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闷响,苍图的身子又向后飞出数米,对方那坚硬锐化的靴子,像牛角一样抵在他肚子上。此时此刻的苍图,无论有着何等坚韧抗击的身躯,也承受不住这种在肌肉无法绷紧、浑身处于放松状态下的攻击。剧烈的疼痛,像一盆火炭倒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已然处于绝对优势的雷蒙,粗鲁地咒骂着,“Fucking…crooks,Fucking…crooks……”几乎一刻都不肯停歇地踢打着。他下手狠辣,专朝苍图的膝盖、手肘和脖子上踩踏,苍图血淋淋下巴,翻开了几乎露出颌骨的皮肉,鼻腔里的鲜血,随着阵阵踢打,连连喷溅出来,身下的地面渐渐染成了血泊。
流氓帮众还在兴奋雀跃地叫喊着,“嗨!搬起石头,砸他的手指……踢他的老二……”他们说着各种阴损的方法,怂恿雷蒙教训苍图,全然不考虑一个生命所能承受的极限。
雷蒙终于咯咯地笑了起来,迈着他那优雅、冷酷的步子,嗒嗒作响的靴子,在地上印出一排刺目的血脚印,朝着一旁丢在地上的拳刺走去。
“朝他的眼睛上打!只有这样,他才会铭记自己的愚蠢!”沸腾的流氓呐喊声中,传来科特激昂的叫嚣。
雷蒙走了回来,蹲在满脸是血几乎看不出眉目的苍图面前,阴险地笑着将那枚拳刺戴在手上,他像执行最后一击的刽子手,照准苍图赤红怒睁的双眼,缓缓抬起了拳头。
“好了雷蒙。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就在雷蒙的铁拳刺将要打下去的一瞬间,鲍迪用他那酣畅、袒爱的语调,满意地说了一句。雷蒙很听话,立刻收手闪在一边。
鲍迪走下了摩托,摇摆着他那嗒嗒作响的靴子,走到浸在血泊中的苍图身边,用一种仿佛施于了仁慈之后从容端持着的高姿态,蹲在了苍图脸前。
苍图遍体鳞伤,虚弱的气息中乏力地眨着眼睛,不让眼帘垂下。
鲍迪摘下嘴上咬着的雪茄,晃动着左耳上银光闪闪的星月耳环,将一口浓重的烟雾喷吐在苍图血糊糊的脸上,接着猛然瞪视着苍图,冷冷问道:“谁允许你住在这里的?”
苍图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些清醒,可他不明白鲍迪的意思。但也很快猜到,这大概是地头蛇故意找麻烦,勒索别人的开场白。然而鲍迪接下来的举动,却令苍图一下明白,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鲍迪似乎并不需要对方回答,猛地揪住苍图的衣领,恶狠狠地呵问:“告诉我!你这只黄皮老鼠,是怎样溜进船舱,吃着自己的大便,漂洋过海到美国来的?”
鲍迪恶意十足的呵问,无疑不是充斥敌意的歧视。苍图这才明白,这些流氓为何要找他这个华人的麻烦,尤其是那些偷渡客,若想在美国,在洛杉矶,在这帮流氓的地盘上立足,不被他们盘剥吸血,将会遭到怎样的迫害。
第一百一十九章 美国流氓的诡计(10页)
第一百二十章 搏命的算盘
鲍迪已然将他最恶毒、最卑劣的要挟手段展示出来,这对于即将在美国接受秘密治疗的苍图而言,无疑不是个出乎意料却又极具破坏力的威胁。鲍迪煞有介事的承诺,不禁令苍图哑然失笑,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这伙家伙拿到了钱,鬼知道他们又会去敲诈谁,到时候别说指望他们的保护,不继续找麻烦就很不错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猛地打在鲍迪洋洋自得的脸上,不等他反应过来,他那打满发蜡像刺猬一样竖着的黄发,就被一双大手死死揪住,一柄勃朗宁手枪,像钉子似的狠狠杵在他太阳穴上。
