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然,你不是那个意思,亲爱的,”罗伯塔低声说。“是我多心了。不管怎
么说,请把你的鞋子脱下来吧。”
“我相信,”这位苏格兰人不大高兴地说。“我会穿着它们的,谢谢。”
罗伯塔大笑着说,“哦,你真这么——这么苏格兰气!”
“苏格兰人是更好的用词。”
“对不起。我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苏格兰气的男人——我是说苏格兰男人。”
“我以前也从未认识过年轻的美国女孩。”
“不那么年轻了,哈里。但是谢谢你的恭维。”
“罗特,你不会超过二十一二岁的。”
“哦,谢谢你!到下一个生日我就到27岁了。”尽管她就要28岁了,罗伯塔不
认为这个不伤大雅的谎言会超过她的良知所能忍受的限度。
“哦!那么你的27岁生日是什么时候?”
在这个傍晚快要结束时,当伯克手里拿着帽子站在门口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像
个强奸犯似地抱住她,在她的嘴唇闭上之前紧紧地吻了上去。他对自己的色欲和她
嘴唇的柔软感到惊讶不已。
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傍晚。
22
劳瑞特·斯班妮尔搬进了姨妈留给她的这间带阁楼的寓所;而卡洛斯·阿曼都
——痛苦不堪但最终表示理解她的“姨父”——从这里搬了出去。不到两个星期后,
劳瑞特就带了一个伙伴来跟她合住这套房子。
而哈里·伯克是这件事的催化剂。
埃勒里本来希望他回英格兰去,但这位苏格兰人却迟迟不肯离去。这当然不是
因为圭尔德一阿曼都的案子需要他留下来;奎因警官对他也没有进一步的需要。而
且从纽约去伦敦,只需买一张飞机票就可以即刻启程。伯克所作的干脆就是从奎因
的寓所搬到城里一家中等的旅馆。他说,“我不能无限期地利用你的热情好客。”
“哈里,你怎么做并不关我的事,”埃勒里对他说,“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问你。你难道不需要去挣钱谋生了吗?或者有别的什么事走不开,你是不是有事瞒
着我?”
“我在伦敦的办公室有一名同事,”伯克回答说,“在我这些年来第一次休假
期间,他会很好地开展业务的。这是其一,小伙子。另一件事是,我觉得对那个女
孩有某种责任感。”
“劳瑞特吗?为什么?”
“一、她是英国公民。二、这是件谋杀案。三、我替戈罗丽·圭尔德找到她,
使她卷进了这件案子,对此我是有责任的。最主要的是,我对她渐渐产生了好感。
她使我想起了我最疼爱的一个妹妹,14年前她被一个澳大利亚人引诱而结婚,从那
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归根到底——是因为我对她放心不下。”
“因为阿曼都吗?你不必这样。有人在日夜跟踪监视他。”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下流家伙看她的方式,但这不完全是因为阿曼都。我不知
道,埃勒里。劳瑞特独自一人住在那间博物馆似的房子里,而她还是一个没有经验
的22岁的女孩,突然之间却成为百万财产的继承人。她会成为各种卑劣下流的家伙
关注的目标。”
“哦,恭喜了,”埃勒里满脸诚恳地说。“哈里,你真高尚。”
伯克的睑红到了他沙色头发的根部。“哦,我是个高尚的大笨蛋。”
埃勒里没有怀疑伯克对自己留在纽约所作的解释,但是他怀疑伯克还有别的没
有说出来的原因。这个大人物的怀疑不久就被证实了。伯克定期去看罗伯塔·韦斯
特。联想到那个新年的早上,当韦斯特姑娘到奎因的公寓里来讲述关于阿曼都对她
的建议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时,这个苏格兰人就被她迷住了,对此埃勒里并没有觉
得惊奇,他还故意拿伯克的掩饰取笑他。
“你也在调查我吗?”伯克口气生硬地说。这是埃勒里第一次见到他生气。
“当然没有,哈里。但是这件案子动用了这么多的警探,你不可能保守住你和
罗伯塔·韦斯特约会的秘密。”
“这不是秘密,老家伙!我只是不想展示我的个人生活而已。”
“你在跟她谈恋爱吗?”
“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神圣的东西,是吗?”伯克意想不到地轻声笑了。然后他
庄重地说,“我想是的。不,我相当地肯定是这样的。我以前对女人从没有这种感
觉。”
“罗伯塔对你也是同样的感觉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们还没有探讨过她对这件事的感觉——或者我的感觉。还
没有到那个阶段呢。埃勒里,你知道你有畸形发展的嬉皮士般的厚颜无耻吗?”
