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面和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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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面和花朵-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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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别的了,都是自己弟兄,乘一个凉快!」 
  倒让巴尔.巴巴吃了一惊。我的空调,他怎么就可以来乘凉快?但没等他思索过来,俺爹的脸,就凑到了他的帽檐下,凑到了空调的凉爽的微风之中,就开始和他脸对脸。一个浑浊的黄眼珠,开始不错珠地盯住人家的蓝眼珠看。这时巴尔.巴巴又迷惑了。他不是来乘凉快的吧?他是以此为借口,来开始和我搞同性关系了吧?不是事情还没有开始吗?不是大幕还没有拉开吗?不是各人还没有经过整体场面和人员的均衡然后才相互挑选和配对吗?怎么一个浑身汗臭的老梆淬,就先下手为强了呢?这就是故乡的民风和风俗吗?这里就没有法律和规定吗?这没有村规和民约吗?这是俺爹给后来的骚乱埋下的一颗种子。当然,这也不会是骚乱的全部原因。如果把一场骚乱的全部原因都归到俺爹身上,也太高抬他了。但到后来俺爹写回忆录时,却把这场骚乱,和自己的乘凉恬不知耻地拉在了一起。似乎这场骚乱,就是他掀起的一样。其实他在当时也就是想占人家一个微小的便宜,乘了空调自己又不掏电费。为了这点便宜,他在当时还不惜出卖自己的儿子呢。他一边乘凉一边对吃惊还没回过神来的巴尔.巴巴说: 
  「我就上那个小刘儿他爹。小刘儿是谁?就是那个写字的穷酸。他写的所有文章,都是我教给他的。无非我这个人不爱出名,就把机会让给了他,让他个兔崽子拿着我的思路和感觉去偏钱。他除了剽窃我的作品,还有一个能耐,就是给人捏脚。只要你脚上有脚气,他一捏黄水就流了出来,这时疼痛得那个舒服。你让我乘一下凉,我停会让他给你捏一下脚。除了捏脚,你跟我以哥弟相称,还等于在辈份上占了他的便宜:他给我叫爹,不就得给你叫叔吗?空调不能再开大一点吗?风翅不能再向我这里偏转一些吗?……」 
  许多天之后,巴尔.巴巴和我搞到了一起,一次我们亲热完,擦着汗并排躺在床上喝麦爹利。这时巴尔.巴巴想起了当时打麦场上俺爹凑他帽檐子乘凉的情形,不禁「噗嚏」一声笑了。说: 
  「你怎么有那样一个爹。他不是说了吗,你会捏脚,你现在给我捏一下怎么样?他还说了,我们老哥俩是一辈,你得给我叫叔──我们现在这样,不就成乱伦了吗?……」 
  然后我们笑着滚到了一起。这时俺爹可是单挑一个人,在同性关系新的分配制度中,他被优化组合给优化掉了,一个人在结满蜘蛛网的牛屋里向隅而泣。这也是活该。他是自作自受。作为他的儿子,我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有时我和朋友们一起路过村西粪堆旁的牛屋,我还怪声怪气地冲着掏粪孔往里喊: 
  「爹,你还是一个人吗?用得着我给你帮忙吗?」 
  以向朋友们炫耀我对爹的奚落。俺爹在黑暗的牛屋里嘟嘟囔囔地说: 
  「什么叫社会黑暗和人伦沦丧呢?恐怕在过去的历史上和将来的日子里,都无法出其右了。」 