“婊子养的!你在干什么?嗯?你个婊子养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唐休那像苍图一样高大健硕的背影,从巷子拐角后面闪了出来,如一头咆哮的狮子咬住牦牛时那样凶狠冲动,死死拉歪着鲍迪的脑袋,怒不可遏地呵斥。
在一旁观看老大耍威风的流氓帮众,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逼近了他们,并且一下擒住了鲍迪,用已然拨开扳机的手枪,狠狠顶在他的太阳穴,没轻没重地乱戳,丝毫不在乎枪械走火。
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流氓们慌乱不已地亮出了手枪。雷蒙立刻眯缝了一下眼睛,想要靠前一步为老大解围。砰地一声枪响,他那镶嵌在靴子后跟上的银轮,被打飞了一只,整个人吓得像踩着烧铁板似的乱跳两下。
“嗨!伙计,冷静点,冷静点,这样乱来你会后悔的!”鲍迪张开双臂,愠怒而又不得不小心地抚慰道。
唐休麻利地掏出另一只勃朗宁手枪,丢到苍图手边,虽然不知这伙流氓的目的,但见自己的兄弟满身血污,显然是被这伙流氓伤害得不轻。
“你叫我冷静点吗?真他妈动听!我现在就该轰烂你个杂碎的脑袋,让脑浆喷得满巷子都是,然后就可以他妈的冷静点了……”唐休愤怒地说着,照准鲍迪的额头用枪柄狠砸了一下,再次揪住了他的额发,鲜血像条绦虫似的,登时从鲍迪裂开的眉弓上涌了出来,顺着脸颊直往下淌。
流氓帮众们更是惊慌不已,像一群准备抢夺食物的鬣狗,战战兢兢却又不得不冒险地围拢了过来。“蠢货!放开我们的老大,你会被打成马蜂窝的。”
鲍迪已然感觉出对方既将爆发出来的杀意,忙呵令帮众退后,朝苍图谄笑却又不失勇气地提醒说:“嗨!看好你的兄弟!咱们已经谈妥了,最好别再让他这样冒失!”
苍图缓缓站了起来,鲜血从手背流到了枪口,他淡淡扫了流氓帮众一眼,惊得这帮家伙更是惶恐和警惕。望着咬牙冷笑的鲍迪,苍图用家乡话对唐休说了一句:“别在这里杀人,会被警察驱逐出境的——让你的马仔把枪收好,今天到此为止!”
唐休顿然明白了苍图的顾虑,这才稍稍收敛了怒火,将鲍迪推开。
见老大脱离了挟制,流氓帮众又不免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抄起枪械。鲍迪立刻挥了挥手,“别紧张!总有不怕虎的牛犊!”他依旧无谓地笑着,用戴了一颗红宝石钻戒的手指,揩去眉弓上一道血流,像野兽嚼骨头似的塞进嘴里吮着,异常兴奋而又目露凶光地盯着唐休,“如果下次,你再敢拿枪碰我的头,就不会只是钱的问题了。”鲍迪拉开黑皮夹克,掏出一个青色手机,丢在苍图手上,再度恢复了胜利者的微笑说:“带在身上,回去把钱准备好,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女人的失声尖叫,从巷口传来,却又猝然止住。那是一位染了金发、领着半大孩子的亚洲妇女,不经意间经过窄巷,撞见这血腥一幕吓到了。她像抢救什么似的,一把捂住孩子的眼睛,而自己惊恐慌乱的目光,也像惧怕什么似的,赶紧低了下去,望着变僵硬的脚尖。她的意识就像蜘蛛拉一根丝线那样机械而简单,仿佛只要不让孩子看到,自己也假装看不到,眼前的一幕就不复存在,而她的孩子就可以永远保持一颗纯真的童心,永远不受这些“被看不到”的东西侵害,一直无忧无虑地成长下去——健康得像个白痴!
收住错愕的流氓帮众,等看清是两个妇孺,都不免将嘴唇撅成鸡屁股的形状,发出一片唏嘘。伯洛扫兴地骂道:“妈的,还以为多管闲事的警察呢!原来是两只‘鸵鸟’!”身后那个放荡的白人娘儿们,顿时又来了兴头儿,翘起大屁股高喊:“嗨!臭婊子!带上你的小男人赶紧滚,当心我吃掉他稚嫩的老二。”
染着金发的亚洲女人,吓得手忙脚乱,赶忙拉起被捂住眼睛正极力挣脱的孩子,连扯带拽往巷子外面拖。“妈妈!放开我!这是为什么啊!”
