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戒’。正巧碰上机会,你又最喜欢绿色,于是我就买下来了。”
尼尔抬着手凑到最亮处,欣赏戒指进射的绿色光芒,之后,扭开屋角的电灯观
察它在灯下的色彩。“灯太暗了。我验过,一点瑕疵都没有。行家说,这样晶莹剔
透的玻璃翠世所罕见,愿出一万美元请求转让。”
“你是多少钱买的?”
“五千元。”
“我不信。”
“真的。那外交官去世了,他的夫人不拿这当回事,她还有更好的呢。据说,
真正价格超过美金5万。”
“我交上好运啦!”尼尔快乐非凡。
“所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今后凡是我的合理建议你都要采纳,好吗?”
“行。我依你。”
“明天下午你没课,我也不上班,我跟你上医院去。”
“我……我……我已经不——”
“别骗自己啦!我不怪你。这是最后一次。”塔尔玛一向管戒毒所叫医院。尼
尔明白上医院意味着去戒毒。
“好!下午两点半在家碰面一起去。”
尼尔总算答应了。塔尔玛放心不下,打电话约了两位父亲和她自己的弟弟,怕
万一尼尔……尼尔不会变卦,不会。约上亲人是让他们分享幸福。
尼尔没有露面。4个人一直等到天黑。塔尔玛给学校打过几次电话都不在。别的
电话不用打了,尼尔无朋无友,至于那些狐朋狗友,家里没有电话。
屋里屋外全是老样子。尼尔的衣物俱在。好半晌,塔尔玛才想到去查看保险箱。
手拿钥匙时便预感不妙。尼尔的钥匙并排放在她的钥匙旁边,为什么跟她的放在一
处,不是另有存放之所吗?她怕看错了,两把都拿着,用尼尔的一把去开锁。嘭的
一声锁开了,塔尔玛脸色陡变。”
保险箱就像刚买回来似的,里面空空如也,首饰现款两不见。3个男人奔来查看
究竟,只见塔尔玛半张着嘴,圆睁双眼,一只手扶着箱子左边,一只手扶右边,愣
愣地立着发呆。两位父亲扶她坐到床上,捶胸敲背才吐出一口浓痰。
她的弟弟看出这只保险箱,虽用一只钥匙便能打开,但它隐含双层密码,外人
有了钥匙也打不开。
急救车载走塔尔玛。她在精神病院住了两年。病愈不愿回父亲的家,她要另建
新家等着尼尔。
斯普琳娜说,塔尔玛近半年来不思念她的情人了,因为她有了新情人——白粉。
这得归功于弗雷特,维尼亚·弗雷特。
海因茨·霍夫曼永远是那么文雅潇洒。整洁的仪表使人万想不到他也做着肮脏
的生意。我在出租5号房间给他长住时,即使有先见之明也会让他住进来。C旅馆的
10个房间留出6间做短时间(Short time)生意已经够了,那么,多出的两间应该出
租给长住户。
他在旅客登记卡上写明:海因茨·霍夫曼,男,33岁,1952年6月8日出生于西
雅图,未婚。外表看上去他只有二十七八岁,肤色浅黑。他的那种浅黑的肤色很美,
如果换成纯白或其他颜色,美就消失了。美是很难判断的。其实浅黑肤色也非他所
独有。黑人的肤色有三种:浅黑、墨黑、褐黑。属于黑肤系统的人士不尽是来自非
洲,美国的黑肤人当中许多是来自中美和南美,所谓“西语裔”。
霍夫曼先生身材修长。上下身比例适当。他的男性美恰到好处,刚柔相济。那
种男人讨厌,女人喜欢的甜腻腻的美(特殊癖好者除外),与他无缘。说也奇怪,
女人的身体好像都是铁铸的,而他的身体是磁体。从他住进C旅馆,就开始出现新
的局面。
霍夫曼每天早晨8点钟,站在街口等朋友开车来接,大约10点钟回来,很少再出
门去。不论何时出门,只要一招手便有人来效劳,登车便走,我疑心他精通幻术。
星期日他必定准时去教堂做礼拜,风雨无阻。穿着浅色西装,别上黑领花,左手托