  说着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和朋友们又是一阵狂笑。但在当时的打麦场上,大局还是平静的,看不出接着要发生骚乱的迹象。俺爹凑到巴尔.巴巴的空调下,巴尔.巴巴明白俺爹的用意之后,也只有摇头感叹的份儿。直到俺爹后来太不象话了,看着人家的眼睛,有了非分之想,口水都流了出来,接着就把头和口水往人家身上蹭,就好象坐公共汽车的小流氓往人家姑娘身上蹭一样,他嘴里的口臭,已经喷发得巴尔实在受不了了,才往外推了推俺爹的身子。但这一切并不妨碍大局。当时的村长猪蛋和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领头人冯.大美眼,还在月光下嘀嘀咕咕呢。看着这大的月光和如水的打麦场,冯.大美眼甚至有些伤感呢。说看到这月光,使她想起了故乡。故乡的月亮也是这么大,她从小到现在有一个毛病,只要一看到美丽的月亮,晚上做梦就梦到庄稼地里结一个大甜瓜。正因为夜夜梦甜瓜,生活中倒是不能吃甜瓜了。以至于她后来嫁人,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只要你不让我吃甜瓜。刘老孬这个龟孙,当年他可是答应了的。后来他落实得怎么样?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想再一次跟他秋后算帐,想用我的巨峰葡萄,在月光下再一次把他压瘪。过去我为什么老在床上压他?原因之一,就是我从他嘴里,总是闻到一股庄稼地里的甜瓜味。越不让他吃甜瓜,他越是吃甜瓜。说着说着,孬妗就激动了。人一激动,就容易移情,她就把眼前的猪蛋当成了月光下的孬舅,这时一掀衣裳襟,两个白花花的大球就露了出来,接着不分青红皂白,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来,嘴里还咬着牙说:我让你吃甜瓜,我让你吃甜瓜。吓得猪蛋「哇哇」大叫,挣扎着说: 
  「孬妗,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老孬,我是猪蛋!我没有吃过甜瓜,我平生最讨厌吃甜瓜!」 
  等孬妗清醒过来,向他抱歉地笑时,他还躺在那里一头汗呢。他向外挣着身子说: 
  「你怎么听风就是雨,说压过来,就压过来了?以后每个月有一半的日子都有月亮,你要老这么闹,我可没法跟你共事!」 
  孬妗这时倒含情脉脉地看着猪蛋,摇着他的胳膊说: 
  「我以后不这样闹了,我以后就是这样闹也分清对象,好不好?再说,我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你闹,也是没有拿你当外人。你占了我的便宜,看清了我的一切,在这朦胧的月光下,现在又得便宜卖乖是不是?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是先下手为强地要追究我了!眼前两个大月亮一晃,我不信你当时没有动心。一切坏心思都动了,这时又在这里装什么幌子!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我没觉得你有什么格外出奇的地方。就是因为世界上缺乏出奇的男人和出奇的事情我才来搞同性关系呢。我为什么只看到你们的月亮而看不到家乡的月亮?我为什么背井离乡地到这里来?还真不是一场自觉革命,一切都是你们逼的。刚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以为我把这当回事呢?错了,我早不为这个生气了。我如果为此生气,也不会让你们等到今天。你不要狡辩,也不要骗我,你也是一个吃甜瓜的人!」 
  接着猪蛋在那里竭力地分辩自己是一个不吃甜瓜的人,孬妗在那里拼命不相信,两人一下倒是把我们给忘记了。但这也没有影响大局。这只是个别的争论,吃哑巴亏也就是猪蛋一个人,大家并没有拿这场误会当回事。谁让你离那个小妖精近呢?我们离她远,虽然闻不着她的葡萄香,但我们也没有这些甜瓜的麻烦是不是?她压不着我们。就好象看到别人出车祸或是听到邻居斗殴一样,看到猪蛋的窘境,我们倒是在那里松了一口气。这时孬舅的灵魂还有些得意,向他以前的战友猪蛋睒了睒眼睛:看,这个女人难对付吧,尝到这个女人的厉害了吧?你跟她认识几天她就这样,我跟她过了半辈子,我每天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说着说着,他的泪蛋子倒掉了下来。引起大家一阵同情。