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的亮了起来,女又知道苏正文是满腹的心事,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现在没有透露,她似乎猜出来了做完伯桑对他说的什么话,她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梳妆整齐,一时有些困倦,折腾了一个晚上,撑着头浅浅睡去。
忽然就听到屋外有响动,骤然醒来,走出门去,见一家大小都出来了,只见伯桑在安慰着织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件伯婴也在,抓住伯婴一问,伯婴道:“今日清晨,一大早,桑园里就来了一大队人,说朝廷选中灵蚕村的织麻,要他们在半个月内赶制五百匹织麻,可是现在蚕蛹都没结茧,半月之数实在太欺负人。”
女又一听,立即看了伯桑一眼,伯桑蹙眉深思,女又道:“大哥,你以为如何?”
只听伯桑对织娘道:“来者何人?”
织娘想了一会儿,勉强道:“我没听园主说清,只说是个女商贾,带着皇帝的圣谕而来。”
伯桑道:“可有说,若是赶制不出,会当如何?”
织娘说不出话来,快急哭了,女又上前安慰道:“织娘你别急,我们都陪着你去看看如何?”织娘点点头,几个人都走出门去,旁边的诡婧见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面带愁容的往一个方向去,也来了兴致,尾随而至。
织娘和伯桑走在前面,伯婴跟在后面,女又和苏正文在最后,而诡婧则晚了几步。
织娘带着一行人走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落很干净,两旁站着的都是些女工,只看见院子外停靠着许多陌生的马车,还有侍卫等,苏正文认得那些马车的标记,知道那些的确是皇家派来的。
走入内院,只见一个男子和一个白衣女子席地而坐,旁边站着一个老者,那坐着的男子件织娘和伯桑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抓着伯桑的手走过一边,低声道:“伯先生你可算来了,织娘你都和伯先生说了么?你说现在我可如何是好?”
伯婴不便偷听他们说的,只听女又问伯婴:“这个老头你认识么?看着不像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女又瞟了一眼站着白衣女子身后的老者,伯婴道:“他是我们村的村长,看来,此次真的是皇帝的使人来了。”
女又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女子,通身的白衣白裳,面上还裹着丝巾。目光清冷,身后站着一众丫鬟,女又一眼就瞧了出来;此时听苏正文道:“是清夫人。”
女又道:“你认识她?”
苏正文苦笑道:“此女来自巴郡,靠贩售丹砂为生,家财万惯,皇帝十分信任,而且与朱妃来往慎密。”
“她是朱砂的徒弟,当年要不是她……”女又气愤道,女又知道,自己被关入八宝葫芦多少与她有些关系,此时更是恨毒了眼前这个女人,见她目光清澈,冰清傲骨,可是这在女又看来,都肮脏不堪。
“好了,严园主,伯先生也来了,你们商议好了没有?”只听到女子发话,女又看到伯桑抬眼看了一眼她,那姓严的园主配着笑脸,道:“主母见谅,方才老夫问了伯先生,伯先生人也来了,还请主母当面与先生言讲。”
伯婴握着女又的手道:“此事看来和我爹有关。”
只听那白衣女子道:“本郡前来,只为两件事,第一,朝廷有令,征收灵蚕村五百匹织麻,半个月后我回朝之日一并带回,第二,有人曾看到,伯先生手里有朱妃娘娘两件宝贝,一是八宝葫芦,二是魔美图,请伯先生一并交回,不知严园主和伯先生可有异议?”
女子话里带着命令,似乎并没有给他们任何转寰的余地,见她目不斜视,语气霸道,女又实在气不过来,正想上前,诡婧却抓住了她,只听诡婧道:“不可动怒,静观其变。”
伯桑和园主相视一眼,伯桑给了女又一个眼神,道:“清夫人来意,我们清楚了,现在蚕蛹刚刚上山,请给我们半月时间,五百匹桑织麻定当如数供上,八宝葫芦也一并送还,至于魔美图嘛,不在伯某手上,清夫人找错人了!”
听到伯桑这样说,清的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恢复平静后,清道:“罢了,宣儿,你过来。”清唤了一声,一个粉衣丫头从人群后闪过,来到清身边,清又道:“要在半个月内赶制五百匹织物却是有些难为严园主,我这丫头跟随我多年,深得我意,做活勤快,对织布也有些心得,那我就留在此地供园主差遣,若是布织好了,就叫这丫鬟来找我便好。”
听清这么一说,伯桑女又诡婧个个皱眉了,严园主更加是哭笑不得,直气得跺脚,只见清整理了下衣衫,转身走了,临走还道:“宣儿好好伺候着,可别叫别人笑我们家出了懒货,严园主,我就恭候您佳音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那叫宣儿的丫鬟梳着两个双包髻,衣服上绣着花草,腰间挂着环佩,哪里像丫鬟,就像哪家的娘子似的,只见那宣儿眼里放光甚是得意,倒是很乖巧走到严宁和跟前做了个揖,道:“严园主好,我家主母吩咐,宣儿不敢不从,若是园主今后有何差派,尽管开口。”
宣儿就像一个随时会毒发的药,种在了大家心中,诡婧倒是满不在乎,毕竟这事情和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严园主的脸堆邹成一个苦瓜一样,伯桑一旁劝慰着他,女又看着那宣儿,心里说不出的讨厌,那宣儿也毫不示弱的回望着她,一旁的扶苏和伯婴不明所以。
回去的路上,伯桑一语不发,伯婴问旁边的织娘:“干娘,咱们的园子,真的可以在半个月内织好五百匹织麻?”
