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的豺狼而言,是一种绝对不能原谅的恐怖。
看到躺在地上的手下哀号,浑身是血,沙威简直要把肺气炸了。他撅起屁股,朝前面的果园呼呵:“去把那条关着的母狗杀掉,杀掉!”
花梨莎的作战思路非常正确,全然避开了敌人的陷阱。就在她绕过来的大道旁边,手持渔网和棍棒等着活捉她的三条黑影,从树冠上纷纷跳下来,朝河边的小房子跑去。
看到母亲有危险,花梨莎想要后撤,但对面的三把手枪,朝她拼命还击,她一时半刻来不及迅速转移,只能边打边撤。商务轿车被步枪打得直冒火星子,沙威用懊恼的叫骂,掩饰内心的惊恐,向着花梨莎的方向胡乱开枪。
听到急促的脚步,茉妮娅几乎咬破了手指,她躲在金属管子后面,哆哆嗦嗦地举着手枪,对着锁链抽动的铁门。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了,三条人影像恶狼一样扑了进来。“臭婊子!敢耍我们!”
砰地一声。
从不摸枪甚至是讨厌枪械的茉妮娅,对武器一窍不通,除了要命的恐惧,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防卫还是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才扣发了扳机。
三个倒霉蛋,根本不会想到,这把意外握在女人手里的黑星手枪,居然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也是绝命的玩笑。
手枪子弹穿过一个男子的肚子,又从后面一个男子的身体钻了出去,打在墙上的跳弹,擦到了第三个家伙的脑袋,把他的头盖骨掀开了。
不争气的茉妮娅,看着倒下的三具尸体,吓得连手枪都掉在地上。恐惧令她的双腿像是被粘住,刺鼻的血腥味儿冲击着她的大脑,使得整个人战战兢兢,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花梨莎跑了进来,对准地上三具死尸又是一通乱射。茉妮娅吓得缩在金属管子后面,危险的跳弹从她身周乱飞。母亲像吓疯了似的,扑进花梨莎怀中,人已泣不成声。“我们……快点逃……离开这里。”
花梨莎把母亲推在墙角,上气不接下气,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对茉妮娅叮嘱说:“你蹲在管子后面,千万别乱动。”她把门重新锁上,朝着牧场北面跑去。
并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倒霉鬼跟班已经死掉的沙威·古力,以为会有人在前面拦截花梨莎,结束这场惊心的火拼。于是胜券在握,得意非凡。在手下面前不可一世地咆哮、叫骂,大摆威风。“简直太混账了!这个抱着芭比长大的臭丫头,居然敢跟我——跟我沙威·古力动枪!妈的,给我狠狠地打,我要放干她的血。”
跑进牧场的花梨莎,躲在饲料仓房的后面,更换了新弹夹,焦急地等待着。这是她从苍图那里学来的战术,把敌人拖入空旷的地形,用步枪对付手枪,自然会讨到大便宜。
沙威完全不知道,花梨莎曾经接触过一些怎样的人,结果愣是带着两名手下鲁莽地追了过来。直到一名趴在饮牛的石槽后面的手下,咧着难看的嘴说:“头儿,咱们的子弹用光。”沙威这才猛然意识到危险。
他是想破脑袋也没料到,花梨莎会变得这般难以对付,而且出手凶得要命,根本不像个文雅的富家小姐,倒像个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的可怕的陌生人。
由于事先毫无准备,他们几个人仅带了防身的手枪,而且此时子弹所剩无几,不由得越打越慌,开始害怕起来。
可一切都晚了,花梨莎不会给他们同情。又是一连串长点射,打得三个家伙抱头鼠窜,顺着草原滚下了山坡。
