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竖指向她“嘘”了一下,示意她噤声,然后朝那座四合院指了指。
二人在院外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那雨心焦躁起来,小李子见状,轻声安慰道:“别急,你跟我来……”
说罢,牵了那雨心的手便走,那雨心犹豫一下,也随即跟在了小李子身后。二人绕至四合院的后墙一隅。
这里有一株老槐树,枝干繁茂,浓阴匝地。
小李子双臂一用力,手脚并用,身手敏捷地先攀上树向院里看了看,又伸出手来拉那雨心上来,二人隐在树桠之上,透过枝杈叶隙,向院子里窥视。
这里果然好,可将院内一目了然。
那雨心身体紧挨着小李子,闻到小李子身上的气味,心中止不住怦怦乱跳,适才小李子的一番表现,令她心有所动,她突然觉得,印象中有几分腼腆羞赧的小李子一下子长大成人了,长成了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子汉。
等了约摸一支烟的工夫,只见一个人从屋内走出,不是方才那个女人,却是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
那雨心满面疑惑,她不识得此人,不由扭头看了看小李子,小李子一见之下也颇觉意外,再定睛细看,面目依稀相识,低头思忖片刻,猛地恍然大悟,这人正是乔装易容的程北可。他曾数次在电脑上描摹程北可的肖像,对其面部轮廓早已经烂熟于心,知此人好作怪,于是经蜘蛛指认确实之后,闲坐之际,不独是给他绘上胡子,戴上墨镜,又假想着给他施以种种打扮,其中就有扮成老人状。这本是他信手而做的一项游戏,想不到如今却真的派上了用场。
正在这时,一个小女孩从屋里挣脱束缚跑了出来,一个女人紧随其后忙追了出来,边追边急道:“站住,听阿姨的话,快给我回来……”
那小女孩自然是不肯听她的话,埋头往院门外猛跑,却被院子里的男人截住,恶狠狠擒住,夹在腰际带了回来。那小女孩手脚乱挣,嘴里却呜呜地发不出声,原来嘴上已经被贴上了胶带。
这时屋子里又出来两个男人,一胖一瘦,协同着程北可将妞妞弄了回去。那瘦子还气急败坏地在妞妞小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却是当初受程北可差遣,打着替汪洋抱打不平的旗号教训何不为的那二人。
那雨心看得分明,那女人正是绑架妞妞的王梦瑶,而那小女孩正是妞妞。
妞妞是她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平时大家连一小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她,哪里受过这等凶恶欺负,她心惊肉跳,焦急万分,不觉失声叫喊了起来:“妞……”
话刚出口一半,小李子眼疾手快,见她神色有异,就怕她叫喊出声,此时忙伸出一手捂住她的嘴。那雨心让小李子这么用手一捂,顿然醒悟过来。不待她有所表示,小李子紧接着又环臂将她搂住,另一手在树上一撑,将她抱着一同跳了下来。
就在二人落地的一刹那,就听得院墙内有人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小李子拉着那雨心飞跑了十几步,躲进一个拐角里。
小李子喘了口粗气,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惊魂未定的那雨心道:“你赶快打电话通知林晓风他们前来,捉拿程北可一干人。然后事不宜迟,你马上离开这里。”
那雨心紧张道:“那你呢?”
小李子从腰间摸出手枪,推弹上膛,神色肃然道:“我去救妞妞。现在歹徒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我估计,他们很可能会即刻选择逃窜,我必须阻止他们,拖延时间,等待林晓风带援兵到来。”
那雨心道:“电话我肯定要打,但是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救妞妞。”
小李子望了一眼那雨心道:“不行。”
那雨心不服气道:“为什么?是不是嫌我碍手碍脚?”
