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当多少钱周楠还真不知道,这东西在现代社会属于文玩性质的收藏品,价格非常高昂,像这样的砚台好象值好几万块。不过,这里是明朝。歙砚的原料供应充足,也没有商家炒做,就是普通的日常用品。再加上他又不是读书人,对文房四宝的价格又没有概念。
就伸出右手五根手指:“掌柜的,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掌柜的摇了摇头:“高了,相公你也知道,此物实在太择买主,不好脱手的。鄙店本小利薄,可经不起这种风险。这样吧,权当和相公你交个朋友,我给这个数。”说罢就竖起了三根手指。
见周楠点头,掌柜的就转头对伙计说:“去,给相公写一张死当的当票过来,另外再封三两上好的雪花银。”
“三两,就这块石头值得起三两?”众村民愕然地张大嘴巴,十多只手伸出去在砚台不上不住抚摩:“乖乖,这是玉石吧!”
“楠哥儿,想不到你到船上走上一遭就赚了三两银子,你赚钱怎么这么容易,人和人怎么就不一样啊?”是啊,普通人家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忙碌上一整年。扣除皇粮国税,到手也不过一两钱,却还比不上楠哥儿念上几句诗。
“废话,楠哥什么人,读书相公,你们比得了吗?”七叔公呵呵笑着。
村民们看周楠的目光多了一份敬畏。
人多手杂,急得掌柜的不住喊:“别动,别动,仔细摔了,摔坏就不值钱了。”
等到周楠等人拿了钱离开,掌柜的叮嘱手下伙计:“你们两个把风声放出去,就说梅二小姐日常使用的砚台落到我手上了,若想要的,可来我店。”他摸了摸砚台底部,得意地笑起来:“梅二小姐是我县有名的大美人大才女,若知道她的日常用品在老夫手上,尚未娶妻的青年士子们还不争得打破头?”
砚台底座上刻这一行字“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正是梅二小姐的手笔。
梅二小姐是女文青,也是安东县文学界女神级的人物,平日间所作诗文偶有流出,掌柜却是识得的。
这句诗中有个迟字,正是二小姐的芳名。
三两银子在村民眼中是天文数字,但对周楠来说也就是毛毛雨洒洒水。按照古今物价,折合成大米,在嘉靖年间,这三两银子也就两三千块钱人民币,在现代社会也就够买一部手机,还是勉强能玩王者农药的那种。
不过,古代的物价不高,倒也可以逍遥一番。
很快,周楠就带着众村民进了一家旅店,号了房子。又对小二说:“弄一桌酒菜过来,都要肉,不能看到一星半点绿色。肉要肥,肥瘦七三开,肥七瘦三。”
看着吃得嘴角流油,看到村民们崇拜的目光,周楠一边吃酒,心中一边感慨:想不到我周楠也走上了抄袭后世诗词的不归路了。只是,纳兰词中的一首精品才换来两千多块钱,亏,亏大发了!
村民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油水,又刚好是农忙季节,体力透支,这一顿油大下去,大家都觉得无比满足。有人说:“周杨真是失心疯了,这么有本事的大哥不认,没得错过了这顿荤腥,我都替他觉得亏。各位哥哥,依我看来,如果我有楠哥儿这么一个大哥,就算是假的,也要认了。”喝了太多酒,大家都有点醉。
七叔公哼道:“周杨这个小畜生,诬告自家兄长,德行实在太坏,老夫绝对不放过他。”
听大家说起周杨,周楠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暗道:这小子说是要寻一个人证明我是假冒的周秀才,似有所执,也不知道他要去找谁?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一个普通农夫,还能找到什么有分量的人。我以前好歹也是做过秀才的,史知县也是进士出身。天下读书人是一家,官府也会站在我这一边。就算明日有事,见招拆招就是,还能输给他?
史知县实在太懒,他上午一般都在睡觉。所以,周楠的案子要在下午审决。
周楠和众乡亲睡到日上三杆才起,他育带着一众村民在县城里逛了一圈,自掏腰包给每个村民都买了些零嘴吃食,说是耽搁了大家农忙,心中过意不去,区区薄礼,还请大家收下。而且,你们放下地里的活儿跑县城来一天一夜,回家后怕是要被家里婆娘打骂,这些东西正好带回去将娘们儿哄得开心。
大家哄然笑道:“楠哥儿真是细心,连这都想得到。看来,此事不可不防,小命要紧,咱们就谢过楠哥了。”
吃过午饭,之后,大家呼啸一声再次去了县衙。
到地头,周杨已经等在那里,听到周楠和众人唤,发出一声冷笑,狠狠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道:“贼子,你还真是大胆,竟然还敢来此。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周楠叹息一声:“阿弟,你我兄弟一场,弄成现在这个局面都是我的错。可是,你就不能将心胸放开阔些吗,钱财家业不过是身外物,你若想要那十亩地,说一声就是了,看到去世爹娘的份上,我又如何不肯?”
