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这是一个失误。他敢打赌,过不了多久,奥林·斯泰恩——或者比利·高顿斯
——就会让劳瑞特的加演曲目尽量减少模仿的内容。他在想,如果换一位歌手来演
唱这首歌曲,观众可能早就哄堂大笑起来了,如果不是窃笑的话。观众们只是出于
对劳瑞特的敬佩,才如痴如狂地喜爱着这首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代的歌曲,
如同对高顿斯的音乐一样。
听着这首表现“多情郎詹姆士”青春情感的歌曲——詹姆土·沃克的传记作者
吉思·福勒将他的这本书定名为《多情郎詹姆土》——埃勒里想到,沃克的这首伤
感情歌,尤其是副歌的主题,显然一直到死都缠绕在作者的心头。据福勒讲,在这
首《到12月你是否仍会象5月那样爱我? 》的歌曲发表40多年后,也就是距劳瑞特
今天演唱这首歌20多年前,那位曾是流行音乐界的有志青年、律师、参议员、市长
和风度翩翩的政客,病重时坐在他黑暗的房间里,突然打开灯,找到一支笔,把这
首抒情歌曲,改成了一首新歌,结尾的几句是这样的:
请你记住,亲爱的,
永远不会有12月,
永远是5月。
经过40来年的时间和其间的两次世界大战,詹姆土·沃克终于功德圆满,返噗
归真了。
我希望圭尔德的案子也能让我达到这种效果,埃勒里心里这么想着。
永远不会有12月……
埃勒里好像突然触电了似的一下站了起来。说实在的,他常常这样。换一个别
的场合,这样的举动也许是挺有趣的。这是由于他的左胳膊在座位的扶手上动了一
下,恰好触着了麻筋,那种突发的不适感差点没让他叫出声来。
奎因警官不高兴地嘘了他一声,老奎因正专心致志地在欣赏歌曲。对这位警官
来讲,劳瑞特演唱的歌曲勾起了他对青春时代的回忆。
但是,对埃勒里来说,它是一个前兆。即使不触着麻筋,他也会作出这样的举
动,因为他的内心深处突然受到了触动。
“爸爸。”
“闭嘴!”他父亲不满地嘘了一声。
“爸爸,我们得走了。”
“什么?”
“至少我得走了。”
“你疯了吗?活见鬼,你搅得我没听到这首歌的结尾!”
劳瑞特唱毕,全场掌声雷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扶在玫瑰色钢琴的一角,
站在那里,脸上没有笑容一双蓝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全身光彩夺目。接
着,幕布降了下来,全场灯光亮起。
“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病?”老头儿一边在过道上推搡着前进一边说着,“你
天生是一颗扫帚星,埃勒里。听听,那是多么好的嗓音!”他接下来就没完没了地
谈着劳瑞特,或者也许是在谈他自己。
埃勒里一言不发,一直等到两人到了拥挤的大厅里。他仍然绷着脸,一副痛苦
的样子。“爸爸,你没必要去。你还是待在这里看完剩下的节目怎么样?我们一会
儿家里见。”
“等一等,好吗?你有什么想法?”
“我只是记起了什么事。”
“与圭尔德一案有关吗?”老头马上问道。
“是的。”
“什么事?”
“我想现在最好别说。我得首先核实一下。你真的没有必要去,爸爸。我不想
让你今晚扫兴。”
“你已经让我扫兴了。不管怎样,我不在乎接下来的节目了。她唱得真好!钱
花得值得。真是与圭尔德一案有关吗?”
“与圭尔德案有关。”
“这案子也困扰着我,”老头说,“我们去哪儿?”
“你是不是把戈罗丽·圭尔德遗嘱的复印件交给了地区检察官?就是那份从沃
泽尔办公室找来的、上面有秘写长文的遗嘱?”
“是的?”
“我得找到他。”
“沃泽尔?”
“地区检察官。”
“霍尔曼?现在?周末晚上?”
埃勒里阴郁地点了点头。
奎因警官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不再吭声了。他们来到四十七街,走进附近的一
家饭店,找到饭店里的公用电话,埃勒里花了25分钟才查到地区检察官的下落。他
正在沃尔多夫饭店参加一个倍受媒体关注的政界宴会,他在电话里听起来很不高兴。
“现在?”他问埃勒里,“周末晚上?”
“是的,霍尔曼,”埃勒里说。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不能等到周一早上?”
“不,霍尔曼,”埃勒里回答道。
“别装得跟杂耍里的小配角似的,”地区检察官怒冲冲地说,“好吧,神秘的
家伙,我会尽快赶到办公室,我们在那里见面。但这最好管用!”
“不是管用不管用的问题,”埃勒里咕哝着,挂上了电话。
39
当埃勒里读完戈罗丽·圭尔德写在她遗嘱行间的小字体亲笔书时,他看起来似
乎老了十年。
“怎么样?”地区检察官问,“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孩子?”警长急于想知道。“那天我在沃泽尔办公室宣读的时
候,可没有漏掉或纂改过一个字。是怎么回事呢?”
“就那么回事。希望你们能理解我,好吗?”