鲍迪望着消失在巷口的妇孺,扭过脸,用他那残留着鄙夷和逗趣的眼睛,朝苍图看了看,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跨上摩托,招呼帮众离去了。
苍图浑身酸痛,显得力不从心,唐休抢上来架住他的胳膊,一脸的担惊。
另一条巷子当中,皮基卡、桑丘司和利昂德三个人,正风风火火地跑向这里,他们提着被床单简略裹着的步枪,眼睛里充满了战意,简直和在丛林那会儿被野人追赶一样。
皮基卡率先冲到苍图身后,瞪着两颗大眼珠子,一句话也不说,循着不远处渐弱的摩托混响声,立刻端起枪口,瞄定了两个还没完全拐出巷口的流氓,眼看就要枪击。
“好了!伙计,这里可不是在丛林,咱们得悠着点!”见到皮基卡这副模样,苍图苦笑着喊住了他。
桑丘司收起步枪,架住苍图另一只胳膊,惊愕地询问:“这是怎么了?被几个小混混伤成这样?”
皮基卡干干勾了勾手指,因无法痛快的射杀目标而难受地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着:“这群狗崽子,居然扮成小鬼来吓阎王!也不打听打听,妈的!”
利昂德捡起地上的床单,塞进皮基卡怀里,“这里都是高楼,藏好你的枪!”
唐休叹了口气,“走吧,先回公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手的沉默
尼克在电话里得知了苍图被打的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获利的一千五百万美金竟被一伙地头蛇暗中盯上了,难怪前一阵总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尾随。由于担心苍图的伤势,尼克兴冲冲地驱车从家里向承租的公寓赶来,唐休叮嘱他出门时带上一把枪。
处理过身上被银轮划破的细碎伤口,苍图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好在没受内伤,他的呼吸平稳,脸色恢复了平静。几乎被割成渔网似的血衣,被皮基卡包进黑色塑料袋,丢进墙角的废纸篓里。
气喘吁吁的尼克,提着一根乌亮的手杖,踉跄着走进来。虽然回到美国已有一段时间,但近来的操劳奔波,使他两只湛蓝的眼窝依旧凹陷,颧骨干瘪。他那满脸的焦虑,在看到苍图平安无恙之后,稍稍缓和了一些,随即坐在沙发上,手杖愤怒地敲着地板。
“我要找警察抓这帮混蛋!想欺负现在的尼克,他们办不到了,休想!”
唐休揣着手,倚在窗户旁边向外看了看,转过脸对尼克说:“先冷静些,尼克!咱们得商量对策,你是知道的,我们在美国的暂住手续并不合法,你也是用钱打通了很多关系才办到的,否则也不会给那些地头蛇乘机钻了空子。”
尼克恨恨地叹了口气,仿佛这才想起苍图的身份特殊,对付几个黑帮是小事,可一旦曝光了身份,惹来追杀才是最要命的。何况苍图现在病情恶化得厉害,必须尽快接受治疗。
唐休接着说:“鲍迪这伙流氓,看上去并不惧怕警察,对他们动用法律手段未必好使,说不定我们会被驱逐出境,他们已经看准了这个软肋。尼克,你想想看,那帮家伙怎么会知道咱们的底细?肯定有贪婪的官员出卖了你,假借这伙黑帮之手,敲诈更多的钱财。”
尼克用力搓着憔悴的额头,愤恨又一时无奈地说:“那该怎么办?只要你们拿定了主意,我不在乎钱。这帮该下地狱的家伙!”
唐休和尼克一齐望着始终默不作声的苍图,苍图仿佛在思考另一些事情,直到被注视了很久,才缓缓地说了句:“一毛也不给他们!”
皮基卡插嘴说:“是啊!咱们在丛林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弄到几百万。可他们呢?想这么容易就拿到五百万?——我宁肯宰了他!”
“就是!咱们刀头添血为了什么?可不是跑来美国受这种侮辱!宰了他们吧!我最恨这些装模作样就能够轻易敛财的家伙。”桑丘司也愤愤地说。
一直不爱多说话的利昂德,擦着膝盖上的步枪,挑起眉毛淡定地说:“这帮地头蛇,比起丛林的土著,除了残暴性一致,更具欺诈性。我们得小心着弄。苍图不是警告过他们?咱们有组织,只要他们敢乱来,就让他们在这条街上消失。可是呢?他们却愚蠢地嘲笑,没办法,只能给他们来点刺激的玩意儿。”利昂德说完,又低下头闷声擦起了枪。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正盘算着什么。
苍图对尼克说:“明天早上,别等天亮,你换一辆车来,把任敏和昆帕帕兄妹带走。”
尼克眼珠儿发亮,吃惊地望着苍图:“你决定了?”
