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的地步。大明朝帝国在物价上面,对国民还是很友善的。
周楠心中好笑,暗道:老水这厮当初明明一个人情就能办好的事情,现在要花五十两,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可笑。
云娘立在菜园子中,微笑地看着小兰拿着锄头锄草,问:“相公,既然你不知道这事,那咱们把房子退给人家就是了,自然不能叫你为难。”
周楠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笑了笑,道:“还不回去的,就留下吧!水员外有一事求我,随手帮帮他也没什么打紧,不影响。”
是啊,水员外也是个有行动力执行力的,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要还,根本就还不回去。
云娘跟了自己,也该给她在县城里一个家。至于老水的侄儿,既然这口气已消,既然对方拿出诚意,倒没必要把关系彻底弄僵。
云娘大喜:“那我明天就开始搬家,相公,你看这样好不好。”
“好,就依你。”周楠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云娘又失眠了。她这人有一个毛病,心中存不了事。一遇到事,哪怕是去一趟娘家,都会思来想去,半自己折腾得疲倦。
周楠也被她搞得睡不着,忍不住道:“娘子你再这么在床上烙烧饼,我可要去睡堂屋了。算了,我还是起来看几页书吧!”
他有个习惯,一旦失眠就起来看书,只需看上几页,瞌睡虫儿就会如约而止。
作为一个公们中人,又不用参加科举,自然不会去读四书五经,周楠只看,就点了灯,从枕头下摸了一本西游记,待看到孙悟空拜在菩提老祖那一章时,心中突然大震,忍不住道:“今年县试的题目我知道了,好个史大人,你这是在跟我打哑谜啊!”
在西游记一书中,菩提老祖传道,问孙悟空要学什么法门。说了几桩,猴王只是问“可得长生否?”菩提祖师回答“不能。”
猴子摇头:“不学不学。”
几次三番,菩提老组恼了,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唬得那一班听讲的,人人惊惧,皆怨悟空道:“你这泼猴,十分无状!师父传你道法,如何不学,却与师父顶嘴!这番冲撞了他,不知几时才出来呵!”此时俱甚报怨他,又鄙贱嫌恶他。悟空一些儿也不恼,只是满脸陪笑。原来那猴王已打破盘中之谜,暗暗在心。所以不与众人争竞,只是忍耐无言。祖师打他三下者,教他三更时分存心;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者,教他从后门进步,秘处传他道也。
等到三更时分,孙悟空从后面进到祖师房中,果然学得了菩提老祖的七十二变和筋斗云,这才有后来的大闹天宫和保唐僧西行取经的故事。
今日在史知县后衙说起要给梅家三公子梅朴县试头名,为了保险,周楠又问起今科考试题目时。史杰人突然板起脸对周楠一通训斥,将他赶了出去。
现在回想起来,有一个细节值得玩味。当时,史知县用力地拍了拍几上的一本书。
周楠这个人或许别的能力不太突出,可有两点却是天生的禀赋,一是记忆力好,另外一点就是细心。想当年,靠着还算过得去的记性,自己毫不费力地考上大学。至于细心,在后来参加工作的时候也得到了老板和同事的称赞。
今天史知县用手拍的那本书霍然是中庸,而书中夹了一张两指宽的纸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智之实”三个字。
难道今科县试的题目是智之实,出自中庸?
一定是的,哈哈,史杰人是用这种方式给我漏题啊,太狡猾了。周楠忍不住想笑,科举舞弊可是重罪。一般被抓,考生直接革除功名,终身不得仕进;考官罢官免职。
这还是对士大夫和读书人比较宽容的明朝。换成后来的清朝,直接就给你来一个抄家灭门,杀得人头滚滚。
当然,这指的是乡试和后面的会试,童子试倒没有这么严格。
不过,如果传了出去,也是一桩丑闻,很影响仕途的。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在于大家心照,如今你将事情摆在明面上,直接给关系户漏题,史知县这个县大老爷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史杰人用这种巧妙的方式漏题,真是狡猾,可见此人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糊涂啊!果然,在这年头能够读书入仕的人,都不是笨蛋,周楠禁不住感叹。
有了县尊点头,又得到今年县试的考题,梅朴的头名算是稳了,周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梅朴在童子试一路顺风,高中本省今科院试头名案首,顺利拿到秀才功名。
梅家欣喜若狂,不但免了自己三百两白银的债务,还将梅二小姐许配给自己做平妻。
等到吹吹打打入洞房之后,画面又是一变。却见,被中之人变成了素姐。
那个白皙丰腴的妇人将双手圈在自己腰上,腻声道:“大大,我的大大,可盼到你了。公爹将我给了你,从此你我夫妻终于可以天长地久。大大,奴家好想你。”
“啊!”周楠禁不住低呼一声,猛地睁开眼,才发现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回味起梦中旖旎风光,又想起素姐的滋味,周楠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那妇人现在过得如何,还受婆婆虐待吗?
