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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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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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钟慨等人走远,何不为额上抹了一把汗,他低头看了一眼祁莹手中的名片,心有余悸地对祁莹道:“吓死我了,真是虚惊一场啊。……哦,市刑警队,钟慨。……祁莹,想不到你背景这样复杂,前有市长后有警察的,波诡云谲,险象环生。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祁莹把名片收起,双眉紧蹙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何不为生气道:“你说什么呀?咱俩不是……铁哥们吗?咱俩谁跟谁呀,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对了祁莹,看你心事重重的到底是有什么烦心事,能不能告诉我,也好让我为你分忧解难。人们不是常说,快乐与人分享,快乐就变成了双倍。要是痛苦有人分担,痛苦就会减轻一半嘛,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何不为吗?”

祁莹咬着下唇,轻声道:“这是我的私事,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等于害了你。”

何不为怔了怔道:“祁莹,不管你身上藏有多少秘密,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圣洁美好的。就像灿烂明媚的阳光,尽管光谱分析中有赤、橙、黄、绿、青、蓝、紫诸种颜色,可阳光毕竟是阳光,是健康的、温暖的。祁莹,我相信你,你决不是那种轻浮、自甘堕落的女孩。”

祁莹听罢,呆了半晌,眼中渐渐泪光莹莹,说道:“谢谢你,不为哥。”

何不为真诚道:“好了,不谈这些了。从明天开始,我要你认真地准备比赛。我要在大赛中看到一个光彩夺目、充满自信的祁莹。”

祁莹不忍拂何不为的美意,遂含泪笑着点点头道:“好。”

此刻在夜精灵舞厅里,汪洋正在随着节奏强烈的音乐疯狂地扭晃,他仿佛想把身心深处的一切痛苦都甩出来,把自己甩得灰飞湮灭,把自己甩成一片空白。

他身体内的噬咬感又不期而至,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及时吸食上毒品,魔鬼一样的毒瘾就又要对他大发淫威了。汪洋已经切身感受到,毒瘾就像是一个妖魔化身的女人,你只要满足她的需要,她就会千依百顺,对你温柔,对你献媚,反之,就会疯狂报复你、面目狰狞地折磨你,甚至毁灭你。更为可怕的是,这是个无比贪婪的女人,她是欲壑难填永不知餍足的。

汪洋的积蓄本就不多,他是个孝子,为缓解家中困境,他还要将所得工资定期给家中寄回大半,工作以来,这已是雷打不动。如今工作不但已经辞去,又不幸染上毒瘾,可他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仍是如往常一样将钱如数寄回,这就使得他捉襟见肘,囊中愈发羞涩了。以前他只听说吸毒贵,如今切身体会了方知,不是贵,而是昂贵。他闪过戒毒的念头,可吸毒固需用钱,戒毒同样价格不菲。况且他不幸吸食上的是一种较高纯度的海洛因,众所周知,纯度越高的海洛因,其价格就越是昂贵,上瘾快,而且越是难以戒断,这又像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千金小姐,即使阴差阳错地嫁到了穷人家里,日用消费上也决不肯俯就。当初祁莹送此高纯度的毒品烟给田鹏远,就是为了欲置田鹏远于万劫不复的死地,又怎会考虑到手下留情?可她又怎会想到,此举不但害仇人田鹏远不成,到头来却反而害了自己钟情的男友汪洋。

汪洋正在毒瘾欲发未发,身心难受之际,那几个时常出入舞厅的痞子又到来,突然发现了汪洋,于是晃着身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跟前。

痞子头打量着汪洋道:“嚯,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怎么还敢跑这儿来找死呀?”

汪洋一凛,暗暗捏拳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那个小个子痞子狐假虎威道:“你还敢问我们有完没完。看你的样子,你是还不服气怎么着?要不要我陪着你玩玩?你说吧,是打拳还是摔跤吧?”

说罢,拉开马步,前后大张双臂,做了一个黄飞鸿式的迎战动作。

他本就生得矮小猥琐,这下更显得渺小滑稽。余下的痞子见状哄笑了起来。

这时,玛丽嘴里叼着一支摩尔烟,扭着肥臀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她对为首的痞子扭捏作态道:“哟,这不是七哥吗?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弟。”

痞子头用下流的口气打趣道:“玛丽姐,是小弟,还是你新钓的凯子呀?”

玛丽随手捶了痞子头一下,嗔道:“去你的。七哥,你高抬贵手,就放他一马吧,再说,你不是也教训过他了吗?上次是他的错,这回你就别无事生非啦?”

痞子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阐述道:“这你就说错了,无事生非是我们的职业特点。不无事生非,我们干什么去?我们不都成好人了吗?”

痞子们哈哈笑了起来。

玛丽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有些恼羞成怒道:“老七,这么说,你是不给我面子喽?”

痞子头见玛丽真生了气,又忙低三下四讨好道:“哪里,哪里。你玛丽姐开了金口,这点面子我还能不给吗?”