苍图面容忧郁,没有回答。
尼克担心地说:“你并不需要冒险,我可以给他们钱!这里是美国,一旦被警察掌握了证据,会被驱逐出境的。”
苍图冷静地想了想,回答尼克说:“最近这几天,你不要抛头露面,更不要找警察插手这件事。有需要的话,我会打电话找你。”
晚上的时候,任敏在苍图的搀扶下,已经可以勉强走路。金色的灯光笼罩着地板,小姑娘像一只刚脱离母体的羔羊,在地板上吃力地颤抖着,挪动着,试图独立站稳下来。苍图牵绊任敏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些,因为他注意到任敏渐渐熟悉环境,眼睛里有了一丝灵动,有时甚至会自己打量着屋内的装饰,懵懂好奇地呆呆看上半天,不再像先前那样死板板的空洞,看着令人心碎。
任敏走得满头大汗,被苍图扶在床边坐下,小姑娘望着窗帘眨了下眼睛,大概是想像往常那样,看一看窗外绮丽的夜景。苍图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没那么做。他很怕再有人打任敏的主意,这个小姑娘的心,像一枚落在苍图掌心的雪花,令他无微不至地呵护着,生怕一不小心,倏地融化不见,再也挽救不回。
“要看电视吗?今晚有你最喜欢的米老鼠和唐老鸭。”苍图察言观色,小心地询问着,可他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当初在雾鬃部落,血腥小丑胸前文着的恐怖卡通图腾。苍图柔和的眸子上,突然掠过一抹凶光,等他自己意识到,任敏也已有了轻微触动。
“对不起!我……我的头突然疼了一下,呵呵……好了,咱们来看你喜欢的迪士尼动画。”任敏坐在轮椅上,苍图刻意挡在她和电视机中间,因为在选播好频道之前,生怕屏幕上出现一些暴力的画面,这样会刺激到任敏的神经,令她尚未愈合的心灵再次滴血。
任敏几乎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看电视。苍图赶忙抓起遥控,按灭了电视。他将任敏拉在面前,握紧她一双热乎乎的小手,和蔼欣慰地望着她。
“尼克是个好人,是我的朋友,也是兄弟!在美国,他帮助了我们很多。尼克告诉我,你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他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像兄妹那样亲切。所以,尼克邀请我们,去他的家里做客。可是不凑巧,我身边正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所以……他明天早晨会开车过来,先接你和昆帕帕兄妹三个人过去……当然,我也会过去……只是得晚几天,但不会太久。”
尽管苍图像拆解一枚定时炸弹那样小心入微地说着,可他还是注意到,任敏稍稍恢复常态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仿佛有人在她刚要试探着走出阴影时又准备拉灭灯光。她直直看着苍图那被银轮割破后,挡着纱布却又露出缝合线的下巴。忽然间,像个再度受到惊吓的小兽,显得不安和仓惶。
第一百二十二章 鲍迪的祸根
苍图放好了澡盆里的水,像照顾一条小鱼似的,将任敏轻轻搀扶进去,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事重重的脸颊,不免透着几丝担忧。可他又不得不告诫自己,必须坚持住这个决定。鲍迪那些蠢货,兴许会来公寓附近骚扰,到时候一旦发生了恶斗,任敏待在身边会被吓到或伤到。
昆帕帕悄悄推开房门,探头探脑地走进来,他瞪亮着一双黑亮但又隐藏着依恋的眼睛,仿佛像要请求什么似的问苍图:“有坏人要来找麻烦吗?”
苍图略带歉意柔和地笑了笑,一只大手爱抚在昆帕帕生硬而又稚嫩的肩头,“没什么!只是几个讨厌鬼,想敲诈咱们一些钱。”
“让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对付那些坏蛋。”昆帕帕鼓了鼓两腮,期待地望着苍图。
“呵呵!我知道,你很英勇。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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