“你爹说可以,一定可以,放心吧。”织娘勉强露出笑容,握着伯婴的手说,伯桑却问:“那干娘,你看我爹现在在愁什么?”
第102章 诡丝(4)()
“这……”织娘倒是犯了难,他看着伯桑走在前面一语不发的样子心里也在焦急。
回到屋里,织娘关上门,伯桑见了有些奇怪,织娘将自己的顾虑说给伯桑听,织娘最后问:“桑,你我之间我从来没有什么嫌隙,我是很相信你的,只是这次我也实在是想不透,自从三妹到此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没有告诉我?今天那个白衣服的女子看得出和三妹是认识的,这中间……”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心了,这中间自然是有些联系的,三妹在外那么多年,很多事情我也分不清楚,总之,这次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伯桑心里其实有说不出的烦躁,又不能事事对织娘言明,恐她知道自己身份之后内心难平。
“桑,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这些事,会一波一波永无止境的发生下去,你看,起先是三妹来了,然后苏公子来了,阿婴不知怎么的失踪了,回来时带着伤,村里的不知怎么的起了大火死了几口人,不知怎么的,现在来了许多不认识的人问我们要织麻,桑,你敢不敢告诉我,这些难道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织娘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伯桑低下了头,伯桑心底的害怕,其实没有人能懂,说到底,他其实只是承担不起一次有一次的变故,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波澜,在他心里恐怕都会成为浮不出头的漩涡。
“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正好在一棵桑树下,眼见路边飞驰而过的马车飞溅的泥星甩到了我身上,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我的身前,我看着你一身的泥渍又是心疼又是歉意,那时我觉得,你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危险都会挡在我身前的人。”织娘回忆了起来。
“现在也是,无论谁来伤害你,我都会挡在你身前的。”伯桑道。织娘急了:“可是我一点都不懂你,这么久了,我从来没问过你的过去,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来这里要做什么,为什么在你身上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我一直没有问,我只是在等着你告诉我,可是你没有,你以为我真的不想知道么?”织娘情绪有些激动,近似乎咆哮的说着。
“可是我们不是依旧相爱了不是么?我们彼此心照不宣,过去真的那么重要么,我们明明有那么多未来,为何要要沉沦在过去里?”伯桑道,他看着泪眼朦胧的织娘,心都快融化了,他一直很努力的守护着那个秘密,他不想让他们的过去染指他们的未来。
“可是我真的很怕,短短两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看起来似乎都和你有关……”织娘有些崩溃了,伯桑紧紧抱着她抚慰道:“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等一切都平息后,我在慢慢和你说我的故事,到那时,希望你还和现在一样,在我身边……”
屋里吵得热火连天,屋外一群偷听的人可是各怀心事,首当其冲的属伯婴,伯婴道:“我还没见过他们这样红过脸,真是……”
而一旁的扶苏却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刚刚听织娘说,她不问,不代表着,她不想知道,扶苏看着正在专注看屋子里的女又心里想: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我的过去,然后共同憧憬我们的未来?
夜晚,伯桑带着伯婴和女又,蹑手蹑脚的走近了桑园,他们刚一进门,一个黑影就跟在了他们身后,伯桑父女没有注意,女又倒是发现了来人,女又知道那人多半是咒月,她一路用赤焰种下火种,他们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一个女声惨叫一声,伯桑猛然回头,只见女又呵呵的笑。
三人来到养蚕池,伯婴点起灯,然后那出几张蚕纸递给伯桑,伯桑对着那几张纸吹了一口气,上面一颗一颗没有孵化的蚕卵便看到似乎有生命在里面蠕动,伯桑对女又道:“我这里有一块凌云山百年结晶的灯油,又儿,你等下用赤焰燃起,我再口吐青风,催动赤焰,阿婴等会会讲四方鬼魅都唤来变换做村妇收蚕结茧,我相信这些蚕蛹和桌椅可以在赤焰和青风的笼罩下一夜之间可以使蚕虫上山结茧,明日,这些茧子就可以和其他茧子一样抽丝织布了。”
“大哥,我和你的功力相结合真的可以让这些蚕虫在一夜之间上山结茧么?”女又质疑问道,伯桑自信点点头,“这倒不难,阿婴平日和鬼魅有些交结,让阿婴叫那些鬼魅帮我们织布也是可以的,这样在半月之内赶出五百匹布,应该也不是难事,现在就怕那个叫清的女子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她回宫在皇帝面前乱说一通,怕灵蚕村永无宁日啊!”
