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铜镜射出温暖的光虽然让人舒适,日久天长,女又终于发现了端倪,女又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慢慢掉下来,皮肤慢慢失去水分,她总觉得丹田中似乎有气郁结总也散不开。
她曾多次抬头凝视那个铜镜,却得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她想不能再让铜镜的光照射到自己,可是每次躲开,都会被光吸过去。女又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心里明白,既然身处逆境,就不能随波逐流,想明白的她不再自怨自艾,她开始每日遵照心经入定修炼,想着,不管如何,必须先修其身,才能抵御外敌。
当八宝铜镜的光再次将女又笼罩的时候,女又已经入定多时丝毫不觉,此时,身上的契约铃开始震动,女又突然真开眼看着他们,契约铃又停止了震动,女又不解其意,也不想多做理会,而是继续入定修炼,此时契约铃又开始了微微的震动,这次女又没有开眼,而是继续自己的修炼。
当女又完成一段修炼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蚕茧里面,四周是银丝,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女又伸手去碰,猛然发现,那银丝的尽头是自己身上的契约铃,她看到自己脖颈和四肢都连着银丝。
“究竟过了多久,这银丝都积累成一个茧了?”她这样想着,她想,契约铃中抽出的银丝将自己包裹,会不会就是金羽说的,那契约铃正在保护自己?女又这样想着,也懒得将银茧戳破,自此,在银茧中像一只幼虫每日修炼,也不知道是有了银茧的保护还是自己的心从此静了下来,女又渐渐恢复了体力,头发不再掉落,肌肤慢慢恢复了红润,女又高兴的笑了,至少,自己不再被铜镜所伤。她在银茧中打量着外面,依旧是晦暗一片,只有八根柱子在发着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又已经不再想着逃出去的事情,她反倒觉得那个地方很适合自己的修炼,每日用自己的赤练之火游走全身大小周天,练气化神,尤其当八宝铜镜的光照耀自己时候,女又觉得自己体内的赤练之火尤为旺盛,汇聚三焦,联通八脉,神清气爽,每次收功之后女又都有不一样的感受。一日,她忍不住从银茧中出来,女又刚一踏出银茧,烟丝万缕悉数收归契约铃,她无暇多顾,而是继续观察着所处的那个宫殿。
女又明白了,宫殿内十二个碑刻,每次只有“风”那个碑刻向前的时候,八宝铜镜才会发出光亮,女又虽然不明就里,她看宫殿中一共有十二个牌位,为何偏偏只有“风”会单独向前,她抬着头仔细观察着,可是仍旧想不明白。
在葫芦中的日子一日一日这么过去,虽然修道之人可以不用进食,可是她依旧怀念外面的美味佳肴,“哎,被关的滋味儿真不好受。”她哝哝着,拿出镜子,再看看自己,蓬头垢面十分邋遢。
女又从纳宝罗汉图中取出衣物和实物,口念法诀,变了个小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换上新衣更替新貌心情好了不少,虽然身处牢狱,可是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女又得意洋洋的想着。只见她换上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衫,翠玉簪头,精神了不少。待小丫鬟消失无踪,女又又失落起来,她拿出矍觞轻抚一曲打发时间。就这样,在葫芦中的女又只得每日修炼抚琴胡思乱想。
她感到这几百年来在无极宫中的修为都不及在八宝葫芦中的这段时间精进的快,一日她打坐入定之后凝视双掌,感到掌心的赤焰快要冲破掌心喷涌而出,她努力用意念将丹田中的赤炎逼到手掌,一发功,右掌的火直射远处黑暗,只听到轰的一声,她的脚下震动了几下就没动静了,女又很高兴,也不知道是为了功力精进还是突然发现,若是每日都打四周一掌不知道过几日这破地方能被自己打塌。不过女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担心这里没被自己打塌自己先吐血身亡了。
她得意的想着,突然想到了无极殿,她在那个玉雕玉砌的地方生活了将近五百年,那段时间,身边有诡婧,有三途,有成群成群的丫头陪伴,让她活在蜜罐里,忘记了背井离乡至亲不在身边的困苦,人一旦身处顺境就会有所依赖,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没有了这种依赖,才让自己成长得如此快。
想起了若即若离的诡婧,和对自己百般溺爱的三途,一时间百感交集,她脑海中浮现最后见三途的那一面,也不知道,现在的三途会是个什么摸样,过得好不好。她如此想着,未及深思,突然看到一旁的风神位又渐渐向中间靠拢,头顶的八宝铜镜又慢慢放出暖光,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又再一次进入了修炼,用修炼抵抗那铜镜之光!
