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随便找了个路人,问清了去如意赌坊的路,就不紧不慢地沿着大街走去。
一路上江予澈已经把来人汇报的消息告诉了司徒晟,只见他脸上阴沉的脸色一闪而过:“你什么时候开始派人盯着他的?”
江予澈无所谓地耸耸肩,并并不认为司徒晟会没发现凌淳熙身上的疑点:“派人盯着他的可不是我,是五姐。平江城外我一直内力不愈,最后查出来是被人下了‘清歌’所致。后来某天五姐身边的暗影东轩于半夜时分不小心发现了凌淳熙放走了一只鸽子。五姐这就派人盯着他。谁知这小子倒也老奸巨猾,估计是发现了我们派去人盯着自己了,一直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司徒晟听完,倒也没再继续追问。
不出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如意赌坊。
虽说现在司徒晟统领的胤军驻扎在定州城内外,但这座城市也并未因战争而引起太大的变化。定州之围之后,整座城市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百姓照旧生活。
这会儿,不少手头宽裕的人还是在据说是定州城最大的赌坊—如意赌坊里玩闹着。
两人悠闲就装作来玩的客人一样,进了赌坊之后四处溜达着看看。
可是两人足足绕了两圈,都没发现凌淳熙的身影,难不成已经走了?
江予澈刚想泄气,却被司徒晟拉着,坐在人不算太多的桌前。
司徒晟以前风流纨绔,这些吃喝玩乐的手段说不上精通,也算得上是熟知。
江予澈见他狡黠地冲自己笑笑,很快就参与了进去。她顿时明白司徒晟是怕两人在赌坊里不玩引起人的注意。
江予澈是绝不相信凌淳熙只是单纯来如意赌坊赌上几把而已。他既然来了这里,却又不在大厅里,要么就是已经走了,要么这家赌坊根本就是个幌子,暗地里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江予澈正苦恼着,身边有人匆匆穿行而过,一不小心地撞上了江予澈。
江予澈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见男子温润的声音在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姑娘没事吧?”
这一撞能有什么事儿啊?江予澈纳闷地抬眼望去,男子脸貌平凡,一只手却悄悄伸了过来,塞给江予澈一枚蜡丸,同时宽大的袍袖底下,隐隐约约露出一面令牌,她眯了眼睛细细一看,是青辰的手下。
江予澈下意识的握住了手里的蜡丸,见那人脸上恭敬的神色,遂笑起来:“我没事。先生有事就忙去吧,没的耽误了正事儿。”
那人听懂了江予澈话里的意思,微微颔首,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江予澈心里挂念着蜡丸里的内容,又不好意思在这里打开,就告诉司徒晟说自己要去外面到处走走。
司徒晟看了她几眼,见她满脸心不在焉,也就站起身来整整衣衫。两人就一同出了赌坊。
刚出门,江予澈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枚蜡丸,一团纸团滚了出来。
打开一看,只见纸上潦草的写着几行字:“凌与二人相会于赌坊,三人行踪神秘,入内室密谈。内室守卫太严,不似一般会面,无法窃知谈话内容。”
两人看完字条,对视一眼,彼此在眼中看见了杀机。
司徒晟大军驻扎定州不过几个月,他凌淳熙究竟是与什么人见面需要如此之严的守卫?
连号称可以掌握天下所有情报的馥阁影卫都无法渗透进入窃取谈话内容。由此可见这会面的守卫情况有多严。
并且还是在司徒晟不知情的情况下的会面。
两人不再多严,沿着路返回大营。
这事儿需要好好布置布置。
无凭无故就拿下人恐怕会打草惊蛇。最好就是布下一局,放长线钓大鱼,引出后面的主谋黑手。
此事就这么波浪不惊地掩了过去。
只有江予澈在偶尔碰到凌淳熙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探究这个人。
他究竟是哪边的人呢?潜伏得这样深,这样的不动声色。
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一日晚膳后,司徒晟正在主帅营帐里和将领们商量着军务。
江予澈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顾不得周围的人神色各异,冲着司徒晟直嚷嚷:“坏了坏了,出大事儿了。”
司徒晟一听她的话,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坏了?”
江予澈似这时才发现周围有人,她警惕地看看四周,将领们见她如此,心知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定是又小题大做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齐齐向司徒晟行礼,鱼贯而出,留下两人在帐子里。
江予澈漫不经心地回头,却刚好看见凌淳熙来不及收回的探究目光。她眯了眯眼,凌淳熙接触到她隐含着警告的视线,慌忙一掀帐帘出去了。
司徒晟也不说话,只将一切尽收眼底。见所有人都出去了,便招招手示意江予澈过去,压低声音问:“怎么样?派人盯着了么?”
江予澈点点头,得意道:“这还需要你吩咐么?”
说罢,她略略提高了嗓子,嚷嚷道:“子瑾不好了,我爹生前留给我的兵符被我弄丢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司徒晟掩不住唇畔溢满的笑意,看着江予澈唱作俱佳的表演,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偏生装出一副带了哭腔的嗓音,笑得肩膀直抽。
江予澈那边嚷完了,使劲地给司徒晟打眼色,自己也忍不住的笑起来。
司徒晟清清嗓子,故作惊讶道:“什么?你说你爹把兵符留给你了?”
