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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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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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士科分为三个档次:一甲、二甲和三甲。

    一甲有三人,分别是头名状元,第二名榜眼和第三名探花。这才是正经的进士功名。

    二甲赐进士出身,赐进士的意思,皇帝开恩,赐给你们进士功名。

    三甲则是赐同进士出身,意思是皇帝赐给你们和进士一样的功名。

    周楠的目标是三甲,就算吊车尾也可以。他笑道:“确实不难。”

    不难吗?

    难!

    但他不能丢了志气。

    在周楠看来,今科的会试难度仅次于嘉靖二十六年。那一科出了一大群内阁辅臣和大政治家。而今年这一科则出了三个内阁辅臣,两个首辅。

    泥马我的运气也真好啊,一穿越就遇到了明朝人才的井喷期。

    心中抱怨归抱怨,周楠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只不过是争取一个进士名额,倒没有奢求一甲和二甲,科场上能力再多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威胁——道理很简单,明朝的进士科考试是分南北榜的,——今年这一届考试的能人都是出自江南,和自己关系不大。

    明朝的江南从唐朝开始得到极大开发之后,乃是国家最繁荣的地区,读书人大多出自南方。

    在洪武年的时候,朱元璋一看,满朝官员都是南方人士。一碰到科举,所有名额都被南方读书人包圆了,知道这么下去不行,借南北卷案将进士科分为南卷和北卷,在政策上对北方士子做了倾斜,以达到南北平衡。

    规定南北取士分配比例为,南人十之六,北人十之四。

    早在年前朝廷就定下了今年进士科的录取名额。一甲自然是三名,二甲赐进士出身共八十五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百一十一名。

    总共二百九十九人。

    周楠被分为北榜,北榜的名额是一百一十九人。

    据他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得知,这一期的一甲和庶吉士中南方士子占了绝对的大多数,北方读书人只有可怜巴巴的几人。

    这么说来,其实竞争并不激烈啊!

    “看来,本大人如此高调也不是乱高调的啊!”周楠这么一想,心中又快活起来。

    他这段时间在家里苦读,一根神经已经绷到了即将断裂的边沿,现在这么一想,却是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几日,所有来京参加会试的考生都已经到齐,超过三千人挤在城里。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峨冠大袍,扔出去一块石头就能打中一个举人老爷。

    京城乃是第一大城,超过百万人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除了公卿大夫、贵族、官员,更多的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

    因为读书人突然多起来,城中讨生活的苦哈哈们也变得文雅了许多,一是讨读书相公们的喜,好弄点赏钱。二是担心自己说话太粗俗,触怒了举人老爷,吃了打你也没地方说理去。

    城中生意最好的行当出来客栈酒楼就是轿夫们,考生寻亲访友、做文会,游戏山水都要雇一顶轿子。

    这一日黄昏,几个轿夫收了轿,在轿行里摆团团而坐,摆出一坛黄酒,摊开荷叶里的卤肉,一边喝酒一边聊这今日的收成。

    其中一个轿夫问:“今天收入几何?”

    “也没多少,得的钱给了轿行里的份儿钱,大约还剩下七钱。”

    另外一人抽了一口冷气:“直娘贼,一天七钱。一个月下来就是二十多两,足够买一间小屋了,还说没多少,不要太贪。”

    其他几人也都骂,说你这厮也太拼了,从早忙到万,一刻不停,真是要钱不要命。

    被骂的那人有点不好意思,拱手:“各位哥哥也不要说我,你们收获也不少,谁没有四五钱入帐。哎,这生意,啧啧,如果天天这样就好了。”

    一个轿夫断起酒碗同他碰了一下,继续骂道:“天天如此,一年下来就能做地主,再娶上两房姨太太,美得你。也就是三年才逢一润,知足吧!等到四月份殿试一煞角,咱们又得饥一顿饱一顿了。”

    煞角就是结束的意思,通常指一处戏结尾时戏子们收场时的唱段。

    殿试是四月二十一日那天。

    实际上,会试一放榜,考生们最后都要陆续回乡,最后能够进殿试考场的也就区区三四百人。

    “是啊,四月份开始,又得苦上两年了。”众人都是唏嘘。

    既然话题一扯到科举上面,就有轿夫问:“对了,今科你们看谁能中状元、榜眼和探花?”

    一人笑骂:“你知道了又如何,同你又有何相干?”

第474章 三赐先生赶考忙() 
大家都跟着笑,皆说,咱们都是苦力,谁当进士大老爷同你我又有啥关系。

    不过,还是有人问:“谁能得状元?”

    先前说话那人见终于有人问起这个问题,心中的痒痒总算有了搔处,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当今的中书舍人,大名鼎鼎的淮安周子木了。”

    众人都是一脸的迷糊:“周子木是谁,没听说过?”

