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不待西门仪回话,已经抢白道:「想是本王请来的舞姬不入西门大人的法眼吧。可惜本王面子不够,请不动你家月影姑娘。」
「月影姑娘?」凤骁挑眉。
一旁的文臣连忙凑趣道:「禀皇上,月影姑娘不单是咱们扬州第一舞姬,还是映月楼楼主,映月楼汇集了天下能人,歌舞表演可谓妙绝天下。」
凤骁与杨朗相视一笑,前者打趣道:「啊?有这等事?那待会可得到映月楼见识见识。」
「那最好让西门大人请客,反正映月楼早晚会成为西门家的产业。」众人起哄取笑,西门仪也只是维持他一贯潇洒的笑容。
「歌舞表演有什么了不起?」齐王仰起脸,冷哼一声,转向凤骁才恭谨地说:「老臣为皇上特地从西域请来了杂技团,全是正正宗宗金发碧眼的西域人,他们的拿手绝活才教人大开眼界呢。皇上稍等一会,老臣这就去看他们安排得怎么。」
凤骁点头允了,看著齐王乐颠颠地小步跑去,才转头压低声音问:「仪,怎么啦?那老头挑衅你,你也不损回去?」
眼见避无可避,『西门仪』轻咳一声,含糊地答道:「老毛病发作了。」声音竟出奇沙哑难听。
「哦,难怪你整天都不开口。」凤骁谅解地点头。西门仪小时候有怪病,每到春夏交替,咙头会发痒,严重甚至导致失声。这事只有他身边几个好友知道。
「又发作了?已经很多年没发病了吧?怎么忽然复发?」东方彦疑惑地问。
「定是他夜夜笙歌,通宵达旦,把身子掏空了。」凤骁理所当然地说。东方彦想想也接受了。
『西门仪』见过关了,不禁悄悄松一口气。
回想昨夜……
血姬仔细叮咛:『影儿,西门仪既然不受控制,那就只好由你易容顶替他。姑姑已经替你打造好人皮脸具,你跟西门仪的身量虽大有不同,但把鞋子加厚塾高,在衣内缝上特制物料,短时间内还可以瞒过去。』
『但影主不会模仿别人声音之术,只要他一开口……』阿奴担忧地问。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影儿决计不能开口。』
『这样只会更引人思疑……』
『稍安无躁,此事我自有解决的法子。』日影安抚二人,冷静地道:『西门仪曾向我透露,他自小有顽疾,於春夏时份,只要长时间处身花间,他的鼻喉偶然会麻痒难挡,声音亦变得沙哑。明天不是去赏花吗?姑姑想必定有让声音改变的药……』
……
日影从沉思中回神,看见齐王又乐颠颠地跑回来,大声叫道:「来了来了,表演开始了。」
一众漂亮的西域男女载歌载舞地出场,有的吞吐著火焰,有的转著盘子,有的挥舞著彩带,果然是先声夺人。
日影心神一震。
终於来了。
『明天宴会我族死士会伪装成杂技团员,在表演中行刺凤帝。虽然他们成功机会极微,但至少可以引起混乱。在危急关头,凤帝定会让人先护送杨朗离开。那时就是你的机会了。』
『可是在场人数众多,怎能确保凤帝会命西门仪担当护送任务?』
『最重要的任务必然会交给最信任的人。在场的虽然多是凤帝心腹,但若数最信任,必然是西门仪。西门家自三百年前已经是凤家家臣,专职刺杀及打探机密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後来才辗转成立飞鸽山庄,明里是独立行事,但暗中却依然替姓凤的卖命。上代西门家主早亡,当时凤家当家,凤骁之父把年仅五岁的西门仪接到家中,让他从小跟随长子。西门仪等於由凤帝抚养长大。凤帝手下能人无数,但奇人异士多数桀骜不驯,行事独立有自己的主张。唯独西门仪,此人虽然玩世不恭,於众人中亦不见才干特别出众,但只有他会为凤帝做任何事。』
日影记得血姬说这番话时,看著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神极之凝重……
摇摇头,把脑海中杂念挥去,日影将注意力拉回场中。族的死士正在表现剑舞,而这亦是他们约定行动的时刻。
为首的舞者趁众人看得如痴如醉,悄悄向下手打了个眼色。
「凤骁!纳命来!」随著一声呼啸,众人,包括日影和族死士均大吃一惊。
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挥剑直刺凤骁,此人剑法之凌厉是日影生平仅见的。而同一时间,百花园周遭竟涌出数十名杀手,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人来快保护皇上。」齐王大呼小叫。但凤骁已经跟黑衣人斗到难分难解,东方彦及北冥等几名武将亦迅速应变,分别对付刺客,及指派人手保护文官及一群『无辜』的舞者。
事出突然,日影无措了。他应该指挥众死士与神秘刺客联手?还是先按兵不动?