第73章 风神位(2)()
清晨中的咸阳,蒙着灰雾,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年,对于朱砂和三途这样不老不死的身躯来说,年岁早已不再重要,站在城头的三途只记得,那是赵政称皇帝的第九个年头,此时的三途俯视着咸阳,那座禁锢了他几十年的城池,现在已经变成帝国之都,朱砂要做的,从来没有一次落败,赵政用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当上了天下的王。
三途呆呆的凝望出了神,牙关一酸,嘴角的肌肉抽搐着,不老不死的身躯,居然在鬓角雪染了一缕白发,三途从未去想那白发从何而来,而是每年都会想,朱砂的恩是不是快报完了,每一年的初春,三途都会登上城门,看看咸阳城,他想,咸阳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子,女又才会回来。
恐怕,再见女又时,女又已经认不得三途了,也不知道是被心中杂乱的情愫染指了心绪还是这么多年来无法对女又的最后的那个眼神得以释怀,三途在魔道中,越走越深,就如朱砂所说,明知是魔障,却心甘情愿误入歧途;此时的三途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就像中毒一般,嘴唇乌黑发亮,眉心一道疤痕,棱角依旧分明,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高,在世人眼中,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铅面活鬼。
人人都说始皇帝之所以能排除异己,大多是靠中车府令赵高吸干敌人的热血,从内臣到外宗,当年的安国公韩夫人成蟜一流,再到吕氏一流,毒杀赵太后双子,以及逼死嫪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途突然觉得,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身首异处,多年经营的千秋大计不得实施,是件多么畅快的事情。
他渐渐也觉得权力的美好,虽然以他的身份,杀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权力所迫,生不如死的感觉,三途觉得心底的热血在澎湃,掌控别人的生死,实在是件不错的事情——这是这么多年来,他总结出来的人间道。
“人间道,呵呵……”三途冷笑出声,弱肉强食的滋味,果然大快人心。三途这样想着,脑海中的画面从女又的最后一面,变成了一次又一次战栗的哀嚎……
这时,侍从拾阶而上,匆匆跑到三途身边,说朱妃传唤,三途摆了摆手没有做声,再看了一眼眼前的咸阳,转身而去。
天上下起了小雪,宫人们前呼后拥,回宫的道路不知走了多少遍,三途叫他们都下去,他突然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雪渐渐大了起来,三途不得不再檐下避雨。他弹了弹身上沾染的雨露,忽然听到墙后有碎语,仔细一听,原来是几个宫女在闲聊,一个粉衣宫女说:“巧儿姐,昨日你被文娘娘叫去,可有受罚?”
另一个绿衣宫女得意答:“原来该是的,文娘娘出了名的暴脾气,上次一个宫女身上的脂粉味重了些都被她叫几个宫人拖去搓了几遍澡,说什么一个贱人也要勾引皇上,更何况是这次我居然把娘娘香包给弄丢了,那个香包可是皇上送给娘娘的。”
“那你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另一个宫女来了兴致。
“哼,娘娘宫里来了个新丫头叫阿兰,那丫头黑皮黑脸,说话都磕磕巴巴,娘娘见她做事蠢笨就打发到厨房去了,前些天皇上赐娘娘香包的时候,那丫头正好在场,我就推脱说是那丫头拿了去,后来你猜怎么着?”
“难不成那丫头敢顶嘴?”
