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黑龙看到江别楚却是有些惊讶,问道。
“他是临滨蛟和深海鲤之子,父精母血,这怪物体内,受着两种血液的煎熬,这倒不算,你可认得,他背上的疮口?”伯桑严肃道。
黑龙仔细凑近闻了闻,江别楚倒也不害怕,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颤。
“这是丹毒在体内几百年后,毒发的印子。”黑龙缓缓道。
“蛟与鲤,本就风马牛不相及,为了一刻欢愉,诞下这孩子,这孩子在同族中处处受排挤,给了他生命的却置之不理,还想置他于死地,你族遭此灭族,他却意外的保留了下来,这不是果报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等乃是修道之蛟,怎可残害自己亲子?”伯桑怒道。伯桑紧接着又道:“修道之人,不是功力深厚就克修成正果,还有机缘,要功德,你们滥用丹毒已经是错,平日应当多行善事才是,为祸一方且罢了,连自己……”
“先生不要说了,吾已颜面无光。”黑龙悻悻道。
“你说你有解毒之法,丹引何在?”游龙子道。
“丹引?何来的丹引?”黑龙反问。
“那你打算如何解他们身上丹毒。”游龙子问。
“在天柱下,有封印,还请你将他揭掉,我舒展筋骨,就替他们解毒。”黑龙道。
这一句,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女又骂道:“好狡猾的孽龙,你若是趁机溜走,我等又乃你何?”
“姑娘莫要取笑,神君神龙均在此,小龙怎敢造次?”黑龙苦笑道。
伯桑看了女又一眼,又看了魇君一眼,魇君点了点头,道:“量你也没这个本事,本君来替你解去封印。”魇君二指一划,那封印轻轻将天柱下的封印揭去,只见天柱微微颤动,金钉一颗一颗慢慢落了下来,然后,整个天柱山都晃动了,大家不安了起来,扶苏挡在女又身前,只看到大家有些措手不及,那黑龙得脱升天,狂笑了几声,女又大叫不好,疾风大作,游龙子浮尘一甩,念动咒语,伯桑和魇君则在疾风中镇定自若的看着那黑龙。
只见那黑龙左爪抓起地上的江别楚,冲向了天空,他大笑道:“孙儿,我们早该灭绝天地间,你来这世上一遭,也是你的命数,现在和爷爷一同去到别处,和族人团聚吧!”
女又怒道:“岂有此理,孽龙休要猖狂!”女又一把甩开扶苏,化成火凤,冲向天空,那是扶苏第一次看到女又的真身,似梦似真,一只美丽的凤凰,浑身带着烈焰,闪耀夺目,亦秋大叫了起来:“原来,原来赵姑娘是只烧着火的大鸟。”
扶苏看痴了,撼动于心。伯桑看着扶苏道:“若不是我失了龙身,此时我定要惩戒这恶龙,你这下,总算是见到又儿的真身了,还希望你不要惊吓才是。”
“如此美丽,我又怎会惊吓。”扶苏惊叹道,脸上充满了笑容。只听魇君道:“这么多年不见,她却还是如此冲动。”
再看女又,双翅一展,三两下就冲到了黑龙跟前,黑龙冷笑两声,道:“你想拦我去路么?”
“孽障,休得猖狂,你还不把江别楚放了,交出丹毒解药,我就饶你一命!否则,我要你灰飞烟灭,永别与三生六道。”女又道,此时她眼中冒出了火,双足虽然肿大,却丝毫没有影响她。
那黑龙口吐黑水向女又喷来时,女又早做准备,只觉得那黑水腥臭难当,一个躲闪,闪开了,女又用赤焰对付他的时候,他却迎面扑来,女又正觉得奇怪,只看到那黑龙浑身起了火,燃烧速度十分迅速,黑龙似是一团火焰,一声巨响,落在天柱旁边,女又没想到会如此,失了阵脚,叫道:“大哥,我的赤焰明明还没有碰到他,怎么会……是不是,他要死了?”
伯桑刚想上前,魇君拦住了他,道:“你碰不得,还是等火熄了再去看,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
“我明白什么?”伯桑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游龙子道:“看来,丹引,找到了。”游龙子大笑了起来,女又回归地面,变作人形,千雨千寒扶着她,此时那团黑火已熄。几人缓缓走上前去,只看到厚厚的灰烬中,有两团白色剔透的东西,游龙子用浮尘清扫了许多灰烬去,将两颗剔透的东西置于掌中,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其中一颗淡黄色的。
游龙子指着他道:“这便是那孽龙的内丹了,也是丹毒的丹引,待我回去,用草药入丹,加以炼制,姑娘的毒,便可以解了。”游龙子满心的欢喜,只见魇君大袖轻拂,那蛋黄色的内丹就落入了魇君手里,游龙子又急又气,看着魇君道:“神君,这……这是何意?”
