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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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帆岛-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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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小丁满脸冷汗,五官渐渐凝固的血液,使他面容淤黑。他嘴唇干裂、病白,虚弱地闭着眼睛,想要说话却力不从心。

“指……导……我……我给……国家……丢脸了。”悲情的刺客气若游丝,声音已经小得只能他自己听到。

目睹垂死的战友,指导员捏紧小丁的手,内心安慰的对象却是自己。作为一名集多重身份和阴谋于一身的刺客,他的心如珠穆朗玛峰下压制的坚冰,早已不受人间风物的感化。生离死别又能算得什么。

指导员用被烟熏黄食指的手,抚慰着小丁极度虚弱、不安,想要睁开的眼睛,喃喃地说:“睡吧!很快就不疼了。”就这样,本该应有的伤感和牵绊,就像一只蚊子与身体稍有感应,就被下意识地拍死了。

远隔大洋,年轻的生命燃尽了最后一丝挣扎中的意识——被牺牲了。

初晨的阳光,透过毛玻璃,散进细碎波光。指导员久坐在尸体旁边,咬紧的牙齿令两腮起伏,大脑烦躁地沉思着。今晚冒出来的杀手,实在太突然了,若不是有小丁在,死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望着小丁身上的刀口,在剧毒的腐蚀下,透出吓人的狰狞。指导员作着各种猜想,甚至怀疑是隐匿中的苍图出现了,但很快又推倒这个判断。虽然苍图也善于控毒,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不会杀小丁。

鲍迪打来电话,满口阴阳怪气。“嗨!也许总统该为你颁发一枚诚实勋章?”

指导员登时听出,鲍迪讥讽的话音背后,隐含着火山般的恼怒。

“你这根欠埋的烂骨头,可真会挑时候。多好的机会,居然被你错过,为什么不一口咬定墨龙?你这个杂种,下流货。”鲍迪歇斯底里,在电话中大骂。

拉远耳边污秽不堪的辱骂,指导员闭起眼睛,向空气中喷出一口长长的烟雾,随即又把香烟咬在嘴上,复燃了一往阴鸷、强硬的气态。“还记得那颗差点打碎你脑袋的子弹吗?在那之前,我想你一定也是用这种态度跟苍图说话,对吧?”

被军旅出身的杀手在暗处远程狙杀,绝对是令人一件毛骨悚然的事。听得方先生这般语气,鲍迪心里也不由冒了凉气。但他并没收敛愤怒,反而更大声地吼道:“摸摸自己的口袋,别忘记,你收了我们五百万美金!‘单子’拖了这么久,可墨龙这会儿呢?还他妈的在吃早餐馅饼。——再拿不出像样的本事……你听到了吗?再不抓紧埋单,下次找你谈话的人,就不只是FIB。”

指导员心中一沉。鲍迪此时的恐吓,不同于先前,显然是要把爽约的后果往一个可怕的极端上捅。

“你想玉石俱焚吗?”指导员变得尤为警惕,浅浅地试探着对方。

“哼!我可不怕。我就算再怎么是个十恶不赦的黑帮头目,那也是合法的美国公民。充其量,坐几年金笼铁牢。可你的性质就大不相同了。你应该比我清楚,CIA是一帮怎样的家伙。想想吧,一旦被他们嗅到你身上的气味儿,到时候,你就是有十层皮,他们一样能扒出你的骨头。”

话已经彻底说到了撕破脸皮的份上,指导员必须控制住这种由于迟迟没杀墨龙而使鲍迪产生的报复倾向。

“——你又再恐吓我。鲍迪先生,只有苏联人才把同盟伙伴当奴才使唤,这可不像美国人的作风。别以为花了点臭钱,我就是你牙缝里的菜渣。拍拍脑门儿,咱们谈正事。我有一名兄弟牺牲了,是杀手干的。我想……大概是苍图出现了,而且还带来很多帮凶。”

被蛇咬过的怕绳索,被虎追过的怕大猫。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鲍迪本人,就连探着脑袋围在话机近前的强森和霍托斯也惊得一愣。他们还不能完全走出苍图曾带给他们的死亡阴影。不仅如此,方先生的这一番话,也将意味着鲍迪和他的兄弟远比此时正处在被暗杀状态的墨龙更先遭遇不测。

