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云斋飞快点头,西宁无可奈何的跟了过去,幸好左振玉的身子不好,走路很慢,走没多久,他就穿
进一间破庙里,然后一直没出来。
西宁在破庙的窗口探头探脑,这一看,不管他对左振玉有多大的厌恶感,也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看来他好像无以为居地住在破庙里,而且生活似乎快要过不下去了。
西宁折返回去,说明左振玉现在的情况,易云斋听了之后,又生气又悲伤。
“我叫他们迁他出去,不是赶他出去!怪不得他不肯看我,怪不得他跟我说话的态度与以往不一样!
他一定以为是我交代他们这样做的。”易云斋恼火的说。
易云斋一副要回去找萧家人拼命的样子,让西宁吓得赶快拉住他。
唉,少爷只要一扯到怪病表少爷,就失了理智!
“少爷,萧家是兰薰小姐的娘家,以后是你的岳家,你现在这样子是要去跟兰薰小姐了断亲事吗?为
了一个姻亲,这么做值得吗?你等了三年多的兰薰小姐,难道要因为这样而跟他们家闹翻吗?”
西宁一句句说得易云斋气焰顿失,他颓坐在椅子上,一想起左振玉孤伶伶的住在破庙里,还得拖着病
体出来摆摊,可见生活一定过不下去,他得帮他寻个住处,然后安顿好他。
西宁叹气的道:“少爷,他现在以为是你将他赶出萧家,你们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想也不宜太过
接近;不如我们请人每日来府城买他的春联,让他的生活好过些,至少不用住在破庙里,他有了银两之后
,也可以调养好自己的身体。”
这方法并不合易云斋的心意,但是西宁说得合情合理,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
返回萧宅后,易云斋便派自己的一个家仆每日去向左振玉买春联,还要家仆向左振玉说家里的老爷欣
赏他的文墨,要他多画些花鸟图画,给的赏钱比左振玉订的价格还要多。
第七章
“他现在的衣服有穿暖一些吗?有没有比较不会咳了?”
易云斋的问话里满是担忧,他要人不只是到左振玉的摊子上买春联,还要人注意他有没有穿暖,身子
有没有比较好。
听着仆役回应的话,西宁在一边收着仆役带回来的墨画。
要命啊!现在这些画已经堆得满室都是!少爷原先就不是要这些春联及墨画的,所以看都不看一眼,
为的只是要帮助左振玉渡过难关,不过少爷的关心似乎已经超越帮助人的界线了。
他若听到左振玉今日咳得不严重或多加了一件衣服,就会开心喜悦;若是听到那怪病表少爷今日的身
子比较没有那么好,就会烦恼。
这一切,看在他这个贴身仆役眼里,真的觉得自家少爷又像当日被鬼迷住一样。
西宁收拾着这些东西,他虽然有些识字,但是要他完完整整的认出一首诗来还是没办法的,不过他真
的觉得左振玉的字写得还真不差。
左振玉的字端整又秀丽,要能把字写得这么漂亮的人,在他脑海里只有几个人而已,看来这怪病表少
爷也不是腹内无墨水的人,他的字猛一看,还真像当年兰薰小姐写的字。西宁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萧红儿咚咚咚的跑了进来,看到西宁在收拾纸张,她偏过头看着,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易云斋爱收集这
些,堆得整间房间都是。
她看不懂索性就不看,跑向易云斋,拉住他的衣袖撒娇道:“云斋,今日我们出去玩好吗?新年就快
到了,我们到街上去买些让新年更热闹的东西好不好?”
易云斋差点要拨开她的手,若不是强忍住这股冲动,他早就推开她了。
他越来越难以忍受跟萧红儿在一起,甚至以前与萧兰薰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也不能让他对萧红儿有一
丁点儿的好感。
每次看到她,他就越来越不耐烦,她那类似萧兰薰的声音及酷似萧兰薰的脸庞,却令他感觉不到一点
儿萧兰薰以前娇柔艳美的气质。
与萧红儿相处久了,他只发现她娇蛮、无理及任性,说话时总是喜欢搬弄口舌、出口伤人,教他忍不
住想要问自己当初为何会爱上她?这苦等三年多的焦虑,难道只是为了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还是他当初真的是年轻气盛,毫无识人之明?
而那些美好的记忆,全都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吗?
“我爹曾交代要我去见这边的商客,我正好今日要出去。”他撒了一个谎,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跟她在
一起。”
想不到萧红儿脸泛桃红,开心不已的跳起来,“那你爹来信了,应该有提成亲的事吧?”
