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展。当然最后还是弄清了。不弄清就没有今天。不弄清就没有发展。不弄清就没有单人时代的结束和合体时代的到来。但是现在我们要问:真的弄清了吗?似乎是弄清了,其实还是没有弄清。风雨交加之夜,一具具早年丧失的尸身排着队回来了。它们转了多少年代,你问它们把世界搞清了吗?你是行尸走肉。你出去转到了哪里和找到了些什么?去找了六指还是找了瞎鹿?如果世界上评最可爱的人,我知道你不会评我,你不会评孬舅,不会评猪蛋,不会评基挺.米恩或是巴尔.巴巴,不会评曹小娥或是女兔唇──如果我们还是把标准放到单体人的时代来议事和评选的话,大概你要评的是六指叔叔或是瞎鹿叔叔吧?会评老曹或是老袁吗?……基挺.六指看到这种思路在他擦洗的美眼.兔唇的脑门上那脑门现在就成了一块小屏幕图像在那里一闪一闪地跳动,当时倒是心花怒放了。一下就把刚才的结束不结束能不能快一点说『操』的纠缠、纠纷当然也就是愉快和开心给忘掉了。一下就被新的更加开心的内容给吸引了。本来炉火已经通红,趁热打铁就会成功,但是看到这一屏和这一幕时,他也将手里的铁和火,烧得通红的火钳和通红的旋转铁球给停下来了。基挺看着六指。六指也意想不到荣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自己头上──图像虽然没有基挺,但却有六指呀──于是还有些谦虚地对大家说:
「其实瞎鹿大哥,老曹和老袁大哥人也不错嘛。」
又对美眼.兔唇一阵端详:
「其实一开始小刘儿对你们俩也痴情过一段。最后也是少不更事,才转了方向。」
兔唇这时也自知地说:
「他当时主要是针对美眼,不要搭上我。」
美眼又安排兔唇:
「你说一声『操』,也就不把他放到眼里眨一眨了。谁知道他那小脑子里都转些什么东西呢?」
大家一笑。定睛一看。接着就知道该闲话少说和书归正传了。跑调跑的时间太长了。下坡下的距离太远了。该上正路和该开机和该让事情正常动作起来了。不知不觉水就从我们身边流过去一股。水还是那么清,山还是那么绿。飞机的舷梯上是什么样子呢?寒风中的人民群众又是什么样子呢?我们总是用我们的真诚来对待你们的技巧,我们总是用一腔热血来来堵敌人的枪眼。虽然我们现在再看那些事情就像大人在看当年有卡通一样兴奋。也是一种恐怖和开心。我们的脑子没有闲着。时间是在两相和两想的过程中实现和完成的。一切都不固定。我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流到这里和要说些什么。就好象我们把车子推到了目的地,我们还不知道我们一路都想了些什么一样。但是:目的地已经到了。我们听到「滋拉」一声,头发已经烫糊了脸已经给烫伤了。美容院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当然这个时候我们重视和想看到的已经不是头发和脸──已经不是对象,而是从火里夹出来的那个火钳之上被烧得和烤得通红的石头──而是工具。红石头。我们一把抓起那块红石头就到了阳台。阳台是多么地宽敞。来回走动起来是多么富有余地。我们可以在阳台上散步,我们还可以在阳台上演讲,我们可以站在阳台上让聚集在楼下的千百万群众看一看。阳台比城门楼子还要安全和方便。去上城门楼子我们还得走了阵路呢。但是阳台就不同了。阳台在我们自己家中。我们不用走那么一段路,我们把这段路留给了人民群众;我们不用到他们中间去,让他们到我们阳台下来。这是谁想出的好主意?我们刚刚还在卧室里睡觉,一分钟之后,我们穿著睡衣就到了阳台上。我们向人民群众招招手和对着麦克风说几句话,接着就又回到了卧室。从床上到阳台上,从刚开始说着床上的话到向人民群众说真理,中间的过渡仅仅需要一分钟。也许你今天的起床还早了一些呢。本来一分钟就够了,可你起来的时候离开会还有两分钟。手下的人还在阳台上调麦克风的音量呢。怎么有「沙沙」或「兹扭」「兹扭」的声音呢?这时秘书或是秘书长提醒你,你还可以到洗手间刷一下牙。