他落泪以后,对猪蛋睒眼睛里还有另一层嘲笑,就让大家有些怀疑他的品质了。这嘲笑的意思是别人既受了他女人的压迫和嘲弄,又没占到她什么便宜,他就可以放心地诉说自己的辛酸了。这就使他的诉说和辛酸,变得有些走味和掉价了。本来这把菜可以卖九毛三,现在只剩两毛五了。他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这时的泪蛋子怎么可以掺假呢?假设和前提太轻,后来看起来又太严重,压不住份量呢。但这些前因和后果,也不会引起骚乱。谁能拿别人的事当回事呢?谁会因为别人的利益去发动一场革命呢?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一切靠我们自己。我们高兴地唱起了《国际歌》。三个人看我们这样,摇头唏嘘感叹一会儿,又各人干各人的去了。打麦场上又恢复了平静。这时的基挺.米恩和白码蚁,正在结对斗草玩呢。你有一个夫妻蕙,我有一个并蒂莲。先是这个的草断了,后是那个的草断了。两个人在那里「咕咕」地倒在地上笑。接着就开始相互争草,争着争着,身体就有些接触,开始相互胳肢和动手动脚起来。这也让大家及时地给喝了回去。事情的整体还没有开始,你们两个人怎么就各自行动起来了?如果大家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各行其事,事情不就要乱套了吗?他们听到大人喝斥,就好象孩子摸了自己身体上不该摸的部位受到大人喝斥一样,也就不好意思和悻悻地往了手。这也没有什么。谁没有不该摸到处乱摸的时候呢?改正不摸就是了。当时的牛蝇.随人、横行.无道、小蛤蟆、吕伯奢几个,却没有玩这些不该玩的游戏,他们都恢复了小流氓和花花公子的本相,几个人轰在一起,手里拿着弹弓、粘棍和吹筒,跑到打麦场边一棵硕果累累的杏树下,仰着脸在那里打鸟和粘知了玩呢。这不出格,就是几个孩子调皮,大家没有说他们。他们的身后,跟着牛根哥哥变成的一条卷毛大狗,张着嘴伸着舌头,仰脸等着鸟儿和知了被打下来呢。等着天上掉馅饼呢。所有的流氓和公子,都屏息静气,精心操作着手中的弹弓、粘棍和吹筒;如同雷达兵操作着雷达,如同宇航员操作着航天飞机。但在万箭就要齐发、粘棍已经伸到蝉的脊梁背后时──万物已经不存在了,世界就剩下狗的「呼哧呼哧」的急不可待的喘气声──突然一个女人在叫,我是主观的,你们是客观的,我把主观说成第一层,我把客观说成第二层;我是喜欢第一层的。她的这种发言,倒没惊醒我们,却惊醒了我们的鸟和蝉。在粘棍和吹筒就要贴上去的时候,鸟和蝉「噗愣愣」一声飞走了。什么是客观,什么主观?客观就是主观,主观就是客观。看你是一主观,摆在我们面前就是客观;看我们是一客观,我们看我们自己,也就是主观了。你说主观好,是因为你每天都在自愉和自娱,找不到客观寄托;我们这些整天生活在客观之中的人,倒是不在乎我们这一时或是那一时是主观或是客观了。问题是我们互不相关,你怎么借你的客观和主观之论,把我们的鸟和蝉惊跑了呢?这本身就产生了一个客观。于是,我们所有的流氓和公子,就连那条怯懦的狗,过去见了女人就发抖,它活生生见过一个人是怎么把另一个人,一个女人是怎么把另一个男人给零敲碎打地折磨死的,这时也虚张声势地「汪汪」叫了几声,跟着我们把这个庄严的女人给包围起来。但牛根哥哥还是有些害怕呀。他只知道一个女人可以折磨死另一个男人,没见过这么多流氓的男人围上一个女人。他觉得世界更加严重了。想想后果吧。牛根哥哥说。说完这句话,夹着尾巴一溜烟自顾自地逃跑了。留下我们继续围着那个女人。不是你的高论把我们的鸟和蝉给惊飞了吗?我们可以满足你的要求,我们不谈客观了,我们不打鸟了,我们不粘蝉了,我们来粘你行了吧──这就主观了吧?一群戴着歪帽,涂着白鼻,操着京剧道白的花花公子和衙内,也就是牛蝇.随人和横行.无道、小蛤蟆和吕伯奢之流,这时一个个手中拿着弹弓、粘棍和吹筒,围住了路上过来的一个小娘子。你道这娘子是谁?就是那个整天在村里假撇清、爱在脸前垂一面纱、动不动就脸红的我们故乡的圣女贞德女地包天。平常你不是对这个世界很羞涩吗?不是对这个世界很主观吗?现在怎么从封闭的主观里走出来发表了一番客观呢?