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凤骁突然叫道:「仪,先护送朗儿到安全的地方。」
日影一咬牙,拉了杨朗就走。事情发展虽与预期不同,但他们的标是擒拿杨朗以挟制凤骁,目的既然已达到,倒也不必再牺牲族人的性命了。
日影带著杨朗穿越王府弯弯曲曲的回廊。
「你想带我到那里?」杨朗云淡风轻地问。
日影不答,一个劲儿拉著他往侧门走,那里阿奴正等著接应他。杨朗得不到回应也没在意,表情淡然一如透明的冰晶。
忽然,假山後窜出两名婢女打扮的刺客。日影连忙把杨朗推开,侧身避过暗算,夺过对手的剑,嚓嚓两招清脆俐落地解决二女。
「出手好狠呢。」杨朗诧异。
日影眼中掠过一丝不屑,随手扯著他就走。但没想指尖才碰到杨朗的手腕,竟不怎知地一滑。
抬头一看,杨朗依旧一脸恬淡,只是轻柔地问道:「你把西门仪怎样了?没伤他性命吧?」
日影一惊,强自镇静道:「朗公子受惊了,目下情况混乱,我们还是先离开王府。」
杨朗摇摇头,彷佛在教训孩子似的笑,「还要冒充吗?你可知道西门仪是从不杀女人的,所以你绝不是他。」
日影无言,只听杨朗继续说道:「你把仪的神态和语气都学的很像,也算难为你了。但能学得如此神似,你必定是他身边亲近的人。难道……是刚才众人提起的月影?」
日影不答,但眼中难掩震惊。这个气质飘逸,有如谪仙的男人,竟如此精明?
「一个歌舞姬断不会有此惊人之举,你真正身份是什么?……不愿说吗?那我们就来谈谈你的目的吧。要杀我不必大费周章引我出王府,所以你是想把我活捉以要挟凤骁?你要凤骁为你做什么?还是,你想把他怎么样了?」
「你那么聪明,又何需问我。」日影冷声说。
「你生气了。」杨朗淡淡一笑,「不过,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喜欢受制於人。」这句平平无奇的话,竟隐现皇者霸气。
「这只怕由不得你!」日影冷笑一声,疾爪杨朗胸前要|穴。但杨朗上身不动,脚下一溜,轻轻巧巧就避开了。
日影一愕,收起轻敌之心,认真应付。可是十馀招後,任他剑掌爪齐使,也沾不到杨朗半点衣角。
「你武功竟然这样好!!」日影大怒。
杨朗哑然失笑。他什么时候自称武功不好了?为什么众人都爱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瓷娃娃?