过去你对着麦克风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刷牙,虽然你嘴里说出的是真理,我们不再为了正义和和平而战了,但是你嘴里吐出的气味,却是隔夜的酸气和臭气呢。今天我们要让真理随着牙膏的芳香一块喷射出来,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我们是在阳台上。这就是我们的家。再也不会发生谋杀事件了。恐怖都留给了群众。惊喜都留给了群众。快乐和开心也都留给了群众。但是恰恰在你在阳台上演讲的时候,还是有人在下边开了枪。你是在阳台上刚刚开口就被打中的。一枪过后你还在吃惊没有倒下,接着凶手又从容地向你开了第二枪和第三枪。三枪都打在胸膛上和脊梁骨上。血从衣服里渗出来了。像在平空的秋色上开出了一朵朵艳丽夺目的花朵。在送你去医院急救的路上警卫问:
「首相先生,你痛得厉害吗?」
不管是孬舅还是基挺,这时都痛苦地由于这痛苦显得特别慈祥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安慰我们:
「痛是痛了点,但也不是特别严重。」群众都从阳台蜂拥到医院。
「首相先生怎么了?」
「首相先生还有救吗?」
医院一下也显得特别重要了。院长也一遍一遍开始走到医院的阳台上向大家发布你的病情公告。一会是有救。一会是还活着。但停了一会就不行了。没救了。心电图扯平了。人工呼吸也不管用了你终于过去了。这时大家是多么地悲伤呀。一下就失声痛哭了──本来心里有许多别的瘀积,本来有这么多瘀积而找不到痛哭的场合,现在都借着你的被刺发泄出来了──当人民因为日常生活和家庭琐事而胸闷瘀积得都快得了癌症了现在通过发泄终于痛快了轻松了和痊愈了,领袖也算是死得其所。接着大家就在漆黑的夜空里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基挺.老孬,我们想念你。是你的死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医疗过程。这是医院院长也没想到就是想到也制止不了的结果。正是从这个意义出发,从深意和一唱三叹的意义上来说,恐怖就是开心和欢乐。癌症一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难过的心还没有开吗?什么叫阳台?──这是基挺.六指和美眼.兔唇还没有走向阳台,还没有看到阳台下已经聚集着几千万群众──群众倒也还是那些群众,无非是搬动了一下地方和给他们换了一个环境。我们总以为到处有几千万人在欢呼和跳跃,到处都在等着我们和盼着我们,其实等待我们的群众永远是那么一小撮──基挺.六指向美眼.兔唇提出了最后一个开心的问题。当然美眼.兔唇也想到了群众、城门楼子、谋杀、医院、癌症和打火机。这也是深意和一唱三叹吧。但是当她想起这一切之后,就是忘了最后说一个「操「字。还是多亏了基挺.六指的提醒,她才不好意思地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也就红着脸和基挺.六指一块说了一句:
「操!」
这时麦克已经给调好了。这个「操」已经不是那个「操」了,这个「操」通过麦克一下让人民群众听见了。于是人民群众就把这当成了他们演讲的开头或是演讲的全部内容了。群众一阵欢呼。这个演讲好。我们要的就是这个。于是欢呼声像波浪一样从后向前涌过来。涌过一浪,接着又是一浪。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基挺.米恩和美眼.兔唇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就笑了。真是开心和好玩呀。人民群众怎么就那么可爱呢?如果我们还不能给他们提供些什么和做些什么,别说我们对不起人民群众,我们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住。我们的心会不安的。我们夜里会睡不好觉和动不动就惊醒出一身冷汗的。我们会做恶梦的。我们会听到噩耗的。这时不要说人民群众要谋杀我们,我们自己都觉得应该杀身成仁以谢天下。