪又是那个态度,死不死早无所谓,他们豁的出去。
“诸位怕是搞错了吧,不是我拿这个恶心你们,而是你们自己恶心自己”
寒少宇沉了目光一口闷了多半碗酒,小鸟说的对,他就是没事儿找事,这帮家伙毒伤在身还嫌七嫌八,对他施予救治毫无半点感恩之心,也是小鸟同他那些相熟去别处坐,不然看到如今自己这窘境,非要笑死。
“怎是我们搞错了?难不成神君大人觉得我们有病,还能自己恶心自己?”另一个武神接了话,看他拿筷子是左手,想必毒伤在右臂,“也是,我们是自己恶心自己,不比神君大人窝在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死人地界当神君逍遥自在,相比您老,我们就多了一颗功德心,念着这四海八荒的安危,跑去苗疆那苦地打仗”
寒少宇心说您老可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要是我不知内情,单听这席话没准真觉得您老虽败犹荣呢,可偏偏这仗是怎么败的我清楚呀,而且各个细节都清楚,您老也就别再这儿装什么有功之臣了,不吃这套。至于我南郊,鸟也拉屎鸡也生蛋,我逍遥自在我的,干涉你了?是你要去苗疆打仗,谁又没有逼你!
当然,这种耍嘴皮子的话说出来没意义,只适合腹诽,倒不是他怕惹麻烦招致天庭记恨,而是懒得费口舌同这帮武神计较许多。
“你们真是贵人忘事。”寒少宇又斟了碗酒道,“当年神界诸多大员流行食养,拿野仙精怪做盘中餐进补,诸位难道忘了,当年是谁领了天兵天将四处追捕那些仙怪的,我这妖市的仙怪,有许多都是那场风潮中幸存,诸位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他们可是还记得诸位呢”
武神们面面相觑,似是没想到不受这里仙怪待见的根本原因是当年遗患,那些神族的兵将已在此居住两日,听这也颇惊讶,互相对视一眼,均提起筷子吃起那些卖相很差的菜肴,寒少宇略微松了口气,有神仙带头,后来的武神也有一些动了筷子。
“那这地儿不能待了!”有个武神拍桌子道,“要那些仙怪救我等,难保不会死在这里,反正都是死,何必死得这么憋屈。”
这响亮的一声荡在楼中,顷刻就有几个响应附和,那几个武神起身抬脚便往外去,更多武神却坐定小心看他,又看那几个骂骂咧咧下了楼阶,一时不知是坐在原地好还是起身相随好。
“出去了便别回来了。”寒少宇淡定道,“我是好意你们不领我也没辙,就是回去跟玉帝那儿要据实禀报,千万别说是我把你们赶回去的。”
那几个身形一顿,步子一滞,似是没想到他如此随性,闹了一早寒少宇腹中早饿,可看着满桌卖相不佳的菜肴,小鸟也不在身边,实在没有下筷子的欲望。想草草了事去找小鸟,他这会儿肯定在妖市某处同他的相熟们一桌吃喝,厨子的手艺一定很好,满桌饭菜飘香,酒也芳醇。
“大家同僚一场,虽这么说可能有些伤感情,但就事论事,我觉得几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久不作声的三太子发话,小臂用白布缠得很厚,近看才发现他双眼之下一片紫黑,兔子说这是巫毒浸心之象,再不施救,回天无术。
“诸位还是回来吧,听说为这妖市,神君大人是押了脑袋的,他既知我们曾涉那场食养风潮同这里的仙怪们有仇怨,万不会故意同帝君提他妖市有良医,有谁会这么傻主动招灾祸上门,你们不要忘了,咱们在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玉帝可是会找神君大人的麻烦的”
这李哪吒有几句说得不好听,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其实寒少宇很想告诉他,这郎中医死人是常有的事情,而且其中大多不能怪郎中,只能怪伤病太重,无力回天,而在轩辕殿时,君上便同他说得清楚,只要兔子肯收治,死活不论,相信当日他同玉帝说道这事儿,一定也是如此说的,玉帝老儿又好面子,见君上如此自然也是如此,虽未明说,但若兔子真治死几个,相信他也是不会多做计较的。
那几个武神杵在门侧,互看几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搜肠刮肚想给自个找个台阶下,却听哐啷一声锣响,小鸟挤开他们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面铜锣,脚步轻快到他身边扬眉一笑,寒少宇不知他做什么,但还是冲他笑了笑,下意识抬手去喝碗里的酒,又是“哐啷”一声,正响在耳边,寒少宇刚含了的一口酒便毫无形象喷了出去。
第669章 坏透了()
这一桌被酒水玷污的菜绝对是不能下口了,寒少宇刚要开口说道这只坏鸟,坏鸟故意扬手一槌,铜锣又哐啷响了一声,只能闭嘴,抿唇看他,不知坏鸟又要作什么妖。
“诸位上神远道而来,虽说是来南郊诊病,如此招待确实是你失礼。”
寒少宇心说什么玩意儿,大鸟宝你可看清楚了,什么叫我失礼?明明是这妖市的仙怪放不下仇怨好吧,上到老板老板娘,下到烧火劈柴的小厮,交了铺子就不知去哪儿了,也就沥胆手快抓了两跑的慢的打打下手。
“所以我先代我们家这傻货跟诸位赔个不是”
武神们面面相觑,虽都不认识鸟儿,却抱拳客套,乐意卖鸟儿的面子。
有个武神直接敬了碗酒,“请问这位先生是”
“西荒凤熙是我堂兄,南郊这傻货勉强算夫君,我是妖市的老板,苛待你们是底下的仙怪唐突冒犯,我已经训斥过他们了。”
寒少宇有点伤心,鸟儿自我介绍,将凤熙排在他之前就算,还说什么勉强算夫君,亲都同他光明正大成了还勉强,哪里勉强!