「你不可能带走我的,我也不来为难你,希望你也别伤害西门仪。」
日影默然,此时人声已近。他也不得不走,只是就这样走,他不甘心!错过这次,以後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看著杨朗转身而去,日影猛地咬牙,就算不能以杨朗挟制凤骁,至少,也要让他嚐嚐痛失至爱的滋味。
「杨朗,你还记得月华公主么?」
杨朗一震,回头。
日影扯下脸具,露出剑眉星目。
「你是月华公主的幼弟?你没有死?」杨朗震动了。
「姐夫……」日影一步步靠近。
「姐姐很想你,你这就去陪她吧!!」
剑光一闪,杨朗当胸被劈了一剑,身体如飘絮般腾飞,堕落,委地。
11
看著这谪仙般的男人倒地,日影心中奇怪地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
当他犹豫要否多补一剑时,凤骁的声音已经隐约传来。日影当机立断地撤退,当他跳越围墙,离开王府时,仍可隐约听到那声撕心的叫喊,凄切地划破天际。
「朗儿!!!」
王府外,阿奴早已备好马车接应,眼见主子一人狼狈而回,已知不妙。
「失手了,但我砍了杨朗一剑,他生死未卜,不过胸口受创相信凶多吉少。」日影匆匆跳进车厢,卸下『西门仪』的装束。
「杀了这负心人也总算报了一点仇。」阿奴点点头,回头禀报道:「大长老吩咐无论事成与否,咱们暂时撤回西域。她已经安排好众人分批撤走,我们这就出关吧?……呃?影主,你怎地换回女装?月影身份惹人注目,你还是以本来脸目比较方便行走。」
「回映月楼。」日影冷声吩咐道。
「啊?」这太危机了吧。
「我要接西门仪。」
「西门公子会愿意跟我们走么?」阿奴又惊又喜。
「这已经由不得他了。」日影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以他的身份杀了杨朗,中原从此再无西门仪立足之地。」
映月楼地下室。
西门仪浑身被铁鍊所缠,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动又爱热闹的他几乎给活活闷死。
「啊~救命~我快要死了!」无聊得把床帐上的流苏数了一遍又一遍,西门仪终於忍无可忍大声叫道:「你们辛辛苦苦把人家抓来,又丢到一边不理不睬的算什么?这样很不负责任你们知不知道?就算不严刑迫供,也威迫利诱好不好?至少也应该派个人来套套话呀!难道你们连这个也不懂?那要不要本公子教你们啊?」
「闷死我了~」颓然倒在床上,西门仪呻吟:「派个美人来陪我喝酒聊天说笑话吧……啊……就算只是养养眼也是好的。」
忽然,『咔』一下轻响,铁门开启,月白身影一闪而进。
「影儿。」西门仪看见大喜,「你来跳舞给我看吗?」
「……」日影无言,哭笑也不得。
「上次的舞蹈真精彩,好看得让人家著了道儿。」西门仪笑嘻嘻的,好像半点也不生气。
日影却是一僵,半晌,幽幽叹息一声,上前替他解开锁链。
「要放了我吗?」西门仪侧著头,潇洒地笑道:「人家就知道影儿舍不得伤害我。」
「……」仪,对不起,我已经陷害了你。
「好了。」脱困的男人舒展一下筋骨,坐在床沿上悠然地问:「现在该坦白了吧。」
现在是坦白的时机吗?日影一颤,好几次想开口,却也发不出声音。想扯下自己的脸纱,又觉手足酸软,提不起勇气。最後只是打著手势表示:你跟我走,离开这里之後,我自当把一切坦然相告。
西门仪长眉一挑,还没回答。阿奴忽然气急败坏地闯进来,叫道:「影主,西门公子,你们还磨蹭什么,追兵已经来了。」
日影听了,拉起西门仪就走。
可已经太迟了,一道黑色的身形无声挡著大门,散发出慑人的压迫感。
「北冥?」西门仪讶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北冥眼里闪过一丝波澜,瞬间回复木无表情,冷声道:「奉命缉拿钦命要犯西门仪。」
「什么?!我做了什么啊我?!」西门仪怪叫一声,忽然省悟,转头向日影问道:「你做了什么?」
日影不答,反而向阿奴使个眼色,二人倏地提剑,一左一右疾向北冥胸口刺去。
北冥脸不改色,一式『推窗望月』,双掌同时击出,正正打在剑背之上。二人均感整条右臂酸麻无力,腕上奇痛彻骨。日影功力较深还能抵挡,阿奴却不单长剑脱手,连人也给震得飞退。