众人都说:“是啊是啊,周杨,你太过分了,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闹成仇人了。”乡民都淳朴,看周杨的目光中都鄙夷。
周杨怒极欲狂,用手指着周楠:“你等着,你等着,县大老爷会还我一个公道的,有你哭的时候。你要死,云娘那贱货也要人头落地。”
七叔公气愤地顿足:“真是畜生啊,哪里有咒自家哥嫂死的道理?”
正骂着,一通鼓响,排在公堂上的衙役发出一阵“威武”然后就有人喊:“传周家庄周楠、周杨上堂。”
原来,史知县已经起床视事了。
周楠和周杨如昨天一样又跪到了大堂中那块石板上,磕了一个头:“小民见过大老爷。”
“都抬头回话。”史知县拍了一下惊堂木开始正式审案:“周家村村民周杨,你状告周楠冒充你大哥周楠,霸占寡嫂。昨天本官审案的时候,你又说有重要人证,人可带来了?”
“回大老爷的话,人已经带到了。”
“传!”
很快,从衙门的耳房里就有一个身材窈窕,头戴青纱的女子朝公堂走来。
周楠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心中赞了一声:“好身材,魔鬼的步伐,难道是青楼女子。只不知道她相貌如何,偏生她头戴青纱,却不看清楚周杨口中所说的人证竟然是一个女子这怎么回事难道这女子以前认识周秀才,关系还很密切红颜知己如此就麻烦了,有一句话不是说:最熟悉你的是你的枕边人。两人赤条条肌肤相亲,什么隐私都藏不住。比如身上胎记的位置样式,甚至体位到时候,这女子若是问起那种私隐的问题,我一个应对不妥,岂不是要身份败露?”
突然间,他心中感觉到不妥,背心有毛毛汗沁出来,急忙将头转过去,只留一个脊背给那女子。
女子进了公堂,“民女梅迟见过县尊。”正要跪下去,史知县微微一抬头:“免礼,站着说话。”
史知县书呆子一个,这女子身姿窈窕,应该是个大美人儿。叫她跪下,煞风景了。
第14章 总有刁民要害本官()
“梅迟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周楠忍不住又转过身来:“昨夜诗会那个什么小姐不就姓梅吗,没错,正是她的声音。”
昨夜诗会,周楠为了争彩头换自己和十个乡亲的房饭钱,不等其他书生开口填词,第一个跳出来,直接以一首纳兰词将诗会彻底搅黄,然后抢了奖品就跑。
看梅小姐跑出来要和他见面,显然是为了与他这个惊才艳决不世出的大才子见面。按照戏文和穿越的情节,周楠应该停下脚步,风度翩翩地装个逼,再次以儒雅的谈吐和过人的才学打动美貌小姐姐的芳心,抱得美人归,充实一下自己的后宫。
可是,周楠偏偏不走寻常路。一是大伙儿都饿得紧了,天色已晚,当铺马上就要关门,得赶过去把东西当了换成现金。再迟,今晚就要睡大街了。红粉佳人这种精神生活固然需要,但你先得解决了饱暖才能思那啥;再则,真与梅二小姐见礼,必要要报上名号。在场的二十多个士子都是安东县混知识圈的,难保没有人不认识以前那个周秀才。周楠心中有鬼,如何肯留下。
他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视美人如浮云,当真是big高雅啊。内心中,周楠也为自己的潇洒暗自得意。不过,当听到村民说那个梅姓婆娘美得直他娘简直就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周楠锤胸顿足,心在流血,早知道就留下来,露一小手。就算我有云娘,不可能再对别的女子用情,装个小x也是好的啊!
以昨夜的情形来看,梅小姐也是个知书达礼之人。如果能成为我楠哥的红颜,红袖添香夜读书,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谢县尊。”梅二小姐微微一福,直起了身体。
史知县接着问:“民女梅氏,你可知道城西周家庄的周楠?”
“如何不识的,民女这十年来恨不得食其肉侵其皮。”耳边传来梅二小姐咬牙切齿的声音:“十年前,家兄和贼子同问名教子弟,此贼家境贫寒,家兄对他颇多阶级。却不想,此贼不思报恩,竟将兄长殴打致死。如此深仇大恨,民女无时或忘。”
这一句话将正在陷入遐思的周楠脑袋里嗡一声炸开了。原来,那个周秀才身负的命案着落到梅二小姐哥哥的头上。周秀才竟然将人活生生打死,好威猛!
看来,和她做红颜知己已经没有可能了,大家以后就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仇家,可惜,可惜了啊!
原来,周杨要去寻的那人竟然是梅二小姐。不对,他说只要梅二小姐一到,就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手段。
史知县点点头,又问:“周杨,你昨日说可再去寻得一人,定能证明你兄长是冒名顶替,难不成民女梅氏就是要要找的,又怎么证明?”