又转过头冲着汪洋道:“看在玛丽姐的面子上,我们今天就饶了你,你小子以后可得给我学乖一点。”

说罢,领着群痞,招摇而去。

玛丽回过身,对汪洋轻描淡写道:“没事了。”

汪洋由衷道:“谢谢你。”

玛丽看着神情不振的汪洋,朝汪洋脸上喷了一口烟,关心道:“小汪,你怎么啦?瞧你这无精打采、六神无主的样子,是不是这两天没粉吸了?”

汪洋不言,尴尬地点点头。

玛丽眉毛一挑,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不到猴子阿三那儿去买?别看他长得其貌不扬,他那儿的货色可谓是应有尽有啊。”

汪洋嗫嚅道:“玛丽姐,我没钱,我现在身上已经是分文皆无了。”

玛丽假惺惺道:“那怎么办?你一个五尺高的大男人,小模样长得也不错,又是个大学生,总得想想办法呀,活人总不能叫尿给憋死吧。”

汪洋愧道:“玛丽姐,实不相瞒,我这几天一直在找工作,可是你也知道,现在想找个工作有多么难。要不你先借我点钱,让我买包粉解解瘾。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向人张口借过钱呢,我说话算数,以后我一定加倍还你。”

玛丽不屑一顾道:“笑话。借钱给你还不等于是用肉包子打狗!还?你拿什么还我?不是我狗眼看人低,吸毒的有几个是讲信用的,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汪洋的自尊已经差不多让毒品消磨殆尽,只得忍辱含垢地赔笑道:“那你说怎么办?玛丽姐,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玛丽沉吟片刻,似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唉,谁让我玛丽心眼好呢!小汪,不是我自吹自擂,遇上我可真是你的造化了。看在你叫我一声玛丽姐的份上,这样,我给你想个辙吧。不过,丑话说在头里,活儿不太体面,愿意不愿意在你,我可是出于一番好心好意。”

汪洋急不可待道:“你说你说。只要能挣钱,多苦多累的活我都愿意干。”

玛丽不怀好意地笑道:“有你这样的态度,这事就好办了。要说这活儿呢多苦多累倒是说不上,不过,嘻嘻,有时候也的确是挺累人的。”

汪洋急道:“玛丽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

玛丽顿了顿,然后盯着汪洋,轻描淡写道:“当鸭子。”

汪洋怔在当地,良久,沉缓地摇头道:“我不干。”

玛丽不以为然地笑道:“怎么,嫌丢人?那就是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了,从事这种职业的可是大有人在,港台地区还给这种人起了个好听的称呼,叫午夜牛郎。小汪,你要明白,这是你目前最为理想的职业了,只有这样的职业才能供得起你吸毒。”

汪洋低下头,不发一言。

玛丽见状,忙趁热打铁道:“小汪,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不瞒你说,有一个熊大姐看上你了,她可是咱们这地界上屈指可数的富婆,我向她介绍说你还是个童子鸡,她听了很感兴趣,愿意出一粒米的价让你陪她一个晚上。”

汪洋抬起头道:“一粒米是多少?”

玛丽笑道:“这都不懂,真是个好孩子。一粒米就是整整一万块呀。”

汪洋直视着玛丽道:“你能拿多少?我们总不能让你白忙乎吧?”

玛丽一怔,随即笑逐颜开道:“嘻,这个嘛,你也知道,我是个热心肠的人,我也就是做个善事,图个助人为乐。不过,熊大姐那头自然是亏待不了我的,至于你吗,那就得看你小汪的良心了。我相信你要是发迹了,肯定是不会忘了我玛丽姐的。”

汪洋眼光直直望向别处,不无自嘲地笑道:“一粒米就想买了我呀?你把我汪洋也看得太下贱了。”

玛丽错会了汪洋之意,吃惊道:“怎么,你还嫌少?青川市不比沿海,更比不得台湾、香港,这已经是天价了。要不,我找熊大姐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再长点。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别错失良机,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汪洋面无表情道:“不用商量了。”

玛丽欣喜道:“小汪,你同意了?”

汪洋斩钉截铁说道:“你这是乘人之危!没钱吸毒,我大不了是个死。我就是死,也要死得干净。”

玛丽一听,气急败坏道:“我好意照应你,你却好心当驴肝肺,真是不识抬举!实话告诉你,你不愿意干,愿意干的人有的是!哼,我真搞不懂,你又不是个女的,还想着为谁守身如玉?让你当鸭子你不肯,让你去陪熊大姐你也不肯,这也不肯,那也不肯,你这是成心不给我面子。你都沦落到这个份上了,都眼看着走投无路了,还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大象?假装什么清高?你没钱,没钱活该!没钱吸什么毒?没钱你玩什么酷?既然我给你指的光明大道你不走,那你就等死去吧!……”

玛丽说罢,悻悻而去。

汪洋怔了片刻,想自己这样消磨硬撑下去,毋庸置疑定会毒瘾发作而死,死不足惧,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见一眼他所心爱的祁莹。一时间悲苦难抑,待音乐声传入耳畔,吼一声,重又把头摇晃得如拨浪鼓一般。

舞厅内灯影闪烁,手臂林立。扭动狂舞的人潮中,有一个入时新潮的姑娘一边心不在焉地随众人跳着,一边不时将眼光朝这里眺望,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向周围掠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慢慢移位到汪洋面前,似乎为汪洋的舞姿所迷,停下来,配合着汪洋的动作,与他一起面对面地跳舞。

汪洋自顾自地舞动,闭着眼睛摇头晃首,并无兴趣关注来者何人。

那姑娘跳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道:“喂,你不认识我了吗?”