其实她这人并不是坏人,对自己也有情有义。我当初为了自保,将她抓回安东,相当于把人家朝火坑里推。
我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周楠突然有种内疚之感,也知道,以后怕是再见不到她了。
今天是县试报名的截止日,下午申时结束。明日就开始印卷子,等再过九日,考生就可以进考场了。
最后一天,该报名的都报了,整整一个上午也没看到几个学童。
周楠记起昨天从县尊那里看到题目,就从书架子上抽了一本中庸逐字逐句地读起来,想要找到考题的出处。
这一看,倒觉得有些意思。
实际上,作为一个名牌大学的文科生,又是国学和文史爱好者,文言文也难不倒他。这本儒家经典他基本能断句通读,也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倒也有些趣味。
可是,读了一整天书,却没有看到“智之实”三个字。
“难道是我想错了?”周楠一呆:“难道我会错了史杰人的意思?”
他不肯死心,又重新将中庸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当下心中就有些疑惑,想找个读书人问问,可转念一想,此事何等要紧,法不传三耳,如何能够叫别人知道。
“看来,还得去梅家走一趟和梅朴探讨一番。”
自己和梅家的恩怨在童子试没有结束之前暂时放下,可双方的仇恨却是化解不开的,这次登门,未免有些尴尬,从内心中来说,周楠还是不愿意的。
犹豫了半天,周楠下了决心,出衙门之后也没回家,径直去寻梅朴。
在梅家门口等了片刻,金管家就出来将他引到书屋中。
梅康和梅朴父子二人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他,梅朴红了眼睛,骂道:“你这贼胥,辱我梅家太甚,好大狗胆竟敢登门?”
周楠一笑:“梅三公子,我可是你的私塾先生,拿了你家的束修就要上门来督促你读书,教授你学问。这事可是梅员外当着满城百姓说过的,我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梅朴暴跳如雷,提着拳头就要朝周楠打来。
“朴儿住手!”梅康喝止住儿子,冷冷地看着周楠:“周师爷,俗话说得好,黄鼠狼进宅无事不来,你今天来这里恐怕不是为考教我儿学问的。说,什么事,说完就快走,我家里可没有为你准备晚饭。”
“不好意思,今天你梅家这顿晚饭我周楠还真吃定了。”周楠翘着的二郎腿不住晃着,笑嘻嘻道:“今天我还真就是来教三公子读书的。”
“你!”梅朴又要发作。
周楠突然问:“梅朴,智之实上一句和下一句是什么?”
“什么?”梅朴一呆,他毕竟读了多年书。古人读书,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因为科举考场上的题目都是从这九本书中出,如果题目出来,你连出处都不知道,还作什么八股文章。
四书中的字字句句经过多年的反复背诵可说是已经印进他的骨子里,听到周楠问,就下意识地念道:“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
周楠又问:“出自何典?”
梅朴大怒:“出自孟子,姓周的贼子你是来埋汰小爷吗?”
这是常识,问这样的问题形同调戏。
“你等一下。”周楠却一摆手,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孟子翻了半天,总算找到那个句子。
联系上下文,这句话的意思是:仁的实质是侍奉父母;义的实质是顺从兄长;智的实质是明白这两方面的道理而不背离。
讲的是孝悌之道。
他心中不住摇头:史知县,大大地狡猾,原来这个句子出自孟子而不是中庸。今年县试出竟是少见的截塔题,到时候恐怕有人要交白卷了。
第73章 枪手(二更求推荐票)()
所谓截塔题,乃是明朝中后期和清朝考场上的一种特殊题目。
科举从北宋开始,至元,至明朝,因为考试范围严格局限于四书五经严格局限于朱熹的批注,到如今,可说是该出的题目都已经出尽。书中每个句子后面都跟了数之不尽的范文,再出题也出不了什么新花样。
于是,考官就将出中的一个句子抽出来,截头去尾当题目让考生作文。
到这个时候,考的是书生们的记忆力和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程度。截塔题出到后来,题目的字越来越少。到清朝末年,更有如西子这种怪题出现,叫人摸不清头脑。
西子,不就是西施吗,跟圣人之言又有什么关系?
没办法,大伙儿只能以“西子者,国色也。夫色如西子,美矣,蔑以加矣,亦千古奇女子哉!”来破题,真是笑掉人大牙。
截塔出现在乡试和会试的考场上还可以理解,现在用童子试出这种题目,真是令人发指啊!
周楠不住摇头,又道:“梅朴,以这个题目你做篇文章给我看看。”
梅朴昂起下巴,桀骜不驯::“你叫我作我就作啊,你是我什么人?”