小娘子,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我们将这个圣女围个密不透风。接着就有人用粘棍粘她的头发,用吹筒吹她的眼睛。这时的小娘子,一下就不主观了,她满眼都是客观。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是一个圣女,她是我们家乡妇女的学习榜样,她是三八红旗手,但她面对这种局面,还是有些慌乱。这是所有新闻媒介又要关心的焦点。打表场边刚才还在懒散的记者,以为今天没什么新闻了,这时都精神抖擞地冲到了这里。我的妈呀,这里又出事了,我差一点睡着给错过去哩。幸好没有睡着,幸好是半睡半醒,我又赶上一个未班车和大拨轰。一万支的意大利镁光灯打了起来,BBD、ABD、NHD都开始进行现场直播。我们故乡一群小流氓和一个小娘子的故事,通过国际通讯卫星,马上就传遍了五大洲和四大洋。本来一个足不出门现在偶尔出来踏青的小娘子,踏着踏着,也是春心闹得慌,在那里借几个名词瞎嚼嚼舌头,没想到惹出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我也不是一个信念特别执着的人,我承认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刚才说出去的我现在收回来还不行吗?但是不行,我们还是得把这个过程说清楚。几个小流氓开始拉她的衣袖,要拉她到一个地方去。面对着世界上所有的人,她被小流氓撕撕拽拽,早已改变了圣女的形象,令世界上所有有信仰和有追求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了。这就是我们的圣女和故乡吗?圣女女地包天又急又羞,羞得满面通红,面对着正义和纯客观的摄像机镜头挣扎着说: 
  「青天白日,荡荡乾坤,我一个清白女子,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涎着脸说:  「我们不干什么,我们就是要拉你到旁边牛屋,我们有话要告诉你。」 
  女地包天:  「你们要告诉我什么?从今以后,我不再告诉你们什么了,我不但不再说主观和客观。连主体和客体也不再说了,还不行吗?」 
  我们摇摇头:  「不行」。 
  女地包天往后挣着身子哭: 
  「我不去牛屋,去了你们会对我的主体非礼!」 
  我们笑了:  「那你就把我们当作你的主体也就是了。这时我们和你,你和我们,不就相互不拿客体当外人了吗?」 
  女地包天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泥水里,仰脸看着我们说: 
  「如果你们是一个大爷,我也许会跟你们去,你们一下子五六条,我跟你们进去,我的主体如何受得了?」 
  我们仍然不依不铙,开始将粘棍往她衣服里伸。这时脏人韩赶集路过这里,看着众人围着一个小女子玩耍,停止嘴里的顺品溜,用脏兮兮的棉袄袖子擦了一下从鼻沟就要流到嘴里的鼻涕,挤上去要看个热闹。看完之后,觉得也不一定非创作顺口溜不可。脏人韩仇恨的是那些赃官,是那些通过改朝换代夺取他位置的人,对于市面上的小流氓,他倒一直持不表态、不发言、坐以待变、韬光养晦的态度。相对于赃官,这些小流氓小资产阶级说不定更能代表我们的利益呢。后来事态的发展,果然证明了脏人韩的理论。这时脏人韩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转着手中的两个核桃──如同握在手中的乾坤,对着老曹和老袁说: 
  「要论对历史有预测,要讲对世界有历史感和纵深感,要说站得高和看得远,要说身在故乡能放眼世界,还就是咱们这些在历史上当过贵族的人。到了关键时候,还得靠咱们这些老家伙!」 
  虽然他说得有理有据,但因为这时老曹和老袁与他的利益并不一致,他从这个预测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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