见对方有点吓住,指导员语重心长地说:“苍图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军备刺客,没人比我更了解怎样逮到他。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逼得这么急,一旦我冒然袭击墨龙没得手,反把自己搭进去。哼,会有魔鬼慢慢折磨你们的。你们领教过,那可不是个按常规出牌的家伙。”

挂断电话,霍托斯气得直跺脚,大呼小叫着骂街:“这个狗崽子!简直……简直神气到家了。鲍迪,干脆现在就给拉德多打电话,要他联络中情局,给这些不要脸的骗子,狠狠地吃嘴巴子。”

强森压下霍托斯手中的电话,朝走向沙发的鲍迪递去眼色。“你急什么,老大自有分寸。”

鲍迪咬开一根雪茄,舒坦地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说:“哼哼!兄弟们,稍安勿躁——这个大礼包,要在最后送给拉德多。”

强森赞同地笑着:“照现在看,方先生的人已经跟苍图交上手了。咱们下一步,该给拉德多施压,让他去给墨龙‘撑伞’。”

第一百七十一章:古堡主人的恐慌

洛杉矶警署中心,一间烟雾缭绕的审讯室,两眼炯亮的拉德多警长把雪茄按灭在桌上,满脸得意地望着疑犯,“现在我可知道,像您这样的有钱人,为什么会枯瘦如柴!”拉德多将手下从事发现场采集来的照片夹在指头上,“据我们调查,您并没有过任何的收养登记!这说明什么?拒不认罪,只能害了您自己。——告诉我,您是怎么在这三张小床上,对流浪儿童实施性犯罪的?”

粗暴的警长张开大手巴掌,猛地拍响桌子。“——说!”

尼克被震得一抖,意识恍惚的目光,这时才落到眼前的照片上。那是自家地下密室内,刚刚走失的三个孩子的小卧房,满地散落着玩具和零食。

这场意外就像一场大火,几乎将尼克的五脏六腑都烧空了。他满脑子都是可怕的担心,都是深深地自责和对苍图的歉疚。

整个盘问过程中,尼克就像个稻草人,凌乱的思绪把他本该具备的常人反应,像蚕蛹一样严密包裹住,显得神情呆板僵化,脆弱得不堪一击。

尼克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摇晃着醉酒似的身子,站起在拉德多面前。

“您简直没有健全的理智!不交代清楚这三个孩子的来历,休想离开警署半步。”拉德多抓起烟灰缸,大力摔在地上,他像看出对方的虚弱,有意要把人吓死。

已经侧过身去的尼克,看都不多看一眼,只用哆嗦的手指向后指着拉德多,这个行为,足以还击一切虚伪和无耻。

咣当一声,尼克的律师走了进来,上前扶住脚步踉跄的尼克,并对拉德多还以颜色地说:“警长先生!在您没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请不要对我的当事人大吼大叫。”

拉德多像一只发威的老虎,嚯地窜到两人面前,挥舞着照片怒斥:“我大吼大叫!这是什么?流浪儿童的魔窟,不堪入目的下流地狱。”

气质不俗的黑人女律师,无奈又不失嘲弄地眨眨眼睛,“这张照片上,只是一间屋子,难道您要告我的当事人猥亵玩具?上帝啊!这可太荒谬了。”

跟伶牙俐齿的律师斗嘴,很难找到便宜,拉德多又把矛头对准尼克,幸灾乐祸地说:“尼克——先生!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可成洛杉矶的大名人了。”

尼克从警局门口一走出来,无数闪光灯就把他双眼晃得发花。守在门口的两名保安,即刻迎上前去,将尼克往汽车里护送。激动兴奋的人群哇哇大叫,云集而至的各界记者,争先恐后挤到面前,各种鲁莽的话题,一股抛向尼克。

“尼克先生,请谈谈您对流浪儿童与社会犯罪的看法?”

“尼克先生,听说您的爱人住进了疯人院,这和您无证收养流浪儿童有直接关系吗?”

