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碧眼的女医生,脸上泛着祥和,涌动的眼神里,似乎还隐着忧虑。因为她手里,还拿着一张苍图的血样化验单。她冷静地看了苍图一眼,正考虑如何开口,苍图反而淡淡一笑,说:“没关系,我两个月前就知道了。”
女医生把化验单交给了苍图,关切地问:“你父母也有类似的病发症吗?”
苍图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没有!我父母是被地震晃倒了劣质楼房,压在下面饿死的!”
“那你做什么工作?有接触过放射性物质吗?”女医生进一步的询问,令又想摇头的苍图,突然迟疑住了,他的眼神中,也有了些涣散。
这种异样,来自他脑中正在进行的回忆。那些繁杂的画面,一张张血迹斑斑的脸,一双双极度惊恐的眼睛,他已经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次。
两年前,在滇缅边境,苍图记得把一个逃跑出境的印度人追进了缅甸丛林,那家伙拖着一个沉重的大箱子,像只偷了奶酪的老鼠,四处张望着,在昏暗的林子里慌不择路。
由于缅甸边防军都配备有荷枪实弹,苍图虽然带着枪,却始终不敢击毙了那个印度人。因为他心里清楚,上级的命令是:不择一切手段,既要掩盖此次任务行踪,又要带回被窃走的物件。
苍图像一只凶悍的花豹,穿着迷彩军装,胳膊头顶插满了小树枝,一边在藤蔓纵生、朽木横倒的树林跳跃追奔,一边用连发快弩,射杀着目标。
第二十一章:病霾中的回忆(2)
逃跑中的印度人,身手同样敏捷,那家伙把金属箱子背在后背上,既有效地格挡了箭羽,又令苍图投鼠忌器,不敢一枪击碎他后心。
一支接连一支,窜射出去的箭羽,终于有一根戳透了印度人的大腿,那家伙一骨碌栽倒在树丛里。
印度人自然明白,追上来的中国特种刺杀兵,不仅要拿回箱子,还会结果了他的生命。所以,这家伙一不做二不休,快速抽躲到大树后面,一手捂着汩汩冒血的大腿,一手用密林枪扫射苍图。
苍图暗叫不好,这种噪声无疑要引来附近巡防的缅甸斥候兵。可既然打破了沉寂,那就只能往前硬顶了。
于是,苍图拽下了一颗手雷,抛到了大树后面,轰地一声巨响,由于印度男子行动不便,当场就给炸翻了。
苍图快速飞奔过去,抱起失窃的箱子,同时又给已经满脸鲜血的印度人喉结上抹了一刀。这是一名特种兵必备的素质和意识,假如印度人没有死彻底,被缅甸边防军拖回去急救过来,一番残酷的拷打,会把一切招供出来的。
箱子本身很重,苍图又是抱着它跑,逃离速度大受影响。才逃了不到几百米,七八个训练有素的缅甸边防兵,已经在后面层层叠叠的树林中追捕他了。
砰砰砰,嗖嗖嗖,无数颗弹头击碎了树枝和树叶,从苍图的头顶和肩头擦过。
那些追兵根本不会喊什么“站住”、“不许动”、“缴枪不杀”之类的废话,个个怒瞪着仇恨的目光,恨不能将苍图的脑袋打成脑汁飞溅。
这毋庸置疑,脚下是人家的国土,他们本就是缅甸政府撒在这一带看守地盘的狼群,谁肯忍受奇耻大辱。宁可把苍图打成筛子,打成一滩烂泥,也不能放活口跑了,否则这些狼群就会有罪责。
苍图再明白不过这些了,他抱着沉重的箱子,在繁茂的树枝间乱窜,就连回头反击或压制的机会都没有。
开枪还击的话,会导致自己的位置被锁定,终究要被包围的。若是一直不还击,被那么密集的盲射打中的话,性命可以不要,但怀里的箱子,就保不住了。
这种危机时刻,苍图恨不能自己化作一颗炸弹,引爆了自己,也销毁了箱子。就算任务失败,也不会让国家泄露机密。
苍图拼了命的跑,哪怕此刻肺叶爆裂了,他都不会停下。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只是用来供他逃亡。
当他跑到距离云南打洛镇仅有6公里的交界处时,他咬着牙,气喘吁吁地向祖国的边陲望了一眼,一个发自内心的声音,不停地劝告他:“向自己的国土跑,只要冲过去了,驻守在那里的中国守军,就会援助自己,打退身后的缅甸边防军。”
可是,苍图又清楚地知道,假如现在跑回去了,无异暴露了任务行踪,势必引起中缅外交纠纷。
