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日守着玄猫尸体,可曾顿悟?’接引问。
‘惭愧,不曾。’燃灯答。一旁的准提插言:‘你日日被魔障所困,何时能超脱?’
‘不如,我们去问问那只玄猫吧!’我冲燃灯道,燃灯忽然沉重的看着我,点点头,领我们走去别处。
我实在难以理解他的苦难,与他们不同,我生来便为神,无需修炼,便可居于九重天上,而他们,则要反复悟道超生,我看着眼前的三个道友,开始觉得自己的苦难,顿时放下了。
我们来到燃灯的内堂,内堂里点着许多展油灯,玄猫静静的躺在灯球之中,燃灯双手合十,颔首,默问:‘猫儿,我又来看你了,因我心无明,害你丢了性命,现在,我也因此被魔障所困,若你真有灵性,魂灵不灭,在此徘徊,我现在来问你,你是否还眷恋红尘,不舍离去?’
我看到那玄猫流出了血泪,屋内无风,四周灯球火焰窜动,燃灯点点头:‘我明了。’继而对菩提子道:‘既然菩提道兄有法宝能使玄猫复生,还请道兄施法。’
菩提子点点头,我随接引燃灯准提出屋,在屋外等候,不过多时,菩提子笑着走出来,我再看到玄猫时,它也慢慢有了气息,我看着灯光中的玄猫,眼神里充满了悲凉,我问:‘这猫眼里为何无限悲凉?’
燃灯道:‘他因教众的贪欲而死,被无明仇恨所杀,自然对人世充满了愤恨,可是她不过是一只玄猫,对那些杀害她的人,却动也动不得,自然无助,悲凉。’燃灯说罢,运用内功,忽然百灯骤灭,四外弹飞开,他用法力罩住那只玄猫,接引惊道:‘你痴了不成,你这是要做什么?’
接引想出手阻拦,被菩提子挡住,我再转身看燃灯的时候,他已然收功,他再一回头,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声音也变得沙哑,只听他道:‘我已传千年功力给这玄猫,不日,他即可幻化成人,猫儿,红尘俗世,花谢花开,不去走一遭,岂不是白白复生一次,一事无成?伯桑先生,我已决定收这猫儿为我的入室弟子,可我不日即将闭关修炼,可否托你代为照顾一段时日?’
我愣了,问:‘为何是我?’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玄猫抱起,交托给我,我抱着的小小的玄猫不知所措,但见他再度发功,将四周散落的灯球吸入到手心,用法力讲灯球连同灯油练化,他将灯球灯蜡炼化的铜水炼成一面光滑的铜镜。
他拿着着铜镜道:‘猫儿的灵性齐聚于双眼,只可惜,此猫虽为凡物,屋内却无一人可修复此灵,我将千灯炼化成灯灵镜,用来做这猫儿的眼睛,伯桑先生,这镜子要摆在朝西见日月处,灵镜吸收日精月华,方能让玄猫视物,否则,这猫就如瞎子一般,废了。’
‘可是……道兄……’我本还想推脱几句,那燃灯忽然摸着我怀中的玄猫,眼里透着无限悲凉,道:‘为师一生悟道,追求圆满,本以为能够普度世人共往极乐,现在看来,恐怕连我自己也要误入歧途,罢了罢了,猫儿,为师要闭关了,你我若是有缘定能再见,希望,你能遇到那个,能给你一个圆满的人!哦弥陀佛!’说罢燃灯双手合十,我看着燃灯那一脸老去的皱纹,心里充满了不舍,再看怀里的玄猫,竟然流出了眼泪。
燃灯闭关修禅,从此不问世事,我并不明白他将玄猫托付与我为何意,后来,菩提子将浮尘一甩,从袖中飞出一个虚白漂浮之物,我不知为何,那虚白之物飘到玄猫体内,消失不见。
我问菩提子,菩提子笑道:‘此乃我从朱砂面门上剥下的人脸一张,朱砂惑乱天庭,人神共愤,无非全赖一张魅脸,前些时日,我用计将其俘获,三问其罪,她却矢口否认,我盛怒之下,将她魅脸剥下,叫她做不得奸邪勾搭,此番西行,见这玄猫可怜,便送她份薄礼,还请桑先生笑纳。’”
“什么?你说朱砂被菩提子剥脸?何时之事?”听得正入神的诡婧忽然激动了起来,那个名字犹如芒刺,听到就像针扎一样疼。
“若不是菩提子送给伯婴那张朱砂的脸,你又怎会对伯婴如此上心?难道,真不是因为伯婴和朱砂一模一样的缘故?”伯桑有些嘲讽的说着。