“对我的这一看法,”埃勒里高兴地说,“现在已经跨越大西洋了。”
是哈里·伯克使劳瑞特和罗伯塔聚到一起的。一天晚上,他带着两个女孩去吃
晚饭,她们立即就彼此喜欢上了。
后来,他们回到阁楼寓所,在那儿,两个女孩在热情的探讨中度过了晚上余下
的时间。她们发现她们有很多共同点——她们对男人、道德、越南、甲壳虫乐队、
花花公子杂志。马丁·路德·金、比基尼、弗兰克·西纳特若、琼·拜兹、通俗艺
术和戏剧的看法总体上非常相投。首先,至少对劳瑞特来说,罗伯塔已经获得了成
功——在劳瑞特的眼里——她已经成为了一名女演员。看起来从天而降的财富,似
乎并没有影响这个白肤金发碧眼姑娘追随她姨妈的雄心。
“你们俩彼此很合得来,”哈里·伯克微笑着说。“实际上,这使我有了个想
法。”
金发和栗色头发的脑袋同时转向了他。在她们彼此相互了解的过程中,她们几
乎忘记了还有个他在那儿。
“劳瑞特,你显然不能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罗伯塔不能搬进来和
你同住呢?”
“我可没那么厚脸皮!”罗伯塔喘息着说。“哈里,你在说什么呀!我原以为
英国男人是谨慎的典型。”
“他们是的。而我是个苏格兰人。”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
“喂,罗伯塔,这是一个可爱的想法!”劳瑞特叫道。“哦,你肯吗?”
“劳瑞特,我们只是刚刚才认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彼此喜欢,我们有相同的兴趣,我们都没有男朋友
——哦,哈里,这是对你的一个激励!来吧,罗伯塔!”
“天哪,我不知道,”这个小演员说。“像我这样出身乡下门第的人怎么能去
呢?这太突然了。”在劳瑞特说话前,她又吃吃地笑了,“劳瑞特,你肯定吗?那
样的话我将不得不把我的公寓转租出去——我的租期一直到10月份才满——如果我
们相处得不好或者别的什么,我会有一段可怕的时间要去找另外一个地方住。一个
我付得起的地方。”
“别为这个担心。我们会相处得很融洽的,罗伯塔,我知道我们会的。而且还
有一件事,住在这儿不要花你一分钱。想一想你将会省下来的租金吧。”
“哦,我不敢梦想这样的安排!”
“你们俩争出个结果来吧,”哈里·伯克低声说,“我去洗洗手。”联想到劳
瑞特的独立性,她独自一人住在西海岸,她与陌生人在一起时的羞涩,他提这个建
议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显然,圭尔德寓所的富丽堂皇吓住她了。对一个住在
里面的单身女孩来说,这个地方实在太大了,而他关于找一个能够相容的伙伴的建
议是在最适当的时机提出来的。伯克为自己感到庆幸。
他回来时,她们正互相拥抱在一起。就是这么回事。
伯克心里感觉很好。
至于谋杀案的调查,仍然慢腾腾地进行着。尽管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奎因
警官的警探们还是没能找到关于那个戴着紫蓝色面纱的神秘女人的线索;就他们所
能确定的而言,她没再公开露过面,当然也没有跟阿曼都在一起。他这些天来正在
寻找一些新的女人,年轻漂亮的是为了让他快活,年纪大的有丰厚财产的则作为潜
在的投资——所有这些女人都被调查过是否与紫蓝色面纱有关,而所有的调查都毫
无结果。
没有什么迹象表明哪一个新加入阿曼都情人行列的女人是他以前曾追求过的。
这是令人恼火的。
这位伯爵并没有忽略他过去的女人。他也不时地向他的几个前妻献殷勤——特
别是格蒂·哈蓬克莱默——而且偶尔也打电话到原来住过的公寓去“问一问我的小
外甥女过得怎么样。”每到这种时候,罗伯塔总是找个借口离开房间。
“我不能忍受他的声音。它使我感到恶心,”当劳瑞特有一次问她为什么时罗
伯塔说。“看,亲爱的,我知道这真的不关我的事,但是卡洛斯在背后策划了你姨
妈的死——你怎么能忍受跟他说话呢?”
劳瑞特显得很为难。“我没有让他打电话,罗伯塔,我真的没有……”
“但是你接他的电话实际上鼓励了他。”
“如果我不接的话,卡洛斯可能会到这儿来的,可能会吵起来。我讨厌吵架。
而且,我很难相信这件事。”
“相信什么?”
“他策划了戈罗丽姨妈的死。我不在乎哈里·伯克、埃勒里·奎因和警察们怎
么说,他们必须得先令我满意地证明这一点。”
“劳瑞特,他曾向我提议过!”
“也许你误解他了——”
“见鬼,我误解他,”罗伯塔说。“你难道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认为是他干的。哦,我知道卡洛斯不
是好人——他曾做过许多不太好的事——特别是在与女人有关的方面——但是……
至于谋杀?”她不大相信地摇了摇头。
罗伯塔看上去很吃惊。“劳瑞特,你不是爱上他了吧?”
“多么荒唐的想法。”但是这个英国女孩的脸却变得通红。
“你是的。”
“我没有,罗伯塔。我希望你不要说这种话。”
罗伯塔吻了吻她。“你不曾让那个禽兽有机可乘吧,”她激动地说。“我知道。”
“当然没有,”劳瑞特说。但是她从另一个女孩那儿挣脱开了,她们之间出现
了一丝冷淡。虽然这种冷淡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那天夜里两个人都找了个借口很早
就上床了。
这是暴风雨之前的第一片乌云。
23
二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两个女孩邀请伯克和埃勒里来吃早午饭。苏格兰人先
到了,埃勒里随后几分钟也到了。新的女仆领他们进来(戈罗丽·圭尔德的仆人们
已经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集体辞职了,所有这些借口实际上就是希望尽可能远离谋杀
现场,尽管谁都没有这么说),劳瑞特和罗伯塔还在化妆。
当罗伯塔收拾停当后,她走进主卧室。“你快准备好了吗?”