周杨磕了个头,说:“回大老爷的话,凶案发生那天,梅二小姐就在现场,前因后果都看得真真儿的。大老爷不妨让这个贼子再说说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是真是假,梅二小姐一听不就知道了。”
一个书办插嘴:“大老爷,当年这个案子有笔录和周秀才的花押,可以用来对照。小的已经起了卷宗,请大老爷过目。”
听到这话,周楠大惊失色,心底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无论古今,人命都是重案要案,各项口供笔录都务必要做到翔实,案件的起因、经过、高潮、结果,卷宗上都要记载得丝毫无差,精确到当时双方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否则,别说报到刑部,就算发到省一级提刑按查司也会被直接打回来重审。
整个审案过程,犯案时的具体情形,周楠如何知道。就算他有心向其他人打听,一是十年时间太久,别人根本记不住。二是,这种机密档案普通人又如何接触得到。
完了,这才是真的完蛋了。
一时间,“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八字不足以形容周楠此刻沮丧的心情。
史知县拿起卷宗:“周楠,这上面说,案发当天,你与梅家的公子,县学生梅溪在城中太白居酒楼饮酒作乐,民女梅氏当年只六岁,也在场。其间,你和梅秀才因为一句经义发生争执,双方发生剧烈冲突。其中,引起你们二人动手的那句是大学中‘自天子以至于庶民,一是以修身为本。’你的原话是,‘盖格物致知,诚心正意,都是修身的功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从修身上推去。所以,人之尊被,虽有不同,都该以修身为本也,天子也不例外。若是天子失德,我辈正人君子当直接指出其中的错处,不能为尊者讳。’接下来,梅秀才应了一句话,引得得勃然大怒,以至双方动起手来。好,本官就问你,接下来梅溪所言何事?”
我知道那狗屁梅溪说的是什么,周楠心中苦涩,心中暗骂,这明朝的读书人也都是直娘贼无聊。一辈子就读四书五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算你将圣人之言钻研透了又如何,即阻不了将来建奴的滚滚铁蹄,也挡不了将来李闯的闪闪大刀。就嘉靖年而言,区区几百个倭寇就能纵横江南数省,难不成你们子曰诗云,还能像念紧箍咒一样把鬼子给念死了?
为了一句不相干的孔老二的话,你们就争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有意义吗?
周楠:“回老父母的话,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小民如何记得住?”
这个时候,梅二小姐说话了:“当时,家兄说‘周兄此言差矣,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君臣父子,若是君父有错,咱们生受了就是。如若君父不听,可死谏。’谁料,此贼却哈哈大笑,说‘都没有了,又有什么用处。若是光靠死谏就能让天子从善如流,世界上的事情就简单了。梅兄,你真是读书将脑子读坏了。’”
“当时,这个贼子言语轻佻,极尽挖苦之为能事。兄长又是个高傲的性子,当下就正色驳斥周贼的奇谈怪论周贼不忿,和家兄打成一团兄长不敌,竟从楼梯上跌落下去,以至撒手人寰”
说到后面,梅二小姐泣不成声。
周楠心中慌乱,方才在梅二小姐叙述的过程中,史知县对照着卷宗,又问了周楠几个问题,可怜他自然是无言以对。
等到梅小姐讲完当年的那桩往事,又等史知县问完话。见周楠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满头都是冷汗。周杨知道今天是彻底地揭开了这个骗子手的真面目,高声叫道:“县尊老爷,青天大老爷,此贼对当年的旧案一无所知,定然是个骗子,还请大老爷为小民做主,以国法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
听到国法两字,周楠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自己冒充别人身份一罪并不太大,就算被揭穿,大不了吃一顿板子,再次发配辽东等死。问题严重就严重在那个死鬼周秀才还有个老婆,如此就上升在霸占寡妇的高度,一个斩立决是逃不掉的。就算是云娘,也有和奸私通的重罪,仗八十,由夫家转卖他人。云娘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八十板子下去,能不能保得一命就难说了。
不行,我不能牵累云娘,大丈夫生于世,岂能将生死操弄在他人之手。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
电光石火中,周楠心中突然有个念头:好,事情不发生已经发生了。既如此,我就将事情搞大,搞得知县也兜不住!
“看来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来人”史知县正要断案。
周楠:“慢着,老父母,小民还有一言。”
史杰人对周楠颇有好感,停住手:“说来。”
周楠:“方才梅二小姐所说全是假话,当然,也不怪她。十年前的二小姐不过是六岁孩童,在命案现场也受了极大惊吓,以至神智不清,她的口供做不得准。”
史知县面带不悦:“好个刁民,你说梅氏所言当不得准,难道这卷宗也有假,上面可有你的签字画押。铁证如山,容不得你胡搅蛮缠。”
周楠:“卷宗也是假的。”
“什么!”史知县面上青气涌动,眼见着就要发作。
周楠忙接着道:“其实,当年我与梅溪兄之间的争执另有隐情,却不方便记录在案。”
这话勾起了史知县的好奇心,忍不住问:“什么隐情,你休要满口胡言。人命关天,当年的卷宗如何可能作假?”
“不不不,老父母你是误会了。我不是说卷宗做假,而是说当初我和梅兄的所争执的是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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