“若是妖道,尚且可以用妖界的规矩行事,可是偏偏扯到了人道中来,这事可头疼的紧!”女又道,她看着手里的灯油慢慢燃起,伯桑抚弄着灯芯,忽然屋子里吹起了暖风,十分舒服,伯婴使了个法术,瞬间屋子里出来了几个通身漆黑的人影,伯婴再一念咒,那几个黑影就变作几个手脚利索的妇人,采桑喂蚕,清理粪便勤快得很。
“我今天问了园主,他说,那叫清的女子是巴郡商贾,巴郡因擅丹穴之利数世,积聚了数不清的资财。清嫁到巴郡之后,丈夫便死了,巴郡的的丹砂产业便落到了她手上,到她掌管经营家业后,更至“僮仆千人”,她曾凭借财力而保一方平安。
她之所以功名皆获,听说她和宫中的朱妃娘娘关联甚大,后来,对国家修筑万里长城给予过资助,连皇帝也十分看重她。她这次来,说是封着皇王圣旨前来寻能穿着舒适的衣料,可是我们的桑织麻向来无人问津,之前听爹说起过清和那个朱妃娘娘的关系,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清,他们这次的目的究竟为何!”
伯婴皱着眉,她毕竟是不知道各种情由的,她哪里知道女又当年和赵政的关系,哪里知道赵政和“苏正文”的关系,又哪里知道朱砂和这几个人的关系。
“这次他们要织麻便给了他们去,若是还有下次,我也不会饶她,谅他是皇帝后妃还是谁!又儿阿婴,我们在此诵念心经催动神力,好让明日这些蚕虫能如约上山结茧才好!”伯桑一拂袖,坐在了地上,伯婴在桌椅变作的妇人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女又在桑园四周种下赤焰火种,她知道,咒月是水狐,水狐族又是因为祝融才惨遭灭族,想来咒月对火是害怕的,所以方才那个黑影踩到了赤焰火种才会惨叫出声来。待女又种好火种,也归座到伯桑身边打坐凝神起来。
黑夜转瞬即逝,一声鸡鸣,天光渐凉,三人再睁开眼时,屋子里早已没有了忙做的鬼魅村妇,而是满满的蚕蛹挂起了岔头,伯桑满意的笑了一声,对女又伯婴道,“等会他们就会来了,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三人推开门,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踪影。
当织布的村妇看到满眼的蚕蛹,吓坏了,报知严宁和后,严宁和又惊又喜,织娘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心里有几分预料到了这是伯桑所为,严宁和顾不得其他,赶紧安排工人照料蚕蛹,大家七手八脚的忙活开了。
如伯桑所计划的,伯婴招来了鬼魅,白天村妇织布,夜间鬼魅纺车。每当严宁和早上看到一堆织好的布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织娘只得在旁说,这许是上天恩赐,让桑园度过这一劫,严园主只得赞同。其实织娘心里很清楚,这是伯桑所为,可是伯桑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做到的,伯桑和女又和那一群人的身份,她越来越想知道,她唯恐她直接问伯桑伯桑不会言明,所以她暗暗决定,今夜来看看,到底伯桑是怎么样帮助他们的。
刚入夜,织娘早早吃过了饭就来到桑园里查看,那时天还没黑下来,黄昏的余光让寂静的桑园显得有一丝阴恐。
待天黑以后,阴风阵阵,被伯婴招来的四方鬼魅从天而降,他们并没有留意到织娘的存在,四方鬼魅落地之后,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一转身变作神情痴傻的村妇,在纺车前轮坐着。织娘快吓坏了,此时四面不见灯火,织娘好不容易点起一盏油灯,她并未进屋,只是在园子里看着屋内黑洞洞的样子便已经心跳不止,此时,纺车的声音此起彼伏,比白日将近快了一倍,那快速的声音和臆想充斥着织娘的脑海,光是站在屋外听着纺车的声音就让人害怕,更别说进屋查看,此时织娘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伯桑,你到底是谁?
“你不进去看看么?”忽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织娘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油灯,只见一只小脚踩平了那盏落在地上的油灯,女孩手中瞬间多了一盏油灯,油灯的光照亮了她的脸庞,那声音又道:“你看看我是谁!”
织娘努力的使自己的心情平复,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嫩乖巧的脸庞,正是清留在桑园子里的那个丫鬟宣儿。
宣儿道:“你不进去看看么?看看,到底是谁,再帮我们纺布?”宣儿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屋子,只见织娘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道:“你,你难道是和他们一起的?”
“不,我怎么会和他们一起?这屋子四周舍有结界,我是进不去的,看来,你倒是很想知道这事情的始末啊?”宣儿随意找了出石凳坐下,一摆手,四面多了几盏灯火,照亮了一块地方,随着灯火的光亮,织娘倒是放下了不少心。她坐在宣儿面前,鼓起了勇气,问:“你看来好像知道很多,是么?”
“织姐姐,可愿意听我一一道来?”宣儿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织娘,四周昏暗的灯光加上咔哧咔哧的织布,气氛显得尤为诡异。
“织姐姐或许也猜到一二了,在里面织布的并非人类,能在夜间行走,彻夜不休的,除了已死之魂,就是山间鬼魅了,俗话说,阳间人不见鬼,阴间鬼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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