从飞机舷梯到美容院,从春天到寒冬,人民跟着我们转来转去为了什么?这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故乡父老乡亲,其实要求并不高,仅仅为了看一个稀罕和稀奇,满足一下自己当然这么多自己聚集起来就是群众的好奇惊讶。这就是呼声和民意──他们想知道:你们要搁在火里烧和架在火上烤的那块石头到底是谁呢?是不是就是我们身边的那个白蚂蚁家的儿子白如雪和雪里迷的白石头呢?我们翘首以待在寒风中等待,你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为了看一块石头。我们对世界上的大道理都能弄明白说白了我们也不在乎,我们弄不通和弄不懂的就是我们身边的石头;当我们弄不懂和弄不通石头的时候,我们心里就憋得慌和受不了。是那个已经被我们绑上烤架上的白石头吗?我们头发里眼窝里都是土──在我们头上和脸上都是土的时候你们到美容院洗脸洗头去了,现在你们脸和头洗完了,你们已经到了阳台上,接着你们就该伸开你们的巴掌,让我们看一看你们手中的那块石头了吧?是那块石头吗?就是用它来补天吗?以前他总跟我们在一起,一刮风一下雪他就迷路,找不到回家的道,怎么在我们一不留意和一不留神的情况下,这小子突然就长成了一棵大树刮风的时候就让我们刮目相看了呢?它怎么会不激起我们的好奇心呢?我们怎么能不把它当成一个生活中的期待、期盼和谜底来对待呢?这也是支撑我们生活起码是支撑我们从今年春天到今年春天到今年冬生活的主要动力和为什么要活着的原因。现在谜底就要揭穿了,巴掌就要打开了,在揭穿和打开之前,还给我们说了一个「操」字,怎么会不让我们激动和欢呼呢?我们个个脸上挂着激动的泪花。这时平静和感到好奇的倒是你们这些掌握谜底的人也就是基挺.米恩和美眼.兔唇了。你们倒是一下子显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由于你们的掌握,你们就没有了期待和期盼,就没有激动和欢呼;虽然你们的脸和头都刚洗过,但是你们就是没有我们这些土头土脑和脏头脏脑的人幸福。我们倒是站在高地上,你们倒是站在低洼里。我们倒是居高临下站到了阳台上,你们倒是孤零零──你们总共才两个人──地站在了阳台下和寒风中。面对着这么好的人民,你们得有一个说法──虽然我们已经承认你们用一个「操」字开了一个好头──就像你们面对着一个枯黄头发的顾客一样,「你用的是什么洗发液?」──得有一个说法和解释一样。打开你的双手吧。让我们看到那块烧得通红的石头吧。本来应该在别处烧烤,你们却已经在美容院里给我们烧烤好了;本来你们应该当到众人给我们露一手和火中取栗,现在你们已经取出来就差让我们看到。你们玩的是什么戏法、手法和手段已经无足轻重,现在你们把结果亮出来让我们看看吧;过程我们已经不关心了,我们现在关心的是目的。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过去我们生活的糊里胡涂,我们生活在鼓里和缸里,我们的石头和我们的心握在别人手中,现在就要见到光明了。我们都有些等不上了。我们都有些着急了。在不影响结果和成熟的情况下,就不能有一点提前量吗?果子已经挂在枝头,眼看已经通红了,就不能提前把成熟的果子给摘下来让我们尝一尝吗?非要等它熟透自己从枝头上落下来吗?一定要让我们望眼欲穿吗?我们仰着脖子都得了脊椎炎呢。等它熟透了「啪嗒」一声掉到地下就烂成了一团稀泥了。女大不可留说不定今天夜晚她随着一个卖油郎就逃走了,你就永远没有女儿了。──不要再犹豫了。让我们看一看那块石头吧。虽然我们也知道你这种拖延和延长会增加我们的期望,会将我们的幸福抻长和拉长,但是我们也得提醒您一下,也不要一下抻得和拉得太长,别您一不小心就把它给抻断了和拉崩了。那时着急和哭叫的就不是我们了,你们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也找不到舅舅了。您到时候怎么向人民和群众交待呢?如果说过去的从不适可而止是您的美德的话,那么现在您就试着适可而止一次可以吗?