江予澈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声音,悲戚道:“是啊,我爹怕他死了之后我被人欺负,所以把兵符留给我做自保。谁知今儿我发现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帐子后面有人影静静地贴着帐篷,屏着呼吸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两人。
只听得帐子里女子在嚷嚷着说弄丢了慕容家的兵符。
那人眼底光芒闪烁不定,难怪慕容曜一直名不正言不顺,经常为军中将领所不服,原来慕容谙死前就把兵符留给这女人了。
他细细地听着女子带了哭腔的声音:“那兵符可以号令整个慕容家的军队!”
然后男子叹息道:“现在你哥哥掌了实权,只怕你就算有了兵符也无济于事啊!”
“听说军中很多人对于慕容曜没有兵符而掌权很是不服,要是我们有了兵符,说不一定可以兵不血刃的劝降了这些人呐!”江予澈特有的声线在暮色下显得很清晰。
“你这丫头,真是太马虎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也能随便放!”司徒晟责备着。
江予澈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我哪儿知道这东西它会丢了啊?!”
顿了顿,就听见司徒晟无奈的声音又响起:“你再好好回想回想,是不是收到哪儿给忘了?”
江予澈立刻否认:“帐子里每一个角落我都找过了,没有。哎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暗地里知道我拿着兵符,给偷走了?”
“应该不会吧。这么机密的事儿你告诉过谁了么?”司徒晟不确定的问,“会不会是你不小心说漏嘴了?”
江予澈似乎思考着司徒晟的问题,好一阵子,才压低了声音:“应该没有,我印象里没和谁说起过这事儿。若不是前几日说起司徒昊以慕容曜没有兵符为由排挤他,我都快忘了兵符是在我这里了。”
良久,才听见司徒晟的声音温润低沉:“难不成是前几日出门丢了?”
“没有,昨天午膳后我还亲手把它收好随身带着呢。应该就是在大营里头,要不咱们出去找找吧,左右这几日都是在营地里,说不一定是被我拉在哪儿了!”江予澈的声音不复往日的飞扬熠熠,懊恼道。
沉默了半响,司徒晟才缓缓道:“那,好罢,不过这希望可微乎其微,营里那么多人,说不一定早就被谁拾去了。”
帐外那人没有再继续听下去,悄然无声地离去了,如同天际的一抹轻云。
很快,江予澈和司徒晟也从帐子里出来了。两人状似很焦急,盲目地在营地里四处乱走。
只是若是仔细观察的人,定是可以察觉江予澈嘴角那抹狡黠的笑意,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光芒。
司徒晟怕她露陷,时不时地敲敲她的脑袋,提醒她要保持着懊恼悲戚的神色。
夜色很快就将临,重重几可染衣。
天幕上银月一勾,霜华如匹练般委顿于地。
两人百无聊赖地在营里走着,就见绯岚迎面而来,面露喜色。
江予澈一把拉过她,附耳悄悄道:“怎么样?”
绯岚亦悄悄回答:“督主可真是料事如神,他果然去了如意赌坊。”
江予澈笑眯眯地拍拍绯岚的肩,低声道:“去吧,有情况继续回来告诉我。”
绯岚领命,很快就隐在了黑暗里。
江予澈扯过司徒晟,将他拽回了自己住的小帐子里。
四下里看看没有人,悄悄告诉司徒晟:“他去了。这如意赌坊果然不是真正的赌坊。依我看,这如意赌坊绝对有问题,肯定司徒昊或者慕容曜的手下打着赌坊的幌子私下用来传递消息的地方。”
司徒晟靠着椅背,优雅的用手支颐着头,不解地看着江予澈道:“就算他告诉了那两人兵符的事儿,你又能拿他怎么样?起码现在这兵符是算丢了。”
江予澈毫不在意的把玩着手中的兵符,微微笑起来:“这几日我派人严密地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遇到的人,做的事情,统统都有人看着呢。等再过几日,就说兵符在谁身上找到了,到时候逼他一口咬定是他指示的,我看他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镇定!”
司徒晟斜睨着江予澈:“若那人不肯说是他指示的,你当如何?”
江予澈奇怪地瞥了司徒晟一眼,口气淡淡,听不出情绪:“馥阁有的是让人屈打成招的法子。”
司徒晟顿口,看着对面的女子,竟生出些许的陌生之感。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冷漠无情了?