易云斋还没收到易老爷的信,他也很纳闷为何他爹还未要人传信过来。
他淡淡道:“这是临行前我爹交代的,前些日子陪你贪玩,误了不少正事,这些日子就要办正事了。
兰薰,你跟你姐姐一同去玩吧!”
萧红儿噘嘴,可是又不好放肆,只好不情愿的问:“那你爹到底何时会来信呢?”
“应该是这几日吧!”他随口应答。
萧红儿信以为真的说:“只要你爹这几日来信之后,我们就可以成亲了吧?云斋,我好期待嫁给你,
我希望日子越快越好。”
易云斋一想到要跟眼前的人成亲,不知为何寒意上身,竟有百般的不愿意。
他不愿多想,只好点头,等她出去后,西宁忍不住多嘴起来。
“少爷,你为什么要骗兰薰小姐?我们根本就没要拜访人啊!”
“我要去府城。”
“要去府城作啥?”西宁皱眉,忍不住问道。虽然他知道答案可能是什么。
易云斋不愿回答,也没办法回答,西宁只好跟着他前往府城。
到了府城,不是为了逛热闹的街道,也不是为了要去听曲,而是为了看那得了怪病的左振玉是否过得
好。
他现在有了银两,已经没住在破庙,而是住在一间向人租来的小屋里,他身形单薄,似乎已经瘦得只
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西宁虽然厌恶他,可是还是忍不住起了同情之心,心想他要是再不去看病,大概活不过今年,而易云
斋则是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他知道左振玉在受苦,却又没办法跟他见面,毕竟他一直以为当初是自己把他赶出萧家,更何况两人
还做了那种事,再见面只是尴尬至极而已。
“少爷,我们回去吧!我们去请府城最好的大夫来看他的病,就说是买画的老爷听说他身子不好,特
地为他聘的好吗?”
易云斋点头,要其他仆役去聘请大夫看他的病,才神情恍惚的返回萧宅。
坐在房里,易云斋想着左振玉那么单薄的身子骨可以拖过今年的冬天吗?
一阵敲门声响起,西宁去开门,原来是萧花儿来访。
西宁待之以礼的道:“花儿姑娘,有事找少爷吗?”
萧花儿脸上带泪,右颊还红了,看来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正是易家准少奶奶萧红儿打的,她们两人为了易云斋吵架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是这次萧红儿气焰高张到说易老爷的家书就要到了,她即将要嫁进易家,根本不把萧花儿看在眼里
,竟然动手掴她耳光。
萧花儿又气又恨,不甘受辱,更厌恶萧红儿那高她一等,像是一辈子自己都会不如她的态度。
她不信她万项都胜不了萧红儿!萧红儿只是脸皮长得像萧兰薰,其他的都比不上她,她不会把易云斋
让给萧红儿的。
萧花儿一走进来,便走向易云斋,轻声的对他说:“易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慎重的态度,让易云斋提起精神听,硬把自己的心思从左振玉转向萧花儿。
“怎么了?花儿?”
“其实红儿根本就不是萧兰薰!萧兰薰出外读书一年多,但红儿从小到大一直都待在在家里不曾外出
过,她懒散、自恃貌美,甚至一个字儿也不识得。易大哥,你可出题考她,她一定连个大字都不会写。”
易云斋听得目瞪口呆,西宁更是全身僵硬。
“怪不得……怪不得我对她亲切不起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兰薰。”易云斋呆怔道。
“对!真正的萧兰薰另有其人。”萧花儿意有所指的说完话,连忙走出去。
她知道等会儿就会有风暴出现,而她可以在这风暴里屹立不摇!
西宁首先怒吼道:“少爷,若是我们被骗,那发钗在萧家人手里,也就代表他们知道真正的兰薰小姐
在哪里!他们竟敢冒名顶替,真是有够不要脸!”
不用跟萧红儿成亲让易云斋心里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下,但另外一股汹涌之怒也涌上心头。
萧家竟敢欺瞒他,这种事他岂能容忍?
而且正牌的萧兰薰一定是受尽苦楚,才会把他的订情之物交给萧家人,要不然她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
东西离身?
“到大厅去,请萧老爷上厅!”
易云斋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冷酷。
他对萧家以礼相待,想不到他们竟然欺骗他,当真以为他是好欺负的吗?这件事他非得查清楚不可。
到了大厅,萧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易云斋忽然召集他们到大厅。
“云斋啊,是有什么事吗?”萧大业小心的问。
他总觉得易云斋的脸色不比以往,而且他在萧家住得越久,似乎对成亲的事越来越淡漠,该不会他想
要临时取消婚约吧?
易云斋微笑的说:“岳父,由于我爹的寿辰即将要到了,所以我想请兰薰画幅八仙过海的图,顺便提
上诗句来庆贺。我叫你们来,是要你们看看兰薰的画作本事,她的字跟图都堪称一绝呢!”
