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定会好好珍惜,把大妖教除去。”林峰慨然道。
“很……好……”盗四海的脖子歪了一歪,眼神再包没有了光彩,瞳孔不断地扩大,生命便这样离开了他的躯体。
林峰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凉,人的生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失去了生命躯壳依然在?为什么失去了生命的躯壳容易腐烂?生命究竟是什么形成呢?是什么样子?说失去便失去,而却也不会再生,林峰心底感慨很多却又很迷茫。
林峰抱着盗四海那冰冷的尸体走上山道,他不能让这位老人的尸体被野狼吞噬,至少也得为他找一个安息之所。
手中的盗四海的尸体愈来愈沉重,愈来愈冰凉,那青色儒衫上的露水和霜片竟似变成了冰块,那焦黑的掌印的确让人触目惊心。
血,似乎已经完全冻结,也不再流,但林峰的身上都沾上了血迈,盗四海不仅中了一掌,而且还中了两剑,血便是从伤口渗透而出,林峰没有在意,只是顺着山道的一条幽森的小径行去。因为那里有一个小山洞,只要封住那小小的洞口,虎狼便不会损害盗四海的尸体。
风依然很寒,东方的天幕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就快出来了,林峰加快了速度,虽然尸体很重,但林峰的身体很棒,只不过当练臂力一般,他还要赶回五魁门干活,明天便是元宵节,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在没有成为五魁门入室弟子之前,他还得与其他下人一般干活,所以他总是起得很早来练功,否则,便没有时间了。
突然,林峰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似是马叫,又非马叫,更非兽鸣,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林峰从来未曾听到过这样的叫声,这块山林不是很大,也不过只是方圆几十里而已和南山相对,人们常称为北山,在两山之间是“常家集”,南山、北山都是由常家集中人所取的名字,因为两山正处常家集南北两面,常家集比较繁华,和杜家联系异常紧密,林峰的那一车炭便是从常家集的户保常天德提供的,南山比北山就大了很多,几乎有两倍那么大,林峰本身就是常家集长大,后来才由常天德把他介绍到五魁门中做了下人,对南山和北山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对自己家的了解一样,他敢发誓,从来都未曾在南山和北山听过这样的声音。
这种怪叫渐渐地向他这边靠近,很快。
林峰心中一动,立刻斜身飞门入一树丛之后,放下盗四海的尸体,自己也伏身在附近的一丛灌木之后,静静地望着怪啸传来的方向,他想到了盗四海叮嘱的“天妖教”。
果然,在他刚藏好身之后,便出现了两个怪人,很瘦,但很高,就像是两根竹竿,两个眼睛闪着邪异的厉芒,鼻子很高,总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两人的穿着打扮都一样,一袭黑衫紧罩着身躯,似乎并没有穿很多的衣服也不见他们有丝毫的寒意。
两人身形很快,只一闪身便穿过了林峰刚才在山路间的位置,但瞬即一声低啸,两人又如两只夜鸟般倒飞回来,落于林峰刚才转身的位置。
“师兄,血味到这里便止了,前面再也没有血腥,这老鬼定在这附近,我们分头去找,一定跑不远,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必死无疑,我们必须尽快夺回秘录,否则若让别人给捡便宜,就难以向教主交差了。”立于前面的那高个子转头低声道。
“好,我就不相信死鬼能逃过我们”索命双鬼“的手心。”后面那高个地狠厉地道。
林峰心中一愣,这对怪人原来是根据血腥味追来的,真怪自己粗心大意了,心中一想到,自己身上也有血腥味,一闻之下不由得骇然,要是这两个怪人顺着血腥找到自己,那么盗四海的重托不就成泡沫,而且自己还成了冤死鬼,那样多么不划算,不仅如此,那个眼看可圆的梦变成了幻影,还没有人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太不值了,想着,林峰不禁太急,望着胸前衣服上的那块血迹,立刻记起盗四海的那把短刃。
