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探讨的不是他们家的事情。
“什么奇了怪了?”寒少宇不解,“我分析的难不成出了差错?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奇了怪了啊”凤熙道,“二表兄你这样的家伙,不像是那种关心别人家事的神仙,而且对以前很多牵涉到自己的事情都记忆不清,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关于我们家青鸟,我那亲亲堂弟,你记得这么清楚”
这番挤兑恰到好处,寒少宇尴尬不已,然而又没理由反驳,凤熙这回真是揪住了他的小辫子,这让他如何回复?此情此景不管回复什么似乎都能被倒打一耙。
凰烈气也消了,看凤熙挤兑他,竟然也笑得没心没肺,寒少宇被这两兄妹挤兑得痛苦,又说不出话来,只好去旁边生闷气。
“算了算了,不埋汰你了”凤熙从凰烈那儿拿走自己的扇子,“啪”地一声甩开,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咱们这就赶紧回南郊去,安顿处置好这傻子,然后立即动身去青丘找老狐狸帮忙。可是二表兄你别以为我就这么轻易放过你,这事儿上咱俩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儿?”
寒少宇阴着脸问了这句,经过刚刚那番,他心情很差,非常差的那种,他觉得老凤凰这会儿应该庆幸自己和他挂着亲戚,若是毫无干系,八成已经是一只死鸟儿了。
凤熙扇着扇子站在云端,侧脸眯着眼睛神秘兮兮看着他,盯了颇久,口儿一张,“等找着我堂弟,我带他回西荒,你不得干涉”
什么玩意儿?
凭什么!
反了你了!
“你滚!”寒少宇怒道,“青鸟是我捡来的,你虽是他堂兄,但就顶个名分,不仅没尽过兄长的职责,还抢过弟弟的吃食,我捡回来的鸟儿自然归我南郊,你凭什么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你真是笨死了!”凤熙道,“笨得无药可救,青鸟回来,你不得想法儿把他留在身边?不是我说你,人家对你那么好,比那个什么四公主有情有义有良心多了,天下是大,哪找对你如此掏心掏肺的去?你要不是笨死了,会想不到我此举的用意”
寒少宇蹙眉,老凤凰的弯弯道道太多,他是给他绕晕了,“把话说明白点儿”
“他去我西荒,你去下定亲礼把他迎进你殿里”凤熙挑眉一笑,“我这么说你明白没有?虽说他就是一只青鸟吧,追本溯源也是我堂弟,是这世上第一只凤凰的直系子孙,所以排场不能小,礼也不能少不然,就你三个库加起来的一半吧”
寒少宇想掐死这老鸟儿的心都有。
他捡回的青鸟他养了这么些年,这鸟还没找着,却被老凤凰算计了,这死凤凰心里的算盘是打得真精,白捡一个堂弟不说,还没进他西荒的殿门,就盘算把亲堂弟给卖了,还是又卖回给他这个表兄,还盘剥他这么些年一半的积蓄!
“怎么?”凤熙晃过来抬手搭上他的肩,“舍不得?还是说,就这么个傻子,就真把我堂弟的地位取”
话声戛然而止,说话的工夫,天色骤变,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混沌不清,凰烈靠着马车站着,手里握着她的短剑,风声呼啸,夹带着奇异的香味飘进鼻腔,这香味中还混着些其他东西,寒少宇一怔,他从中嗅到了和火狐狸相似的味道。
“妖气”
望向四周乌黑的云雾,寒少宇倒不担心,能跑来劫他们道的妖怪,期望他已做好赴死的觉悟。
凤熙扇着扇子朝四周一瞥轻叹一声,“二表兄,你说这妖怪是冲谁来的?”
“我怎么知道?”
凤熙笑眯了眼,“要不咱俩赌赌?”
“赌什么?”寒少宇并不想赌,这么说,只是单纯一问。
凤熙却以为他有意,笑得更奸滑了些,寒少宇看着他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位堂弟生为凤凰真的屈才,没准狐狸更适合他。
“赌你另一半家产。”
凤熙扇着扇子云淡风轻答,答案果然很让寒少宇吐血。
“如此盘剥,你的良心真不会痛?”