小李子急欲要走,有点不耐烦地皱眉道:“不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那雨心扯住小李子的衣服道: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妞妞是我的外甥女,血浓于水,我必须去救她。”
小李子扭过头来,目光盯视着那雨心,表情突然柔和了许多,对她一笑道:“雨心,听话,你在这里反而会让我牵挂,不能一心一意对敌。另外,我必须向你声明,我是一个人民警察,妞妞虽说不是我的亲外甥女,但救她是我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说罢,撇下一脸错愕的那雨心,提着手枪,径往院子大门跑去。
那雨心望着小李子快速奔跑的背影,倏忽之间便在视线里消失了。她愣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小李子留给她的手机,随即拿起报警。
程北可果然想仓惶逃跑,他们几人挟持着妞妞,从院子里急匆匆往外走。不料刚一走到门口,甫一推门,就见小李子神威凛凛地双足叉立在门外,端枪向几人瞄准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程北可连忙一脚把门踹上,带着妞妞又反身回来。
王梦瑶战战兢兢道:“老程,咱们翻后墙走吧。”
程北可马上反驳道:“不行,你刚才没听见后墙有说话的声音吗?他们一定在后墙设了埋伏。我们去,还不是送死?”
王梦瑶又道:“要不,咱们放了这小女孩,省得给咱们添累赘。”
程北可脸上勃然变色,斥道:“屁话。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绑架她,就是为了到关键时刻,充当咱们的人体盾牌。别看她小,她却是咱们的一道护身符。现在就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最紧要、最关键的时候了。”
王梦瑶一脸苦相道:“那你说怎么办?”
程北可想了想,道:“看来,为今之计,也只有从这个院子里往外硬冲了。”
他扫了一眼瘦子,头一摆道:“瘦子,你打先锋。”
瘦子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谁都清楚这时候打先锋,无疑是去送死。他从怀里噌地掏出一把手枪,在手中挥舞了两下,亡命徒样发一声喊,刚跨出院门,后脚尚没有迈出门框,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颗子弹擦耳而过,打在了门板上。好险,他赶快连滚带爬地逃回院内。
这一枪是小李子有意吓唬对手,以起震慑作用。
瘦子险些送命,他吓得屁滚尿流,手枪也失落掉地,他控制不住地哭丧着脸嚎道:“完了完了,这下让警察瓮中捉鳖了,咱们死定了。早知道这样,我真不冒险出来蹚这浑水。”
程北可强作镇定,破口骂道:“嚎什么嚎,一枪就把你吓破胆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只配一辈子当个街头小混混。”他又边分析边道,“看这情形,对方很可能就一个人,他是想封堵住咱们的去路,等待援兵到来,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冲出去,要是这么磨蹭下去,就正好中了这小警察的奸计了。咱们人多势众,难道还怕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成?”
程北可哗啦一声抖开手中的皮箱,一支微型冲锋枪赫然显露在阳光下。他一手揪过妞妞的衣领,提在身前,一手持枪,冲院门外高嗓大叫道:“门外的小警察,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点,我有人质,你们钟队长的女儿在我手里,要是不给老子闪开道,老子就先杀了这小姑娘。”
说罢,上前一脚踹飞破朽的院门,以妞妞做人体盾牌,有恃无恐地走了出来。
瘦子让程北可这么一打气,也有点重新振作起来,怪吼一声,如影随形,紧跟在程北可身后。
王梦瑶和胖子迟疑着,相顾一眼,也随着仓惶而出。
小李子此时已经退至面包车后,借着车体的掩护,面孔冷静地端枪在手。他的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对方用妞妞做人质,令他感到非常棘手。
正思忖间,程北可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外的台阶上,自鸣得意地看着小李子,猖狂地大笑道:“小警察,开枪呀!来一个穿糖葫芦,一箭双雕,让我和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同归于尽吧!”
妞妞像一只小鸡一样被程北可拎着,挣扎着大哭。
小李子急道:“程北可,你卑鄙无耻,拿孩子做挡箭牌,算什么本事?快放下妞妞!”