“当年我收留的那只玄猫,在我随菩提子归东之后的第二日,化为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婴儿不哭不闹,甚是赖我,菩提笑称,这就是他说的缘,我见那女婴甚是可爱,想到她前生种种不禁黯然,她就和我一样,无需困苦便有了他人想追求的一切,不经修炼便有人身,不得反抗就有了使命。
看着菩提那一脸诡异的笑容我知道,他们一步一步安排我们的命运,我们无力反抗,只得欣然接受,那时我抱着阿婴,觉得从此生命里多了一份依赖,这么多年来,我拥有过很多,也全都失去了,好在有了阿婴,我那寂静将死的心又重新苏醒。阿婴灵气逼人,受燃灯教化,虽遭杀身之祸却从未因此做过恶事。
再说那朱砂,自从她被菩提子剥去面皮,倒是收敛不少,一来她被贬下人界永不得回天,二来她在天宫也曾遭受重挫需要调养生息,她虽失去了她原本的面容,可是她找了一张比之前更美艳绝伦的面皮,如你再见朱砂,我料想,你定识她不得。”
“我救伯婴,的确起初是因为她的脸,不过……不过我一眼就瞧出,她不是朱砂,朱砂脸上的魅惑,并不在面容之上,而是在嘴角的那颗痣,伯婴不但没有那颗痣,而且,在伯婴的眼睛里,我找不到当年朱砂的那种幽昧。”诡婧说着继续看着伯婴,伯婴皮肤白皙,长长的眼睫闭合着,眉毛却很稀疏,嘴角旁,的确没有诡婧说的黑痣。
诡婧又道:“当年在无极殿,朱砂曾经住过一段时日,她将我误认为主公,但我,绝不会将伯婴误认为朱砂。”
诡婧说得笃定,伯桑接道:“阿婴前生与燃灯有缘,缘生缘灭,皆因杀戮,她虽有燃灯道行得以幻化为人,可是功法并不高深,这么多年来,我也甚少和她提及修炼法门,阿婴虽为妖兽,却是其他妖兽比之不及,我想我们父女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就很好,不过,我们不去欺人,但也由不得孽障来欺负我们!”
“那姜皇洞的水狐族余孽均拜在朱砂门下,你说那黑衣女子追杀阿婴,会不会是因为朱砂记恨当年剥脸之仇,要是这张脸没有落到阿婴身上该有多好,菩提老道打的这是什么算盘,抓到朱砂不将她杀了,废这姥姥功夫,拐弯抹角,没完没了。”山神气道。
伯桑皱眉思索,道:“当年菩提是用计引朱砂落入他摆下的蚩血阵,那时朱砂刚被贬下凡间不久,她曾在天宫受刑,重伤未愈,可即便如此,菩提为了抓她,脚下两朵金莲花幻灭,怕也损了了几千年的功力,菩提子想必恨她入骨,却杀她不得,为了解恨,将朱砂面皮剥下,要她做个无脸见人之人。
可是她为何要赠与阿婴我却是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还容不得我推辞,我虽为上古神龙,可是天宫早变,神界霍乱,仙界渐起,再加上我又是戴罪之身,我每次看菩提子都自觉得矮了一截,若真是朱砂上门寻仇,恐怕……”伯桑自知,恐怕自己不是朱砂对手,阿婴又与朱砂又这层牵连。
“不会的,我了解朱砂,她若真的要寻仇,也不会寻到阿婴身上,追根揭底,还要怪当初那个剥去她面皮的人。”诡婧幽幽道,诡婧当然知道那人便是菩提子,可是却依旧愤恨的说。
“但愿如此——”伯桑道,伯桑看了一眼沉睡的伯婴,他感到,他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生活,将要离他而去。
第90章 伯婴(3)()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藤椅上的红衣妇人闻言乍起,她怒目直视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
“月儿在追杀长公子途中,眼看差点就要成功,没想到被女又给救了回去,若单是女又,她见识浅薄定识不得我水狐族的冰寒毒,可是出现了一对父女,也不知道他们试了什么法子,月儿的冰寒毒被破,我跟踪那家女儿至山中,走近一看,才发现那女子长得竟和师父房中那副卷轴上的女子一模一样,我惊讶之余被她发觉,我二人打斗起来,那女子也是异类,她功法不及我,我想着将那女子提回来给师父瞧个仔细,这时却被一白衣男子给救了去,师父恕罪,月儿真的,真的尽力了!”跪着的黑衣女子磕了一个头。
一旁的白衣女子问道:“月儿,你可知道那白衣男子是谁?”