    那人气道:“连周子木都不知道,他写了一首歌儿,很有名的。”说罢,就扯直了嗓子唱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听到这歌儿,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同伴看起来如此粗鲁,却生得一条好嗓子,这歌唱得当真是穿云裂石,委婉动听。

    另外一个人叫道:“这歌我听过,青楼里的姐儿们都喜欢唱,原来是竟是这个啥周子木写的。”

    “自然是,作得好吧?”

    “好听,好听。”

    “我倒是记起来了,窑姐儿们天天都唱这个人的曲儿,都说写的好。”又有一人道:“就连窑姐儿都说好,这人不中状元才怪呢!”

    一个轿夫不解:“你说,这个周子木是个大官,又要中状元了,怎么写的诗词里不是恨就是愁,还憔悴了?他们这种大人物有吃有喝,有女人,憔悴个甚?就算要恨,也该轮着咱们这种苦人家啊!”

    先前唱歌那人唾道:“你我憔悴个屁,每天累到贼死,喝了酒吃过饭就朝炕上一倒睡得跟死猪一样,哪里还有功夫愁啊恨啊的?你没点身份,腰中无铜,愁也轮不到你。”

    众人都是大笑,皆曰:“是是是,咱们愁个屁,只要有酒有肉就行,让那些大人物去累死愁死吧!”

    笑了半天,又有人开始唱歌了。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同样的场景在京城其他地方上演,只不过,有的是贩夫走卒,有的是公卿大夫,有的是士林读书人,有的则是青楼女子。

    有井水处,皆有周词。

    在进士科春闱之前,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在预测未来会有谁一登龙门身价百倍,但无论是谁,都觉得周楠中进士应该问题不大,只不过是名次高低,最后能否点翰林的问题。

    如此盛况,在明朝科举史上非常少见。上一次还是四十年前写出“滚滚长江东流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杨慎杨升庵。

    这也是周楠想要的效果,这其中史文江在后面也当了一把推手。本届考试,大主考严讷肯定会关照他一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大人就是要让世人先形成一个思维定势:周楠中进士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中才正常。

    不过,自家事情自家清楚,自己的八股文水准也就中等,到时候如果中不了,这个脸丢得有点大啊!

    怕就怕严尚书那边出了纰漏。

    作为考场经验丰富的现代人,他也知道大考之前要收拾好心情,不该想的别想,只一味埋头读书好了。

    这一日黄昏,周楠正埋头作文,眼见着砚台中的墨汁已干,就叫了一声:“黄豆,给老爷续些水,磨墨。”

    这个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接过周楠手中的笔递给时候在旁边的黄豆,道:“黄豆,去将大老爷的笔和砚台洗了,擦干了收到考篮中。这一套文房四宝老爷使惯了,须臾离不得,一并带进去。”

    说话的正是荀芳语。

    周楠笑道:“还早呢,我这篇文章还没作完呢!”

    “作不完就不做了,老爷,今天是二月初八了。”

    “那又怎么样啊,二月初八,也就是说”周楠悚然而惊。

    荀芳语:“也就是说今晚老爷就要进考场了,现在这篇文章再作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早些用了饭睡觉吧!”

    周楠顿时紧张起来,口中喃喃道:“二月初八,二月初八了我却是忘记了,险些误了大事。”他这一阵子每日不是读书就是作文,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已经忘记日子了。却不想,明日卯时就是自己要进春闱考场的日子。

    荀芳语:“老爷读书辛苦,可考试的日子家里人都记的,须臾不敢忘记。”她拧了一张热毛巾,小心地擦着周楠眼角的眼屎。

    “到了,终于到了。”周楠抬头朝屋外望去,外面还是朦胧的细雨。

    天色逐渐暗淡下去,在灯光中,树木上的新叶绿得发亮。

    这已经不是周楠第一参加考试,家里人都有经验。今天的晚饭都很素,也只让他吃了个八分饱。

    然后就早早让他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终于可以告别这该死的八股文章,只要过了这一关,真不知道这种文体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周楠躺在床上,心中不觉冷笑。

    别说八股文章,就算是诗词歌赋作得再好,正面既挡不住李闯的闪闪大刀,背面也档不住清兵的滚滚铁蹄。平时修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到最后也只是扇面上的那一口桃花盛开的血。

    更有甚者,直接剃了头发做了异族人的奴才。

    只有赋税改革,富国强兵的学问才能经世济用。

    而这一切,我正在做。

    将来还会继续做下去。

    首先是要进入政坛掌握权力,就从这次春闱开始吧!

