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又站起身来,对龙啸勇说:“你,我就不说了。”女又突然低声道:“修道之人不知检点,贪图人世美乐,三哥心软既往不咎,若是我,你看我不抽了你的筋。”龙啸勇此时哪敢动怒,女又要是真厉害起来,三途也奈何不得。
只听女又高声道:“在这堂内的,有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们老大和我说了,你们原是周边县城百姓,不得生计才落草为寇,你们可想过,一日为贼,终生为贼,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他们有何过错,要和你们过着这种终日惶惶不可安生的日子?”女又怒瞪躺着的威彪,又看了一眼龙啸勇。食指卷过一小束乌发,稍稍一用力,那束乌发约有半尺断于女又手中,女又瞪了一眼三途,没好气的将乌发抛给三途,三途小心的接过,女又蹬蹬登的上楼了。
三途欲想挽留,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转身也瞪着龙啸勇,龙啸勇陪着笑脸,一个劲的说好话。三途将女又的那束乌发放到龙啸勇手中,也没好气的说:“都是你给我惹出这乌七八糟的腌臜事儿,我如果哄不回我那妹妹,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拿去救你那狗熊吧!”说罢三途也气得蹬蹬蹬的上了楼梯,龙啸勇问:“祖爷爷,这头发怎么救啊!”
不远处传来三途的声音:“烧为灰烬,外敷内服明日便消,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不可惊扰百姓!”龙啸勇看着手中乌发,如获至宝,带着人走了。
日落西山,混乱的一天结束了。
三途敲女又的门,女又像没听见似的不理他,三途只得自己灰溜溜打开门进来,看着女又坐在镜子前,他嬉皮笑脸的叫着女又名字,一遍比一遍肉麻,女又实在忍受不了几次想动手打他,最终还是没出拳头。
女又说:“你说你几百年前造的那是什么孽呀!救了个小妖怪,小妖怪长大了下山集结了一群游手好闲的人,整天四处扫荡弄得百姓民不聊生。你居然还把他放回去了,你说你没想好怎么惩治他,你现在给我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我刚刚想了,还是没想好,我就是想给那小螭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再说那群山民,落草为寇本不是他们所愿,有饭吃谁还去抢别人碗里的呀!再言者说了,有恶才有罪,有罪才有罚,有罚才有改,有改才有悟,有悟才有得嘛,你看当年的哪吒,当初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呀,最后还不是靠着兴周伐纣得道飞升。说不定这小螭儿日后也能因这次你我教化悟出真理从此为善呢!实乃你我功德无量啊!”
三途边摇头边说,一边卖傻一边装愣。女又双手掐着他的两边面颊往外使劲拉,道:“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爷爷就有什么孙子,你刚刚说的什么歪理,他就不能一开始就从善么,非得等到落到我们手里了才说什么改过自新;好在是落到我们手里,要是碰到像伙计他们那样的凡人,有几个够他们打的呀!说不定被你那龙气吼几声小命都没了,你还好意思在这跟我唱大调,老大不小了也不知羞耻。”女又一把放开三途的嘴巴,三途吃痛捂着嘴巴面带委屈的说,“那,那好妹子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将他们一刀全杀了吧!”
女又低着头也想了想,一下子也拿不定注意,值得厌恶的看着死皮赖脸的三途。这时传来敲门声,女又冲外看去,只听到门外是店小二的声音,三途去打开门,店小二端着盘子走进来,店小二看到三途道:“公子你在这便好了,省的我多走一遭,这是厨子刚做的两碗面条,因为东西都给西平山的人砸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晚上只剩这些了,慢待了二位,还请多担待。”店小二肿胀着声音说。
女又问:“小二,你嘴怎么了,说话都说不清楚。”只见那店小二放下盘子,端出两碗面条,看着女又哭开了,“还不是给那群贼匪给打的,我们店里的伙计都被揍了,你说这招谁惹谁了,无端端被一顿胖揍。”女又原本气消了些,突然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店小二火又上来了,又瞪了一眼三途,三途只得配着笑脸一个劲的呵呵嘻嘻。
“小二,你们伙计都被揍啦?”
“可不是么,后院洗菜的张大妈都给打落了两颗牙。”店小二哭丧着脸说。女又递过手帕安慰着说:“别哭了,你先下去,把受伤的伙计们都叫来,等会公子给你们治伤,包准你们明日没事!”小二嗯了一声,拿起盘子走了。
“又儿,我怎么给他们治伤啊?我出来可什么都没带!你也看见了,就小小一个包!”三途纳闷的看着女又。女又坏坏的看着三途,一步步逼近三途,三途看着女又的笑不寒而栗全身鸡皮都起来了,突然的,女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把匕首。
“又儿啊,这匕首不是玩的,割伤你可就不好了。”三途想去抢女又手上的刀,却被女又反手制服,脉门处被女又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女又拿出一个小瓷碗,放在地下接着三途脉门滴下的鲜血,三途快哭了,问:“你这是玩什么呀,会出人命的!”
