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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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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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举人也都理解,都笑道:“公家的事要紧,日后咱们聚会的机会多着呢!再说了,今天也就三四桌人,人不齐却是不美。后天贡院举行鹿鸣宴,大家不就又聚在一起了。”

    按照乡试的制度,访榜之后,各省的一号首长会在贡院设宴举行鹿鸣宴为新科举子贺。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此宴因此得名。

    周楠:“好,到时候当与各位年兄不醉不归。”说罢,就随着两个衙役匆匆而去。

    走了一段路,想起刚才众年兄的话,周楠突然面色大变,禁不住叫道:“好个顾言,用心险恶,卑鄙至极,这是要让我身败名裂啊!”

第405章 一件小案() 
原来,鹿鸣宴的虽说是顺天府尹尽地主之谊,说穿了不过是出钱的人,主持人则是顾言。

    这场宴会说是庆贺,却有浓重的政治和文化上的意义,表示说你们这两百来人就是我省的精英,未来的士绅统治阶级,文化界的新秀,算是官方的一种集体认证。

    顾言的心思周楠再明白不过,就是不想收周楠做他的学生。反正拜师礼只有两日工夫,拖一拖就拖过去了。

    试想,在鹿鸣宴的时候,在场的举子人人都是顾大宗师的学生,而他周楠却特立独行,不觉得奇怪吗?官场上,文官系统人人都是有师承的。你周楠没人要,就是个异类。

    而且,周楠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顾言。

    他肯定会派人散布谣言,说他周楠因为王世贞的缘故,又仗着是天子近臣,故意拖延不肯拜师。

    三人成虎,试想,将来进士科的时候,考官还肯录取周楠这个妄自尊大,连座师都不认的狂生?

    在任何一个时代,异类都是会受到排挤的,跟何况这事已经触及到天地君亲师的纲常伦理。

    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周大人名声一坏,前程也有限得紧。

    你向世人解释吧,偏偏这事也解释不清,搞不好还会越描越黑。

    无论如何应对,周楠这个亏吃定了。

    “明日还有一天时间,得让顾言收我入门。可是,以恩师和他的关系,顾老头肯吗?”

    想到这里,周楠感觉自己头顶像是笼罩着一片阴霾。

    他心情恶劣,也没精神去问史文江叫人来请自己回衙所为何事,难道这事还能大过本老爷拜师?

    “恭喜司正高中举人,有此功名在手,你这个官当得就是名正言顺了。预祝大人明年春闱高登一甲,鱼跃龙门。”因为自己父亲和周楠的关系特殊,史文江在周楠面前还是那副笑嘻嘻不正经模样。

    看他一脸的轻松,周楠觉得司里的事情应该不大。就道:“文江,你这么急叫人寻我所为何事?本官这几日实在太忙,锁厅考试,难得有个假期,你等我好好休养一阵子不好吗?”

    听周楠问,史文江脸色一整道:“这事还真不小,若不管,被御史知道了,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事情是这样,吕祖殿的号房执事贪墨,数额巨大。”

    “贪墨?”周楠一愣:“道观还有贪污的说法,香客们给的香油钱都是道士们自己的,他们要使,谁管得着。就算下面的执事黑了钱,能有多少?观主自己就处置了,还用闹到衙门里来?”这种事,抓住那执事打一顿,退了钱,赶出去就是。

    吕祖殿是京城中比较大的道观,周楠先后两次布施都去过那里,和道长、监院也熟。

    一座道观,道长是当家人,相当于董事张。监院则是他的副手,相当于总经理。

    在这二人之下,还有八大执事,相当于吕祖殿公司的中层干部。

    这个犯事的号房执事主要是负责安排游方道人在观里挂单吃住。

    “是啊,当时吕祖殿报案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回的。”史文江苦笑:“可这人贪污的钱数额实在太大,而且坚不退赃,事情就大了。”

    周楠:“多少钱?”

    史文江:“大约一万两银子。”

    周楠大吃一惊,早知道道爷们富,想不到却富成这样,一万两是什么概念,抵得上几千户口普通人家一年的积蓄了。

    这案好大,得管。

    事毕,吕祖殿好歹也得给咱们考虑些办案经费,今年下半年道录司的行政开支就有着落了。

    和地方政府一样,明朝中央可不负责司里的开销,衙门里一应开支都得周楠自己掏腰包,中央只给个政策,让他自找自吃。

    “道观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银子不对,这么多钱,他一个人如何拿得走,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周楠又问。

    史文江:“司正你忘记了,陛下每次打醮都会布施京城各大道观看。多的几百,少的几十,虽然不多。可一年那么多节日,陛下又在位几十年,能少吗?还有,据我所知道,吕祖殿的闲银都放到徐相家的商号吃息。这个执事只需拿了相关契约过去,手续齐全,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银子提走。”

    他又低声道:“司正是徐府的乘龙快婿,这次那执事从徐相那里提走了一万两现银,我总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风起于清萍之末,怕就怕有心人要借此做文章,这才叫人把大人请回来。”