凤熙正要说什么,妖风带着一团黑雾已至面前,这会儿妖气更甚,均是从那团雾气中弥漫而出。凰烈先动了手,拔剑出鞘,运起仙力就势一劈,一道火焰包裹剑气向那团黑雾扑过去,可那团黑雾却在剑气到来前一分为二躲开,又汇合一处,仍拦着他们去路。
空气中有烧灼的臭味,应该是羽毛烧焦的味道,凰烈那一剑是试探,看得出她并未尽全力,却没想到,剑上的火焰真的燎到了东西。
寒少宇瞥了眼铁笼里的傻子,心中自有盘算。若没闻到那烧灼羽毛的臭味,他会认为这回是曾经结怨,是以前哪个手下败将终于修炼出山来找他复仇的,但有那味道就能确定这妖精是为这傻子而来,估计是这傻子的族人或亲人之类。
黑雾中发出一声愤怒的鸟鸣,凰烈又朝那处劈了一剑,这回却被完美避开,凰烈骂了一句,双眸显出火光,似是想飞过去同那妖精一决高下,还没化身成凰,便被寒少宇拦下,寒少宇指尖簇力一点凰烈眉心,凰烈周身涌动的仙气立刻安静下来。
“二表兄你干嘛!”
还未收手,脚上一痛,凰烈踩了自己一脚,寒少宇看着干净靴面上的土印子说不出嫌弃,怎么他阻止她动手挑衅,她却如此‘恩将仇报’?
真没天理!
寒少宇淡淡瞥了眼自己的靴子又瞥了眼阿烈,阿烈也看到他靴面上的土印子,一吐舌头再不作声。
“你拦本君的去路是为了这只大鸟儿?”寒少宇冲那黑雾道,“既然已经现身,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看你周身虽萦绕妖气,却丝毫嗅不到杀意,想来是个颇善良的妖怪,或者你不碰杀戮,只为早日渡劫成仙跻身仙班”
第259章 女妖精()
回应他的,是自黑雾中传出的大笑,寒少宇听这笑声一怔,倒是没想过斗胆拦他去路的,竟然是个胆大包天的女妖精。
“哎呦,是个娘们儿”
凤熙轻佻来了这句,被凰烈踹了一脚。
“大哥这声调是怎么回事儿?”凰烈道,“该不会嫂子不在身边你又乱发情?这些年你睡过的妖怪还少?再乱来,信不信我大义灭亲,到君上那里告你一状,治你个‘私通妖邪’的大罪!”
凤熙虽仍是笑的,却没再发声儿,‘私通妖邪’是大罪没错,但君上是明主,倒是对这点并不严苛,而且人分善恶妖也有正邪,对于凤熙近些年的滥情,君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是惦念这位爱将的功德,也懒得管他被窝里的破事儿。
但凰烈说这句却将凤熙‘擒住了’,不过并不是君上威慑,而是提到凰菁。要说寒少宇生平最不齿负心薄幸之流,可偏偏摊上个表弟,就是随意脱裤子的贱种,不过这贱种却并非负心薄幸,所以并不招他讨厌,细论,还真是挺奇怪的。
黑雾并没有对凤熙的挑逗做出什么回应,也没有按寒少宇要求以真面目示人,寒少宇并不知道对方这么僵着打算做什么,只好又出口打破沉默。
“你是不是为了这只大鸟?”他又问了一遍,“你刚刚笑什么”
黑雾中的女人终于答话。
“笑你啊”她道,“像你们这样的正统神仙,不用渡很多劫,自然说得轻巧,我们却不一样,我修行也一千多年了,可惜天资差些,天劫难渡,至今连野仙都算不得,比较之下,反而是坠入魔道更加轻巧容易。”
“可你也算不得魔”寒少宇淡淡道,这女人的话出乎意料,细思,却不无道理,“你身上的杀气不够,戾气不多,坠入魔道也不简单”
“倒是个活得明白的神仙。”
黑雾中的女人叹了句,妖风涌动,周围黑雾逐渐散去,女人的面容在雾气中逐渐清晰,凤熙当即看直了眼,果然是个美人,可惜妆容妖冶,双眸勾魂,寒少宇对她没有半分好感。
“那个神仙!”