“你的意思是,到现在你还不准备说出来吗?”他父亲吼道。
“把我从宴会上、记者的镜头下叫回来,”地区检察官暴跳如雷,“而且还是
在周末晚上。我老婆都以为我去寻花问柳了。而他还不肯说!感谢上帝,伙计,我
庆幸我没有一个疯儿子。我要回沃尔多夫饭店去了。不管有什么事,都等到周一上
午再说,我想和我老婆待在一起。如果这家伙有什么借口要让什么人进办公室的话,
请告诉我。别忘了,出去时把门锁上。”
办公室昏暗而安静。主人走后,奎因警官问道:“怎么样?”
“现在不行,爸爸,”埃勒里低声说,“现在不行。”
老头耸耸肩,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这种回答对他来说并不意外。
他们坐出租车回家。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最终,警官将他的骄傲与喜悦留在了静静的书房内。他用手拉长了他那有趣的
下嘴唇,努力用眼睛瞪着黑洞洞的嘴,那表情仿佛是里面住着讨厌的恶魔似的。
40
神秘的面纱渐渐揭开了。埃勒里终于看清了这张脸,他明白了。
第十节 原形毕露(1)
“请将我面朝黄土埋葬。”提奥奇尼斯说;
有人问他何必如此,他回答道:
“因为不需多久,一切事物都将会被颠倒。”
——提奥奇尼斯·累尔提斯
41
警官将埃勒里摇醒。
“什么事?”他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还什么也没说呢,”他父亲说,“起床吧,今天有客人要来。”
“几点了?”
“11点,也许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你什么时候上的床?”
“我不知道,爸爸。四五点钟吧。客人?是谁?”
“哈里·伯克和罗伯塔·韦斯特。”警官在门口抱怨道,“这两个人正在商议
着什么。瞧他们那副得意的样子,一定没什么好事。”
的确是这样。这位苏格兰人眉飞色舞地抽着一个熄灭了的烟斗,脖子胀着成了
斑驳的紫红色。他的右手生硬地握着罗伯塔的左手,紧紧地握着,爱意无穷。埃勒
里从未见过罗伯塔如此活泼过。看到埃勒里穿着褪了色的旧晨衣和后跟磨掉的拖鞋,
步履蹒跚地出来,她欢闹了起来。
“猜猜看,埃勒里。”罗伯塔叫嚷道,“我们要结婚了!”
“我是不是该跳起苏格兰高地舞啊?”埃勒里咕哝着,“这件震天动地的大事
前些日子已经向我宣布过了。”
“但我们已改变计划了,埃勒里。”
“我们不打算等到波蒂演出结束后再去英格兰了,”伯克激动地说,“她已经
放弃了,我们准备现在就结婚。”
“在我这儿?”埃勒里尖酸地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伯克说,“我是说我们今天在纽约结婚。”
“哦?”埃勒里振作了起来。“是什么使你们改变了计划?二位,请坐。星期
天一大早我最受不了的是急性子的人。爸爸,冰箱里是不是还有番茄汁?今天上午
我要喝很多番茄汁。”
“是哈里定的,”罗伯塔说着坐在了靠屋角茶几边的椅子上。“他很专横,他
等不及了。”
“我是等不及了。”伯克说着也坐到了她旁边,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我对自
己说,想想看,还等什么,等根本没有意义。除此之外,我还来不及考虑其他。我
现在需要的是一位牧师,仅此而已。”
“你们还需要办一份结婚证书,”埃勒里说,“谢谢,爸爸!”他喝了一大口
番茄汁。“让沃泽尔来办,需要三天时间。你们怎么能一天就办完呢?”
“哦,我们一星期前就去登记了,领了证书,”罗伯塔说,“我是不是也可以
喝一点,警官?它看起来让人嘴馋。我想起来了,我还没吃早餐呢,昨天的晚饭好
像也没吃。哈里真是心太急了。”
“别把一切都推到哈里身上,”埃勒里不快地说,“他可不能替你去办理登记
手续。那么,我想我是该再次表示祝贺了。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似乎不太感兴趣,”哈里嘟哝道,“不是吗?”
“算了吧,朋友,”埃勒里说,“我为什么要对你们结婚感兴趣呢?鸡蛋,爸
爸,还有鸡蛋吗?”
“谢谢,警官。”罗伯塔说着,迫不及待地呷了一口。
“马上就来,”警官说,“还有人要吗?”
“我想要一些。”罗伯塔放下番茄汁杯,喘着气说。“哈里,你来一些吗?”
“不用了,波蒂。”伯克盯着埃勒里。“我会带你出去吃早餐的。”
“哈里。”
“安静一些,哈里,”埃勒里说,“我今天情绪不太好。爸爸做的炒蛋也许是
整个西区最差劲的。不过,还是吃点吧。”
“不,谢谢。”伯克固执地说。
“请多来些烤面包,警官。”罗伯塔说,“哈里,别惹人嫌了。”
“马上就来。”警官说着又回到厨房去了。
“他应该热情一点,”伯克抱怨道,“星期天早上情绪怎么就不好了呢?”