林峰很小心,他看得出来,这两个怪人的武功很高。虽然自己不会武功,可是却看过不少武林高手的武功,所以他知道,与这两个人相拼,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便抽出那柄短刃轻轻地把那块沾有血迹的布料切了下来,这短刃果然有削铁如泥的作用,割下那块布料竟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林峰吁了一口气;但见那称为师弟的黑衫怪人鼻子吸动几下,缓缓地向盗四海那边逼近。
林峰心头暗急,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们去搜寻盗四海的尸体,而他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退后,几乎是挪动,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息,甚至连呼吸都得小心。
怪人的脚步很小心,盗四海能够跑出这么远,其功力也已经够骇人的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定会来个临死反扑,那就非常不划算,其实怪人心底还有一点私心,私心每个人都有,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将这一点私心展露出来而已,而这次追捕盗四海,便给了他一个机会,非常诱人,非常便宜但又没惹上杀身之祸的机会,这是好事。
林峰依然在后退,下面是一个斜坡,有很多荆棘。只有小心翼翼地才可能从这片荆棘之间穿过去,林峰最不愿从这段斜坡下去,每次下去定会少了一层皮,划出几道伤口,所以林峰不想再退,只是静静地从灌木丛中看着那怪人的动静,灌木的叶子都已掉得差不多了,不过依然很密,加上那浓浓的雾气笼罩之下,那怪人并没有发现林峰的动态。
怪人的鼻子不住地吸着,就像是一只寻找猎物的野狗。
“盗四海,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快出来吧,只要作交出秘录,我可以念在咱们十几年的情分上放你一马。”那怪人立住脚高声道,他的确发现了盗四海停身的地方,因为他的鼻子。
没有声息,空寂的山林中只有回音在振荡,他的声音传了很远,但可没有盗四海的回答。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盗四海,你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怪人一脸戒备的神色,声音有些冷酷却又有些惊惧。
风很轻,也很寒,松涛依然阵阵传来,林中空寂得让人心慌,但却没丝毫反应。
怪人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手腕微微后带,然后猛地一个以腕部为主、臂膀为辅助的动作,将那一把铜钱射了出去,像一群疾掠的编幅,但却带着一阵锐耳的尖啸,以一种很奇怪的角度配合向盗四海停尸的树丛中反扑,就像是一只很密的网,怪人的身子也如疾风般跟在铜钱之后向那片树丛中猛扑,手中没有兵器,但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那种势不可挡的杀伤力,所有杀气和杀意完全从那只拳头上爆发出来。
林峰心底直发凉,这一拳头的力道竟让他感觉到这个树林似乎在塌陷,似乎不是那拳头发出的力量,而是在不断吸纳周围的力量。
这是什么拳?林峰当然不知道,盗四海已经不能告诉他,那怪人更不会说,只是尽力将自己的精神与功力化成一道威猛的杀气和拳劲催发而出。
“噗,噗……”那些铜钱如小蛙入水般地全投入那片树丛,而且击在实体上。