身后的追兵更近了,一颗子弹嗖地划伤了苍图的右耳,疼得他缩了一下脖子。低头的一瞬间,才发觉自己的左腹在冒血。竟不知在何时,一发子弹穿透过那里。
他愤怒地低吼了一声,心里又急又怕,可也容不得多想,索性用手枪崩碎大箱子上的锁头,将里面的文件和一枚标注有辐射警告的弹头模型,愣是塞进怀里。
空箱子被抛向了打洛的方向,苍图再度狠狠咬了咬牙,像一条被猎人打伤后继续奔命的狼,奋身朝老挝的方向窜去。
鲜血沾满了与苍图擦身而过的每一簇树枝,几个缅甸边防兵,见到了空箱子,用愤恨的目光,向中国方向瞪了几秒钟,顷刻之间,又朝老挝方向追去……
“先生?你还好吧?先生?”女医生见苍图的脸色不太对劲儿,忙连喊了他几声。
等苍图再抬起面孔时,竟已是双目赤红,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逐杀。他没有看女医生的表情,而是空空地望了望两个屋角,仿佛声音从那里传来。
女医生有些惊讶,误以为病人过于忧虑了病情,于是稍稍缓了一下,又谨慎地说:“你需要更换骨髓……”
没等女医生把话说完,苍图忽然一个执拗地转身,攥着化验结果朝门外走去。
好心的女医生追了出来,站在门口喊道:“我有位朋友在美国,主攻这方面的课题,你可以去试一试……我希望他能帮助你什么!”
大步走在廊道的苍图,像是不忍女医生的热情与善心,便慢慢扭过了脸来,望着那一双蓝汪汪的碧眼。
“——我的钱不够!”淡淡地说完一句,他那红润的双眼,带着无尽冷漠,又扭了回去,顺着廊道渐渐走远。
在交了4。5万美元之后,任敏的干细胞移植手术,做得还算成功。只是何时苏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高额的住院费用,又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无论苍图用什么办法,他目前余下的钱,也仅够任敏一个月的住院费用了。
不过,那位女医生很同情苍图,特意给任敏安排了高级护理,周到地照顾着这个昏迷的小姑娘。
第二十二章:怪异的巴西小镇(1)
飞机在巴西亚马逊州府玛瑙斯市上空盘旋,苍图坐在靠窗的位置,从空中俯看着亚马逊雨林。
浓密的森林浩瀚无边,巨大辽远,宛如一张盖在地球上厚重而富有弹性的绿色地毯,远远超出了苍图先前的一切想象。
整个天边都是绿的,无数大大小小的亚马逊河支流蜿蜒其间,雨林无边无际,单调,却很迷人。
唐休和花梨莎睡着了,直到飞机俯冲降落,气压的波动才将两个人折腾醒来,错过了观赏这张他们即将进入的,“弥天蛛网”。
玛瑙斯机场占地不大,四周一片枯燥的水泥地面。热浪灼人的空气中,显得寂寥落寞。可一旦走出了机场,却像一步踏空,掉入另一个世界。
玛瑙斯小城也不大,但却是一座完美的生态小城,位于亚马逊丛林中央。假如只从城市建筑的硬性角度去看,很像中国某个繁华的县城,只不过其间坐落着许多欧式建筑。
在白天,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桑拿房,潮湿闷热,令人难耐。街道上也极少看到行人。
不过,在雨林效应下,整个城市倒也享有充沛的雨量;花草葱茏;街道上随处可见悬于空中的附生兰科植物。
在澳大利亚时,唐休也买一副墨镜,戴在脸上酷似一名亚籍男模。他很是欣喜地望着这座位于地球另一侧的小城,还不忘指着北方对花梨莎说:“瞧吧!美国距离我们很近了,就在那边。”
三个人很快住进一家小酒馆。稍事休息之后,便租赁了一艘带马达的小船。租船行为并不引人注意,玛瑙斯小城对外的交通联络,只能依靠飞机和内河,根本没有公路。因此,本地租船行业,兴盛得不得了,就跟在其它城市里,出租车生意一样。
承租的游艇上,有一位皮肤黝黑的巴西船长,眼睛大得像铃铛,宽厚的嘴唇,油晃晃地泛着紫色。不过,待人倒是热情。他给了苍图几束香蕉,说是等到了中游,拿来喂猴子。
苍图一点也没有喂猴子的心思,但他倒也没吃那些新鲜的香蕉,免得船长对他们的游客身份生疑。
唐休盘腿坐在船头,河流两岸尽是浓密森绿的雨林,倒悬的水影能够到船底,一轮红日像树木和水流的国王,低挂在前行的尽头。