“此事不必劳烦道长,本君自会处理。”魇君眼神轻蔑,游龙子暗气暗憋,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伯桑倒是十分不解。
女又捂着鼻子上前,只觉得眼前的灰烬仍然发散着臭臭的焦灼味,也顾不得他们说的什么丹引只觉得格外想吐,伯桑道:“刚刚又儿明明没有碰到那孽龙,为何……”
“诡异的很啊,看来,我们来之前,有人和他打过招呼了,否则,他又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到死,也不肯说出是谁教他用的丹毒,也不肯说出丹毒的解方。”游龙子又道:“终归,都是一场灰烬啊!”游龙子心情沮丧,眼神一直看着魇君手里的那颗内丹。
说罢,天柱山刮起了狂风,来得诡异,将地面上厚厚的灰烬尽数卷起,才一眨眼,尽然悉数不见。
伯桑道:“希望那个人,以后再也不要教谁用这邪恶的丹毒了。”伯桑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惜道:“可怜了那江别楚,断送了一条性命。”
“未必见得,那江别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魇君冷冷道,缓缓从游龙子手中拿过另一颗颜色偏青的丹丸,用力一捏,外壳破碎,只见里面一条长了尾巴的小虫爬了出来,那小虫似乎有些鳞片,也看不太真切。
“你该不会是说,这是江别楚那怪物吧?万一,是那条黑龙呢?”伯桑狡黠问,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两条生命,现在只重生了一条,要说这是江别楚,或者是那条黑龙,我看,恐怕,谁也无法证实了!”魇君道,看那手中的小虫,见风长大,慢慢的变成淡青色,长出了脑袋五官,仔细一看,竟然有两个头,魇君走到天柱旁,将小虫放到天柱上,小虫缓缓爬着,像真虫一样缓缓蠕动,魇君道:“无论他是谁,至少命保住了,要等他成龙,已是几千年后的事情了!”
“双头虫?”女又道。
“又儿,随他去吧,一切,自有定数,现在当务之急,是解你足上丹毒。”扶苏道,女又此时被千雨千寒驾着,心里也觉得此事该有个了解。只听伯桑问:“现在有了那孽龙内丹,还需入药炼制才能服用么?”
“不错,这孽龙内丹还需灵药相辅才能中和药性,不然,会和你相冲,一切,还需回到道观中再议。”魇君道。
“姐姐,我们现在,可是在自己的梦境里?”女又问到魇君,魇君此时已经安坐在梦貘身上,笑道:“那是自然,你们是在自己的梦中,而后,被我强行进入你们的梦境,带来了天柱山,似幻似真,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你们都心心念念这天柱山,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便被我带来,现在离鸡鸣还有一时三刻,难得来一次,不如,我就带你们逛逛天柱风光,也不枉白来一次。”
只见魇君右手一挥,嘭的一声,女又身边多了四个壮汉抬着藤椅,千雨千寒便扶着女又坐上了藤椅,魇君左手一挥,他们脚下立刻升起了云雾,将他们托举到了空中,女又虽然不是第一次腾云驾雾,可是此时心情好到了极致,她看着身边的扶苏笑盈盈,扶苏也是快乐极了,亦秋也是一直欢呼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只听游龙子叹道:“我一生钻研药石之术,从未研习腾云之法,竟想不到,竟然这般畅快,早知当年就研习仙术好了!”
第127章 入梦之魇(3)()
他们看着脚下风光,湖光山色,虽然知道在梦中,可是却不是夜晚,这是伯桑惋惜道:“若是我有龙身便好了,想来,似乎很久没有畅游云间,纵情天地了!”
“我看,你是想化身为龙,身边有织机子吧,这有何难!”魇君得意的笑了,只见伯桑惊奇的“啊”了一声,头上便生出角来,身后长出尾巴,顷刻之间变身为巨大的苍龙,那是女又第一次见到伯桑的龙身,想不到竟在梦中,只见伯桑眉宇凌厉,胡须飘摆,背上一溜青光色的青鳞,俨然一股正气,几人立马回想到了方才被定在天柱上的黑龙,便心生厌恶,只觉得那黑龙浑身的不自在,比不上伯桑的威严。
只看到伯桑渐渐远去,冲上云端,再下来之时,头上多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安然坐在伯桑头顶,扶着龙角,头配金钗,琳琅环佩,衣裙飘摆,一副天仙的装扮,女又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女子,只一瞬便想起,那不正是当年从共工酒席上带走伯桑的织机子么?
女又听到伯桑和织机子的欢笑,心里安慰许多,觉得,也许,只有在梦中,他们才能如此安好。女又此时正在魇君身边,女又握住魇君的手道:“姐姐,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想,大哥恐怕,再也无法如此欢愉。”
只见魇君反握住女又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傻丫头,他们的日子,本不该如此凄苦,只是,这世上,很多时候,怪只怪,自作自受。织机子那平时行事太过小心,处处循规蹈矩,可是真遇到了事情,往往下不了决断,即便下了,也是昏了头的决断,可是,这世上,恐怕除了她,再也找不到谁能如此为你大哥了。情呐,有时候想不通,想通了又如何呢?摊上这么个人,这么堆事儿,你我还能如何?难道真的在我这梦里不醒么?好妹妹,你说是不是?”