女人踱步而来,墨绿色的长裙装点着孔雀翎羽,甚至连发钗耳环也是孔雀翎毛的样式。她用这样的称呼唤寒少宇,寒少宇并不喜欢,却也没开口拒绝,当下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希望这娘们替他解了心中疑惑,然后带上那车里的傻子尽快走人。
“你活得如此明白,怎么偏偏捉了人家的儿子”
女人踱步云端,停至寒少宇面前,用那双勾魂的眸子左右一扫,袖摆挥了挥,凭空出现许多孔雀长翎,将随身侍卫绑了,横七竖八倒在云上。
“你儿子不是我捉的”寒少宇蹙眉,“捉他那人是我家孽子,冒犯之处,跟你赔个不是。”
“你家孽子”女子轻声重复他的话,“那个打不过我,就使计陷害捉走我儿子的草包是你儿子?”
寒少宇无奈点头,心中直骂轩那孽障。
这女妖精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通情达理的类型,此番这样说,想必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了,虽然真动手他也不怕,可这明明就是轩惹的麻烦,凭什么又要他帮忙擦屁股?
“嗯,那个草包就是我家孽子。”寒少宇无奈道:“我同他早断绝往来关系,此次去九重天,也是替人讨公道,那孽子为避责罚,径自去三危之山捉了这鸟儿来献给我,当时的情形有些复杂,我不得不收,养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本来是打算把他带回殿中去,调养两天再差人送回三危之山”
“你这样的正统神仙会这么好心?”
这女妖精似乎对有仙籍的‘正仙’成见颇深。
这也难怪,只是仙籍有无区别,却分了正仙野仙,九重天对此的待遇也天差地别,再加上近些年四海八荒的神族都对修行之事没甚长进,野仙之流,大都对如今的正仙成见颇深,只是寒少宇没想过连妖精也如此,四海八荒的神族,难道已经如此跌份了么?
“我是正统神仙没错,但和你见过的那些不同。”寒少宇搜肠刮肚想说些好话挽回局势,“我这人讲道理得很,你别拦我的道儿,我这就差人把你儿子放出来,不过你得回答我几个问”
“废话真多!”
话音未落就被那女妖精残忍打断,女妖精凭空变出两把短刃,风起云涌,黑雾一时又从她身体内弥散开来。
好暴躁的妖精!
寒少宇无奈只能应战,老实说他并不想跟这母孔雀交手,但这娘们就跟个疯子一样,乱挥短刃向他逼来,云藏文兴几次想出手调停,都被凰烈拦下,凰烈说这件事情虽归根结底因云藏而起,闹到这一步,却是谁都没法儿阻拦的。
凰烈说的没错。
但谁都没法阻拦的根本原因,是这女妖精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妖精这东西的思维逻辑,似乎跟神仙和野仙都不大一样,他们未堕成魔,行事做派却比魔还要疯狂,上回在文兴府邸见到的火狐狸就是这样,发起神经来当着亲生儿子的面要侮辱儿媳。本来以为这样已经很狂放了,没想到今天又撞上一个,一言不合就开打,他明明都说了他愿意释放那傻子的!
母孔雀逼过来,周身妖风迭起,寒少宇用仙障挡了她几回攻击,那娘们也不累,竟然承受他极寒的仙力,硬生生以手中短刃突破仙障冲至近前。
寒少宇根本没想过这娘们竟然这么拼命。他本以为这娘们动手,是因捉她儿子的是自家孽障,父债子偿子债父还,她心中憋着口气,缠斗一番,等消了火自然也就离开了。
可看如今情形,这娘们摆明要跟他拼命,虽说是个妖精,爱子之心也令人动容,寒少宇并不想伤她性命,所以出手招架都留了几分力,并没有下死手。再加上这娘们舞者一双短刃,他却手无寸铁,一来二去,缠斗几个回合,便渐渐落了下风。
“二表兄你怎么回事儿!”凰烈焦急道,“怎么清闲数年,连个女妖精都打不过,莫不是跟我那好色的兄长一个德性,看上这娘们不成?”