「美眼.兔唇姑姑,我们等不上了!」
「美眼.兔唇姑姑,打开你美丽的双手吧!」
「让我们看它一眼!」
「让我们再送它一程!」
……
人民的浪潮在那里欢呼和呼喊着。这时阳台上金光四射。美眼.兔唇姑姑这时并没有与基挺.六指商量──与你商量得着吗?我们也认为不商量就是最好的商量──只是看了他一眼,带着焦黄的头发糊味,就找开了她的手掌。就在这里交待了吗?环境就是一个工棚吗?洞房就是这样吗?从此我与生俱来的童贞就没有了吗?当然我从此就可以不在乎了?生活就是这样可以割裂和断裂吗?真是有一个新的天地吗?随着美眼.兔唇姑姑手掌的打开,我们就真的到了一个新的天地和自由的王国了吗──随着美眼.兔唇姑姑手掌的打开,眼见着,通红的石头,像一轮通红的太阳一样在阳台上冉冉升起。看得我们眼花缭乱,看得我们热泪双流,看得我们睁不开眼睛和抬不起头来,到头来我们倒什么也没有看清楚。我们一下就被笼罩在炽热的巨大的包容性的光彩、光芒和光线之下。人间万姓仰头看,万姓倒是万姓了,仰头倒是仰头了,但是到头来我们什么也没看清楚。我们没有看见石头长得什么样。
「我什么也看不见,打开门。」
「打开门,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的姥娘说。我们骗着姥娘说──在这姥娘的最后时刻:
「停电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处在明晃晃的电灯底下。姥娘习惯地信任地把一切都交给你地说:
「噢。」
就不再怀疑和说话了。这时我们也信任了美眼.兔唇姑姑。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你的光芒遮挡住了我的视线。你捂着我的眼睛让我猜你是谁。由于你的捂眼,我什么也猜不出来。眼见得石头就在我们眼前,但是石头发出的光芒让我们看不清它。我们不知道它是谁。也许就是我们熟悉的白石头,但白石头能放射出这么强烈的光芒吗?可白石头为什么又不能放出这么强烈的光芒呢?白石头就生活在我们中间。白石头的光芒就是我们的光芒,我们在自己的光芒下看不清自己。但是我们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还是得查证一下和核对一下,我们还是想得到美眼.兔唇的回答。我们敲着我们一次性消费的纸盘子──用塑料的刀叉,有的人又在盘边上开始倒芝麻盐──我们要就着我们自己家里制造的、在火上焙出的芝麻加热盐,把一块石头和太阳给吃下去。这石头和太阳是我们烧烤出来的。太阳是我们的乡亲。一想到这一点,我们就又激发出一种兴奋和感概来。美眼.兔唇姑娘,快一点回答我们,快一点给我们一个印证,印证太阳就是白石头和我们自己。──你嫁出去有好多年了吧?
「美眼.兔唇姑姑,给我们一个印证!」
「美眼.兔唇姑姑,我们对你的话绝不怀疑!」
「美眼.兔唇姑姑,告诉我们,你手里的太阳和阳台和天空上的太阳是我们的白石头和我们自己吗?」
「肯定不会让几千万都市──现在已经不是农村──的父老乡亲失望吧??」
「我们真不是在威胁你!」
「你不会回答出别的答案吧?」
「你不会让我们一下子就撕心裂肺吧?」
「你一定会回答『是』对吗?」
「想想你要回答出『不是』的结果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