“这个臭婊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你瞧她神气的,拿咱们当老鼠打。”跑在后面的一个手下,靴子被烂泥吞掉了一只,狼狈不堪,越逃越是恼火。
花梨莎展开反击,但她还是小心翼翼,每向前跑一段,就匍匐下来射击。
嗖嗖呼啸的子弹,像是从从老远抽过来的鞭稍儿,翠绿的玉米杆儿啪啪地爆裂。沙威摔得满脸污泥,像个被人搀扶不稳的醉汉,踏毁了很多庄稼。刚刚赶上来的跑在左边的手下,被乱飞的子弹打中了腰椎,死命拉住老大的胳膊渴求援救。已是吓得满头大汗的沙威,朝他脸上踢了一脚,由最后一个手下搀扶着,继续往玉米地深处逃。
像是扭伤了脚的花梨莎,没再继续追赶,转身朝河边的小房子一瘸一拐地走去。直到拉着茉妮娅跑出果园,上了柏油马路,母亲才发觉女儿脸色不对。花梨莎捂住肚子,小腹在流血。
看到女儿中了枪,茉妮娅捂住哑然的嘴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我的心肝儿,你可不能死!上帝啊!这太残忍了。……坚持住,妈妈带你去医院。”
郊区附近有一家设在路口的双层小楼,直到母亲搀着女儿走到门口的篱笆前,才发现这是一家私人卫生站。
哭花脸的母亲急切地敲了敲窗子,主人亮起灯,隔着玻璃谨慎地观望了半天,看到是一位修女,四周也没什么动静,这才犹犹豫豫打开门。
茉妮娅一把拉住男主人的手,用再也顾及不上分寸的谦卑,苦苦哀求着。“救救命吧!看在上帝的份上,行行好!我女儿……她就要死了。”
男主人酒气熏天,耷拉着没睡醒的眼皮,迟疑地打量了一番倒在台阶上失血不止的花梨莎,直急得茉妮娅想抽他耳光。“她也是一个修女,上帝的侍从,发发慈悲,求您快一点!”
男主人一脸倨傲、冷漠,拍了拍打哈欠的嘴,不紧不慢地说:“哇唔……您的女儿很年轻,好像是流产了。把她带进来吧——哦,当心,别弄脏了我的地板。”
茉妮娅瞪大眼睛,想要骂街,可眼前不是时候,吃力地托起女儿,把她扶到手术台上。男主人一边慢吞吞地收拾着器械,一边不人道地嘟嘟囔囔,“最近是怎么了!你们这些女人,比牧场里那些奶牛还不叫人省心,难道就不能跟客人要求一下,带上个套子又会怎样。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手忙脚乱的茉妮,正剪着女儿身上的血衣,听见男医生这样唠叨,立刻就明白了原由。气得脸直泛青的茉妮娅,压着嗓子发起火,“别唠叨了,我们给你钱。你快一点,这可是我的女儿,我的命根子。”
受到侮辱茉妮娅已是身无分文,只好在女儿的口袋里乱翻。
花梨莎虚弱地张了张眼睛,“妈妈,别找了。我把那些钱用光了。”
咣当一声,男医生把手术器械丢回了盘子,眯缝起像受了打扰而显得不满的黑眸子。“——你们没钱?好了,我这里可不是福利社。趁她还喘气,你们到市里吧,大医院对她有好处。”
茉妮娅又哭了,男医生的态度,令她绝望到了极点。她懊悔地道歉说:“先生,发发慈悲,先救了我的女儿,我一定会双倍还给你。”
男医生没有抬头,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别唠叨了。这里是农场畜牧站,我是个兽医。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带她走。”
茉妮娅抹干哭花的眼睛,看到货架上的确摆了许多动物用药。可她又惊奇地发现,男医生身后的玻璃柜子,摆着一大堆计生用品,而且分明有给人治病的药品。她一下反应过来,这个实用主义万岁的男医生,即给畜生看病,又给人医疗,是个善于算计收入的医痞。
无能为力的茉妮娅,叹了口气,抬手解开僧袍,想要用她自己,做一笔交易。
近乎昏迷的花梨莎,感知到了母亲的屈辱,猛地抓住茉妮娅的手,极为虚弱地呢喃道:“妈妈,给!”
一条血污的项链,被花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掏了出来。
茉妮娅的眼睛亮了起来。
“快救我的女儿!这条项链很值钱的!”