“月儿见识浅薄,认不得真人,只不过那男子手持一把白骨扇,甚是厉害,那扇子上有剧毒,扇出的风都叫我四肢瘫软,我……我”
“罢了,你能从他手下托生已是你的造化,那白衣男子是我的一个冤家,不提也罢,这次长公子被救,我也懒得计较了,早知道一刀结果了也就罢了,就是那三途,非要说什么做得让人无查无觉。”红衣女子愁眉舒展,躺回藤椅道:“我现在想知道,那对父女的底细,这尘世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人,清儿,月儿,你们不日出发,这次不用偷偷摸摸,大大方方的去,以陛下的名义去,将那两个人的底细给我探听得清清楚楚,回来禀报。”女子懒洋洋的道。
清喜上心来,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咒月扶起,道:“师父不怪你,快起来罢!”
“对了,女又已然脱逃,你们此次去,记得将我的八宝葫芦给带回来,还有,月儿你这次去也损耗不小,待会儿和清去丹房寻颗灵丹服用,要是再长胆子偷我的八宝葫芦我可不饶你,记住,若是在路上见到你们三叔,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依旧是懒洋洋的声音从藤椅上那个妇人的背影传来,清和咒月同声应声道:“是,弟子遵命。”
伯婴醒来的时候,房里只有伯桑在守着,伯婴被梦魇惊醒,她仿佛看到多年前在院子里,老道小道拿着棒子砍刀追自己的场景,那时乌云满天快下起雨来,忽然又变成一个黑衣女子手持短刀砍杀她,她被吓哭了,嘴里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伯桑听到伯婴的喊叫连忙跑过去,看见伯婴双眼一片混沌就吓到了,他急道:“好阿婴,爹在这里,爹在这里,不会有人要杀你的,爹叫人打走他们!”
伯婴冷静下来,她双眼一片白雾,没有灵气,“爹,是不是又下雨了,我怎么看不到你?”伯婴抓着伯桑的领口,伯桑心疼的看着伯婴一脸的伤口,轻抚伯婴额发,安慰道:“嗯,下雨了,阿婴哪里都不要去,爹在家陪着你。”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闻声而来的诡婧快步前来,诡婧看到伯婴一脸惊恐扶着伯桑的肩膀,急道:“伯大哥,阿婴怎么了?”
“爹,还有谁在这里,他是谁,是不是他要杀我!爹——”伯婴那双混沌泛白的眼睛里怕得流出了眼泪,伯桑挥了挥手示意诡婧暂时离开,诡婧会意点点头,他皱眉又看看伯婴,悄然离去,背后只传来:“没事了,他不会杀你的,他是爹的旧友,阿婴乖,不要怕,爹在这……”
阿婴在伯桑的哄骗下终于睡去了,山神洞里的丫鬟在一旁伺候着,伯桑走出房间,看到一直在房外等候的诡婧,诡婧见伯桑出来便问:“阿婴无碍吧!”