怪人心头一喜,但却依然没有反应,甚至连惨叫都没有,他还须要用他的拳头去努力,绝不能给金四海任何机会,这是他的行事原则,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一股狂猛的劲风向树丛中涌去,枯枝全都如刀切一般折断。
蓦地,怪人的拳劲偏斜,竟将拳劲移开树丛,因为他看到盗四海那已绝无生机的脸,他不想将盗四海的尸体轰得粉碎,那样秘录也将会灰飞烟灭。
“轰——”尘土飞扬,断技横射,扬起漫天的尘雾,整个山林似乎都跟着应了一声闷哼。
林峰。心头一阵狂震,幸亏这声巨响太烈,掩盖他的响动。
怪人的动作很快,眼力很刁,一眼便已看出盗四海已经失去生机,那几十枚铜钱完完全全地插在他的身上,脸色如霜一般苍白,鼻孔已经看不见白雾的综绕,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已经发散成眼球,的的确确已经死去。
怪人如鬼魅般地欺身到盗四海的身边,望着盗四海的冰冷尸体,不禁在嘴角牵动了一丝阴笑。
怪人的手缓缓地伸出,向盗四海的怀中伸去,他要拿那本秘录,而且这号称“天下第一扒手”的盗四海怀中还有很多不世之宝,若是能够捡上几件岂不是快哉快哉,怪人的神情很得意。
他的手在接近盗四海胸口前一刹那,突然猛地收了回来。眼睛一转,嘴角显出一丝狠厉的微笑,抬起头望了望正在赶过来的另一个怪人,这便是他的师兄。
“师兄,盗四海已经死了,看来是刚死不久,胸口的血还有一点温热!”立于盗四海身旁的那鹰钩鼻的怪人沉声道。
“哦;秘录还在不在?”那赶过来的怪人急切切地问道,身影也便化成了一道惊鸿,飞掠三盗四海的身旁,与鹰鼻怪人并排而立。
“我还未曾搜身,不知道还在不在,大概不会被藏到哪儿去,我们是顺着他一路所到之处追来的。”鹰鼻怪人估计道。
“但愿是这样!可惜这样一位偷门盗圣,终还是死于教主之手。”后来的那怪人感叹着跨前一步,弯下身于探手向盗四海怀中伸去,他要找的当然是那本秘录,他知道那本秘录的重要,更清楚这本秘录的故事,甚至也向往这秘录中的武学,但没有教主的命令他绝不敢私藏这本书。
鹰鼻怪人的眼角射出一缕残忍而阴狠的神色,嘴角还牵出一丝得意的阴笑。
鹰界怪人突然出手了,还是刚才那一拳,但有点小小的不同,这一次竟把大拇指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平推而出。
林峰在旁边看得很清楚,很清楚,这一拳似没有什么破空之声,完全感觉不到杀气、拳风和拳劲,但其速度却快得惊人,像是一颗流星划破短短的虚空,无比诡秘和凄厉。
鹰界怪人的笑容也越来越得意,拳头也越来越快。
那弯下腰去的怪人立刻感觉到这异样的变化,脸色大变,他的确想不到他的师弟居然会向他出手,且是最阴毒最狠厉的招式,但这已成事实,他还能做点什么呢?
弯下腰去的怪人“哄”地一声狂嘶,整个身体便如一截枯木向地上猛扑,下面是盗四海的躯体,他的真气迅速凝聚于腰际,并在下扑的同时踢出左腿,以此势不可挡的排山劲力向鹰命怪人所立的方位撞击,这一脚若撞实,便是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也能够断裂成数截。
鹰鼻怪人是有备而行,绝对是有备而行,且是以有心算无心,甚至连他师兄反攻救命的招式都已经算好,他的拳头并没有减慢半分,反而“呀——”地一声暴喝,拳头更疾更猛更绝,在此同时左脚从容不迫地抬起,向他师兄那一蹬而至的左腿上撞去。
劲风从拳头那露出一截的拇指上攻射而出,这才惊起一阵裂帛般的锐啸,在这呼啸的腿风中;竟有一种摧人心胆的韵味,这锐啸似乎割开了那一阵狂猛的腿风。
扑下去的怪人心里一惊,脸色一片血红,身上竟涌出一层白气,很浓很浓,与雾气一比,竟有天壤云泥之别,那是一种乳日色的气墙。
“嗤!嗤……”那道锐不可挡的指风与白气相激,竟发出声声尖叫。
“轰——!啪——!噗——!啊——!”一阵连串的暴响使树林整个地震了一震,林峰也在此时惊得一声低叫。
鹰鼻怪人的脚与他师兄的腿相激,刚好击在他师兄的小腿上,荡开了他师兄要命的脚,同时他的指气完全刺穿了那一圈白气,整个拳头立刻从那一层白气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完完全全地击实在他师兄的背上,立刻一道狂猛的真气注入他师兄的体内,几声肋骨与脊椎骨碎裂的声音完全被他师兄的惨叫声掩盖,他师兄的身体带着一股狂喷的鲜血飞了出去。