男医生拧开水管,把项链冲了半天,当他看清的确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镶满芝麻钻石的项链,这才有了救死扶伤的笑容。
茉妮娅的高兴没能持续半分钟,站在花梨莎面前的男医生,又一次丢开了手中的器械,稍有不安地舔着嘴唇。“真见鬼!这他妈不是流产。这……这是枪伤,弹头还留在里面。……我不能违法行医,必须要先报警。”
眼看着女儿生命垂危,茉妮娅再一次陷入巨大的绝望。她苦求着说:“求您了,不要报警,我们不是坏人,项链都已经给了您。”
面前的祈求就像是谎言,惹得男医生讨厌,他费劲地掏着手机,开始骂骂咧咧:“我可是见多了你们这些大晚上出来拦截司机的女人。哼!真是个傻娘儿们。我没必要冒这个险。一旦让警察知道,他们会把我这座房子也勒索走。我已经受够了,难道要我再搬到非洲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的茉妮娅,掏出那支黑星手枪,直指着男医生。她的手一点也不抖了。“……这把枪已经打死了三个没心肝儿的家伙,你可别逼我?”
男医生吓得一愣,鼻尖渗出了大颗汗珠儿,被酒精搞得昏沉的脑袋也清醒许多。“——好吧……好吧……现在已经合法。”
男医生重新操起了手术刀。藏在墙角的摄像头,正悄然记录着这一切。一百七十六章:失控的铁血阴谋
在迷宫一般的下水道里,杂佛身轻如燕地小跑着。从矫健的步伐就可以看出,他非常熟悉下面的环境。潮湿乌黑的墙壁上,爬满了惊慌的蟑螂。杂佛擦着一束冷烟火,将那些令人恶心的四处乱钻的虫子赶开,跳进了一扇半米宽的伪装暗门。
里面是间小仓库,干净舒适,但地上却爬满了毒蛇。用来做陷阱的宠物,是不会撕咬主人的。杂佛在受控制的电子闸门上输入一串密码,随即钻了进去。
沿着装置有微光照明灯的水泥梯道,一名性感的非洲护士,正夹着香烟在等待客人。她对杂佛吹了个戏谑的口哨儿,眼神心照不宣,似乎若不是时间匆忙,两人会拉些家常。
又通过一道受非洲护士控制的闸门,走了好一段蚁穴似的廊道,杂佛才真正被带进佛兰特教授神秘的地下医院。
暖风通畅的病房内,一点也没见消瘦的海盗水手皮基卡,把一条绑着绷带的腿架在床沿上,毫不见外地享受着住院的日子。忧愁似乎拿他没丁点办法,他捧着花边杂志,一边嚼着嘴里嘎嘣乱响的薯片和火鸡肉干,一边嘿嘿傻笑,朝憋闷、烦躁像是有心事的“独眼龙”桑丘司啰嗦。
“你这条大蛀虫,当心便秘。漂亮的护士小姐,可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浪费她的时间。”桑丘司没好气地骂着,在洁白的枕头上扭过脸去。粘在左眼上的药棉,令他的视野很不舒服。
“怕什么,我们的大富翁尼克,会全额买单的。”皮基卡一副厚颜无耻的赖皮相,撕开了另一包薯片。
利昂德的床头柜上堆满了报纸,这个一向不喜欢拌嘴的俄国男子,只能用沉默讨得清净。但胳膊里的骨头总会疼,弹片插得太深了。这令他比两个海盗同伴自在不了多少。
非洲护士推开病房的门,让杂佛走在前面。三个海盗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一点也没想到,今晚会来一位这样的客人。探望者咧着亲切却又毫无同情的嘲笑的嘴角,在皮基卡那绷得难看又分外张扬的腿上弹了一下,疼得满口薯片的皮基卡吆呵一声,赶紧把腿缩进被子。
杂佛挑了挑桑丘司眼皮上的纱布,像是在和里面的眼球打招呼:“打针很疼吗?”
桑丘司忍住惊讶,尴尬地向后缩着脖子,“嘿嘿……不疼,凉飕飕的,挺舒服!”