    若说起如今大明朝官场上的第一富豪,或许有人会是数严嵩。毕竟,老严贪墨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

    其实,真正第一富豪是徐阶。

    徐家是松江府第一豪门,他家在当地有良田二十四万亩,并几乎垄断了松江布的生意。

    徐阶的生意遍天下,各大城市都有他家的商号,就连北京也不例外。

    徐氏商业帝国虽大,可谁会嫌自己手头的现金多呢?碰到周转不灵的时候,徐氏商号就会民间借贷,给的利息虽然比不上高利贷。可胜在保险,也不怕他卷款跑了。

    因此,大户人家有余钱想吃利息都会将一笔银子存在徐氏商号。

    徐氏商号已处具清朝钱庄的意思,只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上,徐阶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灰溜溜回上海老家养老,各地商号也关张大吉。

    周楠点点头:“文江,官场上的事确实要小心些,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史文江:“现在最重要的事尽快将银子追回来,还给吕祖殿。”

    周楠:“说得是,得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徐相商号那边你问过案了吗,还有人犯审问了吗,现在关押在何处?”

    史文江:“徐相商号那边我去问过了,他们说那个执事取银子的那天带了好多人过来,现银足足装了一车,他们是人凭证不认人的。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至于那个贪了钱的执事,现在关在吕祖殿里,又他们自己人看管。这人倒是嘴硬,无论如何审,死活也不开口。只道自己是冤枉的,要见周司正,请青天大老爷替他做主。”

    说到青天大老爷四字,史文江面上露出好笑的神色,周大人是青天吗?

    周楠:“为什么不将人犯带到道录司来?”

    史文江:“那执事可是有度牒的,而且,还有正八品的官身,不能打。可不用刑,就撬不开他的口。我等也是没办法了,这才请司正回来。”

    周楠立即明白史师爷话中的意思,嘉靖皇帝笃信道教,一高兴了就封道士的官儿。像龙虎山张天师,甚至直接封为正一品,七品一下的道人更是不计其数。就连隔壁广福宫的六根道长,也有个正七品官身。

    既然是官,那就不能打了。不能打,还怎么问案?

    周楠哈哈一笑:“一点小事也能将你难住,咱们去吕祖殿,且看本官的手段。”

    作为一个现代人,没吃过羊肉还看到过羊跑。在法制社会,司法人员是不能对疑犯用刑的。因此,他们就总结出一整套刑侦经验,随意借鉴一个过来,管叫那什么贪污犯开口。

    在周楠看来,这就是一件小案子,除了数额巨大,真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第406章 案子可不小() 
说走就走,一行人就坐了车朝吕祖殿行去。

    路上,周楠问史文江,这案子是怎么被发现的。

    先前史文江介绍案情的时候说过,吕祖殿的钱借给徐家商号之后,所有的借据都放在丹房中存放贵重物品的柜子里。钥匙只有一把,就系到观主的腰上。

    丹房戒备森严,加上吕祖殿的道人们师承龙门派,只重内修,对于外丹也不是太有兴趣,那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去。

    事情是这样的,和天下任何一个道观寺院一样,吕祖殿的神像前都会放一口随喜功德的箱子让香客布施,算是道观一笔固定收入。

    每日来多少香客,能有多少入帐大家心头都有数。

    像吕祖殿每年这段时间,每天基本都会有上百文入帐。只需十天就能将功德箱子装满。到那个时候,就开始开箱换成整银了。

    这最近一月,收入短少得厉害,十天下来,也就五六百文。这事就蹊跷了,难道有小偷?

    负责日常管理的监院就留了意,也不声张,带了两个心腹道童,夜里偷偷藏在三清祖师的神像后,果然拿到了小贼。

    而这个贼人,霍然是那个贪墨了上万两银子的号房执事,法号空明。

    事后,众道人在他房中一搜,竟搜到了几张没来得及去取的徐氏商号的取款回执,取款人正是吕祖殿。这下问题就严重了,众道人一查,才发现锁在丹房里的存单都不翼而飞,短少了上万两白银。

    说着话,史文江哈哈大笑:“那什么空明实在可笑,司正你猜他是如何去偷功德箱里的钱的”

    “难道有钥匙?”

    “不不不,观里为了防备小道士偷钱,箱子可是上了锁的。碰到把细的,还会贴张封条。”史文江说:“那空明也是聪明,竟用一根线栓了块磁铁从箱口处垂下去,像钓鱼一样把铜钱钓出来,真是别开生面啊,佩服,佩服!”

    周楠心中又奇问:“不对啊,这制钱里除了铜就是铅,用磁铁如何能钓上来?”

    “那是以前的事,司正你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史文江道:“前几月有江淮商人携银来京大量购入铜钱带回家去,化了做成铜器谋利。朝廷也发现这其中的漏洞,便将京师市面上铜钱逐一收回,兑换成新钱。”

    他说的这事显然就是武新化他们的手笔,周楠也参与其中分了几千两银子,算是初步摆脱了个人财务危机。

    周楠:“我知道这事,朝廷有鉴于此,新钱改以往的铜七铅三为铜六铅四,使商贾无利可图。不对了,即便新钱的比例改了,用磁铁也沾不上去啊?”