着一本褪了色的圣经。从5号房跨出门槛的第一步。到站在街口等来汽车,霍夫曼简
直是使徒彼得。我想,他是去参加“最后的晚餐”吧,
在7号房住过一段时间的贝蒂·洛丝小姐,又来租7号房。贝蒂生得高大丰满,
躯干略嫌粗壮,两只脚大得吓人。她的脸色真正白里透红,通常面是粉红色。双乳
膨胀,可惜不挺。
贝蒂·洛丝小姐第一天下午投宿,转天早晨她抛向海因茨·霍夫曼的第一束目
光便与众不伺。这束目光掷出时间太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收也收本
回去,正如弥尔顿诗中所说,“一目就成双”,不过仅限于洛丝小姐一方。
我正在停车场上清扫积尘和落叶,觑个正着。
斯普琳娜后来告诉我,贝蒂一直是10号房的老主顾。这回住到7号房的第二天,
去找弗雷特买货时,句句不离5号房的霍夫曼。
“母狗发骚啦!”弗雷特闻出贝蒂的动向。
贝蒂第一次跨进5号买货,盘桓了3O分钟。此后逢人便讲霍夫曼先生的好处。
有个老头子问她:“生人,他也肯赊货?”
贝蒂回答。“你自己去试试看。”
这老头儿果真去试了。事后对每个同好讲述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霍夫曼先生
给了他一小包货。
“他还说用完了再来。”
“那你就天天去吧。”
“也只有你这老天真才异想天开。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啦。下次不带钱我是不
去了。”
这些都是斯普琳娜陆陆续续讲出来的,我喜欢听她讲长住客的情况,而且都是
我不在场时的真实情况,有些事她也是听来的。
包括朱迪在内的全部女顾客,数日之间都移驾5号房。买了货搭讪几句,领略领
略海因茨·霍夫曼先生的风采。连斯普琳娜也趁弗雷特尔在家时偷偷溜去。
“弗善特最近常带着长子格奈扬出门。不久以后他呆在家里,格奈扬就独自外
出。
正当维尼亚·弗雷特先生为主顾们,特别是女主顾纷纷转向而烦恼之际,接连
发生两宗更令他头痛的事件。
星期五晚6点20分,4名墨西哥人开了辆小卡车停在停车场上。他们的年纪都不
满25岁,雄赳赳,走起路来两腋生风。转瞬到了10号房前。突然冲进旅馆两辆警车。
从警车里跳出两男两女4个警察。各找对象,各抓一名老墨。眨眼之间悉数跪在
地上,双手反剪,膝盖抵住后背,铐上钢铐。两名被女警抓获的老墨,也许欺她们
力弱,奋力挣脱。于是一个被踢倒,嘴磕上短短的石阶,血流满地;一个被按住脑
袋,碰破头皮。不一刻,4个嫌疑犯被押上警车驶离旅馆。
这4个老墨是弗雷特的主顾,打算用新抢的钱买舒眼。
7天后,下一个星期五。华灯初上。开来一辆奥斯莫比,车里走出一个梳披肩发
的男性女人。这路人另有尊称:人妖。
理论上,男扮女装,涂脂抹粉,高跟鞋、长丝袜,香气扑人,可以说是个人爱
好,不过没人相信这样打扮的人不是男妓。走在街上,踏入商店,老实人见了也要
在心里笑一笑,好事者则指指点点,笑在脸上。警方则不会加以干涉。
而男妓,有的是不打扮成女人的。我所见到的男性女人极易辨认。以假乱真,
甚至以假胜真的泰国人妖,至今无缘拜识(变性人不包含在内)。地道美产男妓无
论如何也化装不掉粗壮的肢体,胸脯也大得假。
随着时代的前进,男妓的含义增多了。在传统的讲法上是“龙羊”的学名,现
代的讲法则兼有“牛郎”的内涵。龙羊是男人使用的男妓(即清末流行的“相公窑
子”的相公),牛郎是专供解放了的女性享用。女用男妓大概原为中土所无,“面
首”绝不等同于男妓。虽是舶来品,似乎在宝岛台湾与东方明珠香港,渐有东风压