花梨莎虽然在巴西旅游过,也在越南呆了几日,但一时间又回到这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本地的赤道气候,只好不断地往脸上和胳膊上抹防晒霜。
经过黑白分明的黑河和索河交汇处时,巴西船长很兴奋地鼓起眼睛,向这三个游客介绍,之所以形成如此泾渭分明的壮观景象,是由于两股河流的酸碱度不同造成。
苍图只是笑着点头,一个劲儿地说:“Good,Good!”
花梨莎却不作言,只管坐在阴凉的角落,擦身上不方便给人看到的汗水。
唐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端着望远镜,在船头大呼小叫,看到猴子也惊讶,看到巨嘴鸟也惊讶。
夕阳残照的时候,小艇早就过了丰蒂博阿,此时距离茹鲁阿河上游的雅皮因小镇,只剩一半水路。实际上,这一带也正是花梨莎一家,惹上杀身之祸的区域。
唐休突然神秘地拉过苍图,把望远镜递给了他。苍图二话不说,赶忙向唐休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泡在河水中的树林边缘,翻扣着一叶细长的扁舟。
扁舟是由一棵大树凿挖而成,船底刻着古印第安人的画像,具体内容看不清楚。苍图再定睛细瞧时,竟发现扁舟后面,躲着一个湿乎乎的小脑袋。
巴西船长被叫停了下来,缓缓朝翻船的树林边缘靠去。众人七手八脚,将溺水者打捞上来,却发现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
然而,就连巴西船长都看得出来,这个小男孩不像居住在河流沿岸的普通土著。他的双脚穿着由特殊藤蔓编织成的草鞋,腰间裹着一块毛茸茸的兽皮,看样子像是某种猴子的皮,不过此时已经很是脏污和泥湿。
这个男孩的手腕和脚腕,以及脖颈上,还绑着草茎编织成的妆饰。而在这些古朴怪异的土著妆饰当中,比较容易认知的,也不过是几颗发白的兽齿。
这个奇怪的土著男孩,令苍图很敏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用手一摸这男孩的命脉,竟发觉尚有跳动,于是立刻对他展开救治。
几番折腾之后,土著男孩咳嗽了之声,却始终睁不开眼睛,而且还发了高烧。苍图给他注射了一支血清,要求巴西船长迅速驶向雅皮因小镇。
入夜的时候,游艇靠在了岸边。苍图叫过巴西船长,故作严肃地叮嘱说:“我是一名医生,会义务救助这个土著男孩,然后把他送回雨林。而另外两个游客,是生物学家和人类学家,他们希望船长不要对外谈及此事,免得造成新闻影响,引来外界的关注,从而危害到男孩的部落族群。”说着,就把一卷钱偷偷塞给了船长。
船长笑呵呵地点头,表示会信守诺言,与苍图握手告别时,还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最近接送游客,常在茹鲁阿河中游,见到这种土著人的浮尸。他们可能是想往沿岸迁徙,结果却遇到了凯门鳄,或者森蚺之类的攻击,更甚至是遇到了其他土著部落的攻击。前天,我还见过一具被箭羽射穿后心的土著漂在水上!所以说,如果你救不活他,也别太过伤心,这是大自然中的生存代价,谁也避免不了的。”
苍图送走船长,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用刀割去土著男孩身上的所有衣物和饰物,又给他穿上一件现代人的T恤和裤衩,才背着去了附近的旅馆。
夜晚中的雅皮因小镇,到处黑乎乎的,即使跟先前的玛瑙斯小镇相比,都会觉得这里落后了一个时代。
唐休打了一些热水回来,帮昏迷的土著男孩擦洗身子,花梨莎则给土著男孩抹了一些驱蚊水。
昏迷中的土著男孩,额头渗满汗珠,嘴巴不断呓语,仿佛正做着可怕的梦。望着小男孩瘦削的脸,和血迹斑斑的四肢,花梨莎不免有几分同情。
第二十二章:怪异的巴西小镇(2)
苍图站在木格子窗前,用刀切开了从土著男孩脖颈上取下的那串草绳项链。结果,一枚通体透亮的钻石,几乎有麻雀蛋大,随即掉落在手心。这既让他不由心惊,却又多少有着心里准备。
唐休走到苍图跟前,小声试问道:“怎么样?”