怜香惜玉的西门公子连忙上前一接。
「影儿,北冥,你俩别打!」西门仪一边助阿奴调息,一边大叫大嚷。可惜二人都不听他的。
日影性情刚烈,忍著痛楚把剑招使狠了。北冥见他一个『年轻女子』出手竟如此刚猛狠绝,也不禁感到诧异。
焉地,日影乘他微一分神,挺剑疾刺向他的脸门。北冥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剑锋已近在眉梢。
「好剑法。」北冥脱口称赞,双手同时快捷绝伦地一拍,把长剑紧紧夹住。精铁所铸的剑竟抵挡不了北冥的掌力,被震裂成碎片。
日影惊愕间忽感肩膀一阵剧痛,已经中了北冥雄浑的一掌。
「影儿!」西门仪大吃一惊,又见北冥左掌一动。他已经顾不得替阿奴疗伤,连忙疾扑而上,挡在日影身前,接下这致命的一击。
西北名捕两掌相交,发出如闷雷般的沉响。二人同时感到手臂一阵酸麻,被对方掌力迫得退後几步。
日影见西门仪比北冥多退了两步,而且嘴角淌下一缕血丝,不禁大惊失色。而阿奴亦机伶地掏出一枚烟雾弹往地上掷。
地下密室瞬间烟雾弥漫,充满辛辣刺鼻的味道。
北冥连忙摒著呼吸退出门外,直到密室毒雾散去,西门仪等三人已经逃去无踪了。
密室深处有一条秘道直通出扬州城,出口就在城郊一处森林,三人狼狈逃出时,天色已经昏暗。
「你俩到底闯了什么祸?」西门仪喘著气问。
日影想答,可是一张口鲜血就直涌出来,把月白的脸纱染得鲜红。
「影主!」阿奴尖叫。
「你被北冥的掌力震伤了,我替你疗伤。」西门仪扶他坐下,让他靠在树干上,伸手就想解开他脸上的轻纱。
日影大吃一惊,连忙把他拂开。
「影儿,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吗?」西门仪说著,忽然感到有异,於是伏地细听。「追兵到了,竟然有几百骑兵。」
阿奴急道:「那我们快走吧,前面林子早已准备了两匹快马。」
「影儿的伤必须静心调息,不能再在马背上颠簸了。」西门仪皱眉说。
你们先走,我躲林中养好伤再追上你们。日影示意。
「不行,影主,这样决计不行,不行留下你一人啊。」阿奴咬著唇,忽地跳起来向西门仪重重叩了三个头,「西门公子,影主就交给你,请你、请你至少照顾他直至他伤势复原。阿奴会负责引开追兵的。」
「阿奴,万万不可,就算要冒险也该由在下去。不若,就让在下一人就跟他们回去,相信他们不会对我怎样。」西门仪怜香惜玉地说。
日影和阿奴均是一震,阿奴急得跳起来,道:「不要担心,咱们西域千中挑一的马驹,不是中原的马可以媲美的。阿奴不会有事,只求西门公子无论如何暂时担待影主的安危。」
「阿奴!」西门仪急叫,但阿奴已经向森林深处跑去了。没多久,二人听到蹄声得得,而追兵亦呼啸著循声追去。
默然半晌,听门仪柔声道:「我们安全了,影儿,现在先来疗伤吧。」说著伸手解开日影的衣领。
日影一惊,连忙把避开。他伤在胸前,要是让西门仪看到,那……
西门仪愕然,旋即柔声问道:「难道是我误会了?我一直以为你对我,跟我对你是一样的。」
日影凄然摇头,不一样的。西门仪喜欢他,只因错认他是『月影姑娘』。而他,他是明知道西门仪是男人……
「影儿,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我也猜到你冒充我做了些不得了的事,但不管你做了什么,我还是会护著你的,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你这样说因为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日影狂乱地摇头。
西门仪捧著他的脸,坚定地说:「我们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了,影儿,为了你,无论怎样我也不後悔。」
「即使我是这样你也不後悔吗?」日影尖叫著扯下自己的脸纱。
期待已久的脸孔映入眼帘,那是一张轮廓分明,深刻精致的脸,配合著剑眉星目,更显得主人是个俊朗的美少年。
不知不觉间,天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