倒西风之势。
开奥斯莫比牌汽车的“人妖”,踏上停车场至多5秒钟,C旅馆的出入口转进一
辆警车,两名警察直奔他扑去。人妖拒捕。回身挥拳朝其中一名警察面门打来,险
些被打倒,脸登时冒出血来。另一名警察助战,双方打得不亦乐乎。
警笛拉响了。不知打哪儿钻出四五辆警车,跳下7名警察,有两名去搜奥斯莫比
车。“人妖”愈战愈勇,看来一时很难取胜。这当儿冲过来一个矮个子警察,伸腿
下了一绊儿,噗咚,“人妖”倒下。困兽犹斗,“人妖”挥臂乱舞一气,4名警察围
成一圈儿,你一脚、他一脚朝“人妖”身上踏去。足足踢了10分钟,“人妖”再也
不动弹了。
警察一律高帮皮靴,警靴又轻又硬。既然嫌犯拒捕,搏斗的手段就漫无边际了。
致命部位一脚便可踢死,哪里用得了10分钟。素有训练的人懂得朝哪儿踢。究竟为
什么踢了0分钟才停止,“人妖”被围得水泄不通,真相如何,恐怕成了千古之谜。
奉命搜查奥斯莫比车的两个警察,向为首的中年警官报告,战果辉煌,两大兜
儿晶亮晶亮的白色粉末和上万元现钞。
警察收队时我出去清理战场。听见一名警察对同伴说:“死了。”
不到20分钟前他还是龙腾虎跃的汉子!“人妖”临终一幕演得如此惊心动魄,
观众却稀少得很。C旅馆10个房间门窗紧闭。外来看客一概站在对街人行道,车辆
照常行驶。
斯普琳娜很久以后告称,死者名叫史宾塞,29岁,职业毒贩,来给弗雷特送货。
每次均由弗雷特外出取货,那天何以亲自登门送货,弗雷特讳莫如深。他的太太暗
示,弗雷特也是不解其故。
弗雷特联想到霍夫曼先生住进5号以后的。一系列变化。始作俑者是贝蒂·洛丝。
弗雷特甚至怀疑贝蒂跟霍夫曼早就相识,巧就巧在接踵而至。
“人妖”风波稍告平息,我接到一个电话。
“请问,你是C旅馆经理先生吗?”
“是的,我是经理。请问有何见教?”
“我想约请你谈一次话。”
“你不妨现在讲一讲。我的办公室很安静。”
“现在讲不合适。我想约你出来谈一谈。”
“对不起,请教尊姓大名?”
“我是塔尔玛·格吕菲斯,住在9号。”
“噢,原来是格吕菲斯小姐。我们随时可以交谈。何必如此拘礼?”
“我正式邀请你到我家做客,不知肯赏光不肯?”
我寻思了一会儿,所谓“家”,准是9号吧,我怎好拒绝呢:“荣幸之至。请问,
在什么时候?”
“近日里,你认为方便的时候,我随时恭候大驾。”
当天,我选了清闲的午后,两点钟登门拜访。
“请进。”格吕菲斯小姐开门让道。
我进了门,站在角落不动,面带微笑,刻意塑造的友善形象。
“请坐。”从我踏进屋。她一直立着,这时手一摆,示意坐在铺着新椅垫的椅
子上。她自己的椅子,椅垫、家具都是她自己的,名副其实的“家”。
“请问,喝咖啡,还是喝茶?”
“咖啡。”我有意跟她取得一致。心里真想喝杯冷饮镇定镇定精神。请我做客,
安着什么心?
她显然满意我的选择,内行地给我斟了杯又浓又黑的咖啡。我端杯呷了一口。
“想不到你也喜欢不加奶油。咖啡是本色的好。人也一样。”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密斯脱张,今天请你来,首先澄清一下某些人对我的误解。我的病已经完全
好了。”
“如果我有什么作风不当之处,格吕菲斯小姐请予指正。们心自问,我一直把
你看作有教养的年轻小姐。”
她略略点了点头说:“我寄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什么信?我还没收到。”
她的目光中充满怀疑,但仍平静地说:“邮局失误也是常有的事。可惜我没寄
挂号。”
“有什么要紧的事,必须诉诸文字?”