“尼克先生,您的豪宅戒备森严,充满古堡气息,能带我们去那条密室看看吗?……我们想做一个有利于您澄清事实的专访。”

两名保安推开挡在面前的纷乱的话筒,护着尼克往汽车里钻。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声喊叫:“等一等,尼克先生!”一名穿着印有耶稣受难图案的中年男子,冲开人群追赶过来,不等走近就把一个臭鸡蛋砸到了尼克纤弱的肩膀上。

这令保安队长很气愤,起手抓过冒犯者的脖子,将他又扔回了人群。“我警告你,再乱来,就揍你的屁股。”

群情激愤的骂声,渐渐爆发出来。拄着拐棍的老头子们也不甘示弱,“这个肮脏的魔鬼,让上帝……要让上帝来审判他!”

一个手脚粗壮的老娘儿们,瞪着公鸡似的一对凶狠的眼睛,冷不丁往尼克身上吐口水,咒骂恶毒下流的话。保安抬手做出要教训她的警告姿态,老娘儿们利用人群狡猾地一缩,马上又冒泡地伸长脖子,对身边的姐妹们吹嘘:“瞧这个瘦骨头鬼,最好哪天别被我撞见,不然非拧断他的脖子。”

尼克好不容易坐进汽车,人群仍像失控的潮水般跟在后面。尼克状态极差,保安队长麻利地发动汽车,驶向另一条街道。

“快,我们跟上去。这可是个大新闻。”受任务指派、急需深挖线索的记者们,纷纷跳上车尾随而来。

两条罗威纳猎犬把嗓子都要叫哑了,热情洋溢的记者们,隔着尼克家的铁门和围栏向院子里面拍照,并对镜头添油加醋地作着解说。

自打宅院被人偷袭,三个昨天早晨还眨着水灵眼睛的孩子,至今下落全无、生死未卜地失踪。尼克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憔悴不堪了。仿佛每过一个小时,衰老、焦虑、惶恐和不安,就会像尘土那样在他脸上沉积一层。他那躲藏在凹陷的颧骨后面的鬓角悄悄地白了,满是可怜和孤无的眼神恍恍惚惚。他时而会像一个孩子似的拼命地挠头;时而又像想起什么,在屋子里乱转,把床下和窗帘后面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全看一遍。

吃晚饭的时候,保安队长沉默了很久,他看到尼克像饿死鬼托生似的撕咬着汉堡,把塞得快要鼓破的嘴趴在盘子上,没命地喝着麦粥。很是同情地说:“先生,杰苯已经入殓了。安德鲁还躺在医院,他的伤口很严重。……先生?”

保安队长很克制,声音低沉。

“嗯?”尼克抬起像生热病似的浑浊红肿的眼睛,陌生地看了保安队长好一阵,突然觉得自己很窘,“哦,走吧,应该去看望一下。”

沉重的打击,似乎令尼克的脑子变糊涂了,他神色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过风衣和毡帽。

“尼克先生,这是个不幸。——我是说,您应该事先告诉我们,这样我们就能把那条密道也纳入安保范围。至少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也许可以保住一个孩子。”

尼克一下坐倒在沙发上,掩面大哭,身子剧烈抽搐。

“啊,这并不是责怪您,我们也很愧疚。”保安队长厚道地安慰着主人,“您别这样,夫人还在楼上,需要静养和休息。我这就去找那三个孩子,留两名兄弟负责您的安全。”

或许是为了给尼克一些安慰,保安队长把枪械检查了一遍,正要往外走。

尼克止住眼泪,摆了摆手,使自己恢复冷静。“不用了。”他站起身子,走到窗户边,一双默哀的眼睛凝望着月亮,仿佛真正的尼克现在才清醒过来。“对不起,我只顾自己伤心。杰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把猎狗喂得很壮实。还有安德鲁,很尽职的年轻人。”

篱笆外面的凌霄腾下,一抹红点闪过。守候了一天的记者们,仍没肯散去,仍在等待和钻研着每一个可以配版花边新闻的机会,有的甚至还在周边搭起了小帐篷。

“这些人很难缠,要不要报警?或者放猎狗出来,吓唬吓唬他们。”保安队长征询着尼克的意见。

尼克叹了口气,“我现在的感觉,就像一根船舷上的稻草被风吹进了大海,再也无能为力了。但愿上帝保佑他们。”

牵着猎狗的保安走上台阶,轻轻敲了敲门。“先生,有两名记者要采访您。”

保安队长脚跟一拧,快速转过身,直皱着眉头。“告诉他们,如果再不离开,就要放猎狗了。”

“哦,他们要我把这东西交给尼克先生,还说主人一定会接见他们。”

尼克坐回餐桌,打开送来的信封,里面什么也没有。尼克忽然变得警觉,“他们长什么样子?有没有说过什么?”