苍图把钻石揣进口袋,将一堆割烂的饰物塞在唐休手上,斜视着那名土著男孩说:“没错的!这个野小子,就来自雾鬃部落。他可能是被人追杀出雨林的。我估计,三支雾鬃部落也许自己正进行着一场内战。”
花梨莎给土著男孩擦干了汗,也走到苍图身边,忧心忡忡地说:“接下来怎么办?这个土著人即使醒了,也无法和我们沟通语言。”
唐休抢白道:“那好办,咱们放他走,然后跟踪他。你不是带了微型定位器吗?给他偷偷藏身上!”
苍图直摇头,说:“跟踪器不可行。这种野小子,一旦进了雨林,就跟鱼进了水一样,活蹦乱跳的,眨眼就会消失。而且雨林里面凶险难料,不仅有毒虫猛兽,更会有野人设置的捕猎陷阱,跟着这个野小子乱跑,等于自杀。咱们得想办法让他带领着我们,只要进到雨林深处,反而安全许多。”
“可是,我们怎么跟他语言沟通呢?”花梨莎又把刚才的难题抛在苍图面前。
苍图又朝土著男孩望了一眼,这还真是一个令他伤脑筋的难题。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希望这家伙比一条狗更容易相处,咱们可以先拿食物讨好他,让他知道我们想帮助他。然后带我们进入雾鬃区域……”
“再不行就找一名当地土著,给咱们做向导和翻译。”唐休补充了一句。
“那是不得已的办法。弄不好的话,会惹上杀手!”苍图淡淡地说完,转身去睡了。
前半夜,隔壁房间的游客叫床声,搞得人不胜其烦。花梨莎躺在两个强健的大男人中间,不由得脸颊发烫,觉得很是难为情。她眨着两只碧蓝的眼睛,久久睡不着。
后来,还是苍图在黑暗中探过一只手,用棉花塞住了花梨莎的耳朵,才令她勉强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警察模样的白人,礼貌地敲开了他们三个的房门,先是说了一些欢迎到此观光的话,便要求苍图等人出示证件。
唐休心里很提放,花梨莎也不敢多言。他们两人清楚,甭管来者是不是真正的警察,一旦自己露出了马脚,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苍图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赶忙把三个人的护照和旅游证件递给了白人警察,而且还低三下四,刻意表现得像个卑微尖刻的小人:“警察先生,我本来不想向您抱怨的,可这见鬼的墙壁,居然就是一张拇指厚的树皮板子。连上帝都失眠了!知道吗?隔壁有客人在招妓,他们通宵折腾,像一群打了兴奋剂的公狗和母狗!令人一晚都休息不好。自从度假一来,这恐怕是我们遇到的,最扫兴的事!”
白人警察一翻开三本护照,脸上就不苟言笑,目光冷冷地盯在上面。而且,他还拿出小本子,记录了证件上的出行编号。
这样的举动,在普通游客看来,倒也不会太在意。可是苍图却察觉到了什么,微笑的眼光里,透出一丝敏感的警戒。
白人警察把三本护照递还给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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