    “什么铜六铅四,是铜铅对半。”史文江说:“可如此一来就有个问题,铅含量一高,钱就变脆了,用手一掰就变成两片。于是,户部就上折子请在钱中混入生铁,使之坚硬,自然就能被磁石吸引。”

    “哦,你说的是铁钱啊!”这玩意儿还真听说过,周楠恍然大悟。

    不过,他心中突然大起疑窦。按说,那个叫空明的道人贪污了上万两寺产银子,就算分一半给同伙或者手下,也是妥妥的小富豪一个,至于去偷功德箱里小钱吗?

    打个比方,那就是后世的千万富翁跑超时偷卫生纸,可能吗?

    到了吕祖殿,周楠第一时间提审了空明。

    一看空明的相貌,周楠就吃了一惊:这人生得好猛恶。

    空明大约四十来岁年纪,个头不高,只一米六十左右,可生得很壮实。他一脸虬髯,头发乱糟糟地挽了个抓髻,用一根木棍穿了。他目光中有凶光闪烁,一看就不是善类。如果再在背上背上一口宝剑,简直就是水浒传中的飞天蜈蚣。

    周楠叫兵丁把他押当自丹房之后,狠狠一拍惊堂木,喝道:“空明,你贪墨一万两银寺产,可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若是发付有司,你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快快认罪,招出银子下落。如果,本官可向有司求情,保你一条性命。否则,就别怪本大人不客气了!”

    握着手中红木惊堂镇尺,周楠大有民宗委当家人的快感。

    那空明却冷笑:“大人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别忘记了,小道可是有八品官身的。大人要对我用刑,先要禀礼部,再由礼部行文吏部,免去了贫道的官职才行。不客气地说一句,俺今日一句话不说,大人拿我也没个奈何。”

    说着,他抱着膀子,斜眼看着周楠,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

    周楠:“证据确凿,不容你抵赖,难道你不怕死吗?”

    空明:“我不招是一个死字,招了又如何,只怕要发配到云贵烟瘴之地,也活不了几年。大人,你说,反正都是一个死字,我为什么要退银子?”

    史文江大怒,“好个死不悔改的贼牛鼻子,我就不信今日还打不了你了。”

    周楠笑了笑:“朝廷自有制度,刑不上大夫。空明你既然有官身,关系着朝廷的体面,本官自然不能对你用大刑。不过,你有品级,深受皇恩,我想你内心中还是存有良知,必定会翻然悔悟的。本官一向以德服人,我想你会被我一片诚心感化的。”

    空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周楠,心道:幡然悔悟,被你感化得主动招认,我疯了还是姓周的你自恋成狂?

    周楠柔声道:“朝廷的制度是,不能对在籍官员用刑。不过,本官审案一向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了,我今天带来了十二个司里的官吏。本官是这么打算的,一人审你一个时辰,大伙儿十二个时辰轮着来陪你聊天,陪你唠嗑,直到空明你彻底感动为止。”

    听到周楠这么说,空明面色大变:“你敢!”周楠想干什么他自然明白,这是要使用疲劳战术啊!不许吃饭睡觉,一天两天还可以坚持,那么三天,四天呢?

    他不怕死,不怕受刑,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也承受不住。

    周楠:“又有什么不敢的,对了,这秋老虎还真是厉害啊,想来空明你也热得紧,尤其是晚上。恩,对了,夜里的时候你们脱去空明道长的衣裳,请他洗冷水澡消消暑气。”

    自从前几日一场大雨之后,京城的天气一天凉似一天,现在已经很冷了,所有人都换上了厚衣裳。夜里若是被这群道录司的混蛋兜头淋上一盆水,冻上一夜谁受得了?

    而且,这种事就算报上去,御吏台的人就算来查,你身上又没伤,拿姓周的也没有办法。

    “周大人好狠毒的手段?”空明怒喝。

    周楠:“本官以情动人,以德服人。”

    空明:“好,我招。”

    众道录司的人都面露喜色,心中皆想:好个周司正,果然好手段,只三言两语就镇住了犯人,佩服佩服!

    周楠:“银子呢?”

    “没了。”空明一摊手。

    周楠淡淡笑道:“没了,真的吗?那可是一万两银子,你就算每天大鱼大肉,狂嫖烂赌一年半载也花不光。就算花光了,雁过留痕,你总得报个靠头。说吧,钱去哪里了?”

    空明:“都给了裕王府,用做福建前线军资。”

    “你少拿裕王来吓唬人。”史文江厉声呵斥:“前番朝廷可是给谭巡抚凑了不少军费,那边不缺钱。”

    “你爱信不信,谁会嫌自己手头的银子多?那可是王爷要的钱,我自然是一文也不敢动。贫道就是丫鬟拿钥匙,当家做不了主。不然,也不可能穷得去偷功德箱里的钱。”空明:“大人若是不信,自可去王府问。怕就怕,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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