女又低头想了想,自语道:“是啊,难道真在梦里不醒么?”女又有些心事,默默将手抽了回来,这时扶苏抓住了她的手,扶苏微微笑道:“别想这么多了,你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扶苏眼神真挚,女又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们陷入了自己的臆想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渐渐醒来,发现身边忽然没了大家,魇君,伯桑,游龙子,千雨千寒亦秋都不见了,只有那四个抬着女又的壮汉和牵着女又右手的扶苏。
“正文,他们去哪了?”女又有些惊慌失措,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扶苏也正在纳闷。他们只觉得自己脚步越来越重,似乎慢慢从天上到了地下,慢慢的,身边雨雾消失了,他们留在了一块平坦的石壁上,那四个抬着藤椅的壮汉不见了,藤椅也不见了,女又摔在了石壁上,扶苏将女又抱起,抱到了一块石头上,女又坐在石头上,急了起来:“我们怎么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是哪里?”
“又儿,我们现在,是在梦里,还是醒了?”扶苏也急了。
“姐姐,姐姐你快出来,大哥!道长!你们去哪里了?”女又四下大喊着。女又急了,可是现在女又双脚中毒,站立不得,否则她真要跳脚。
只见四下荒芜空旷,别说是人,连只鸟兽都看不到。
“怎么办,正文,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女又急道,眼泪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只见扶苏安抚女又道:“又儿,你不要急,先冷静下来。”
“我,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女又更急了。此时扶苏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凝望着女又,女又此时也看着他,扶苏微微笑道:“又儿,你说,你为什么冷静不了?”
“我害怕!”女又小声道。
“呵~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扶苏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我!”女又轻拍扶苏的肩头,扶苏抓住女又的手:“你怕什么?”扶苏问。
“我怕,我们再也出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他们,我怕,我会死掉!”女又落寞道,扶苏也低下了头,道:“我不怕死掉,我怕会失去你!”
女又见扶苏如此说,心一下平静下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我?”
“你知道么?我想和你一起回咸阳,去告诉我父王,说,我想娶你为妻,让你做我的妃!”扶苏坚定道。
“啊?”女又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扶苏,她倒不是惊讶正文说想娶她,而是他那最后一个字——‘妃’。
“伯先生曾经告诉过我,你和父王的过往,父王,曾经也想过要娶你,我心里一直很忐忑,我也很怕,我们身份始终悬殊,你不知道,我多怕失去你,这一路走来,我发现,我已经,已经离不开你了!”扶苏终于向女又说起了自己一直的隐瞒,此时,他显得更加心虚。
“你,你说什么?你说清楚!”女又有些震撼,她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我,其实不叫苏正文,我姓赵氏嬴,名扶苏,是当今秦皇长子,母亲,是郑国王妃,当年那个想娶你为妻的男子,正是我的父亲,那个,你说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扶苏说得很慢,他似乎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真希望那是假的。
女又先是一惊,良久,反应过来,忽然笑了:“原来如此,赵政,是你爹?怪不得,你叫正文,正文,不就是一个政字?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你?你不怪我么?”扶苏很是惊奇。
“我为什么要怪你?生者父母,又不是我们能选的,你当初也不是有意瞒我,我不是也瞒了你我是火凤的身份?这样一来,我们便扯平了!互不拖欠!”女又调皮道。
“那,那你可愿意……”扶苏涨红了脸,不知怎么的,忽然说不出口要她做自己的妃。
“我当然愿意了,去告诉赵政,你的父王,让他准许我们成亲,我堂堂正正做你的王妃。这,也是我的心愿啊!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想嫁给你了,很想,很想!”女又刚开始说到是欢快,越说到后面越心酸,似乎一下子对一个人掏空了心肺,丁点不留的酸楚。
扶苏也有些动容,泪眼朦胧,轻轻搂女又入怀,在她耳边道:“真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你希望,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女又轻声问。
“我希望,我不是长公子,而你也不是南方朱雀,我希望,我们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终老一生,如果这是个梦,我希望不要醒来,如果这是真的境遇,我希望不再和梦一样破碎。”扶苏道。
女又放开扶苏,皱着眉问:“原来,你和我一样,也怕,不过,你到底怕什么呢?”
“你始终和我父王有过……”扶苏道,女又却急忙打断:“我和赵政并未有过情缘,他对我,只不过是恩,当日我将他们母子从长安君府中地牢救出,我亲自将他护送回秦,我在宫中处处维护于他,他也却是对我说过,要娶我云云,可,我却回绝了他。”
“这,我知道,伯大哥说,你再回绝父王后不久,便遭逢变故,离开了他,可是,父王的心,又儿,你又理解多少呢?”扶苏叹道。
“我为何要去揣测他的喜怒阴晴,我对他,没有半点喜欢,我只不过将他做弟弟一般看待,我之所以救他,不过是应承了松月一诺,之所以留在秦宫,不过是应允了三哥一言,若不是如此,我想,我和他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个人,正文,你如此说,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担心我会和你父王再牵扯什么嫌隙?”女又似乎有些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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