周楠:“我是你的私塾先生,一年五十两束修拿着,叫你作文难道有错?”说着,他就笑起来:“乖徒儿,你也是读过多年圣贤书的。为师倒是忘记你还没有行拜师礼,快跪下磕头。”
见儿子被他羞辱,梅康铁青着脸:“姓周的,有事说事。若没事,老夫要送客了。”就要叫人把周楠赶出去。
周楠淡淡道:“梅员外,别忘记了你我那日在船上说过的话。我可是你礼聘回来的先生,教授学生读书上进是我的职责。若你今日赶我出去,那事也就罢了,告辞!”
梅康忙叫道:“周楠,你站住。好就由你教授朴儿学问。梅朴,小畜生,好好听先生的话,作篇文章给周师爷看看。”
“爹爹”梅朴悲愤地叫出声来。
“作文。”
梅朴只得按捺下心头的怒火,坐到书桌前,提起笔在纸上唰唰地写起来。
他自写文章,周楠也不管,只坐在一边看书,而梅康则满眼怒火地狠狠地盯着他。
大约半个时辰,梅朴总算将那篇文章写完,沉着脸扔到周楠腿上。
周楠拿起来一看,点点头:“字不错,在考场上,字写得好却是要占许多便宜的。”
梅朴下意识地问:“占什么便宜?”接着又大怒:“小爷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周楠也不跟他置气,侃侃而言,就好象是在教授自己的亲传弟子:“就拿科举最后一场殿试来说吧,由天子亲自出任考官给中式的进士排名次。其实,到了这一关,谁不是有大学问,一手文章写得花团锦簇的高才。真要分,也分不出谁好谁歹。那么怎么办呢,只能看谁的字写得好,谁写得好,谁当状元。”
“再说童子试吧,因为不誊录,不糊名。你的字写得好看,如果文章作得还成,考官看得神清气爽,没准就放你过去。可如果你字写得太差,甚至潦草得叫人识别起来费劲。考官心中不耐,直接扔到一边。任你所作的文章字字珠玑,也要名落孙山。所谓字如其人,写得一手好字,对获取功名却是有好处的。”
“其实,你也不用费劲去临贴练字,也不用太讲究。只一味将三馆体写熟,写得如雕版印刷一般就成。”
周楠这话是后人总结的科举经验,对于小地方的书生来说闻所未闻,也让梅朴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心中暗想:听说这周姓贼子以前是中过秀才的,是我县的第一才子,果然有几分本事。
他心中佩服,只表面上还带着不屑的冷笑。
见顺利的震住梅朴,周楠又埋头大概地将梅朴的文章读了一遍。这一读,只感觉睡眼惺忪,实在是太枯燥了。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空洞干瘪,老生常谈,言之无物。
就起作文的水平来说,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准,将来若是被史知县点为头名案首,只怕本县读书人不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如何?”梅康最关心的是儿子的学业,忍不住问。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令这对父子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只见周楠拿起梅朴的文章,凑到蜡烛前,一把火烧了:“垃圾,毫无存在的必要!下去,为师不想再看到你。”
“你,你这贼子辱我太甚,今日小爷绝不与你善罢干休。”
周楠不理睬这个中二少年,只严肃地对梅康道:“以令公子这篇文章看来,别说头名,能上榜就算是不错的了。可见,三公子平日里读书也不怎么样?”
前番梅朴读书不成将私塾先生气走,自家儿子究竟是什么料,梅员外自然知道。听周楠这么说,也信了,呵斥梅朴:“小畜生,叫你平日里不好好念书,丢人现眼。”
周楠还在叫:“下去,给我下去!”
梅朴:“你,好大胆子,别忘记了,这里可是我梅家,岂容你这个畜生猖狂?”
周楠看了看梅员外,说:“员外,既然你家公子这么说了,那咱们的约定就此做罢,这个学生我没办法教。”
梅员外面色一变,怒骂儿子:“滚下去,给老夫滚。”
“爹爹,你怎么帮着杀害大哥的仇人?”梅朴眼睛里全是屈辱的泪水。
周楠和梅员外商量给梅三公子一个秀才功名的事情何等隐秘,梅康也是个老江湖,自然不会告诉其他人,就连梅朴也不知道。
因此,梅三公子才觉得分外的屈辱。
等到梅朴下去之后,梅员外:“周师爷,你今天到我这里可不单单是为骂我儿是朽木不可雕吧,说,什么事?”
周楠一笑,指了指丢在地上的灰烬:“你儿今年的秀才功名怕是要着落到这篇文章上面。”
“啊,这是题目?”梅员外耸然动容,立即明白周楠刚才为什么要烧卷子,那是不想叫别人知道。
周楠也不直接回答:“接下来员外知道怎么做了吧?不过,以三公子刚才所的时文看来,就这样子上考场怕是不成。毕竟,县尊也是要脸面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