“少唬人了,你没那么容易死的,人家被揍了,都是因为你,你流点血去给人家治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别小气了,不就要一丁点么。”女又看着铁碗中薄薄一层血,满意的笑了笑,之间三途手腕上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好似没有割伤一样。
女又端过面条放到三途面前,笑着说:“你也听到了,东西被砸得差不多了,就剩两碗面条了,你一碗我一碗,你自己好好补补吧!”三途呆呆的望着那碗清汤挂面,道:“连个鸡蛋都没有,补什么呀!我的血那么珍贵,你可别洒了!也不知道这几个凡人真的遭了罪还是积了福。”
女又将昨日剩下的青酒倒入瓷碗,酒入过半,混合了三途的血便变成了暗红色,混合着酒香的血,夹杂着腥味的甘甜,女又满意的笑了。对三途说:“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三哥是大好人,三哥最好了。”女又笑呵呵的也吃起面条,也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心情好了,女又一个劲的夸面条好吃。三途干笑着,心道,无油无盐的面条也算好吃,还不如喝水算了。三途心里犯着嘀咕,可是看到女又的确不生气了,心想流那几滴血也不冤枉。
第36章 流水(1)()
等二人吃完面条,几个伙计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女又的房间,只见几个人不是包着头就是捂着嘴,还有的就是整个膀子裹着纱布,胖厨子看到女又说:“姑娘,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们的伤,真是多谢你了。”
女又见他们都来了,就从茶几上拿过小杯,每个小杯中到了一丁点血酒,一共六个人,六只杯子都有一点血酒,剩余的女又递给三途,三途问:“你给我干嘛!”女又道:“你自己喝回去呗,反正都是你身体里流出来的!”三途快被女又气死了,嘟嘟嘴,一口喝尽。女又将小杯抵到每个人的手中,说:“喝吧,这是三公子的疗伤圣药,喝了,你们就不疼了!”
几个人疑惑的看着手中的杯子,杯子里只有一点点暗红色的东西,刚刚还带着酒香,可是现在却被三途的血腥味盖住了,“姑娘,这是什么呀,好腥好臭!”被打落牙的张大妈捂着嘴说,三途听她这么说气从得凳子上跳起来,女又连忙拉住他,笑着对他们说:“喝吧,喝了就好了,捏着鼻子喝,这可是三公子体谅大家赐的药呢,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几个人将信将疑苦着脸喝光了,喝完个个伸着舌头,说不出的滋味甚是难受,店小二又说了:“姑娘,这真的是药么,这么腥这么辣,我整个喉咙都快烧起来了!”三途更来气了,再三途没有暴跳以前,女又把他们都赶走了。
这下到三途不高兴了,他苦着脸斜着眼睛看着女又,女又笑嘻嘻的看着他,然后笑嘻嘻的把他送回了屋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门,立马收起笑容,心想,活该,这就是你当年救那小妖的代价,女又这样想着,他只要一想起三途的表情心里就高兴,带着愉快的心情,上床盘腿调息,入定了一会,通身顺畅后睡着了。
黎明时分,女又在悠扬的古琴声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内,她坐起来定了定神,点着灯,赤焰的光马上照亮了小屋子,她静静听着,似乎和昨夜晚间那首曲子出自同一个人,她对那曲子的弹奏之人来了兴趣,穿好衣衫,简单梳洗之后出门寻去。天还没亮,女又拿着灯四下张望,终于在一间客房前停了下来,她确定琴声就是这间屋内传来的。隔着薄纱,只依稀看见一个弹琴的背影。
女又敲了敲门,琴声戛然而止,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女又看到一个纤弱的身躯缓缓走向门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女子梳着歪髻,髻上簪着一根木簪,女子眉梢高挑眼眸空洞没有半分神采,尖尖的脸庞却没有一丝血色,女子着着水红色的轻衫轻盈的腰间挂着环佩叮当作响。女又看呆了,女子叫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过神,因为,女又在那女子身上,找到了娘亲的影子。
“姑娘,我的琴声,是不是惊扰了姑娘的清梦?”女子又说话了,女又从臆想中醒来,看着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有,姐姐弹琴很好听。”看样子,女子的模样似乎比女又长几岁,女又便叫了她姐姐。
只见女子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庞却显得有一丝恐怖,疾风突然不知从哪里刮来,将女子屋内微弱的灯熄灭了,女子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女又说:“姐姐,你的灯灭了,用我这盏吧!”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就多谢姑娘了。”
女子从女又手中接过灯转身进了房,女又则把门关上也跟着女子之后。那瘦弱女子将桌案上的灯点燃,房内多了一丝光亮,女又四下看了下屋内,屋内简单,感觉女子也没什么行李,女又说:“姐姐是心善之人,昨日我本不想救那西平山的狗熊,若不是姐姐一曲妙音,我才不会放过他呢!”女子抬头看看女又,道:“我只是看到那恶人,想起了我家乡里的兄弟罢了,也算不上什么心善。”女又呵呵一笑,做到女子对面,道:“我叫女又,姐姐可叫我又儿!”