鹰鼻怪人并没有停留,他听到了林峰的那声低低的惊叱,他不能允许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绝不容许,否则单凭他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不死,他总会担心一辈子,没有人独力想去招惹天妖教,何况他对花无愧早已心惊胆寒,他最清楚花无愧对付叛徒的手段,所以他要得到秘录,只有习成秘录上的武功他才有机会在花无愧手上活命,所以他不能容许任何人知道他杀师兄夺下秘录,因此他下手绝不留情。
林峰一声惊叫便知大事不妙,立刻准备逃开,但“天机神步”还未来得及展开,便见那鹰界怪人转身反扑而至,拳头张开化成一只白皙得没有血色的手掌,以一种不可抵抗的掌式推了过来。
一股排山倒海的劲气向林峰狂涌,而在这排山倒海的劲气中心却有一股强大的内旋扣力,竟似要将林峰的身子拉过去,掌心是洁白洁白的,就像盗四海现在的脸色那样,阴森恐怖,而且深深地凹了下去,就像是一个陷阱,给人的感觉竟很深,真叫人怀疑他的手掌到底有多厚,怎么能容下如此深的陷阱而不见对面的光亮,怪人的脸色也无比阴森,本就是一种让人感到心寒的模样,那竹竿似的身材让人想起了地狱中的厉鬼,这却是比厉鬼更可怕的怪人。
林峰来不及细想,他也没有时间去想。他不敢想,没有想,心中都有些发慌,想了还不知会怎样?不过这时他的脑海中涌起了厉南星的影子,也记起了厉南星的话,“我们武人能‘豁’则属勇,属猛,属狠、勇、猛、狠便是气势,武人最讲气势,你若豁出去了,则无生死之虑,亦无情牵物挂,是一种境界,忘我忘物的境界”,林峰在此时霍然而悟,他本是一个悟性很好的人,在这生死关头,虽然没能达到那种“豁”的境界,但却知道,终究是一死,不如轰轰烈烈地去干他妈的一场,也不枉厉南星的一片关心和教诲。
林峰完全把自己的畏惧抛开,以拼死之心去对付怪人的攻击,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刃,以厉南星所授的指法和角度直刺怪人的手心,他虽然功力很低,只会一些招式,但却有这削铁如泥的短刃相助;等于将自己的手指一下子增长了一尺,而且也无硬拼之虑,否则他的指力,就算能够击在怪人的手掌也会使手指被击断,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但这一刻却不同,林峰的招术本是绝好的招,甚至连每一个细微的角度都做得很好,林峰本就对武学非常向往,故对每一个招式都并不想放过学习的机会,而且学得异常认真,而且又能活学活用,他不仅曾将那些剑招以扫把来练,还以劈柴的姿势去运用剑招,因此他对招式的角度与轨迹也有很深的了解,他所用的这一招,曾经是厉南星有名的以攻代守的招式,而且他学习此招式时,后南里还点头认可过,也就是说,除内力外他应是一名好手。
怪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里所藏的一个人武功竟也不弱,这短刃斜斜一戳便似已封住了他这一拳的去势,虽然未曾见到什么剑气,但很明显这短刃绝非凡品,那青芒隐隐也泛出有若一泓秋水在游动。天气本就冷,可这一剑的寒意竟与这种冬日的寒冷完全不同,有一种刺骨的凉意。
怪人对这一招似曾熟识,但一时也记不起来是谁的,是哪门哪派的剑招,但可以肯定不是五魁门的剑法,他也不必想到底是哪门哪派剑法,他都必须杀死这小子,于是他立刻化掌为指,两指平平刺出,呈钳状,身子并不变换姿势,也不改变速度,变招之快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林峰并没有慌乱,他已经豁出去了。反正是死,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上一场,死也要战斗而死,他的招式也随着怪人的招式而改变,他的脚下立刻踩上“天机神步”之步法,借地势之助使自己的短刃横削而出,大大地增强了速度和力度,而且其角度也配合得很默契,竟是郭百川的以攻代守之招“穷人莫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