寒少宇咬牙切齿,他是不想伤及无辜才留了余地,真动手怎么可能打不过?凰烈激他就算了,还用凤熙做比?他好色?他能看上这娘们!
“阿烈,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凤熙扇着扇子在旁观战,长叹一声,拿这个亲妹子没有丁点儿办法,“二表兄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也觉得这女妖精事出有因,总归是条性命,轻易伤不得,造孽”
第260章 故人()
凤熙此回倒是正经,说的恰好也是他心中所想,但那母孔雀却不买账,仍是步步紧逼,看那狰狞凶残的小模样,像是恨不得切了他下酒。
何必如此
寒少宇被缠得无奈,偷空箍住她执刃的腕子。
“我惹你了?”他道,“就算我家那孽子真惹你了,本君在这里郑重跟你赔不是还不成,咱们就此作罢可好,再打下去,天都要黑了”
“本君?”
母孔雀一怔,寒少宇心道有门儿,一时松懈,谁想那狡猾的女妖精翻手对他就是一刀,寒少宇堪堪避开,刀刃贴胸划过,皮肤被微凉的刀刃切开,胸口一片湿热,金衫被划了一条长口,青鸟的尾羽从破口处飞出,母孔雀看到又是一怔。
寒少宇蹙眉,顾不得挡路的母孔雀抬手去接,母孔雀却将刀刃在手里灵活地打了个转儿,一挑青羽想收入囊中,寒少宇顾不得许多,单手覆上母孔雀的短刃,一手牵制两柄利器,另一手握住迎风的青羽。
母孔雀的刀刃很薄,切口细长,大抵刀身特制了放血的槽子,所以切下去,血流得较其他兵器多许多。淅沥的鲜血沿着寒少宇的手臂淌下来,将金衫袖摆晕了一片,还有胸前也是一样,此番回去这件衫子怕是不能穿了,怕是要书信一封跟君上再讨一件,就说就说是‘心有他事,无意玷污’。
其实烂就烂,玷污就玷污了吧,寒少宇根本不想要这件金衫,可这衣衫是君上封殿南郊时所赠。他素日闲散惯了,正儿八经又符合神君身份的装束,也就这么一件。
“这尾羽你从哪儿来的?”
一只手染了血,只好用另一只手捏着尾羽,这下子两只手都占着,若那母孔雀不肯住手,他定要血溅三尺了,可还算苍天眷顾,那娘们竟然收了刀,十分奇怪看他一眼,问了这句。
“我从哪儿寻来的和你有关系?”寒少宇看着胸前的伤口和手掌上的鲜血,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说打就打说停就停,你还打不打了?你不打我们走了”
一甩满手鲜血,作势转身就走,那娘们却伸手擒住他腕子,使了个巧劲儿生生将青鸟的尾羽从他手上掠去。
“这尾羽你从哪儿来的?”她又问了这句,“你不说的话,今天谁都别想离开”
这娘们是真的偏执,但这种偏执,让寒少宇心中疑问迭起,打量她的目光也深了几分。若她同青鸟真没半点干系,又怎么会抓着这么一片羽毛不放,难不成难不成那傻子真是
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以形容。
再一想,这猜测又不可能。凤熙和青鸟是堂兄弟,若这傻子真是青鸟子嗣,他不可能半点都没有察觉。
那就应该不是了
可这娘们看到这片青色尾羽的反应,又如何解释?
寒少宇觉得头疼,答案还是得从这娘们嘴里撬,可这让他怎么说?难不成真告诉他自个当年是如何辜负青鸟情谊,然后又是如何把青鸟气走,最后青鸟又是怎么避而不见的?
凭什么?
他一介神君,凭什么对一个陌生的女妖精说这么多,更何况这女妖精还顶撞冒犯,劫了他的道儿。
“是一个故人所赠。”寒少宇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