圈套
江予澈见司徒晟的目光里带了许多的探究和凉意,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让他不开心了,可是有什么办法,若自己不先下手为强,难不成还等着人家欺到头上来?眼看司徒晟这大业几乎可算是指日可待了,自己不能因着一时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她唇畔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我也不想伤害谁。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能让这么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子瑾,咱们输不起。”
司徒晟闭了闭眼,伸手拉过江予澈,将她拥入自己怀里,低声道:“阿澈,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江予澈依偎进司徒晟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仰头微微笑着,目亮如晨星:“子瑾,你知道的,即使万劫不复,我也想要在你身边。”
司徒晟轻柔的吻一个一个落下,满腔的心疼无法言说,他知道这一路来怀里这个女子替他沾了满手的鲜血,背弃了她所有的一切。
还好,她还是在他怀里。
这世间,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她从他身边离去。司徒晟暗自下定了决心。
自从江予澈有意无意地放出了兵符遗失的消息之后,整天大张旗鼓地在营地里带着人四处搜查,每一个帐子、每一个人都被司徒晟派给江予澈的亲卫仔细的盘查了一遍。
闹得天下皆知慕容家的兵符是在江予澈手里,虽说现在丢了,但也证明了慕容曜掌权的名不正言不顺。
在泱泱中华五千年文化里,一直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慕容家历来的继位者都必须掌有兵符。也就是说,有兵符的那个人应该才是慕容谙生前选定的继位者,哪怕这位继位者是名女子,但这才算是正统。
江予澈闹出这么一出事儿,正巧给了司徒昊排挤慕容曜最好的籍口,慕容曜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定是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这么摆了一道,心底指不定有多恨这两人。
不但天下大多数人都看不懂江予澈为何此刻才将自己藏有兵符一事捅出来,连凌淳熙也觉得江予澈此举有些不对劲。
虽说他早就察觉江予澈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可这么久以来也没被江予澈抓到什么小辫子。但这一次他却着实有些慌,那天自己的确是太不小心了,好不容易瞅着她和司徒晟都不在营里,趁机去如意赌坊交代点事情竟然给她的人发现了。
虽说自己对于如意赌坊的守卫情况很是自豪,那个女人肯定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去做什么,见了谁。不过难道就引起了这女人的注意?所以故意闹出这么一出?
若是兵符丢失,按理说应该是低调的四处暗访才是。换了江予澈,竟然一反常态,公然在营里折腾。
莫非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只是个圈套?只是想引自己露出马脚?
但要真是个圈套,为什么又会昭告天下兵符丢失了呢?
若说兵符在她自己身上,这不是更好么?
这女人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怎么从来都不按理出牌?
罢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这女人心机和手段都不比男人差,稍有不慎可就满盘皆输了,这当口儿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以免中了这女人的招。
而此刻,司徒晟却接到馥阁影卫报传来的消息,司徒昊一面大力排挤慕容曜,蛊惑慕容家的兵马纷纷投向自己帐下,一面亲帅兵马攻入上京城,包围了皇城,逼迫年少懦弱的景帝封自己为摄政王。
谁想一直懦弱无能的少年天子竟出人意料的反驳了司徒昊,当众怒叱其“狼子野心”。
司徒昊恼恨不已,却也不敢亲手做下这弑君的滔天大罪。否则他日即使得登大位,改天换日,开创盛世,百年之后亦是落得遗臭万年的罪名。
司徒晟没了心思再隔岸观火看江予澈一步一步把凌淳熙引入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司徒昊这一步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他意料,谁知道那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入了上京城,妄图挟天子以令天下。
不过这下倒是给司徒晟提供了出兵的借口。
折腾了四五日,还没出兵讨伐司徒昊的司徒晟就听得亲卫来报,说江予澈捉住了一人,从那人身上搜出了兵符。
很快,那人就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了嘴巴地扔在了司徒晟的书案前,浑身上下被施以大刑,早就没了一处完好的地方。连带那枚散发着幽暗光芒的兵符亦放在了司徒晟的案上。
一旁的江予澈眉目间虽凝着怒气,可是司徒晟还是在两人四目相对时从那双眼睛深处窥见了一丝得意之色。
他顿时安了心,虽然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江予澈到底察觉了什么,可是凭她敢公开宣称兵符已找到,并把人带到自己书案前,就说明此事她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
江予澈冷冷睨了随侍在司徒晟身边的凌淳熙,那人明知自己就是针对他,倒也真沉得住气,只是看见自己抓到这人的时候眼神有瞬间的波动,此刻却是丝毫未见惊慌失措。
她见帐子里众人都盯着自己,遂率先开口对司徒晟道:“遗失的兵符已在此人身上找到,当时他正欲从大营后方的小山道上逃走,被士兵们抓了个正着。此人明明拾到兵符,却并不交还于我,还想趁乱逃出大营,定是敌人混入我方奸细!其心昭昭,罪可当诛!”
顿了顿,又接着道:“此人是凌副将的手下,不知凌副将对此有什么说法?”
凌淳熙此时明白了江予澈的意思,这女人是想栽赃于己。不过这个女人可真够无知的,难不成以为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就可以扳动自己?也真是太小看他凌淳熙了。
见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凌淳熙亦是不慌不忙地跨前一步,对上江予澈的眸子,微微一笑:“此人确实是属下的人,不过盗取兵符这事儿,属下并不知情。”
司徒晟并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凌淳熙和江予澈的交锋。他不出声,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吱声。
“哼!”江予澈冷哼一声,“此人可是凌副将的手下,此事儿只怕凌副将也脱不得干系!单凭一句不知情,如何能服众?”
凌淳熙偷眼看了看一脸气定神闲的江予澈,如此看来,兵符遗失这件事确实是她专门为了诱自己而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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