程北可一怔,随即笑道:“怎么,小警察,看不出来你眼力不错嘛,居然认出我程某来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
小李子气愤地斥责道:“程北可,你身为一个精通法律的律师,应当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快跟我去公安局自首,兴许能够从宽发落。否则罪上加罪,死路一条。”
未等小李子话音落地,程北可已经是不耐烦地抬手就是一梭子,气急败坏道:“少在这里给老子上法律课,老子比你懂,什么法律公正,什么神圣尊严,都是些哄骗老百姓的玩意儿,老子研究了这么多年的法律,总算弄明白了,法律不过是统治阶层手里的统治工具罢了。就你老子手里的这支枪,谁拿在手里也不会把枪口冲着自己。你少废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不想横尸在这儿的话,就赶快闪开……”
小李子隐在车后,躲过方才那一梭子子弹,这时又不屈不挠地探出头,依样端枪在手瞄准着程北可,正色道:“别做白日梦了,我再奉劝你一遍,立即放下武器,投案自首。这也是你惟一的出路。我是一个警察,不可能放走任何一个罪犯。程北可,你是一个聪明人,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不要铤而走险,以身试法。”
小李子不想太过激怒对方,因此尽量表现得心平气和。
程北可果然怔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道:“你他妈的这是在跟我玩缓兵之计,有意拖延时间,等候救兵哪!老子可上不了你的当,既然你小子不听劝,非要跟我势不两立,那就怨不得老子不客气了。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说罢,重又一手将妞妞拎在身前,一手突突突地开枪狂扫,狞笑着,向小李子步步紧逼了过来。
小李子被弹雨笼罩着,被逼迫得抬不起头来,欲开枪还击,却又恐伤着妞妞,真是束手无策,忧急如焚,眼看着程北可等人离面包车越来越近,妄想乘车逃窜,{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忽然间情急生智,冲着就近的车胎连放两枪,随即一个滚翻,离开数米之远,滚翻动作中一气呵成地挥枪又将一个车胎打瘪。
见小李子已经落荒而去,瘦子趁机拉开车门,程北可等人得意忘形地蜂拥而入,程北可坐在驾驶座上,随即快速发动引擎,加大油门轰地开了出去,却不料一启动即在胡同里歪歪扭扭起来,程北可急打方向盘,面包车仍是横冲直撞,无法驾驶,在王梦瑶、瘦子等人的惊呼声中,眼睁睁地就要向胡同一侧的墙上撞去。
程北可骂了句娘,心知必是那个小警察搞的破坏,他急踩刹车,无奈距离太近,在惯性的作用下仍是撞上墙体。
面包车停了下来,这一下无疑绝了程北可等人的后路。事不宜迟,他们连忙下车,仍旧用妞妞做盾牌,和小李子边开枪对射边步步向胡同口退去。
小李子步步紧逼,不肯轻易让程北可逃逸得逞。小李子知道,一出胡同即是四通八达的大街,抓捕起来就极为困难了,加上群众又多,再枪战起来恐将伤及无辜。
在程北可等人就要退出胡同口时,胡同口外传来了阵阵急促威严的警笛声。
小李子紧紧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脸上不由绽开了笑容。
不一会儿,警车就风驰电掣驶至胡同口外,不待车停稳,十几个防暴队员个个持枪,身手敏捷地接连纵身跳了下来。一辆北京吉普车停下,局长唐若飞、林晓风、谢虹和那雨心也走了下来。
形势急转直下,程北可等人相顾失色,相较之下,还是小李子这头势单力薄,于是惊慌失措地挟裹着妞妞,又反身朝胡同内退了回来。
小李子和林晓风等人呈夹击之势,渐渐将程北可围逼在了当中。
不过距离几步之遥,小李子怒目而视,凛然喝道:“程北可,你们插翅难飞了,识趣的话,赶快放下妞妞、放下武器,不要再负隅顽抗、执迷不悟了。”
程北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上冷汗直冒,他目光又不觉瞥到妞妞身上,忽然眼中放出一道凶光来,像是注入了兴奋剂。他重又一手拎起手中的妞妞,举在半空,两眼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歇斯底里地威胁道:“你们谁敢过来,哈哈,我有人质,看你们能奈我何?”