“可不是,那丫头话都说不清楚却咬死不是她藏的,后来居然当着大家伙的面,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连味道都一样,我记得皇上说过,那香包可是文娘娘家乡的兰花风干制成的,文娘娘是楚国人,楚地离此千里之遥,兰花又特别稀有,也不知道那丫头搞了什么鬼,后来娘娘见那阿兰也算可怜,就没有重罚,只是打发那丫头去浣衣了,以后都不得去娘娘身边伺候。”
“阿兰?那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那丫头太丑了,乌黑乌黑的面皮,要不是看在她丑,我估摸着娘娘也肯定要打她一顿,娘娘最讨厌生得精巧的丫头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生怕皇上看上谁。”
“你说文娘娘是怕像朱娘娘那样被一个宫女占了便宜?”
“可不是,朱娘娘当年也也算独占专宠,谁料想被一个端茶的丫头夺了宠爱,不过……”那说话的宫女左右看了看,然后悄悄在粉衣宫女耳边耳语了几句,那粉衣宫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惊悚道:“你是说,那个被皇上看上的丫头最后不但没做成娘娘,还……”
“快轻声些,宫里此事是禁忌不得说也不得传的,咱们命好,分在文娘娘身边做活,你倒还以为苦么,若是把你弄去朱娘娘那……”
“我才不要去呢,早就听姐姐们议论,朱娘娘性情古怪,仿佛在她宫里当值的宫女们也一个一个变得古怪呢!”
“可是你没发现么,只要在朱娘娘宫里的丫头,走路都比别人威风些,上次我去厨房给娘娘做汤,碰到朱娘娘宫里的阿柳,阿柳说朱娘娘刚娶了露水准备烹茶要先用会儿炉子,我就巴巴的等了她许久,谁不知道朱娘娘从来不稀罕宫里的锅灶器皿,我看阿柳肯定是她自己想喝茶打着朱娘娘的名号,可是我却半点办法也没有。你不知道……啊,赵总管!”那绿衣宫女发现了墙后偷听的三途,惊叫了出来。两个小宫女惊吓的一个趔趄跪倒不起。
三途冷冷道:“你们是文娘娘宫里当差的宫女?”
“是……”一粉一绿两个宫女声音颤抖应答道。
“你们说的,那个阿兰,现在身处何处?何时入宫,哪国的人?”三途突然对他们说的那个宫女来了兴趣。
“只知道……阿兰夫家姓廖,才进的宫没多久,现在已经被文娘娘打发去浣衣了……”绿衣女子怯怯的说。三途闻言头也不回的走了,并未对他们刚才的对话有任何评价,两个宫女看着远去的三途惊吓得一身冷汗,绿衣宫女瘫坐在地,而粉衣宫女则伸手去扶。
雪依旧下着,三途没有打伞,而是迎雪而去。一路春雪,一路白发,走到衔岚殿的时候,身上已经积累一层白雪,与他的黑发黑衣形成了莫大的反差。
朱砂住的地方叫“衔岚殿”在咸阳宫中是离赵政的寝宫最近的宫殿,近几十年来,赵政的势力蔓延到了天边,在朱砂的扶持下,赵政的“人间道”越走越远,终于,一步一步登上了天下的宝座。赵政自称为皇,“衔岚”二字,便是他对朱砂的恩谢,“山岗御风,衔云而去”,他说,朱砂就是那片云,带着他看尽人间苦乐。
随着年岁的增长,从各国敬献而来的女子越来越多,赵政从内心而言,是个大男人,他也说过,他喜欢小女子,而朱砂,绝不是小女子。
朱砂眼见一个又一个的年轻貌美的佳丽从赵政身边走过而不喜不怒,只是一日一日在她的衔岚殿里过着她的日子,朱砂是这么想的,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无论赵政身边的女子再多,她的地位无可动摇;而有一点是朱砂最喜欢的,就是看着那些整日担心色衰爱弛的佳丽们的年华依旧老去,而每次自己还能容颜依旧的出现在他们门前,尤其在听到宫婢们议论此事的时候,朱砂就会分外得意。
她最喜欢的就是听到宫里的闲言碎语:那个不老不死的妖精朱娘娘。
第74章 青风(1)()