萧大业神色大变,萧红儿会不会写字,没有人比他这个亲爹更明白了,看来是易云斋的心中已经起疑
心了。
而萧红儿更是脸色发白。
易云斋示意西宁,“将笔墨呈上,我要将这幅八仙过海挂在家中正厅,让人人都知我有个蕙质兰心、
女中状元的妻子相伴。”
萧红儿不敢提笔,但她反应极快的娇嗔道:“云斋,这种小事请别人做就行了,为什么我得自己画?
”
西宁大眼瞪着她,完全没了以前恭敬的样貌,“你若是兰薰小姐,就请下笔。”
“你这是什么意思?狗奴才,你这样子对主子说话对吗?看我不叫云斋把你赶出去才怪!”萧红儿恼
羞成怒,忽然斥骂西宁。
西宁也毫不畏惧的怒视着她。他的心只向着少爷,没向着她:她若是假的兰薰小姐,他对她的态度还
会更不恭敬哩!
“你若真的是兰薰小姐,岂会连句诗词都写不出来?兰薰小姐爱弹琴,我也没听过你弹琴,说不定你
也不会弹琴,你根本就不是兰薰小姐!”
“你……你这奴才竟然对我这么凶!云斋,你瞧瞧他还有把我这未来的少奶奶放在眼里吗?”
她不动棰,却大哭大闹了起来。
此时,萧花儿慢慢的从内室走出来,她接过笔写了两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萧红儿看得连哭声
都停止了,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我才是萧兰薰,只不过因为我的容貌已经不像当年的模样,爹说红儿比较像我当年的样子,所以才
要红儿嫁给你。我虽然疼惜妹妹,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割舍对你的感情,云斋,希望你能原谅我欺骗你
。”
听着萧花儿自编自演,还说得像那么一回事,竟说自己是假冒,她才是真的,萧红儿一张俏脸已经气
到快黑掉。
萧红儿倏地尖声怒叫:“你胡说!你才不是萧兰薰,我才是正牌的萧兰薰!”
萧花儿的嘴角露出一抹奸笑,“要不然你写个字来瞧瞧啊!萧兰薰外出读书,岂会连个字都不会写?
”
“我会写,谁说我不会写的?”
她抢过萧花儿手里的笔在纸上乱涂乱抹,更加显得她的确大字不识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是萧兰薰。
“你写这什么鬼画符,只有鬼才看得懂哩!”萧花儿出言讥讽,走上前去,迫不及待的想投入易云斋
的怀里,“云斋,这三年多来,我的容貌虽然稍微有变,但我还是一心爱你的兰薰。”
易云斋冷眼看着这一场天大的闹剧,此时他已经不相信萧家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了。他冷道:“那我问
你,兰薰最爱什么花?”
想也知道女孩家爱什么花!萧红儿赶紧回答:“牡丹花。”
被萧红儿抢去先机,萧花儿怒道:“云斋是问我又不是问你!当然是牡丹。”
易云斋双拳握紧,这两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他至爱的萧兰薰,否则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答错。
“那她最爱什么色的胭脂?”
“当然是现在流行什么色,就爱什么色。”萧花儿这次马上就回答,以免被萧红儿抢先。
易云斋的双拳不只握紧,甚至微微发颤。
狂怒在易云斋的心里犹如旋风般扬起,这些人简直在污蔑他对萧兰薰的钟爱之情。
“那我再问你们,兰薰为何离我远去?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冷声的问着她们两人。
想也知道能让萧兰薰不告而别,一定是因为小俩口吵架。萧红儿这次抢先回答:“因为我们吵架,我
一气之下就离开了。”
萧花儿也点头道:“对!那一天我们之间有了一些小争执,所以我才会离开你。”
西宁在一旁听得不断摇头,就算他不是易云斋,他也知道这些事的答案。
萧兰薰酷爱梅花,因为梅花在冬令开花,铁骨寒香,令人敬佩;她不像时下姑娘,她不抹困脂、不上
花粉,总是一张素脸。
最后一夜发生的事情,则是因为易云斋中了仇家的毒;那毒很奇特,压根儿无法可救,他们好不容易
求助一个隐居的名医,那名医说只有把毒引到别人身上,才能解毒,所以萧兰薰才会以身解毒,之后却不
见踪影。
“兰薰在哪里?”易云斋站起来,走向萧大业,低沉的声音只有风雨欲来的凶狠。
萧大业被他吓得全身发颤,比着两个女儿道:“她们都是兰薰,你爱哪一个,就挑哪一个!”
易云斋拍桌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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