汪洋闻声睁开眼,眼光迷离,从下往上地朝面前这位青年女子扫去。汪洋先是看到了一双时尚漂亮的女人足上的高跟鞋,光洁纤润具有青春魅力的小腿,飘逸起伏的裙裾,他心里陡然狂跳起来,心脏似要跳出胸口,他把目光迅速上移,同时口里差不多就要欢声叫起来。待目光定格在那小姐的脸上时,顿时大失所望,来人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祁莹,而是一个自己并不熟识的姑娘。

那姑娘见汪洋不理睬她,越发好奇道:“喂,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不相信你就这么健忘,当真认不出我来了吗?要不然你这个人就是存心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那姑娘本是无心所说,不料却强烈刺激了汪洋。汪洋自忖就是被这个恩义所困,才落到如今这步不尴不尬、进退维谷的田地,不想到头来仍有人骂自己是忘恩负义,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姑娘。

那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借着旋转闪烁的灯光定睛一看,这才蓦然想起这就是那晚曾对自己出手相救的那个不知名的姑娘。

汪洋抱歉道:“姑娘对不起,我没认出来是你。那天晚上的事……我谢谢你了!”

姑娘并不计较,笑道:“算了算了,我刚才是逗着你玩呢,谁又真的在乎你的感谢了。没想到吧,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看来咱们有缘分。一回生二回熟,认识一下吧,我叫那雨心,你叫什么?”

说罢,把手热情地伸出去。

汪洋本是内向之人,平时便不好交际,此时自觉生命无多,更是无意交友。再说,即便告诉了她,又有什么意义呢,谁愿意和一个走在死亡之旅上的人打交道呢?

汪洋望了一眼那雨心,不觉带有几分伤感道:“那小姐,承蒙你看得起我,可我不过是草木之人,蝼蚁之命,朝开暮落,春生秋死,还是不必了吧!”

那雨心一向受娇宠惯了,很少遭到拒绝,像今天这样主动介绍自己芳名,更是绝无仅有,她伸出去的手得不到回应,只好生气地收回来,不满道:“不告诉拉倒,破名字有什么好保密的。一定是名字起得老土,才不好意思说出来。本小姐不惜屈尊俯就,你反倒拿起架子来啦!你这个人,真没劲,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浑身上下一点活力也没有,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你这人给人感觉是两个字……”

汪洋苦笑道:“哪两个字?”

那雨心不客气地说道:“颓废。”

汪洋无言地低下头。

那雨心不仅性格好奇,也一向以捉弄人为快事,于是继续不依不饶道:“我再问你,第二天你醒了以后,为什么不辞而别?”

汪洋支吾道:“这……”

那雨心哼了一声,扳着指头,给汪洋条分缕析道:“我说你忘恩负义没冤枉你吧?我说你颓废也没说错吧?你忘恩负义,颓废,还有……”

汪洋自嘲道:“还有什么?你都已经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了。”

那雨心听罢不禁扑哧一笑,随后又沉下脸来,她朝周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小声询问道:“喂,那天你让我一不要报警,二不要送你去医院,三不要管你,后又不辞而别,今天你又不肯透露你的真实姓名,这些情况综合在一起,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一个逃犯!”

汪洋听罢一怔,心道,我的确是个逃犯,不过我不是在逃避罪行,我是在逃避爱情。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否定。

那雨心好奇心大起,诧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

汪洋不答,反问道:“如果我真是一个逃犯,你还敢跟我在一起吗?你就不怕吗?”

那雨心不甘示弱道:“有什么好怕的,逃犯也是人。再说,我看你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就算你真的是逃犯,依我看也是被冤枉的。”

汪洋情不自禁地有些感动,道:“为什么?”

那雨心故弄玄虚道:“我会看相。你长得不像?”

汪洋不禁笑了起来:“我哪儿长得不像?”

那雨心道:“眼睛。”

这一下轮到汪洋好奇了。他不解地看着那雨心。

那雨心认真解释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你的眼睛尽管忧郁、哀伤,穷途末路,但是没有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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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被击中了一样,呆呆地怔在那里。

那雨心见状,不无得意起来,笑道:“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

汪洋点点头,还未及开口说话,他身体内的咬噬感又风起云涌地袭来。方才与那雨心交谈,分散了对毒瘾的感受,这一番毒瘾似乎是气急败坏地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毒瘾要发作了,要惩罚他的不忠和背叛了。

汪洋已经想好了,如果最终避免不了毒发而亡的话,他就要像遥远的非洲大象一样,找一个寂静的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地有尊严地死去。现在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他用手捂住翻江倒海般的胸口,强颜欢笑道:“你说得很对。我再一次谢谢你。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记住你的芳名了,你叫那雨心,我刻骨铭心,永远不会遗忘的。不过我得走了,对不起,我们……再见吧。”

汪洋说罢,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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