    大约是有些紧张,他在床上烙了半天烧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了。

    好象没迷瞪多长时间,朦胧中就被荀芳语叫醒。

    荀芳语依旧拿了一张毛巾给他擦了脸,然后递过了一杯温水:“张嘴,漱口。”

    等到周楠将漱口水吐进盆中,人也彻底清醒了。

    有个贤内助就是好,基本上所有的一切都不用他操心。吃过早饭,提了徐阶送给自己的考篮,刚出门,就看到外面已经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竟然是阿九。

    周楠吃了一惊奇:“这么早你就来了,我也就是去考九天,考场也不远,犯不着劳师动众。”春闱卯时就要入场,考生一般都会提前一个时辰到场。

    然后排队点名,搜身入场。

    现在估计也就是后世北京时间凌晨两点钟的样子,天上还黑漆漆一片。

    周楠:“不过,你来送,我还是非常感动的。”

    他心中一片温暖,如果不是在场有这么多人,他估计会上前握住她的手。

    阿九是个活泼的人,见周楠一脸感动的样子,咯咯一笑:“老爷,看你紧张成这样,还真是少见。”

    周楠:“我紧张吗,哈哈,我不紧张。”

    “分明就是紧张,看你的手都在颤。”阿九低哼了一声。

    当着这么多的人,周楠有些不好意思:“冷的。”

    荀芳语见丈夫有点生气,忙道:“九夫人,姐姐,你就别给老爷斗嘴了,快来人将暖手壶给老爷暖暖手。”

    “我带了。”阿九将铜手壶塞到周楠手中:“好了,别气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些了,不那么紧张了?”

    周楠哭笑不得:“是不紧张了。”

    阿九:“放心去考好了,大不了名落孙山,依旧做你的杂流官好了。做进士将来当正印官有什么好,说不定会被派去地方,哪比得上在京城逍遥?你现在可是首辅的外孙女婿,将来要想做大官还不容易。”

    说到这里,她咯咯地笑起来。

    经过她这一番捣乱,说来也怪,周楠竟然一点也不紧张了。

    上了轿子,回头看去,却见在灯火中,两位夫人正朝自己挥手。

    荀芳语低低地哭泣,周楠心中纳闷,不过是一场春闱,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哭吗?

    荀芳语一哭,阿九的眼睛里也有亮闪闪的泪过,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也有抹眼泪的一天啊!

    这次春闱的考场依旧在顺天府贡院,这是周楠第三次来这里,加上以前过来串门,早已经审美疲劳。

    和上次秋闱一样,贡院附近的几条街早早地戒了严,到处都是衙役兵丁把守。要想进去,得查验“准考证。”

    人实在太多了,超过三千考生,加上轿子、轿夫、家人随从,都超过一万人了,将附近几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周楠下了轿子,验明身份,就提着考篮挤了过去。

    走不了几步路,却被挤出了一身汗。

    抬头看去,眼前都是涌动的人头,人头上和嘴里喷出的白气在天上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刚走不了几步路,就听到旁边有人冷哼一声“挤什么挤,难不成迟上片刻还不许你进考场了?周子木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岂不有辱斯文?”

    周楠转头看去,竟是许久没有见过的太仓王氏的王锡爵。

    他被挤在人潮里,自然不能拱手施礼,就笑笑:“原来是元驭,别来无恙乎?”心中突然有点烦恼,暗想:穿越中的经典情节就要上演了,这桥段实在有点老,没意思啊!再说,我没睡好,这里又挤得厉害,可没兴趣和你斗嘴。赢了劳神费力,输了影响心情。

第475章 灯下不负美人约() 
是的,上次周楠和王锡爵争道录司领导权的时候,两人已经翻脸。

    是周楠将王锡爵给骂走了,双方可说已经有了仇怨。

    按照穿越的剧本,两人在进考场前要掐上一回决一雌雄,分一分公母才行。

    周楠虽然没有心思跟他掐,但既然敌人找上门来,不迎战也说不过去。

    他吸了一口气,提起了精神。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王锡爵身边一个国字脸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青年举人惊喜地叫道:“你就是周子木,淮安周子木。久仰,久仰。哈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为谁风露立中宵’是你写的吧,真好,真好!”

    说罢,他不住点头致意。因为手中提着考篮,也没办法作揖。

    他这么一插嘴,战意沸腾的周、王二人同时朝他翻了个白眼:朋友,咱们正在掐架呢,你打什么岔?没听说过能动手就别比比吗?

    不过,看得出来,这个国字脸在王锡爵心目中地位很高。他一开口说话,王锡爵只能忿忿地退到一边。

    周楠:“敢问这位朋友是谁?”国字脸既然是王锡爵的友人,周楠也不想给他好脸色。

    国字脸却浑不在意的样子,牵住周楠的一只手,兴奋地说:“在下长洲徐时行,以前偶然读过你的诗文,本欲去淮安探访,可听人说你来了京城。事隔一年,想不到却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巧了。对了,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究竟是你写的还是你夫人写的,你当时做这词的时候是什么心境,怎么想到这么一句哎,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自然也没有后来的爱恨别离。表面上看起来写的是男女之情,其实写的却是世道人心”

    周楠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就是申时行。不,现在的他应该叫徐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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