“我叫微娘,又儿随便称呼便好!”微娘语气温和,声音细腻,只是感觉很小声,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女又闻之点点头,又道:“又儿觉得姐姐很亲切,很……”
“很什么?”
“很像我那……很像我那离开的娘亲!”女又说到金羽,心里多了一丝哀伤,她其实也不知道金羽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灰飞烟灭了,金羽离开她已经很久了,她一厢情愿的以为,金羽是回到天上又变成凤凰了。
微娘定定看着女又眼神转动,笑着说:“哦,是么?能像又儿母亲,也是微娘的福分。”
“姐姐,我看你面色有些苍白,你是不是病了?”女又细心的问。
“没有,我天生血气不足,才会如此。”那叫做微娘的女子说罢用银针挑动灯芯,屋子里又光亮了许多,然后倒了一勺香粉入香炉,在微娘挑动香粉的时候,女又突然看到微娘虎口有一根血红色的痕迹,女又心下一惊,突然抓过微娘拿着银针的右手把袖子推到手肘,一条血红色的痕迹从手肘连直手心;微娘被女又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没有叫出来。
“你是不死人?”女又瞪大了眼睛看着微娘,微娘却没有丝毫惊讶,她抽过右手将衣袖放下,继续温和的说:“不错,我是不死人。”
“你要到乾南山不死镇去么?”女又又问。
“不,我刚从那里出来!”
“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不知道不死人没有乾南结界的保护很容易被……”
“我知道,又儿,我什么都知道!”微娘语气中多了一丝落寞,“你既然知道我是不死人,应该也知道,不死人心里有个执念,那个执念,是我们活下去唯一的东西,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我的执念。”
“你的执念是什么?”
“一个男人!”
“你丈夫?”
“他不是我丈夫,也不是我情郎,他只是我心里割舍不了的一个男人了!”微娘空洞的看着桌上的琴,女又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好像在梦中遇到过,又好像是她的曾经。
“我的娘亲,也是为了我爹成了不死人,无名无分无缘无忧的生下了我们。我爹有他的使命,有他的责任,有他的氏族,我娘只是我爹的一个附属品,可是她心甘情愿的做了一个不死人,她一直觉得,她可以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我爹放下一切来和我们团聚,只可惜只等到我爹的一个死讯,她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女又想起了曾经,有些难过的说。
微娘转头看看她,说:“他是邯郸城内一个很有名的制琴工匠,也是一名琴师,是我父亲花重金请来教我弹琴的琴师,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才五岁,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个晚辈,我跟着他学琴一直学到了十五岁,那年上门提亲的人来,我父亲准备将我嫁给一家大户,我不肯,我求他带着我逃出家门,可惜在黑夜中迷了路,我们跑了很久很久,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我本以为到天亮的时候我就可以逃出父亲所安排的命运。
天真的亮了,我只知道我们跑入了一个树林,就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父亲的人追来了,他将我藏在草丛里,他说他去引开父亲的家仆,他什么都没留下,我在草丛里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那是我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只留给你一个背影?”女又问。微娘摇摇头,笑着说,“还有这把琴。”
女又看了看她桌子上的琴,琴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琴弦只有六根,琴身上隐约看到刻着两个字:流水。
第37章 流水(2)()
“流水?”女又问。
“流水是这琴的名字,也是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手心长出了这条红线,一觉醒来,我到了乾南山不死镇,我发现这琴少了一根弦,我很难过,可让我欣慰的是,那根断弦的位置却依然能弹出声音。”微娘苦笑道,伸手抚摸着那根少了的琴弦。
女又说:“你我萍水相逢,泛泛之交,姐姐你怎么如此放心将心事托付给女又?”
“我这一腔过往沉在心里都快烂了,翻出来晒晒也好,又儿看上去不是什么奸邪之人,况且我还能有什么让你惦记的呢?无非是那一丝长生不死念罢了。”
“姐姐你是想找到那个琴师么?”女又心里想不明白,乾南山结界如此坚固不催,微娘是如何出得来?
只听微娘道:“嗯,我感觉我们从未分开过,他一直就在我身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抓不住他。”微娘说完看看桌上的琴,弹了起来,女又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微娘,静静的听着。
微娘的琴声充满了思念,却没有哀怨,岁月流淌,历经沧桑,好似春风拂面,闭眼感受,却被一声闷雷惊醒了细腻,才闻欢笑,又见泪光。
仿佛她一直知道,终有一天,他们能再次重逢。
在微娘的琴声中天渐渐亮了,清晨的光照亮了微娘的房间,女又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的感觉,她看着瘦弱的微娘在清晨的阳光中独自抚琴,她始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女子痴痴的等一个男子那么多年,娘亲如此,微娘如此。
就在微娘起身收琴的时候,窗外突然窜进一个黑色身影,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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