牵狗的保安说:“是两个男子,个子很高,走路有些不稳,像是酒鬼。好像说什么……您家里少了一根拖把,被做成了矛杆。”

“快,让他们进来。”尼克激动不已,焦躁地踱着步子。

保安队长谨慎地提醒说:“尼克先生,会不会是某个骗子想混进来拍照?”

尼克直摇头,使劲摆着手。

奉命的安保敞开了大门,两个流里流气的记者,得意忘形地走进院子。凶悍的猎狗龇着牙吠叫,想扑咬无礼的客人。

“别吵,给你东西吃。”走在前面的男记者掏了块儿牛肉,丢向罗威纳猎犬。

奋力拉拽着猎狗的保安登时生气了,指着来人的鼻子呵斥:“你给我注意点!”

“发什么火呀,伙计。因为喝光了酒,所以剩了点下酒菜。”男记者不以为然地按下保安的手,“我们新闻大楼的保安,可比你凶多了。”

摇摇晃晃的两名记者,噔噔走上台阶,直到推门进了客厅,跨过门槛的厚重的大靴子,一下就失去了脚步声,走得四平八稳,仿佛连地板上的一丝灰尘都不再惊动。

看着两名已然挺直了腰背,气势很不寻常的陌生男子,保安队长像一条能够识别血腥气味儿的狗,下意识地拨开了步枪的保险栓,与尼克靠得更近了些。

戴着大墨镜的男子,朝尼克走得很近,直到保安队长的枪口抬高到水平位置,才稳稳地停住,半露刀疤的脸一扬,沉沉地说:“尼克。”

尼克攥紧的手枪就藏在桌下的抽屉边上,他好奇地打量着来人,看了好半天,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却又茫然的模糊感,在消瘦的五官上游走。再看另一名男子,(W//RS/HU)戴着的紫色鸭舌帽遮到了下巴,只露出齐耳短发,像个十足的孤僻的怪人。

似乎不忍再刁难主人,男记者坦然地摘掉了墨镜。“我相信,自己的到来,肯定是受欢迎的。”

“哦!我的上帝啊!”尼克就像屁股被电了一下,两步来到杂佛面前,把他紧紧搂住,难以置信又充满惊喜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个没完,仿佛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保安队长很是无措,不理解尼克到底怎么了,居然把手枪也亮在桌上,只顾热情地接待这个倨傲但又并不惹人讨厌的刀疤脸男子。

“……尼克先生?”保安队长不明所以地质疑。

“这两位是……是我的朋友,老朋友了。……在新闻界很出名。哦,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辛苦你了。”尼克打发走了敬业的保安,将杂佛和他的朋友让坐在沙发上。

环视了一眼房间,杂佛调侃地说:“尼克,你现在的生活可真是不错,让人羡慕啊!”

尼克随和地笑着:“你们这是从哪来啊?哦,抱歉,这位朋友是……?”

“他是我的兄弟。”

“你好。”尼克亲切地伸出手。沉默的新客人,似乎并不喜欢别人的亲近,只稍稍点了头。模样十分冷淡。

“呵呵,你最好不要希望他接触你。”杂佛给了一个诙谐的暗示。

尼克很清楚杂佛是个什么职业的人,所以也不见怪,理解地说:“懂,我懂!”

杂佛似乎对尼克的绅士风度以及不同以往的精明很欣赏,“别介意,尼克。咱们之间不见外,你可以叫他……‘Mr。Puppet’。”

木偶又点了点头,样子依旧冷冰冰。

“木偶先生?”尼克有点诧异。因为从一开始面对这个家伙,尼克就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令人不说出的发v的东西。好在有杂佛坐在身边,而且两人又是一起的朋友,尼克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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