“伤已经快好了,刚刚只是被梦魇惊醒,有些警觉,他没有见过你,更没有听过你的声音,这些年来我们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甚少与外人接触,再加上她之前……唉……你还是等她好全了再去看到比较好,免得……”
“我知道,我不会惊扰她的,伯大哥你放心吧!”诡婧歉意道,伯桑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几日后,伯婴伤愈,神智已然清楚,天空放晴,她的眼睛也清明了起来,她看到天光甚好,心情也好转了起来,伯婴换上了丫鬟拿来的一件黑衣红缘的衣衫,春日渐好,透着雨露,伯婴走出门去,风中透着淡淡的梨花香,伯知道这些日子爹一直都在身边,只是这时爹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他想去找爹,问丫鬟,丫鬟说不知,她病中也迷糊得知此处不是家中,正寻着,忽听前方有人闲谈,伯婴寻声而去,她不知来人是谁,便躲在假山后面窥探。
只听一老者道:“你尊主令,执掌四灵兽审判大权,可四灵兽大多都是你的亲朋挚友,若是真到那时,你怎么忍心?”
“嗯,她是青龙的女儿,我以后该如何面对她?”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诡婧在答言,愣愣出了神,呆呆看着杯中酒。
“自从你讲阿婴救回来,怎么一门心思都在那丫头身上,我来看看你是不是中了邪!”白胡子山神伸手便要去摸诡婧,诡婧厌烦的挡开了,道:“我是觉得我中了邪,就和当初在昆仑山上遇见朱砂一般,中了她下的咒。”
伯婴听到什么青龙的字眼,想他们应是说自己爹爹,她记得迷糊中爹爹说自己是被一个旧友救回来的,这样他们应该都不是坏人吧,伯婴从假山后露出一个脑袋,她首先看到的是白胡子的山神,山神虽然看上去年长,可是举止却似小孩,旁边的白衣男子惆怅的喝着酒,伯婴可从来没听伯桑说过有这两号人物,伯婴胆子也大,忽然问:“前面那个白胡子公公,你们可认得我爹爹,知道他去哪了么?”
两个人的对话突然被一个稚嫩的女声打断,二人寻声望去,只见阳光从伯婴脑后撒来,并不高大的假山将伯婴藏得严严实实,伯婴只露出了一个头,诡婧看着伯婴眼睛里透着微笑的光,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伯婴,那时伯婴站在阳光里,躲在假山后,只探出一个脑袋,她虽然有朱砂往昔的面容。
可是,从眸子里透出的是不一样的光彩,伯婴也在看着他,伯婴感到不远处的白衣男子不知为何看起来甚是朦胧,她怀疑自己的眼力是不是又出问题了,她拼命眨着双眼,努力看清楚那个男子,可是无济于事。
“小阿婴,来来来,来山神爷爷这里,你身子可好些了罢?”山神摆了摆手,伯婴从假山后出来,像他们走去,那山神又道:“过来坐!”
伯婴渐渐走近,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白衣诡婧身上,诡婧也看着他,当伯婴一步一步离诡婧越来越近,诡婧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伯婴第一次如此费力的看清一个男子,她皱着眉头想是为了什么,这时从山神身后一个青衣男子渐渐走近。
伯婴开心叫道:“爹!”伯婴欢快的跑了过去,搂着伯桑的胳膊笑眼盈盈,伯桑见伯婴额角有些细汗,伸手替伯婴拭去,关切问:“身子都好了吧?还有哪不舒服?”伯婴撒娇的摇了摇头,其实对于她来说,每一次见到日光,都像新生一般绚烂,伯婴此时搂着伯桑的胳膊,在她心里,好似得到了莫大的幸福一般,再无所求。
第91章 木生毕方(1)()
伯婴正搂着伯桑亲近,山神道:“今日清晨,见洞外有青羽单赤足灵鸟在鸣唱,派丫鬟出洞府去查看,才知,原来是青羽毕方,还以为是黄帝有所指令,原来,哈哈,是你那三妹火凤女又在家中等的焦急,担心你们安危,路遇毕方前来询问,想伯婴在我这也有几日了,我这虽不是仙阙,不比那天宫一日地上一年,可是你们也走了几日,女又坐立不安,才会出此下策,现在见伯婴也好得差不多了,你还是速速回去,叫女又不要担心才好,而且,你家中不是还有个凡人中了寒毒么?来人啊!将我送伯先生的礼物拿来!”
山神唤道,一黄衣丫鬟端着锦盒上来,锦盒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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