一时间,双方僵持对峙起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妞妞被程北可拎得双足离地,四肢在空中乱挣不休,这时见警察到来,知道是来救她,不由满心欢喜,又见到那雨心,委屈地小嘴一扁,叫了一声“小姨”,又“哇”地哭了起来。
那雨心见状,心痛如锥,急得眼泪欲零,指着程北可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快放下妞妞。你要人质,绑架我好了。”
说罢,竟不顾一切地自行出列,毫无惧色地朝程北可一步步走去。
妞妞一见小姨来救,冲动之下也突然伸手抱住程北可胳膊,转回头来就是狠狠一口。程北可猝不及防,吃痛不起,不由“啊”地叫了一声,将妞妞掼在地下。
妞妞从地上爬起,就向小姨那雨心急奔而去。那雨心噙泪而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将妞妞一把抱在怀里。
那雨心还来不及欢喜,就听得有人身后心急火燎喊道:“雨心,小心!……”
话音未落,耳畔忽闻一梭子子弹声响起,说时迟,那时快,几乎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张开双臂像只飞鸟般纵身飞扑过来,奋不顾身将她二人压在了身下。
随即头顶上子弹嗖嗖,双方枪声大作。不过,众寡悬殊,战斗很快结束。瘦子被当场击毙,他被狡猾的程北可作了盾牌。程北可负伤,呻吟着倒在瘦子身下,被众警察一拥而上擒获。余下的王梦瑶和胖子都乖乖地举手投降,束手就擒。
战斗结束了,程北可等人被相继押走。而那个纵身飞救的人仍一动不动地压在那雨心和妞妞身上,那雨心动动肩膀,刚想要挪动身子爬起,一股热辣辣的液体滴流到了她的皮肤上,那雨心心下一惊,忙掉转回头一看,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小李子又是谁?
喊话与扑救之人正是小李子。小李子面容苍白如纸,浑身无力,双眼微合。他的后背上蜂窝一样弹孔密布。此刻,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警服,正不断渗透了出来,血泉似的滴溅到那雨心的全身。
那雨心心下大骇,禁不住哭腔尖叫了起来:“小李子!……”
林晓风等人闻讯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那雨心和妞妞从地上拉起。
唐若飞伸手一探小李子的鼻息,双眉骤锁,戚容满面,声嘶力竭地回头喊道:“队医,快叫队医小刘过来!”
随同出警的队医小刘蹲在小李子身旁,现场紧急包扎处理,一层又一层地缠裹纱布,可是伤势太过严重,鲜血染透纱布,刚裹上一层,顷刻间便浸润而出。队医仰起脸,冲唐局长绝望地摇了摇头。
唐若飞知道队医目光中的含意,他泪光闪闪,双目向天,强自抑制住内心的悲怆,低下头冲林晓风发脾气道:“林晓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将小李子送往医院抢救。”
林晓风和大胖将小李子轻轻架起,奄奄一息的小李子这时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神情哀痛的众人,最后将目光盯向那雨心,气息微弱地要求道:“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林晓风为难地看了一眼唐若飞,唐若飞别过脸去,点了点头。
那雨心用手紧搂着妞妞,瞠目结舌,呆怔无言地看着这一幕。
唐若飞转回头,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那雨心和妞妞,沉重地叹口气,对身旁的一手下道:“把孩子先送回去。”又对那雨心轻声道,“雨心,你也一同走吧。”
那雨心仍怔怔地瞅着小李子,轻轻摇头拒绝道:“不。”
唐若飞不再强求,他命人将妞妞先送往医院,怕孩子受到惊吓,又嘱咐要对妞妞进行身心全方位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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