三途刚踏上衔岚殿的台阶,就有宫女看到,几个宫女急匆匆的从台阶上下来,两个人打着伞,一个拿着裘皮给三途裹上,一个将暖炉递给三途。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三途穿过前殿来到朱砂的寝宫。
三途将暖炉递给宫女,解下裘皮,刚进入内殿就看到朱砂在镜子前梳着头,几个贴身丫头在梳着她脑后的细发,刚刚沐浴完的朱砂身上氤氲着水汽,身上的薄衫似乎贴着肌肤。脸上没有带着面纱,而极为刺眼的,是眼下和颈上两道长约半尺的血痕,伤口还往外面渗着血珠,而朱砂神情镇定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这伤怎么来的呀?”三途玩味的说了句,然后一屁股横在塌上,从身边宫女手中拿过一碗暖汤喝起来。朱砂转过身子,走到三途身边的塌上坐下。
“你仔细看看!”朱砂将自己的脸和颈申近三途,三途放下暖汤,有意无意的看着,“爪伤?!”三途有些不解,“似乎,还有毒,血都是黑的。谁这么大胆子?”三途说完,朱砂拿出小镜照着自己,只看到脸上和颈上的两处爪痕,瞬间不见了,变成一个疤痕,再定睛一看,连疤痕都不剩,光洁如玉的肌肤好像没有受过任何伤害。
“娘娘这伤是今早在丹房查阅资料的时候被一黑物所伤,信柳赶到的时候,就见娘娘躺在地上了……”一旁一个自称信柳的宫女道。
“黑物?什么黑物?”三途又问,他看着朱砂似笑非笑的样子略有迟疑,不知道朱砂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朱砂拿过暖炉暖手,笑着说道:“那畜生估摸着是又到我的丹房里偷东西,没想到我会来,慌忙之中被我发现,也不知怎么的,和我打斗起来,还把我打伤了。”
“你……”三途看着朱砂得意的神情眨着眼睛只明白了三分。朱砂依旧很得意的微笑着,从袖中拿出一戳黑色的毛发递给三途,三途接过疑惑的看着朱砂,朱砂又道:“那畜生被我打伤,朝东北逃去了,走得不远,你不是一直在找她么?”朱砂话没有说明白,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珠帘之后。
三途将黑毛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看着那左右摇晃的珠帘,恍然大悟,将黑毛紧握手心,默道:“东北方向。”三途朝着东北望去,顿时化作黑流朝东北飞去,只留下几个宫女在殿内整理他们刚刚用过的东西。
临空高眺,三途终于在咸阳城东找到一座空的破屋,三途化为人身,远远的闻到从房子里传出来的血腥味,腥味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狐狸骚。当三途看到地上滴溅的血迹就更加肯定的走了进去。
在屋内的,除了一些摆设并无其他,等了几十年,三途的耐心早已磨尽,他猩红着双眼,突然发出一阵龙吼,四周林木震飞鸟兽,耳边传来一丝异样,一阵黑影闪过,三途看准了时机追了上去,在空中揪住那黑影周旋,黑影一个闪身落下地面化作人形,那人和三途一样黑衣黑发,长发挡住半边面容十指涂黑双眼凶恶,不是黑狐咒月还能有谁。
“拿来!”三途也不和她多做饶舌,伸出右手命令道,咒月左手互助腰间,三途见此便知她互助的定是八宝葫芦。他见咒月不说话,也不反击就道:“这十几年,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派出四方川流都搜寻不到。”
“师父的‘隐魂咒’我早已背熟,我若不是没了耐心急着去偷师父的丹毒炼化于掌心来催动八宝葫芦,我会被你发现?”咒月并没有口称三途为三叔,此时的她早已不把三途当做长辈而是敌人。
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