小鸟说这话掐着调子,不紧不慢,嗓音清浅,又长得俊,手上的破铜锣虽破坏形象,却无伤大雅,那些武神肯卖他面子,连刚刚耍脾气要离开的那几位也乐意担待回去坐好,敬鸟儿的酒一碗接一碗,最可恶的是鸟儿来者不拒,通通都给喝了,喝到第三碗的时候寒少宇瞪大眼睛掐了他一下,仍不收敛,还推他一把摆明让他别管。
闷了口气木桩子一般等着,这回武神来的颇多,赶他一个一碗喝完,铁定醉死,好在那帮武神也知收敛,鸟儿喝了二十多碗,见他阴着张脸,也不敢再上前敬酒。
“喝够了?”
小鸟有了点儿醉意,神志却清醒着,勾了他脖子随性往他腿上一坐,手一松,破锣哐当一声落地,寒少宇看他身体软得想滩烂泥,一直往地上醋溜,只好抬手箍了小鸟腰际,当小孩子那样抱着。
“不够回殿本君陪你继续喝。”
小鸟一掐他脸,“不喝了,刚喝那些酒是给这些上神大人赔罪,现在也赔得差不多了,自然不喝了。”
小鸟拍了两下手,自有一队小厮提着食篮到每桌,打开食篮,香气四溢,闻着就食指大动,待摆上桌,色香味俱,那些武神纷纷伸了筷子,吃过赞不绝口。寒少宇早就饿了,单手箍着鸟儿另一只手执筷子去夹那道白亮的什么切片,小鸟却打掉他的筷子,捏了他下巴。
“你不许吃。”他道,“这些菜都是做给上神大人们的,你吃不得。”
寒少宇饿肚子很不高兴,“我也是上神大人,比他们位阶都高,凭什么我吃不得?”
“吃不得就是吃不得。”小鸟掐他下巴的手指又用了些力气,“给你吃是牛嚼牡丹,仙怪们忙了半晌才做出这些花样当是替你向武神表示接待的诚意,你怎好意思要吃?吃了就说明你没有诚意!”
所有借口被小鸟堵死,寒少宇只能阴着脸饿肚子看小鸟招待武神,那些武神吃得颇开心,有几个借机同小鸟商量,想就在妖市住下,毕竟南郊阴冷,他们跟自个没仇,没理由有舒适的客栈不住搭帐篷住荒郊野地。可鸟儿在这件事上很坚持,他说虽然仙怪们是炒了这么些菜摆了接风宴表示诚意,但也只是替神君大人表示诚意的,就立场来说,仙怪们在那场风潮中失了亲人,同武神之间是大恩怨,这恩怨没那么容易消,所以他们还得住到帐篷里去。
“再说,诸位都受了毒伤,集中在那处,方便我徒弟为诸位诊治的同时,也可以避免同仙怪接触相见,我虽是妖市老板,在仙怪中有些威信,大部分仙怪确实肯听我的,但不免还有个别怀有报复之心,我素日又不在妖市,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万一有趁我不在刁难你们的”
小鸟的话没有说下去,武神们却能理解他的意思,虽还有不甘,也只能面上客套两句,说他考虑周全。
“那待武神们吃完,就劳烦沥胆和寒统领将众武神送回帐篷休息,兔子手头有些草药要备,傍晚便去为诸位诊伤。”
小鸟代他叮嘱,然后拽他出门,看他一脸不高兴,压了他脖颈凑唇亲了一口,寒少宇还是不高兴,小鸟的香吻根本填不饱肚子,他是神君一顿不吃是饿不死,好几天不吃也饿不死,但肚子饿影响心情,肚子饿让他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让我吃?”
“你再忍忍,跟我去客栈吃,那儿的酒宴早摆上了,仙怪们都在等你和那些家臣,我刚叮嘱沥胆也跟他们说了,让他们不要吃仙怪们带来的东西。”
“有猫腻?”寒少宇一把箍了鸟儿,“可我闻着那些没有加什么见不得光的佐料啊,也没有药味。”
“虽然这么打比方有些不妥当,但你想学周文王姬昌吗?”小鸟抱着手问他,“姬昌吃了伯邑考是情势所迫,你刚刚要是动筷子,可没谁逼迫你,东海的那些虾兵蟹将可全被仙怪们剔了壳剁碎切片加进菜里,而且洗都没洗过,你要吃了拉肚子,我还得找兔子给你开药止泻!”
寒少宇心道原来如此,他就知道这只小坏鸟无事献殷勤,不是偷鸡就是摸狗,却没想到那帮仙怪也这么坏,他刚提让老板娘把虾蟹剁碎出售,回头她就把虾蟹剁了拿去款待那些武神,这种事情真是没法评论。
“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