“瞧啊!魔鬼是从哪儿把你给抓来了?哈哈哈……”利昂德抱着伤痛的胳膊,赶紧坐起在床边,生怕杂佛再走过来奚落自己。
杂佛笑了起来,用他那满是冰凉的热情,环视一眼屋子,看到唐休正像一只警惕的狐狸一样瞪着炯亮的双眸。唐休有些迷惑,他不能确定八目杂佛的出现对他和苍图而言,是不是一件该高兴的事。
“恭喜诸位,你们可以出院了。”杂佛解着勒在伪装上的皮带,一点也不掩饰坚定的面容。
皮基卡吐掉嘴里的零食,诧异地叫道:“——什么?出院?这还不到一个月呢!教授要我们安心休养。你瞧我的腿,都可以拿到埃及去做展览。”
满地的果皮和包装袋,令一旁的非洲护士直皱眉头。
杂佛宽慰地喘了口气,走到眼珠子都要鼓出来的皮基卡面前,“也许我该挖一条连通这里的运河,在椰子树底下放几个端着香槟的比基尼姑娘?——可是我听说,你们挨揍的时候,连裤子都没找着?”
皮基卡的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根,无措地看向桑丘司和利昂德。利昂德低下头,不愿给一旁的护士看到窘态。满脸羞臊的桑丘司,已经跟皮基卡吵翻过好几次,因为伙伴总拿穿错裙子这件事说笑。
杂佛抄起一本摆在床头的花花公子,神色嘲弄地速翻了一遍,“瞧你们现在这副德行,大概连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都忘记了。尼克可是比你们强多了。”杂佛揶揄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厉,“——都起来吧,混蛋!这里不是给人养尊处优的黄金海岸。骨头都要发霉了!”
三个海盗面面相觑,看见佛兰特教授正好进来,皮基卡不由得眼珠一亮。
可是,他看到教授和杂佛亲切地拥抱,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向他们几个点了点头,就匆忙地离开了。皮基卡登时像一只泄气的皮球,愁容满面地嘟囔说:“兄弟们,咱们要被魔鬼拉回地狱啦!”
杂佛看了看手表,再无喜怒之色,“黑帮暗哨对接信息的时间快到了。咱们只剩三十一分钟。”
苍图被装进一个两米长的特制的箱子里,由几名黑人护士小心翼翼地搬上轮床,顺着弧形弯道推进了汽车美容店。三个海盗和唐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上了杂佛开来的一辆商务轿车。
隔着箱子上面透明的玻璃,能看到一排排精密的输血管,与“沉睡者”的身体连接,在仪器微控下缓慢循环。苍图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俊逸的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几个月前、夜狙鲍迪未遂后被病痛折磨的痕迹。在他赤裸的略有起伏的胸肌上,贴着四五根刺激脉搏的电极管。
唐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他不喜欢兄弟躺进一个像棺材似的箱子里,被杂佛飞驰的驾驶摇来晃去。
“开慢点!这么大的雨,是要去哪?”唐休很是不安地问。
杂佛挑着笑意轻松的嘴角,抬头看了一眼倒车镜。“嗨,你们三个混蛋,别毛手毛脚的,租来的东西一旦弄坏是很贵的。”
三个好奇箱子的海盗,赶紧把手拿开。皮基卡晃悠着脑袋,开起了海盗式的玩笑。“这么糟糕的天气,咱们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混蛋,我在问你,这是去哪儿?”唐休再也憋不住怒火。他对这次行动很不满,苍图是他最亲的人,却没人跟他事先商量。他觉得杂佛是在蛮干,拿苍图的性命冒险。
杂佛不屑地撩起眼皮,又从镜子里看了看满脸不忿的唐休。“一小时之内,如果这口箱子接不上电源,还真得找个地方把他埋掉。”
急转的车轮把路面积水辗得像喷泉,不知道为何,杂佛突然加速,将汽车开进一条围墙高耸的民巷胡同,又猛然一个急刹,漂移中的车身,稳稳地靠上了一辆早就等候着的高级面包车。
唰的一声,面包车顶弹出一层雨罩子,遮挡在两车之间,预备好的小板桥,搭建在两车的车门上。
三个海盗将大箱子推进宽敞的面包车,没等扭过身来收起金属板,商务轿车便自动封闭窗门,嗖地一声,朝前面飞驰而去。
“他这是去哪?”皮基卡极为诧异。但很快,伙伴们脸上泛起的嘲弄给了他答案。
皮基卡装出手忙脚乱的样子,遮掩着难为情说:“啊!我看得出来。他在制造匀速行驶的假象,调戏那些遍布街道的监控器。”
身材高痩的司机,把一根电源插在大箱子上,各种五颜六色像豆粒大的显示灯,接连增强了亮度。苍图起伏的胸腔,随即出现了显著的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