“因为我们星期六晚上常熬夜,”埃勒里解释说,“昨晚我们没睡,到今天凌
晨才上床睡觉。”
“是工作、失眠,还是找女人去了?或者三者都有?”
“我和爸爸昨晚去看奥林·斯泰思的歌舞剧了。”
伯克有些不解。“情况怎样?有很多人去看了,我听说观众反应不错。埃勒里,
你有时候真让人难以理解。”
“劳瑞特唱了一首歌……”埃勒里停住了,“不提了。我们刚才在谈论的是你
们勉强凑合的婚姻吧。”埃勒里看上去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咽了下去。
罗伯塔显出愤怒的样子。
“勉强凑合!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私人侦探的好名声是从哪里得来的。女孩子
和哈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是很安全的。我和哈里讨论过要不要去看劳瑞特的演出,”
罗伯塔一边说一边想做个右转弯的手式,但没做成。“鸡蛋和咸肉的味道很好!这
样吃真是棒极了。埃勒里,她唱的真像人们说得那样好吗?”
“什么?哦,很轰动。”
“那我们就不会去了。看到别人成功我受不了。哈里你会慢慢了解到我这一点
的。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不会去的。我们要去英国。……”
“既然春天已经来了。”伯克和埃勒里异口同声地说。对此,伯克咧嘴笑了笑。
他把手放在桌上敲着喊道:“给我来点儿鸡蛋,警官!我改主意了。”
“你们这样举办婚礼,”埃勒里发愁地说道,“是不是不合时宜呀?”
“这个嘛,”罗伯塔愁眉苦脸地说,“正好也是我们在考虑的问题。你知道今
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然,是星期天。”看到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埃勒里问,“不是吗?”
“什么样的星期天?”
“什么样的星期天?”
“是棕榈主日,就是这个星期天。”
“是嘛。”埃勒里看似有些不快。“我没听明白。什么棕榈主日?”
“真是个异教徒!棕榈主日是复活节开始前一周的星期日,还记得吗?而且还
是大斋节。当然,哈里算不上是正统的长老会教徒,而我是正统的圣公会教徒。我
一直希望能在圣公会教堂里由一位圣公会牧师来主持我的婚礼。但是,在复活节前
一周或者说在大斋节期间,我们是不能在教堂举办婚礼的。这会违反教义,或别的
什么规矩的。这样的话,我们的事就得推迟了。”
“那就等一两个星期嘛,等到大斋节过完了再说。”
罗伯塔似乎心事重重。
“不行啊,哈里已经买好了飞机票。我们今天晚上在旅馆里过一夜,明天一早
就上机场。”
“我看来,情况并不太复杂,”埃勒里说,“你们可以把机票退掉嘛。”
“不行。”罗伯塔说,“哈里不会同意的。”
“或者你们明天飞英国,把这桩麻烦事推迟到大斋节后再说。”
“这不是麻烦事, 我可等不到大斋节之后, ”这位苏格兰人咬牙切齿地说,
“奎因,你知道吗?我不在乎你的态度。”
“哈里。”埃勒里悲伤地说,“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对了,你们敢肯定你们
俩真的想结婚吗?”
他们瞪着他,仿佛他的话是对他们的大不敬。
接着,伯克一下跳了起来。“起来,波蒂!我们走。”
“哦,哈里,坐下吧,”罗伯塔说。他不太情愿地坐下了,眼睛里冒着怒火。
“我们肯定是想,埃勒里。”她轻轻地说道。
“你爱这个人吗?”
“我爱这个人。”
埃勒里耸耸肩。“或者你们可以到执行教规不那么严格的教堂里去找一位牧师;
也可以,最简单的办法,请一位经由国家授权的公务员来主持仪式。这样办同样有
效,而且少了许多麻烦。”
“你不明白。”罗伯塔刚一开口,奎因警官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大盘炒蛋、咸
肉和涂了黄油的面包,她的注意力被引开了。
“我倒认识一个人,”警督放下盘子说,“咖啡就快开了。”他在餐具柜里找
了一些餐巾、盘子和刀叉,递给大家。
“那人名叫J.J。”
“是一位法官,”埃勒里冷冷地说。
“法官?”伯克半信半疑地问,“谁是法官?”
“J.J.麦丘法官,是我们家的一位老朋友,”警督一边说着,一边去拿咖啡
壶。
“他会愿意帮忙吗?”这位苏格兰人问道。
“如果爸爸请他帮忙的话。”
“他不是牧师,”罗伯塔有些迟疑。
“鱼和熊掌不可能兼得,波蒂,”她的未婚夫温柔地说道。他的幽默感又来了。
“对我来说,法官完全可以,尤其是家庭朋友的那种。我们到英国后,还可以请英
国圣公会牧师再办一次。我可不在乎多办几次婚礼,多几位主持人,多换几个地方。
你们今天能找到麦丘法官吗?”
“试试看吧。”警官拿着咖啡壶过来了。他为罗伯塔倒上了一杯咖啡。“如果
他在城里的话,我敢保证没问题。”
罗伯塔皱起了眉头。最后她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嗯,好吧。”说完她就低
头喝了一口香浓的咖啡。
伯克笑了。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