“一会儿就好,”劳瑞特说;她正在涂口红。“罗伯塔,多么好看的十字架啊。
你在哪里买的?”
“不是我买的,”罗伯塔指着它说。这是一条拴在银项链上的马耳他十字架,
它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这是哈里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没有告诉过我。”
罗伯塔大笑起来。“你还这么小,亲爱的,你去做广告都可以。而我,我可是
快30岁了。”
“你没有那么大。27岁。”
“劳瑞特!你怎么知道的?”
“哈里告诉我的。”
“只要我还活着,我再也不会告诉那个男人别的秘密了!实际上,我撒了点谎。
我28岁了。”
“哦,别傻了。他昨天才告诉我的。我也为你挑选了点礼物。”
“那就不必了……”
“哦,别这么说。”劳瑞特从梳妆台那儿站起身,走到一个壁橱前。她打开门,
伸手到一个堆满帽盒的高架子上,去取一个绑着金线的盒子。“请原谅我这么晚才
送你礼物,”她说。“但这得怪你自己——该死!”就在她踮着脚去拉那个装礼物
的盒子时,她翻倒了另外一个帽盒,两个盒子都从架子上掉了下来。帽盒的盖子打
开了,某件显然不是帽子的东西跳了出来,停在劳瑞特的脚边。
“什么,”罗伯塔指着它大叫道,“那是……”
英国女孩低头盯着它看。
这是一支左轮手枪;
“是一支左轮手枪,”劳瑞特孩子气地说。然后,她开始弯腰去捡。
“我认为你不应该碰它,”罗伯塔说,劳瑞特停住了。
“这究竟是谁的呢?”
“不是我的。我甚至还从没有这么近地看过枪呢。”劳瑞特说。
“除非……那是你姨妈戈罗丽的帽盒吗?”
“是我的。我买了这顶帽子不过才两个星期。我把它放到架子上时,盒子里肯
定没有什么手枪。”
她们彼此对视着。某种令人不快的气氛充斥在卧室里。
“我想,”罗伯塔说,“我想我们最好让哈里和埃勒里来处理这个东西。”
“哦,是的……”
她们一起走到门口,一起冲楼下喊。两个男人闻声跑了上来。
“手枪?”哈里·伯克跑进主卧室,埃勒里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谁也没有碰那
件武器。他们默默地听姑娘们讲了关于它怎样被发现的故事,然后,同时走到壁橱
前,检查一下那个摔翻的帽盒和它周围的地板。
“没有子弹,”埃勒里低声说。
“我想知道,”伯克开始说,然后又停了下来。他看着埃勒里。埃勒里并没有
着他。他匍匐在地板上,撅着屁股;在不碰那支枪的情况下尽可能仔细地检查那件
武器。“这是什么牌子,埃勒里,口径是多少?”
“柯尔特侦探特制手枪, 口径0.38,枪膛长两英寸,装弹六发。这支枪看来
有相当的年头了——塑料枪托上有划痕和裂纹,镀镍抛光磨损较严重。”
埃勒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插到扳机的保险里,然后站起身,用笔将这
支左轮手枪挑起来。伯克瞟了一眼那支枪。
“装有0.38特制子弹。 四发。这支枪打过两发子弹。戈罗丽·圭尔德中了两
发子弹。”这位苏格兰人粗重的喉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受潮的爆竹。
“你是说这可能是杀死阿曼都夫人的凶器?”罗伯塔·韦斯特小声地问。
“是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劳瑞特叫道。“而且即便是,它怎么会在这间公寓里
呢?这是我姨妈的武器吗?”
“如果是,也属于非法拥有的,”埃勒里说。“没有发现她有持枪许可证的记
录。”
“那么这支枪一定属于杀害她的人了,”英国女孩理性地说。“这是顺理成章
的,是吧?但这就使事情变得比以前更令人迷惑了。他肯定——无论他是谁——没
有把枪扔掉。或者……可能是警察没有很仔细地搜查这间公寓?”
“这间公寓被仔细地搜查过,就像一只嗜血的狗寻找跳蚤一样仔细,”哈里·
伯克说。“但没有找到枪。也就是说,在枪杀发生后没有在房间里发现枪。”
劳瑞特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蓝色的阴影。“哈里,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住进
这所公寓之前吧?枪是在我的帽盒中发现的,你的意思不是很清楚吗?”
伯克没有回答。
接下来是令人难堪的沉默。
劳瑞特甩了甩金色的头发,打破了沉默。“哦,这个想法是最愚蠢、最荒唐的。
显然谁也不会相信……?”她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显然是想到在场的人中有潜在的
相信者。
埃勒里很小心地将左轮手枪滑到劳瑞特的床上。“最好还是报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