“那只是一封邀请函。”
“如此礼数周到,究竟有什么事?”
“5号房的霍夫曼先生是不是另有姓名?”
“他填在登记卡上的姓名是海因茨·霍夫曼。别无所知。”
“他是虔诚的基督徒吧?”
“我想广义上是。具体属于新教还是旧教,我说不清。”
“每逢去做礼拜,他托着一本圣经,退了色的,你知道是哪种版本?”
“对不起,你最好问一问本人。”我作出爱莫能助,而又十分抱歉的表情。
“感谢你的光临,”格吕菲斯小姐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的款待。这是我所喝过的最芳醇的咖啡。”
“谢谢。”她走到门口替我把门打开。“请原谅我的好奇心。”
回到Office,先在那堆积尘的信件中翻找。塔尔玛·格吕菲斯小姐的信,用了
一只雪白的小信封,上面的原有的大学地址并未划掉,而她的现址写在信封背面。
我的姓名也被拼锗又字迹潦草,我误以为是学校寄给易亮的。易亮太忙没空检信,
所以还放在信堆里。
她认定我收了信有意回避,这伤了她的双重自尊心:健康人的自尊心和少女的
自尊心。
我回忆起星期天早晨,我在10号门口打扫垃圾,霍夫曼先生笔直地走到街外,
9号的窗帘隙开一道缝儿,露出关注的眼睛,难道真是对一本旧圣经起了好奇心?
不,使她感兴趣的是人的特征。为什么要问我?我相信她的病好了,新添的病
怎么办?
弗雷特的生意日淡一日,洛丝小姐的感情却日深一日。贝蒂难得不在5号房。哪
个男人经得住女人的诱惑?霍夫曼似乎不大情愿的样子,他拒绝了贝蒂搬过来同宿
一室的要求。两个人走在路上,贝蒂总是双手攀着霍夫曼的一条胳膊,极其亲热,
而他却冷冷地听着送上门的情人拉不断扯不完的倾诉。
贝蒂·洛丝趁我给她收拾房间的机会,央求我替她办件事:“密斯脱张,请先
答应我的要求,我再讲是什么事。”洛丝一副天真调度相。
“好,我答应你。”
“请你说眼霍夫曼先生,7号房要另租他人,让他允许我搬进5号房。”
这样明显是谎话的计谋亏她想得出!贝蒂才真正是神经病。
“先给你这点小意思,事成之后——”她捏了张20元钞。塞进我手里,被我退
还回去,截断了她的话:“你不要钱,要什么?”边说边向我飞媚眼。
“等我办成再收不迟。”
“好。千万记牢!等你回音。”
3天后,贝蒂特地把我请到7号房;“密斯脱张,不用跟霍夫曼提起同住的事了。”
“为什么?闹翻了?”
“恰恰相反,非常融洽。分居两室能产生一种‘距离美’。”
“什么叫‘距离美”?太深奥了吧。”
“我想不出更恰当的词汇。反正是那种朝夕相处一定腻,合合离离一定香的那
种……那种……你明白了吧?”
“不明白。但我想你可能是指那种情侣之间因分离而出现相思,因小别而出现
新鲜感的情感状态吧?”
“真了不起,密斯脱张。从第一次谈话我就觉着你挺有学问。你说说看,男女
相爱到底美在哪儿?”洛丝的模样像个严肃的考官。
“美在如鱼得水。”
“太笼统了。这问题从懂事时起我就问过自己成千上万遍。我嫁过了3个丈夫,
越嫁越糊涂。假如上次住这儿,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要命也答不出来。就算有答案,
也是不痛不痒,因为我还没认识海因茨·霍夫曼先生!就这么简单。”
“认识他以后又怎么样呢?”
“先从第一眼说起。当你第一眼向你的情侣,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